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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苏慕嘉看着眼前人犹疑不定的样子,忽的站起身朝着对方走进了几步。

第25章

苏慕嘉看着眼前人犹疑不定的样子,忽的站起身朝着对方走进了几步。
宋声立刻警觉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你如今这幅样子,我要真想做些什么,你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同我说话吗?”苏慕嘉轻笑了一声,又朝人走进了几步,“我知道你想替吕少卿一家报仇,我既然帮你将成安王送进了大狱之中,那就说明我的目的归根结底与你是一样的。你揣着那些秘密只能东躲西藏,怨天不公,而我不一样,我能送那些人下地狱。你办不到的事情,我能替你办到。”

苏慕嘉与人讲完了道理,又放柔了声音问,“你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呢?”

宋声这几日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心神早已耗了个干尽,此刻在人的循循诱导下,鬼使神差的开口说,“吕叔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那天是他叫我夜里将那几个巡守的禁军引开,是因为怕被那些人发现。”

“发现什么?”

“他想偷偷把夫人和小姐送走,不想连累她们。可还是慢了一步,等我去的时候,大火已经烧起来了。”宋声说到这儿瘫坐在了地上,他抱着头哭道,“我冲进去只找到了被藏在地窖里的小姐,我怕被人发现小姐还活着,于是在街边找了一具冻死的小乞丐的尸体装作是她的尸体,然后连夜把小姐送到了城郊的一家农户家寄养。我回毓秀坊只是想确认一下那几个禁军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可我没想到毓秀坊也是他们的人。”

苏慕嘉蹲在了宋声的面前,声音好不温柔,“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宋声摇着头,有些忌惮的说,“是成安王,也可能是其他更厉害的人物。吕叔只跟我讲过成安王有问题,剩下的连我也没告诉。他说他在查一件大案子,他可能会因为这个而死,但是他还是要查下去。”

宋声忽然回忆起了什么似的,他说,“吕叔这个人就是这样,说的好听是正直,说的不好听就是固执。我当初替人背了黑锅进了大狱,其他人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意管我,但吕叔不惜得罪其他几位大人,也要帮我把案子查清楚了。”

他语气有些讽刺,“可他再怎么固执,又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人。他一辈子都在替旁人讨公道,可谁替他讨公道!”

宋声越说越激动,苏慕嘉却始终冷静如初。他问,“所以他们那么对你,是因为吕少卿查出了东西,他们没在吕少卿家里找到,于是就怀疑那东西在你手上。是吗?”

宋声没回答,苏慕嘉继续说,“你不敢放在身上,家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稳妥的地方呢?”

苏慕嘉略微思索了一下,而后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在吕少卿那个活着的女儿身上,对吧?”

宋声听到这儿睁大了眼睛,苏慕嘉一看这反应,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看来我猜对了啊·。”

“你会保护好她的是不是?”宋声忽然心里发虚,他有些虚张声势的说,“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当然。”苏慕嘉答应的干净利索,他替人理了理额前垂下的头发,“毕竟你这么信任我。还有什么其他的话想说的吗,抓紧时间说吧。”

宋声只觉得心里那股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有些犹豫的问,“你什么意思?”

苏慕嘉没回答,指间滑出了薄刃。

宋声往后退,后背紧紧的贴在了背后的柱子上。吞了口唾沫说,“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不是。”

“那为什么?”宋声加重了呼吸,手慢慢摸索到了自己之前藏起来的匕首,脸上写满了警惕。

“因为你要是活着的话,可能会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苏慕嘉凑到了对方的耳边说,“放心,你要的公道,我会替你讨的。”

话音落下。

苏慕嘉站起了身,宋声的脖间赫然多了一道血痕,他握着匕首扬起的胳膊缓慢的垂下,睁着大大的眼睛,亲眼看着苏慕嘉离去的背影。

夜里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夹了雨,越加湿冷了。

寒夜漫长,凉意砭骨。

大宫女紫檀在外殿睡到半夜,被这冷意吓了一个激灵,连忙穿衣坐了起来,去外面找到了守夜的太监小祥子。“你怎么当差的,不知道殿下最怕受冻。这殿里都冷成这个样子了,你也不知道添些炭火,要是殿下夜里受凉了怎么办?”

