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星辰
两人没下车。
冉星从副驾探出头来, 叫管家大叔:“叔,帮我们把车库打来,车要进去。”
是准备过夜的意思。
管家大叔立马明白, 去给他俩开了车库。
外头动静大, 里头准备去休息的两位老人面面相觑, 兰老爷子表情一下严肃起来。
陆老太太看了圈客厅, 没看到他们落什么东西, 第六感告诉陆老太太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直言:“肯定还瞒了什么大事。”
兰老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
陆老太太描述那天看到的场景:“星星把家里东西都整收起来, 一屋子白布,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也收起来了, ”陆老太太推测:“不是暂时同居, 像是……”
兰老爷子冷笑:“难不成还领证结婚了?”
陆老太太摇头, 她觉得冉星不会这么大胆。
这是对冉星信任过度,以至于两位领证的新人一进屋就坦白出偷偷干的事情后,陆老太太最先没绷住。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 终生大事就这么不和长辈商量就决定。
进屋是邱遂辰打头阵,把冉星护在身后。
两位面上慈爱的老人问他们:“怎么又回来了?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本来是准备休息, 别墅里的灯基本都关了,仅剩大厅的灯和楼梯口那几盏。
大家都挤在客厅的灯光下。
在长辈的注视下,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冉星先来,直接从邱遂辰身后站出来,规规矩矩地道:“外公、外婆,我们领证了。”
外婆表情一愕。
外公斜睨了外婆一眼。
偷偷从屋外探头看情况的管家和家政阿姨满脸惊讶,旋即捂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影响里头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客厅墙上的钟表缓慢运转, 分针扶着秒针步步前行。
时间滴答滴答响。
好半天外婆开口,声音有点颤抖:“什么意思?”
邱遂辰把冉星拉到身边,他的表情比冉星更认真,正色道:“外公、外婆,我们结婚了。”
外公又瞅了外婆一眼。
这回外婆是听真切了,脸上表情千变万化,脸部一下涨红起来。
门外管家让阿姨赶紧去找急救箱备用。
阿姨是吓到了,手忙脚乱,一不小心撞到门板上,滑了一脚,摔地上去。
“啪嗒”的门板撞击声,将屋里头沉重的气氛打散。
屋里的人往外看。
管家捂脸,过去把摔倒的阿姨扶起来。
阿姨脚步踉跄,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外婆即要怒火冲天的气势一下降下来,提了一嗓子关心家政阿姨的情况:“小张啊,慢点,一把年纪哦,摔坏了怎么办?”说罢赶紧叫管家:“老刘你扶小张去休息,药箱拿着,看有没有摔坏哪里啊。”
管家和家政阿姨硬着头皮答道:“好的,好的。”
等外人走开。
外公找了个沙发坐下。
外婆气也没再上去,就是板起脸,先说邱遂辰:“你是别人家的孩子,我们教育不了。”
“外公、外婆,”邱遂辰还赶着往上凑,“我现在不是别人家的了。”
外公嗤了一声,白眉毛翘得老高。
外婆冷言冷眼,“我们家不打孩子,”既然都赶着要罚,那就两个一起:“都给我去外头站一小时。”
邱遂辰还想讨价还价:“外婆,小星他……”
外婆瞥了眼冉星。
冉星拦住邱遂辰的话,拽着他赶紧到外头罚站:“快别说了,走走走。”
大门管家刚才都已经给他俩开好了。
这一进一出的。
外婆坐到沙发上,狠狠拍了下真皮沙发扶手。
外公又冷嗤一声。
外婆把气转外公身上:“你就一句话都不说!”
