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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陈教授现今的住址在老城区, 六年前从美国加州搬来绿国定居,六十二岁的年龄,无亲无故, 无儿无女, 性格令人捉摸不透, 时而幽默时而孤僻。

第25章

陈教授现今的住址在老城区, 六年前从美国加州搬来绿国定居,六十二岁的年龄,无亲无故, 无儿无女, 性格令人捉摸不透, 时而幽默时而孤僻。
他的外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

第一眼,还以为有八十高龄。

大概是他下巴浓密的白胡子和脸上过分多的褶皱导致, 以及萎缩在轮椅里的躯体。

荣湛第一次拜访老师时,联想到了已经去世的催眠之父艾瑞克森,同样是坐轮椅, 艾瑞克森因为罹患小儿麻痹症,陈教授则是从高处摔落导致下半身终生瘫痪。

陈教授这个人,在催眠和心理学领域有极高的名望,因创造出一套独特的催眠技术而闻名, 被誉为可以和艾瑞克森媲美的催眠大师。

如此厉害的教授, 除了在各个学院发表讲座外,私底下只收两个学生,荣湛是其中之一。

他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师哥,不提为妙,因为这是一个让教授即伤心又愤怒的话题。

据说, 师哥是个天才, 画功了得,学什么都快,可惜不学好, 不仅瞒着老师私造假名画售卖,还利用催眠技巧在美国干了非法的事儿,现在是通缉单里的一员。

陈教授不愿再收学生, 估计跟这个师哥有关。

荣湛下午三点整到老城区,没有提前打招呼,正好赶上陈教授午休。

这是一幢有年头的居民楼,但不破旧,卫生干净,充满了生活气息,老年人居多。

教授住一楼,物业特意挪出一块空地给他当花园,打开后门就可进入。

荣湛在花园等待,陈教授身边寡言少语的护工用土耳其咖啡招待他。

护工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人,永远面瘫着脸,荣湛见过很多次,却很少交流。

咖啡煮的很棒,有一层凝皮,周围弥漫着新磨的咖啡粉的芳香。

荣湛像中了魔法似的飘飘然,靠在座椅里思考,就这样睡着了。

再次睁眼时,天边泛着一抹夕阳红,老师的电轮椅近在眼前,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荣湛理了理外衣,好整以暇地起身迎接:“老师,很久没来看您了,最近好吗?”

“坐,”陈教授操控轮椅,停在茶桌对面,“挺好,你应该提前说一声,免得等太久。”

荣湛笑道:“没关系,我也睡了一觉。”

陈教授摸着灰白胡须,意味深长的打量他:“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突然,”荣湛笑容更盛,“我是您学生,看望您很正常。”

“哦,你那么忙…”陈教授依旧捋着胡须,好像皮肤发痒似的,“听说你做了检方证人?”

倒是不卖关子。

荣湛微一点头:“我和警局常年合作,不是第一次了。”

“你来找我,是因为西蒙斯吗?”

“不是,就是来看您,以学生的身份。”

“OK,那我们不聊案件。”陈教授笑道,终于把手从脸上移开。

荣湛扫一眼老师嘴边的胡须,因为是白花花的络腮胡,老师说话时看不到嘴唇和牙齿,会散发出一种神秘感。

刚接触心理学时,荣湛就听过陈教授的大名,早年去美国进修还专门拜访过,可惜吃了闭门羹,没过多久,老师搬来绿国,荣湛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登门拜访,想不到成功了。

见过本人之前,他有查过老师的履历,找到在美国拍摄的稀有照片,那时候的老师没有留胡须的习惯,下巴干干净净,眼睛有神,褶皱颇多。

他问过老师为什么蓄胡子。

老师说:“入乡随俗。”

绿国本地男人喜欢络腮胡,仿佛是一种时尚,胡须长短跟社会地位还沾点关系,有点像早年的俄罗斯贵族,不过华人没有这种习惯,蓄胡子的很少。

虽然说好不聊案子,但两人还是提到了艾米。

老师也挺好奇,艾米会不会出庭作证。

荣湛思考着说:“我想不会,她的家人不同意。”