小祥子心里也委屈,他解释道,“好姐姐这可真不是我不想,是殿下之前吩咐,说是要节省东宫的开销,入夜之后炉子便不用烧了。”

他心里也想不通,嘴里嘟囔道,“凭殿下的身份,要什么没有啊,何必省这点炭火呢。”

“你这个蠢脑子知道些什么!”紫檀一把拍在了小祥子的头上,“那是因为殿下之前经过长安看到那边灾民泛滥,朝廷一时间又拿不出这银子,还是咱们殿下自己出了银子用去赈灾救民。今时不同往日,东宫里吃穿用度自是要省着点用。”

“这天怎么越来越冷了。”紫檀抱了抱手臂,然后和小祥子说,“这样不行,你还是去将殿下屋子里的炉子去烧热,殿下还病着呢,可受不了这寒气。”

李祁夜里睡得不安稳,他又做梦了。

梦里的金陵皇城依旧下着大雪,漫天飞雪几乎要将人给埋了去。他跪在层层台阶之下,觉得世间再无比那更凄寒苦长的夜。周身的流动的血液都结冰了似的,彻骨的寒。

场面一转,他又站在了将军府的门前。

屠刀挥洒,血液飞溅。血泊中倒下的,是一张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持刀的人竟是他自己。长刀刀锋处还悬挂着血滴,他连忙扔了刀,手上的鲜红却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转身想逃,母亲却哭着将他一把重新推了进去。

“祁儿,身居高位总会身不由己,你做的到的,对吧?”

他看见母亲被白绫缠住了脖子被拖走,拼命的伸长了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再一抬头,火光染红了天,他们凄厉的哭喊像是深渊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李祁站在火海之中,一双双被烧的焦黑的手伸向了他,他像是泥塑一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往下拖,漫天的大雪也变成了红色,变成粘稠的血液,他沉入其中,被红涛吞噬。

身子是热的,骨子里却泛着冷。

李祁醒了。

他坐起身,盯着床边烧的正泛红的炭块看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穿衣起身。

“殿下。”刚一洗漱完,紫檀从从外殿进来,手里端着刚刚熬好的药。李祁单手接过那碗黑色的汤药,面不改色的仰头喝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一点点在嘴里散开,自幼年起便每日如此,可李祁还是不喜欢这种味道。

他并非如传闻中所说喜欢熏香,殿内常年燃着熏香,也只是因为他想让身上的药味淡一些。

李祁去请安的时候,南后正在陪皇上用膳。

皇帝李衷拿着筷子想要夹块儿鱼,弄了半天却没夹上来。李祁请过了安便上前去坐到了李衷的旁边。

他拿筷子夹了鱼,还细心的替人将鱼刺都小心挑了出来,然后才放进了李衷的碗里。

“好吃。”李衷尝了鱼,心情也好了起来。他看着李祁笑了,“祁儿来了。”

李祁也跟着人笑,“好一阵子没来了,父皇最近还好吗?”

“衷儿很好。”李衷点点头,说完想了想又添了句,“祁儿要多来看看我。”

“好。”李祁语气轻柔的应着,又将挑了刺的一块鱼肉放进了对方的碗里。

“潘公公。”李祁忽然喊了一声,一旁立着的潘元忠立马应了一声,低着身子过去听吩咐。

李祁说,“往后让御膳房不要用这样的鱼,刺儿太多,父皇吃起来也不方便。”

“欸。”潘元忠连声应着,“是我们做奴才的疏忽,让殿下费心了。”

南后坐在一旁喝完了最后一口银耳莲子羹,接过婢女递过的手帕,仔细的擦了擦嘴才开口说话,“你们往后做事都细心一些,不要让太子整日忧心劳前朝的事情,还要抽出心思花在这些小事上面。太子也不要怪我,只是这金陵城最近的乱子实在多,我也实在是分身乏术。”

“昨个儿不还出事儿了吗。多少大臣找到我这里,问我怎么能把成安王给关进诏狱里?”南后抬眼看着李祁,哼笑了声说,“他们也是急糊涂了,不想想我哪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儿臣昨日确实有些冲动。”李祁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语气轻淡道,“可母后应该也知道,现如今王叔若是不审,怕是难平民心。”