外公摊手,“又不是真要骂孩子,这个家总得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吧。”
外婆直接把沙发靠枕丢外公身上,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是恨不得自己能插手做点什么有帮助的东西,嘴上叨叨:“每次你都这个态度,从前兰欣谈朋友,你也是这样不管教……”说到早去的女儿,外婆声音哽咽。
外公冤,把抱枕放一边,提到小女儿他也难受:“怎么没说教,我那么多次反对她和冉通财在一块,她听我们的话吗?”外公扭头往外头看,落地窗对着前院,两小孩已经乖乖在院子里站好。
外公叹了口气:“何况这个小邱人靠谱,星星又喜欢,我们何必棒打鸳鸯。”
“才见两面你就知道人家靠谱啊?”外婆边说着,也往外看。
两小孩没认真罚站,小个子的垫着脚尖要和高个子聊天,高个子拍了下小个子肩膀,要小个子站好别乱动。
外公相信自己的直觉:“冉通财上门那会我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人。”
外婆冷笑:“你就马后炮。”
***
院子里还摆着刚管家大叔收一边的水管,假山附近的喷泉换好水,地板湿哒哒的一小块。
冉星不是第一次被罚站在门外。
小时候调皮,母亲过年带他回来小住,犯错了就被外公罚站到门外,有时候还带着表弟表妹一起罚站。
以前的罚站是真罚,大白天外头烈阳高照,几个破小孩不进屋站门外,来往邻居朝他们调侃:“又被老爷子罚啦。”
小孩子爱面子,邻居们笑,冉星就绷不住哭,最后是兰欣拿着纸巾出来给他擦眼泪鼻涕,擦干净了继续罚站。
后来长大,再搬回来这里,冉星没再受过这个惩罚。
今天是成年后的第一次。
冉星来劲,踮起脚尖凑到邱遂辰耳边,声音愉悦:“还怪怀念罚站的滋味。”
邱遂辰让冉星站好,哭笑不得:“谁会喜欢被罚?”
冉星:“这有童年的味道。”仿佛母亲还在世的时候。
夜色温柔。
郊外的天空布满星辰。
半圆不弯的月亮泛着淡淡的银晕,月光下的一切仿佛笼罩在一片神秘的氤氲中。
习惯了大都市的快节奏,邱遂辰很久没这么身心舒畅过。
虽然现在还在被罚站,但就像冉星说的那样,有小时候的味道,情绪是欢愉的,冉星在看天上的星星,邱遂辰说:“我在家犯错,我爸妈可没这么容易放过我。”
至少要打一顿,不可能让他大晚上站外头赏月看星星。
“都一样,这放以前,我外公还能挥动棍子,可没怎么容易放过咱们,”冉星不看星星了,转头看邱遂辰,“我见过他揍人的样子,非常凶。”
邱遂辰下意识:“揍你爸?”
冉星皱眉:“他不是我爸。”
邱遂辰住嘴:“抱歉。”是他嘴快。
冉星挥拳头:“往死里揍的。”
邱遂辰摸摸鼻梁,“嗯。”
气氛尬了几秒。
邱遂辰道:“我请好婚假了。”
冉星啊声,没跟上节奏:“什么时候?”
“月初,”邱遂辰学冉星刚才的样子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计划着他们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先去H市,拜完妈,再去其他地方。”
冉星听着,好气又好笑:“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就决定行程?”
换邱遂辰啊声,以为自己的计划要被拒绝了,语气都带上了委屈:“是、我不太方便去见咱妈吗?”
冉星摇头:“没有啊,你能去,我妈肯定非常开心。”
邱遂辰才把委屈劲收起来,又想问H市后面要去哪。
话题就被屋里走出来的外婆打断:“是让你们罚站还是让你们在这里聊天啊?”
都准备计划旅行的两人立马站直,偷偷看向外婆,观察外婆表情,气消没消。
月光落在外婆满头银发上。
外婆也不是蛮不讲的老人,她又多说了两嘴,才让两人进屋。
结婚是大事,不是一个小罚站就能解决的事。
两人闷着头跟在外婆身后,进屋前,邱遂辰悄声问冉星:“外婆年轻的时候是干什么的?”
冉星用气音回:“个体户,做生意的。”
邱遂辰更更小声:“气势有点像老师。”
“时代不一样了邱医生,”冉星嘿了声,语气没控制住,大了点声:“我们现在可不敢体罚学生。”
话音刚落,外婆回头,冷冷瞥了他俩一眼。
两人乖乖闭上嘴。
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新的环节。
外婆让外公审。
外公不知哪里找来根拐杖,问一个问题,拐杖点一下地板。
外公要先看小红本:“证件拿出来我看看。”
冉星没准备,邱遂辰二话不说去拿包,从里头掏出自己那一本,看样子是随身携带。
冉星眨了眨眼。
外公翻开红本本,拉下老花镜,对着上头两人的大红背景合照看了又看,再侧身,把红本本递外婆跟前,外婆也看了两眼。
红本本合上,递还给邱遂辰。
第二个问题:“彩礼聘礼怎么算?”
