第25章 救命之恩
这白衣人之所以突然出现在这里, 显然就是冲着拦截向杉而来的。他刚一起手,就毫无保留地展开了强大的攻势,一时间将失了先机的向杉给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
但向杉也不是吃素的。那柄长剑显然不是凡物, 随着他的每一次挥舞爆发出无匹的剑气, 竟稳稳挡下了对方的攻势。而且他不仅仅只有这柄剑, 还在不断地从空间中掏出有着各种各样功能的其他物品, 以至于偶尔甚至还能反击。
这场战斗刚刚打响,场面便十分精彩。双方有来有回,绚烂的光影能让人眼晕。
贺云舒望着天上这热闹的画面, 一时之间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想到了段飞舟,想到那个一直苦苦寻求自己本命宝剑下落的小剑修。毫无疑问,向杉现在所掏出来的这柄剑, 应该就是段飞舟一直在寻找的那一柄。明明段飞舟已经问过那么多次,但向杉从来没有说过实话, 始终在说谎。
他想到了烈恩。之前他曾经困惑过为什么烈恩并不在意自己被向杉夺走的东西,但现在已经隐约明白了, 向杉从烈恩身上拿走的,就是吸血鬼的血之本源。这是个虽然能带来强大力量, 却又让烈恩无比痛苦的东西。但不知为何, 从烈恩那儿得到血之本源的向杉,却根本没有受到血脉的任何约束。
他也想到了霍贝尔。霍贝尔曾说向杉是个说谎杀人都不眨眼的恶棍, 如今看来真的是真知灼见。至于霍贝尔曾经被向杉夺走的东西,向杉八成也一直都藏在自己身上吧,甚至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个充满了魔法气息的飞行小屋。
就算这个飞行小屋原本不是属于霍贝尔的,肯定也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贺云舒根本不知道向杉究竟骗过多少人,拿走了多少东西。难怪向杉能和眼前这个神秘人打得有来有回,突然之间强得简直不像话。骗走了那么多装备, 不强才怪了。
当然,向杉说过的谎还不止这些。
向杉曾说过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都是被系统逼迫的,而且自从他回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与系统再无关联,但这显然也是个谎言。贺云舒亲耳听到了向杉召唤系统的声音,向杉显然一直都带着这个系统,哪怕是住在别墅里的时候,这个系统也一直在向杉的身上,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这些念头说来纷杂,但在贺云舒的脑子里转过一圈,也只过了不到半个刹那。
贺云舒依旧维持着从飞屋中被甩出来的姿势,无可救药地往下落着。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思考更多的问题,以免被现在的情况给吓得背过气去。他想要努力忘掉自己正在天上,努力忘掉自己正在往下落,努力忘掉自己快要死了……不行啊!他真的快要死了啊!
贺云舒还是忍不住地往下看了一眼,一时间只觉得两眼一黑,就连血液仿佛全都缩回了心脏,脸色惨白,手脚冰凉。
他们已经远离了城市,此时正在一片深山老林的上空,贺云舒的脑袋底下就是一道深深的山谷。山谷中倒是能看到河流,但就算贺云舒能够撞大运,刚好掉到河里,这整整上千米的高度,也足矣让他被水面给拍成肉饼。
要命啊,这是真的要死了啊,谁能救救他啊……
可是天上的两个人正打得不可开交,谁都没有空来管他。
向杉倒是真的重视他,真的不忍心让他摔死,此时却分身乏术,自顾不暇,唯一能做的努力就尽快将对方给打跑。
至于那个银发白衣的神秘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往贺云舒这儿看上一眼,好像他不是一个即将摔死的活人,而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蝼蚁。
风吹得贺云舒有些睁不开眼了,空气拍在他的脸上,让他觉得好像刀割一样疼。
他摔下了云层,上方的战场也被白云给遮蔽,渐渐看得不是那么真切了。
真的就要这样摔死了吗?贺云舒还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命竟然还有可能迎来这样的结局。今年还没有和哥哥面对面交谈过,准备许久的音乐会还没有顺利举办,最近定做的小裙子还没有拿到……他曾经发誓一定要快乐渡过的生命,如今只过了不到正常人的四分之一。
下方的深山老林越来越近,让贺云舒的骨头都有些发冷。
正在这个时候,上方那已经快要看不清的战场,又猛地爆发出了一声巨响。下一个瞬间,只见无数的碎屑四处飞散,那飞行小屋竟然直接被轰塌了一半。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向杉从谁那里骗来的东西,弄成这样真是太惨了。
等等,不对,这个角落,不就是贺云舒自己之前醒来时所在的那个房间吗?
草!
在这一瞬间,贺云舒简直想要破口大骂。
向杉之前把他的衣柜和乐器都给搬到那个房间里了啊!
他那可爱的竖琴啊!他那满满几衣柜的小裙子啊!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都快要死了,还要让他看到这么残忍的画面!