两人轻轻对视,最后还是南后开口,“这是自然,太子亲自审,必定是能平民心的。”南后说完又略带深意的提醒,说“只是成安王的身份毕竟不同,虽是做了些混账事,但这皇室的体面太子还是要顾及一二的。”

用完膳后,李祁还陪着李衷在花园里走了走才离开。

临走的时候,李衷突然从袖口拿出了些东西出来,像是给人看什么宝贝似的小心将油纸展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蜜饯。李衷说,“我记得祁儿喜欢吃甜的,我给你留了许多。”

李祁闻言愣了一下,李衷看着他,不满的催促道,“祁儿快尝尝。”

李祁伸手拿起了一块儿,放到嘴里嚼了起来。李衷满眼希冀的望着他,“好吃吗?”

这样的神态出现在男人脸上实在是有些违和,李祁却待他与常人无异。

“嗯。”李祁点了下头,笑着说,“可甜了。”

案子审的时候声势浩大,但其实也并没有多复杂。

成安王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几乎一个多时辰便结束了。

事情既然已定,成安王当即就被关回了诏狱,听候发落。

李祁回想起来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可思来想去,却又想不到是哪里不对劲。

他从大理寺的大门出来,那里尸体都被清走了,只是地面还来不及修葺,依旧是一片狼藉的样子。

李祁看着看着,便又想起了那夜的事情,他甚至觉得自己还能闻到当时的骨肉焦味,毫不留情的将他拖进了那些无法摆脱的梦魇里,他有些恍惚。

这时候李祁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冽香气,不似寻常的熏香,不浓不淡,带了些草药的味道,好闻的很。

梦魇里的味道似乎被打散了,李祁捂着心口喘着气,然后听到那人有些担忧的唤了一声,“殿下?”

他抬头,那人也正低垂着眸看他。

李祁往后退了半步,站直了身子,面前的苏慕嘉里面穿着黑色官服,外头披了件红色的大氅,黑发被银冠束起,眼生的狭长,勾出些清浅的弧度。就这样看了人一会儿后,那人眨了两下眼睛,勾了唇角问,“殿下怎么这样看着我?”

李祁被人一问,脑子里突然想起那天在刑部的大牢里那人插科打诨的那句话,“生的那般好看。”

心里下意识的承认:的确是好看的。

浓烈的颜色更加衬人。

“后背的伤好些了吗?”李祁问,“怎么没涂我给你的药膏?”

他刚没闻到药膏的味道。

“舍不得。”苏慕嘉很快的回了一句,然后往屋檐外看了看,他慢悠悠的撑开了伞,瘦削有力的指节轻轻握着,转头问,“殿下准备去哪里?”

外头雪小了,雨势却渐渐重了。雨滴砸在伞面上,又顺着伞骨滑下来。

李祁原本是想去崔太傅府上的,但马车还没有来。被人这么一问,他忽然又改了主意,“我能去苏大人的府上坐坐吗?”

没有马车,两人便要走着去。

常远大街没有东安大街那么热闹,天气不好人便更少了,路上只有稀稀散散的行人。

人刚一进房间,小十三就跑出来接人。

他刚想张口叫“十一。”就看见了十一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变成了,“主子。”

苏慕嘉看见了人便立马吩咐道,“去让冯管家给殿下泡壶热茶暖暖身子,屋子里的炉子烧的热些,再备个手炉过来。”

小十三得了吩咐,跑着去了。

李祁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人,“我以为那是你弟弟?”

“差不多。”苏慕嘉说,“他五六岁的时候就没了父母,我把他带大的,他拿我当哥哥。”

“叫什么名字?”

“十三。”苏慕嘉想了想又补了句,“我叫他小十三。”

李祁轻笑了一声,“你起的名字?”

苏慕嘉解了大氅,转身也笑,挑了下眉,“怎么,殿下觉得不好听吗?”

没等李祁说话,从外面拿来手炉的小十三就替人回答道,“好听。”似乎是觉得不够有说服力,又补充了句,“我觉得好听。”

苏慕嘉从人手里拿过手炉放到李祁手上,揉了把小十三的头发,笑骂,“谁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