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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第25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初时震惊过后,望舒很快便反应过来,道:“不碍事,既然多方势力都想要安插人手进去,那么必然会有人横加阻挠,北海尚未能一手遮天,此事还有待商榷。”

“但愿如此。”比起望舒的乐观,赤哲则是思虑更深,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比起那还在路上的北海来使,显然是自家水君回府一事更能牵动三仙潭的众妖。

望舒并未提前通知龟老他们回来一事,故而一切礼节从简,只在水君府简单摆了场宴,邀了几位相熟的人饮酒作乐。

宗梧本就不擅交际,自然而然地便由望舒作了主,赤哲亦算是在府邸中暂住了下来。经昆仑山一劫,宗梧对于赤哲也算是亲近了些许,不再若有似无地排斥对方。

望舒特意哄着素娘将自家珍藏的酒拿了出来,龟老喝地满面通红,望舒也挑着些有趣的讲,避开了昆仑山一事。

素娘与康凝只安静坐在一旁吃菜,不时附和几句,小柔许久未见,倒是更俏丽了,一袭淡蓝衣裙配上珍珠流苏,显得楚楚动人。

望舒本以为小柔与赤哲会有话相谈,不料二人却是发乎情止乎礼,看起来似乎并未有什么男女之情。

望舒一时也拿不准,之前赤哲那番模样,究竟是装的还是怎么。

宗梧虽不爱说话,只自顾自地坐在主位小口抿茶,望舒坐在一旁为其布菜,心中暗笑。

别看宗梧面上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桌下的小脚则晃得起劲,显然是十分开心。

一场晚宴,倒也算宾主尽欢。

水君府前,夜色深沉,街道两侧挂满红灯。

“小舒呀,嗝……”龟老面色酡红,醉意熏然,望舒上前要扶,龟老却拿拐杖一挡,笑道:“这一次辛苦你了。”

“哪里,都是赤哲大哥与我那好友相助,才能一路平安。”望舒笑着颔首。

龟老哂然一笑,摆摆手,“后天的水神祭,还是要辛苦你了,老头子不中用了……哎。”

“哪里的话,我瞧着龟老您还能再逍遥个千万年呢。”

龟老闻言哈哈大笑,胡子直抖,身形微摇,脚步有些不稳,望舒抬手一扶,龟老又将他轻轻推开,反倒是朝一旁的康凝说道:“凝儿,来,搀着我回家。”

康凝“哎”了一声,动作利索地搀扶住龟老,一双漆黑的眸子欲言又止地看向望舒。

“你先扶龟老去吧,明日我去寻你玩。”望舒看出康凝有话要说,缓声宽慰了一句。

康凝出了口气,神色略显紧张地看了眼望舒,脚步迟迟不动,龟老拄拐轻敲地面,康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搀着龟老出了水君府。

望舒站在原地,直至二人背影没入夜色之中才转身回屋。

方才康凝便一直盯着他看,却不上前搭话,望舒现如今细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冷落”了这位昔日好友多时了。

康凝算是为数不多与他能交心的好友,二人一同长大,情谊自是无需多言,但自从宗梧来后,望舒几乎整日都绕着宗梧打转,此刻静下来,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与身旁好友都有些疏离了。

望舒轻叹口气,心道还是要与康凝好好说说才是。

夜色深沉,宗梧早在宴散后便回了卧房,望舒思忖片刻,脚步一转,提着小灯踏上一处花园小径,去往后园亭台。

小亭中伫立着一道人影,望舒甫一踏入,那人便转过身来。

“这么晚了,不去休息么?”望舒将提灯挂在一旁,随手捻决,灯光骤亮,照彻整座小亭。

赤哲抱臂回身,面色凝重看向远处鱼群,沉声道:“我去法阵那儿看过了,情况不乐观。”

“怎么说?”

“法阵封印有裂纹,而这处法阵通往浮屠夜海,我担心是海妖复苏了。”

“海妖?”望舒怔住,“那处不是一个传送法阵么?难道还封印着什么?”