冉星看邱遂辰,邱遂辰略有尴尬:“还没商量。”
“戒指?婚房?”
“……还没准备。”
“婚礼怎么办?哪里办?办几桌?”
“……”
“这叫什么?”外公回头问外婆。
外婆呵了声:“闪婚。”
冉星、邱遂辰:“……”
外公用那拐杖指着大门口:“出去再站一会。”
邱遂辰乖乖起身。
一个声响都不敢出的冉星也要跟着走。
被外公拦下来:“冉星你留下。”
邱遂辰看那长长的拐杖,赶忙道:“您不能打他。”
哦,外公抬起头,浑浊的双眼盯住邱遂辰:“我要是打他呢?”
邱遂辰毫不犹豫把手伸出去:“那也打我吧。”
冉星:“……”没眼看。
外婆让邱遂辰赶紧出去,冉星也推了推邱遂辰,
邱遂辰收回手,照做。
***
一个多小时后,冉星去外头叫邱遂辰可以回屋了。
邱遂辰在抬头数星星。
夏天蚊子多,两人刚才就站那么一小会儿,没什么受罪。
现在邱遂辰站那么一大会儿,冉星借着院子里的灯光,看邱遂辰手臂和下巴被蚊子咬出几个包,他心疼:“进来吧。”
邱遂辰默默跟着冉星进屋。
大厅灯已经关了,仅留楼梯的几盏灯在亮。
没看到其他人,邱遂辰问:“外公外婆呢?”
冉星指指楼上:“去睡了。”
邱遂辰嗯了一声。
冉星带邱遂辰上他房间,找了瓶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风油精给邱遂辰擦痘包。
刺鼻又醒脑的绿色风油体涂邱遂辰手上、下巴上。
冉星动作不是很轻,搓得邱遂辰连连后退,邱遂辰说自己来,冉星便把风油精递给他。
去浴室洗了手出来,冉星要给邱遂辰再铺床被子。
邱遂辰也去洗了手,让冉星不要急着整床铺,方才他上楼时看楼梯还能通向天台,问:“上楼看看?”
冉星好像瞬间明白邱遂辰是何用意,说道:“搬两把藤椅上去?”
邱遂辰没意见。
于是,三更半夜不睡觉的两人从一楼搬了两把藤椅上天台,动作又轻又慢,深怕吵醒其他人。
冉星还去翻找蚊香和打火机,上天台熏蚊子。
邱遂辰看冉星这动作娴熟,装备齐全:“常上来?”
冉星笑嘻嘻:“小时候还在这里打地铺。”
邱遂辰想了下那画面,应该是宁静和美好。
两人一人躺一藤椅。
抬头便是夜幕与星辰。
细闻下空气中还有风油精的味道。
邱遂辰有点好奇:“外公刚才和你聊了什么?”
冉星张口就来:“让你十里红妆迎我回家。”
聊什么冉星肯定不会说,毕竟以前的破事冉星是要守着一辈子不让邱遂辰知道的。
他了解邱遂辰的性格。
以前还是学长学弟的关系,在学校他受点小委屈这冷面学长上前就要和欺负他的人对峙。
戒同所这么大的事,冉星不敢想邱遂辰知道后要气几天,要做什么疯狂的事。
反正现在过得也很好,冉星不求其他,只求安稳过日子。
邱遂辰不太相信,嘴上回着:“我还以为是商量要我入赘。”
冉星摇晃藤椅,问身边的人:“那你愿意吗?”
“有什么不愿意,”邱遂辰学冉星的样子晃动藤椅,他感慨:“兰家产业这么大,入赘我立马把工作辞了吃软饭。”
冉星:“学长,你真的。”
“嗯?”