老师表情意味不明:“让一个孩子当证人,她这种情况,属于二次伤害。”

“老师比谁都清楚,我们心理治疗师要做的就是帮助她认清事实,”荣湛轻微勾唇,眼底溢出不常见的凌厉光芒,“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艾米恢复笑容,至于会不会出庭,大人们说的不算。”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以两人的笑声结尾。

陈教授仰面朝天,呼吸着夹杂花香的空气:“我以为你来找我,是想再试试恢复记忆。”

荣湛闻言垂眸,脸色很平静:“或许该放弃了,毕竟二十年过去,能不能想起来,已经不重要了。”

陈教授露出会意又欣慰的神色:“向前看是好事,你是我见过最会管理情绪的学生,发怒或哭泣这种事儿好像没法和你联系在一起,胆子也大,坦率又心细,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谢谢老师,”荣湛抿唇浅笑,忘了一眼天空,“今天天气真好,如果老师愿意,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陈教授道:“每次为你催眠,都是在提醒我的失败。”

荣湛回以微笑,并做好了准备。

结果在预料之中,他什么都没想起来。

一周后。

老管家送艾米到咨询中心复诊,钟先生罕见缺席。

荣湛已经习惯不去问原因,他心里明白,如果不是有要事耽搁,钟商是不会错过艾米的治疗。

小女孩依旧不讲话。

从她那褪去寒光的冷静绿眸中,荣湛感受到了新生的力量,眼里的冷漠变淡,这是一种难得的进步。

荣湛照旧送礼物,这次是一盒精致的巧克力,仍然包含在系统脱敏疗法里。

钟姝生前最爱吃的一种零食,从小吃到大,怎么也吃不够,活着时,她的身上总散发着巧克力的香气。

这就是钟商为什么吸巧克力味香烟,正是用隐晦的方式思念姐姐。

“舅舅怎么没来?”荣湛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想方设法与艾米搭话。

艾米抱住巧克力盒子轻轻摇头,注意力变得不集中,开始四处打量,好像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直到欧阳笠出现,女孩的眼珠才停止转动。

还不到八点,今天管家带人来的早,因为是艾米主动穿好衣服背着书包,天知道,这一幕有多么振奋人心。

七点多的时候荣湛就接到管家来电,当时他在环海公园跑步,早饭都没吃直接来的咨询中心。

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晨跑后汗津津的不舒服。

“她喜欢你。”荣湛对欧阳笠说,“今天你是治疗师,去吧,艾米在2号接待室等你。”

欧阳笠瞳孔地震,超小声抱怨:“又要轮到我上场哄孩子吗?我必须再次强调,我不是心理学学生,没办法进行心理干预。”

荣湛摊开手,笑容温和又无奈:“你看看我,一身汗,我得先去洗个澡换件衣服才能接近艾米,在这之前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可是我最得力、信任的助手,深受小朋友喜爱。”

“你加一句最漂亮,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最漂亮。”

“好吧,”欧阳笠美滋滋翘起唇角,“我该怎么做?”

荣湛细心叮嘱道:“不需要刻意的技巧,你在她的画板上画几条线段,让她补充成一幅完整的画作,并根据作品编故事,为了让她对你印象深刻,你明天就去梧桐别墅区,我会跟管家打招呼,到了别墅不用逗留太久,记得把她的画作拿回来一些。”

欧阳笠的瞳孔再次地震:“怎么还有□□啊?”

荣湛直接忽略她怪声怪气,有条不紊地接着说:“她有几次盯着你的头发看,我找姐姐要过钟姝的照片,艾米最后一次见到妈妈,发现妈妈烫了卷发,跟你的自来卷很像,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她能主动亲近你,不容易。”

欧阳笠撇撇嘴:“是不是有加班费。”

“谈钱多伤感情。”

“……”欧阳笠就是刀子口豆腐心,终究还是答应,“行吧行吧,看在艾米的份上,这孩子也是够可怜的,摊上这种事,一个混蛋爹,还有一个不着调的舅舅。”

荣湛微怔:“舅舅很爱她,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只是偶尔玩点花样,喜欢刺激的字母游戏。