赤哲长出一口气,缓缓道:“那其实是一个封印法阵,通往浮屠夜海的一处牢狱,但海妖沉寂了数千年,都未有苏醒的迹象,我原先也是打算经过牢狱去往圣地。但如果海妖苏醒了,那就不能再走这条路了。”

“能否除去那海妖?”望舒眉头深锁,如果放弃了这处法阵,又不知要等待什么机缘,而宗梧身上的火毒无法等待。

赤哲放下手,负于身后,转而轻扬下巴,看向水面上那一轮明月。“没有办法,我不是它的对手,它原先是冥界的冥王,后因嗜杀成性,残虐百姓,为祸人间,才被天界派人镇压,此后便一直锁在浮屠夜海之下。”

赤哲每说一句话,便将望舒的希望陨灭一分,望舒心中焦急,忍不住问道:“那是谁镇压了它?能否放出消息去,再引天庭派兵剿杀?”

赤哲苦笑一声,“当初镇压它的人,已经被天庭处死了。”

望舒心一沉,垂首不语。

“镇压那海妖的,恰恰就是我蛟族的人,不过那人天资上乘,五百年便化而为龙,实力更是凌驾于一众仙家之上,可笑他满心欢喜,想通过为天庭办事来光耀我族。”赤哲嗤笑一声,话意虽嘲讽之意,语调却是悲凉。

望舒微微抬头,看向赤哲,隐约可见赤哲眼下泪光,登时抿唇不语。

“蛟族身为龙神血脉后裔,生来便得天道青睐,所有化而为龙者,无一不是实力登峰造极,却也由此引来嫉恨,终是颠倒黑白,一夕之间,我族竟成了那人人唾骂的卑贱血脉。”赤哲冷笑一声,压抑多年的愤恨终是有了宣泄的口子。

“镇压海妖,该是大功一件……怎会?”望舒不解。

“怪就怪在那人太想光耀蛟族了,他没有什么心眼,不会权术,只有一身的勇武,自是主动担下天庭各处的讨伐重任,只不过数百年,他却在鬼门关走了几遭,浑身上下,遍布疤痕。”赤哲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他所想的,无非是想将那些功劳累积起来,好向天帝讨要一份口封,能让蛟族在这三界之中有一处灵气充裕的宝地,以供繁衍与修炼。”

望舒轻叹一声,喃喃道:“狡兔死,走狗烹……”

“不错。”赤哲惨然一笑,“天庭从来就看不上他,甚至因为他那以命换来的功劳太多,而招致忌惮,最后海妖一役,天帝下令将那海妖囚在浮屠夜海,便是要让蛟族生生世世看守那海妖,永不得出。”

赤哲阖眼,隔了许久才缓缓睁开,亭中一片寂静,惟余几声水泡咕噜声,天际轻云蔽月,一片黑暗。

“他终是知道自己被骗,一气之下离开天庭,返回蛟族。本以为日后便相安无事,他也一直勤于教导我族之中的资质出众的族人,不再管外界之事,可谁知,百年过后,一道谋逆罪名,便屠了我族。”

望舒从未想到,蛟族竟是背负如此冤屈,他上一世光能接触到的,便是蛟族的各项恶行……

果然,死无对证,还不是任人评说。

“那人…是谁?”

“他便是我的父亲,那连苏的外公。”赤哲淡淡答道,“可笑他诛杀了众多真正为祸人间的妖物,最后全族竟落得这个下场,我亲眼见到世人拍手称快。”

“他风光磊落了一辈子,一腔热血为了我族,最后全族竟落得此等下场!在他带领族众反击后,自尽于浮屠夜海之中,血液染红了整片夜海。”

望舒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赤哲缓缓道:“我本有机会化而为龙,但我不愿意,我宁愿以蛟身赴死,也不想与龙族有任何牵扯。”

“封印之事,我会想办法的,你无需担心。”话音甫落,赤哲忽而笑了起来,“我父亲还从未见过那连苏,我更该带他回去看看了。”

望舒轻声应下,继续道:“宗梧一直想了解一些关于他娘亲的。”

赤哲轻声道,“我姐姐也葬在圣地,我会带他去的,你放心。”

一番交谈下来,望舒内心沉重无比,只能随口应下,长叹一声,“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语毕,望舒取下提灯,沿着来时的路去往卧房,待走到路口时,望舒放缓脚步向后看去,却见赤哲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此刻云散月现,清冷皎白的月光落在他的肩处,赤哲恍若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巍然屹立原地,身躯上镌刻着被尘世掩埋的真相。