“变化好大。”
“不是变化大的问题,”邱遂辰不高不低的声音在夜空中滑行,“是我们关系变了,我用红本子拴住了你,你再也离不开我,”邱遂辰的这番声音浑厚有力,震动冉星的胸膛:“我暴/露了本性,你即便嫌弃,也不能抛弃。”
冉星捂住心口,好半天,囔囔道:“学长,你怎么这样。”
邱遂辰笑:“还叫学长?”
冉星声音清脆悦耳:“邱遂辰。”
邱遂辰:“还是叫学长吧。”
冉星咯咯笑。
两人在天台从深夜聊到天亮,直到熟悉的太阳又从地平线上跳出来。
冉星没动,就躺在椅子上看日出。
旁边的蚊香燃烧得剩下一圈圈灰烬。
邱遂辰起身拍日出。
冉星看邱遂辰拿手机的动作,想到什么,打开许久没关注的手机,查看邱遂辰上一条朋友圈的评论区。
苏英里没有动静。
反倒是冷玲玲他们几个动静很大,有一种恨不得把邱遂辰朋友圈掀翻的疯癫。
冷玲玲先挑起的头:“呜呜呜你们一定、一定要、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冉星:“……”这哪里是酷姐的发言。
纪风华接下句话:“师妹,有病记得吃药。”
顾乔有样学样:“呜呜呜呜结婚我们可以坐主桌吗?”
纪风华又接话:“没让你多看文献写论文就好了还想什么主桌?”
方清韵:“哇塞这爱心是红色的啊!”
纪风华又又接话:“师妹别被他俩带坏啊。”
冉星笑出声。
邱遂辰回头:“怎么了?”
冉星把他朋友圈的内容念出来给他听。
邱遂辰嘴角勾起一小弧度,说道:“下次有空我们再带他们一起吃个饭。”
冉星是喜欢那几个小朋友的,点头说好。
***
阿姨把早餐准备好后,他们俩第一个到桌前等长辈起床下楼吃饭。
昨天的事没谈论出后续。
邱遂辰主动承诺会把结婚该有的一切都补齐,外公不吭声,外婆说:“也不是逼你们。”
邱遂辰当然也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你们逼我们,这是我应该也是最基本要给冉星的仪式。”
冉星在饭桌下掐了邱遂辰的大腿。
邱遂辰面不改色。
吃过早饭,和外公外婆告别,两人先回冉星那搬行李,蓝黑笔花还摆在桌上。
邱遂辰先去把花拿上,宝贝着呢。
冉星点着上头的蓝黑笔,很骄傲地说,笔都是他特地往贵的买。
其实每个临床科室都会定时发笔,邱遂辰不让冉星的心意落空:“谢谢,有心了,我正好缺笔。”
冉星:“那以后用完了我再买。”
邱遂辰说好。
这一次要搬的行李比较多,连阳台上的多肉冉星都用泡沫箱打包好要一起带走。
两人上下跑了两趟才搬好东西,车后排和后备箱都塞得满满当当。
东西都搬好了,邱遂辰还在屋里徘徊,没看到想要的东西,最后不得不问冉星:“花被子呢?”
一件两件就算了,第三件邱遂辰还惦记上,冉星反应有点激烈:“……你要那么多被子干什么!”
邱遂辰,表情很正经:“有用。”
冉星:“……”指着吊顶的柜子,“呐。”
最后邱遂辰硬是把花被子也塞车里去,
一辆好好的高档车就这样塞满行李,一路开回家里。
搬上车的时候花了两趟,搬下车也一样。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冉星和邱遂辰先把几个轻便的行李箱推上去。
电梯从负二楼往上爬。
直达三十五楼,电梯门打开。
冉星和邱遂辰边讨论中午吃火锅还是炒菜,边推着行李箱走出电梯,有说有笑的,然后就这样迎面和家门口蹲着的一小孩对上面。
冉星:“……”
邱遂辰:“……”
邱奕宇:“……”
高三毕业后,出了校园,不用再穿校服。
乍一看冉星没认出是邱奕宇。
邱奕宇倒是一眼就认出是冉星,先前的猜疑得到证实,邱奕宇站起来,靠在门板上,小孩家家,老神在在,开口就把俩大人说得回不了嘴:“老哥,爸妈说你发朋友圈必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不,我闻着味就来了。”
冉星、邱遂辰:“……”
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