明明此时已经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明明还被云层遮挡,贺云舒却仿佛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自己的竖琴是怎样分崩离析,自己的美丽长裙短裙们是怎样化为一片片焦黑的破布。
毫不夸张地说,这比死了还难受。
地面已经越来越近,照理说贺云舒应该比之前更加害怕。但他现在的心都碎了,只想要大哭一场。
此时贺云舒甚至宁愿往下看,也不想往上看了。
山谷里的那条河流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并不在他的正下方。贺云舒不禁感叹,自己果然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虽然就算掉在河里也保不住命,但至少是个心理安慰嘛。
如今看着脑袋底下密密麻麻的树林,等待着他的命运八成就是一头撞死在某棵树上了。
等等,这块山崖怎么还往外凸出了一个石板呢?好吧,看看位置,算算距离,好像这才是正好在他正下方的东西啊。
难道一头撞死在石头上才是他真正的命运?
贺云舒正自嘲着,却又发现那块从山崖凸出的石板有点古怪,中间莫名有一片白色的方块。
等到又往下掉了一些,看得更加清楚了一些,贺云舒不禁更加愕然。
那究竟是什么?一片毛毯?
不是,他为什么能够在这种地方看到一片毛毯?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而且还是在一个从半山腰凸出来的石头上?
那甚至是一块非常精致细腻的毛毯,覆满了鸟类的羽毛,出奇洁白,出奇干净。
贺云舒发现,似乎这块毛毯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看起来倒是有些舒服的样子,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上千米的高度,不管最后落在哪里,都必然是死路一条——
啪!
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贺云舒已经迎面拍在了那块洁白的毛毯上。
多么诡异的死状啊!
咦,等等,又不对了,他似乎竟然还没有死?
虽然迎面拍在一大堆羽毛上的感觉确实还有点疼,但他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被直接给拍成肉饼。实际上,直到此时,他仍旧在接连不断地往下掉着。
仿佛那不是一张毛毯,而是一个装满了轻柔羽毛的海洋。羽毛带着某种特殊的灵性,没有让贺云舒受到任何伤害,却又带来极大的阻力,让下落的速度飞快变慢。
但贺云舒仍旧继续一直往下落了很久。他从上千米的高空摔下来,落到这个古怪的毛毯上,又整整多掉了上百米,才堪堪停住。
要知道,这个凸出来的石头平台总共也没有上百米高。就算真的有人把这里的石头挖空了,填上这些羽毛,此时贺云舒也早就应该落到了底部才对。
这片羽毛的海洋,似乎根本就没有底。
活下来了?
尽管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活下来的,存活的喜悦依旧席卷了贺云舒的心灵,让他恨不得大笑三声。
可刚刚一张嘴,四周的羽毛就开始往嘴巴里灌,差点没把他给呛死。
老这么泡在羽毛里也不是个事,他究竟要怎么上去?
念头刚刚从脑海中闪过,贺云舒便发现自己开始慢悠悠地上浮了。
很慢,很慢,很慢……
足足过了五分钟,贺云舒终于浮过了这上百米的高度,终于浮到了顶。在感觉头顶突然一松的那一瞬间,他便连忙将整个都脑袋探出羽毛组成的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贪婪地享受着这好不容易再度接触到的空气。要再晚半分钟,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说不定就会憋死在这里了。
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贺云舒才慢慢有了真实感,确认自己真的依靠这古怪的方式活下来了。
“怎么回事?”他轻轻抚摸着那些轻软的羽毛,自言自语,语调中饱含困惑。
此时他整个身体都已经离开了羽毛的海洋,而这条毛毯也变得仿佛只是一张普通的毛毯,无论怎么用力试探,也顶多能摸到几厘米的厚度。
突然之间,贺云舒觉得自己的胳膊有点痒。
他抬起手臂,惊愕地发现,竟然有一些羽毛沿着他的身体爬上来了,一路爬到这条胳膊上,覆盖住了他之前在窗棂上不小心蹭到的一点脏污。
羽毛轻轻摇摆着,将那点脏污给打扫干净,卷在里面,又慢慢从贺云舒身上退了下去。
而后又过了很短的一会儿,随着毛毯表面一阵颤动,一小团由污渍组成的圆球便被它给吐到了外面。
贺云舒抽了抽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评价这全自动的清洁装置。
这毛毯显然是一个充满了魔法奥秘的宝物,不可能被人给随手弃置在这里,必然是有人将他给救下来了。
所以他的救命恩人究竟是谁?
这一片理应根本没有其他的活人,难道是上头正在打架的两个人之一吗?
想到这里,贺云舒再度抬头看向了天空。此时距离他刚刚掉下来,已经足足过了六七分钟。这在很多时候虽然只是一个很短的时间,但对一场突然的遭遇战而言,已经够久了。
上方已经看不到激烈的交战,只有零零散散的碎屑还在往下掉着。
看着这些碎屑,贺云舒就想到自己的竖琴和小裙子,忍不住又伤心起来了。
他坐在毛毯之上,郁闷地排解着自己的情绪,想要用劫后余生的喜悦来抵消眼前这剧烈的痛苦,效果却并不明显。那不是一条小裙子,那是整整好几个衣柜的小裙子啊。
直到片刻后,一个人影从天上慢慢落了下来。
这应该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贺云舒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加好看了一些,准备好要表达自己的感激。
白衣银发,在阳光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辉,果然就是之前在梦里见过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