唯有将石块粉碎,才能将他击倒。

望舒心情沉重,他并非蛟族中人,听闻这些事已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他不敢想象日后宗梧知道真相后……

望舒一路回了卧房,却见屋内灯火昏暗,望舒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只见宗梧正坐在床头,手上拿着一册书,正是《水神祭祀册》。

宗梧在看到望舒时有一瞬的僵硬,随后若无其事地将书籍往枕头下一塞,身躯向内挪了挪,一双大眼眨巴看向他。

望舒轻出一口气,褪去外衫,与宗梧同塌而眠。

月色下,宗梧轻声道:“水神祭我该做什么?”

“水神祭忙的是岸上的城民,咱们只需要到时间将贡品拿走,再换上一些珍珠就可。”望舒拢好被褥,轻声道:“别怕,一切有我在。”

宗梧抿抿唇,“嗯”了一声,安然入梦。

望舒却是睁眼盯着床顶,脑海中满是赤哲方才的一番话。

月色下,宗梧睡颜安静恬然。

望舒侧过身,静静看着宗梧稚嫩的小脸,心中暗自决定,有朝一日,定要为蛟族正名,将真相公之于众。

翌日。

望舒早早起身,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宗梧,蹑手蹑脚出了门,先是回了趟家,与素娘寒暄片刻,临出门时又提了两手的零嘴。

“你与君上,一人一份。”素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道。

“好嘞,君上和我有口福了。”望舒笑了起来,提了提两手的糕点,转身向外走去,“干娘我先走啦。”

出了家门,已是日上三竿,街道上人来人往,望舒思索半晌,正欲前往那封印处一探,却忽而瞥见一道熟悉人影。

望舒眨了眨眼,那不是康凝么。

康凝正站在一处缠满红绸的摊铺前,似是在挑选什么,望舒想了想,还是先与康凝叙叙旧吧。

这么想着,望舒便迈步向康凝走去,正巧康凝付完钱,拿上东西转身,两人猝不及防之下便正面撞个正着。

望舒笑道:“早啊。”

康凝先是一愣,随后面色猛地爆红,像煮熟的虾子一般,手忙脚乱地便将东西往怀里塞,登时引来一旁的人侧目。

望舒:“???”

“早,早。”康凝红着脸,轻咳一声。

望舒虽没看清他拿着什么东西,但看到那红绸摊铺便一脸了然,当即戏谑道:“买了珠贝?打算贴给哪家姑娘啊?还藏着掖着不让我看。”

水神祭便等同于他们三仙潭妖众们的年节了,而珠贝便是其中最受青年男女欢迎的一项趣事。

珠贝乃是用那夜明珠磨成粉,再嵌入三仙潭底的一颗千年大蚌中,一百天后再取出来的珍珠,其个个莹润皎洁,如绿豆大小,再将其底部磨平。

水神祭当晚,若是看见谁额心,发间嵌着珠贝,便是代表那人心有所属。

而有情人也会为对方贴上珠贝,此举约莫于人间有情人之间牵一根红线,都是为求姻缘。

而康凝这么遮遮掩掩,又来买珠贝,显然是有了心仪之人。

“嗨呀,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你都快要成家了。”望舒啧啧有声。

“没!没有!还没表白呢……”康凝忙磕磕巴巴地否认,面色通红。

望舒笑的不行,引来周遭人群目光,康凝大窘,忙拽着望舒的手腕便往外跑。

“嗳,跑什么啊?”望舒被拽着往前,康凝却是不回话,待到停下时,望舒才发现,面前就是水君府。

望舒停下脚步,只见康凝喘着粗气,耳廓通红,却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望舒试探笑道:“说两句怎么就生气了,这么久不见了,你就没话要和我说说?”

许久,康凝才支支吾吾道:“明天…明天你能和我一起去放莲灯么?”语毕似是生怕望舒拒绝,忙又补充道:“咱们小时候经常一起去放的。”

望舒先是一怔,旋即笑道:“好啊。”

“那,说定了啊!”康凝急急忙忙说了句话,又跑开了。

望舒一头雾水,站在大门处久久不语,忽而,“吱呀”一声响,门被拉开一条小缝,随后一只小脚探了出来,慢慢地,半个身子挤了出来。

宗梧站在门缝里,看向望舒,“莲灯是什么?”