他又想起钟商那遍布全身的掐痕,正常欢爱是达不到那种程度的,激情四射勉强形容。

不过也能理解,两个男人滚床单力道不同,尤其是碰上一个猛的,外加一个性亢奋,床架子不散才怪。

“哇,你竟然替他讲话。”欧阳笠表示有点惊讶。

荣湛莞尔笑道:“我没有替他讲话,只是很客观,是你对他有偏见,先入为主。”

“才没有呢,我和商总线上聊的也不错,总归是没什么架子,”欧阳笠轻扯嘴角,“我就是觉得,他要是真关心,就该亲自送艾米来啊。”

很快,欧阳助理就被啪啪打脸。

荣湛把艾米交给助理照顾,独自到三楼的休息室冲澡。

休息室的浴室间很小,最多能容纳三个人来回走动,而且不带窗户,门也是封闭型。

反正进去一关门,里面黑黢黢一片,必须开灯。

怕什么来什么。

咨询中心百年不断电一次,偏偏让洗澡洗一半的荣博士有幸赶上。

荣湛每次洗澡都很速度,这回慢了半拍,心情不错的他站在花洒下面用冷水冲洗身体,微凉的清水洒在皮肤上,让他感到身心惬意,不由贪恋这种感觉。

就在这时,浴室的照明灯忽明忽暗地闪两下,接着,完全熄灭,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荣湛静等两秒,耳边是“哗哗”的流水声。

随后他关掉花洒,摸黑找到一条浴巾,暂时围在腰上。

“有人吗?”荣湛的声音不高不低,柔柔和和的,他想问一下是不是跳闸了。

如果是,他就结束凉水澡。

外面没有一点声音,他决定出去看看。

眼睛还未适应黑暗,刚打开浴室的门就碰上一起意外。

休息室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个人,身形颀长,身上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气息,直往人鼻孔里钻。

这个人可能也没想到浴室会有人,就这么直愣愣撞上来,在昏暗的视野里与荣湛撞个满怀。

“唔..”他发出一声低吟,是个男人。

荣湛还看不清他的容颜,但觉得这声音耳熟,好像在梦里听到过。

“什么东西..”

语气傲慢而不耐,带着点好奇,是钟商无疑了。

荣湛刚要开口提醒,突然感觉自己胸膛多了一双手,不免微愣。

钟商像个盲人似的到处乱摸,一只手落在荣湛的腹部,另一只手在胸口来回游移,好像在努力分辨这到底是人还是墙。

“钟先生,你的手不能再往下了。”荣湛好心提醒,避免对方抓到什么不该抓的东西而感到尴尬。

钟商的表情凝住,仿佛时间静止般,手中的动作也随之僵硬。

大概过了两三秒他才反应过来,两只手迅速撤回,并往后退了一大步,背部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墙壁,有点疼,但无暇顾及,他在模糊的视线中质问:“荣湛?”

荣湛斯文一笑:“是我。”

光线太暗,荣湛的五官迷蒙,只余一副格外干净利落的下颌轮廓线。

钟商完全没有准备:“你怎么不穿衣服!”

忽地,廊道和浴室的灯光重新亮起,视野逐渐恢复,眼前景象一片明晰。

“我在浴室,为什么要穿衣服。”说话的同时,荣湛抬起眼眸,目光无阻碍地落在前方,钟商穿得简单,深褐色带有镂空设计的薄毛衣和灰色休闲裤。

不难猜,应该是昨晚在荣玥那儿留宿,荣玥就喜欢给钟商准备这种衣服,好像从不觉得他长大。

钟商习惯性咬唇,不受控制地打量起荣湛的身材,舍不得移开,但越看脸皮越热。

没错,他是害羞体质,没有爱上一个人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功能,毕竟他对别人从未红过脸。

荣湛注意到他的面颊由暖白变成粉红,心里不由感叹,这反应与传说中的风流人设不太符合啊。

“就算你是老板,上班时间也不该利用职务之便耍流氓,”钟商气势不愿输,尽量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万一有人进来了怎么办,你在勾引谁呢。”

荣湛低笑,忽然冒出一句,“勾引到你了吗?”