“莲灯就是昨天赤哲在岸边放的那些小河灯。”望舒边说边上前推开门,将右手臂上的糕点递给宗梧。

宗梧却是不接,继续问道:“我也想放莲灯。”

望舒答道:“好啊,明天带你去放。”

宗梧这才笑了起来,颊边一处梨涡绽开,几乎甜进了望舒心口。

昨日一场晚宴,算是给望舒和宗梧接风洗尘。然水君既回,又恰逢水神祭,按照礼俗,众妖须得备好供奉,在今日上门谒见水君。

先前望舒不在,宗梧便一直闭门谢客,现如今他既回,其他小妖见状便纷纷跑回家去将早就准备好的供奉拿来,就等着去谒见水君了。

一时间,望舒还未来得及吃上一口糕点,便又被蜂拥而至的妖众们推去了主厅。

一番应酬下来,几乎耗费了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好在还有素娘给的糕点,二人能边吃边做事。

待到众妖一一谒见完,已然天色昏暗,月上枝头。

望舒叹了口气,双手叉腰看着主厅,供奉几乎摆满了半个主厅,望舒本想叫赤哲一起来拆,却忽而发现赤哲似乎近一天都不知去了哪儿,便只能作罢,与宗梧席地而坐,一一拆起供奉来。

望舒随手拆了几件,发现几乎全是丹药一类,更让他哭笑不得的,竟然还有人塞了颗壮-阳补丸!

望舒想也不想,直接将这颗药丸捏碎,宗梧抬眼看去,问道:“怎么了?这是什么药?”

望舒轻咳一声,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拆了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他。”

宗梧“哦”了一声,乖乖低头继续拆。

一炷香后。

望舒起身,将丹药都归作一类,放入一个红木雕刻而成的精致木盒中,递给宗梧道:“君上先将这些药丸放去主卧吧,剩下的我先归去库房,明日再拆。”

宗梧应了一声,接过木盒,正欲往外走,望舒忽而问道:“君上饿不饿?我去做些吃的吧。”

“好。”宗梧应下,双手捧着木盒,迈着小腿往卧房跑去,身形没入夜色之中,不见踪影。

望舒起身理了理衣衫,舒展双臂伸个懒腰,晃悠悠地往后厨走去。

片刻后,望舒端着一碗刚炸酥的小鱼和年糕,心情颇好的走向卧房,一路上还忍不住连吃了好几个炸小鱼。

“君上?我炸了一些小鱼和年糕,先凑合着吃吧,明日水神祭,好吃的多着呢。”望舒边说边推开门,抬脚往内走去。

门一推开,屋内烛火霎时一跳,随后夜风灌入,穿堂而过,撩起两侧垂纱,飘忽间掩映住一道伟岸身影。

望舒手一抖,一声清脆瓷盘碎裂声,碗中的炸小鱼和年糕散落一地。

望舒神情呆滞,死死盯着纱幔后的那道雄躯。

里间的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英俊面容,高鼻深目,玄色衣袍,身形高大,墨发披垂,只消往那处一站,便霎时让望舒天地失色。

男人额间一抹龙纹在水波下熠熠生辉。

这是一张让他魂牵梦萦的面孔,望舒呼吸猛地急促,双手发颤,双脚却似被定住般动弹不得。

男人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转头,深邃瞳孔撞入望舒眼眸之中,只一眼,便搅乱了他的心海。

望舒声线颤抖,几乎不成语调,男人眉头轻蹙,薄唇翕张间似乎说了什么,但望舒却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只感觉到一股酸意自心口涌向四肢。

多日来的波折与困苦,几乎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间爆发了出来,望舒顿时鼻尖发酸,颤声唤出了那人的姓名。

“宗梧……?”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小可爱问入v相关,所以我来解释一下,养蛟这篇文正文就不入v了,免费给大家看,因为入v后不能保持日更的话也是对大家不负责,所以会采用番外入v,到时候各位可以自行选择看不看番外!总之,感谢所有读者,感谢评论,感谢打赏,感谢海星!【小声bb,其实主要还是想要评论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