钟商霎时间眼神都变了,仿佛在判断一件物品是真是假。

荣湛察觉到氛围逐渐凝固,声线清冷低沉:“开玩笑,别见怪,你是不是要用浴室?”

钟商静静地睨他几秒,沉下嗓子说:“所以你真的打算勾引人,目标是谁?”

开玩笑怎么还认真了?

其实已经触犯到别人的隐私,多少有点越界。

荣湛保持一贯风度,和颜悦色道:“我没有兴趣勾引任何人,这里是咨询中心,你也不看看公司里都是什么人。”

“各有特色的人。”钟商扯动唇角,最后瞄一眼荣湛的浴巾,凉凉说句:“我要上厕所。”

荣湛让出位置:“你来。”

钟商从他身边挤了过去,心跳快两拍。

荣湛则是穿过狭小的廊道,来到休息室的会客区。

换洗衣服搭在衣架上,他随手拿起,发现衬衣的标签还在,不知道是不是助理拿错了衣服。

他正回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钟先生上厕所的速度真够快的,感觉像怕错过什么好看的演出节目。

“这里的光线真不错。”钟商莫名奇妙的夸一句,双手插进裤兜,信步朝沙发走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荣湛线条流畅的背部以及大腿肌肉,上面还挂着水珠呢。

那表情散漫不经意带着玩味,从浴室出来的钟商已然恢复印象中的风格。

荣湛侧过身,看见钟商在沙发落座,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要穿衣服。”荣湛颔首微笑,特别有礼貌。

钟商交叠着大长腿,双臂还胸,颇有挑衅的意思:“你换你的,都是男人,不好意思?”

荣湛没讲话,直接用行动回答,利落地扯掉腰间浴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身体,将留存肌肤的水汽擦干。

他侧身对着钟商,外面的光线有一半照在他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一种健康的美,像是汲取了阳光的精华。

一览无余。

钟商坚持五秒,低下头平复心情,然后再把头抬起来。

荣湛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自然,就像平时在家一样,他先穿裤子,然后是衬衫,修长洁净的手指慢慢地系扣子,领口留了两颗。

钟商忍不住说:“你不穿内裤?”

很明显好不好!

“穿,”荣湛眼神坦荡清亮,不避不躲,“这里没有,上来时忘记拿了。”

“在哪里,我去给你取。”

话音落,两人皆是一愣。

荣湛那双带笑的眼眸都是诧异:“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钟商强装镇定,并在最短时间内找了一个不错的理由,“艾米还在楼下,你想辣瞎她的眼睛吗?”

“……”荣湛觉得,自己的好脾性受到了那么一丢丢挑战。

不过钟先生的话有道理,不管明不明显,被孩子撞见都不好。

“谢谢,我可以让欧阳..”

“欧阳是女孩子。”

“翰生应该在..”

“他是同性恋。”

荣湛嘴边笑意收敛,沉静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眸光平淡,这种淡然令人心慌。

他不笑的时候,气质突变,五官显得深邃,充满侵略性。

钟商意识到话问得唐突,太没有边界感,紧张地扣了扣手指,半带诱哄半撒娇:“我不介意跑腿,你帮艾米做了那么多,就当还人情,好不好?”

男人这模样和语气没有一点刻意,完全是不自知,好像基因自带的一种技能,也可以说是多年养成的习惯,确实很会讨人喜欢。

让荣湛感到意外的是,钟商对这种私密性的事情竟然不抵触,甚至很热情。

他不得不冒出一个离谱的想法:难道钟少爷想趁机往他的内裤里撒辣椒粉?

很凑巧,这时候的钟商偏偏露出鬼灵精怪的表情,唇角微翘,眼里闪着狡黠亮光。

“钟先生真是一个执着的人。”思来想去,荣湛只想到这句话。

“在哪里。”钟商有点不耐烦。

荣湛冒着被撒辣椒粉的风险勉强妥协:“在我的办公室,档案柜后面有一道门,里面有我的私人物品,如果找不到,可以问问欧阳。”

“OK,”钟商起身,大步朝门口走,“你这人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不知好歹。”

荣湛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钟先生也有一个特点。”

钟商眉峰微挑:“什么?”

“害羞就会抿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