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想和星战里的卢克一样,做个坚强勇敢无畏的人。可是到了後来,他才知道,真正想要做到这一切,有多麽的不容易。
火速奔回宿舍,带齐所有的游戏装备,卢克按著跟杰瑞的约定,去了图书馆顶层的礼堂。
他们学校的条件不错,那间礼堂不仅有玻璃屋顶,可以沐浴在阳光下,还有电视和播放设备,最适合打这种实战游戏。
也不知道同杰瑞他们是怎麽弄到的钥匙,总之一帮男孩子进去就开始撒疯似的打闹起来。
然後,一个不小心,卢克为躲避比尔的袭击,撞上了旁边的柱子,顿时鼻血直流。
“没事!”卢克那时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并没有在意的揉了两团纸巾塞住鼻孔,仰面朝天的坐在一旁休息,还笑嘻嘻的看著同伴们继续打斗。
可事态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鼻血不仅没有止住,反而很快就染透了纸巾,在一连换了四五次之後还丝毫没有止血的迹象时,同伴们都玩不下去了。
“你还是去看下医生吧。”杰瑞想得还挺周到,“我陪你从後门溜出去,咱们直接去医院,省得被老师抓到。”
卢克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於是没有拒绝杰瑞的好意。比尔因为内疚,也跟了出来,还主动带了钱。
这个倒无所谓,他们就读的是精英学校,同学之间就没有穷人。
可是,当他们到了医院後,事情开始变得严重起来。
在医生给卢克作了个小小的化验之後,一脸严肃的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他们学校。
很快,校长带著班主任和几个老师来了,在和医生关著门说完话後,一个老师带著杰瑞和比尔先回去了,然後校长亲自联系了卢克的家长。
很快就转到特护病房的卢克有些沮丧,他那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多严重,却只为贪玩惊动家长而懊恼。
可是,当奶奶於当天晚上也和爸爸妈妈一起赶来时,卢克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们家的经济条件是不错,但奶奶却是一贯主张对孩子不可保护过度的人。除非是发生了重大事件,否则怎麽可能让精明强悍的奶奶扔下公司,一脸伤心与憔悴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到底是怎麽了?”卢克有些发慌,经过医院的治疗,他的鼻血已经止住了,可大家为什麽还会流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
“对不起,卢克,这全是奶奶的错……”奶奶哭得很伤心,就象做错事的小孩。
然後,卢克知道了,自己得了血癌。
十五岁的天空一下子就灰了。
再之後,卢克才听说起家族的故事。
原来,奶奶和过世的爷爷是对表兄妹,而太爷爷和太奶奶也是一对表兄妹。从遗传学上来说,近亲结婚会比较容易造成种种基因缺陷,这当然不是绝对的。但万一遇上,却足以致命。
奶奶曾经有过好些弟妹,但都活不长,而爸爸是奶奶唯一健康的独子。妈妈和爸爸并没有血缘关系,卢克上头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很健康。但是卢克,偏偏很不幸的遇上了这种事。
一开始,因为生病,家人朋友的关爱突然比平时多了好几倍,卢克觉得好温暖,就连生病也不觉得辛苦,总是微笑著面对大家。
可是很快,病魔就以难以想象的恐怖击垮了十五岁的少年。再多的关爱也不能让肉体的痛苦减轻半分,卢克开始愤怒,开始怨恨。
“你们为什麽要生下我?早知道生下来要受这种罪,我宁可去死!”
……
诸如此类的话,除了让亲人流泪,发泄少许的怨气,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全家人的骨髓配型都不合格,而在全世界骨髓库中的搜索也毫无结果。更糟的是,妈妈在生育卢克时,子宫受损,就是想再要个孩子来救他的命也不可能了。
年轻的、朝气蓬勃的身体迅速衰败下来,卢克很快连发脾气的力气也没有了。象一片过早凋零的绿叶,静静的等死。
医生说,他最多还有一年。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已经十六岁的卢克偷偷流下了眼泪。难过的想,他的生命,难道真的不能延续到长大成人吗?
医生的诊断结果出来没多久,一向健康的奶奶就在某天夜里中风了。卢克知道,她这是自责伤心的。
努力重新绽放出久违的笑容,卢克对坐在轮椅上的奶奶说,“对不起,之前是我太任性了。我要谢谢奶奶,谢谢爸爸和妈妈,你们把我带到这世界上,过了这麽多年幸福快乐的日子。我很感激。”
奶奶哭了,爸爸妈妈哭了,全家人都哭了。
卢克想,他这一生其实也该知足了。想想这世界上还有那麽多从一出生就在遭受苦难的人,自己算是幸福的。
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向冷静持重的大哥跟疯了似的冲进他的房间,“卢克,卢克你有救了!我们找到小舅爷了,你还有机会!”
小舅爷?
卢克先是茫然,随後又激动起来。
那是奶奶同父异母的小弟弟,比卢克大不了几岁,很小的时候就给弄丢了,从医学理论上来讲,他也有可能会和卢克配型成功。
检查结果出来了。
还是不匹配,但医生说,小舅爷和卢克的配型吻合度是全家人当中最高的。他又年轻,身体也好,如果立即找人生个孩子,极有可能生出和卢克配型成功的孩子来。
卢克激动了,“那就快让他去啊!”最好多生几个!
可是,坏消息很快传来,小舅爷拒绝了。
他爱的是个男人,他不愿意让别的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
那时候,卢克才知道自己的求生欲望有多强烈,他简直跟疯了一样,逼著奶奶把人留下,“他要多少钱都给他!实在不行就打晕了抽他的精子!”
奶奶没有办法,只好强行把小舅爷扣下了。
後来,小舅爷的男人找来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劝服他们的,总之,小舅爷的男人把小舅爷带走时答应奶奶,一年内争取给他一个孩子。
卢克开始了痛苦而漫长的等待。
人世间最痛苦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有那麽一线希望,你却不知道自己够不够得著。
十一个月後,在卢克的身体已经逐步走向终点时,救命的那管脐带血终於送来了。
想想生命真是很奇妙,无论多少昂贵药物都治不好的身体,偏偏在那一小管血里恢复了生机。
一年以後,卢克做回了从前那个能蹦能跳的顽皮小子。可经历了这样一番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的人生,他现在的心境,却已经跟同龄人大大不同了。
在吹熄十八岁生日的那天,他跟奶奶提了个要求,“在回学校复课之前,我想去见见小舅爷,谢谢他救了我。”
奶奶有些意外,在联络了一番之後,委婉的拒绝了他,“你小舅爷最近比较忙,可能没时间招呼你。”
卢克表面上没说什麽,可是偷偷从奶奶那里查到小舅爷的地址,假装说去旅游,然後找过去了。
如果不去亲自感谢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这让他将来怎能安心的生活学习?
因为问错了人,走错了路,白白在烈日下走了将近一小时的卢克,在找到那座山顶别墅时,已经是又累又渴。
刚站在铁门前向里张望,冷不防身後冲出一只金毛大犬来,面目狰狞的冲他汪汪直叫,明显来意不善。 卢克吓了一跳,不过很快有两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踩著脚踏车冲了出来。一个穿蓝色上衣,长得斯文些的小男孩上前制止了那狗,“Lucky快停下,这里不能叫!会吓著小豆子的。”
另一个穿白色上衣,稍带痞气的男孩冲卢克扬一扬下巴,大声质问,“嗳,你在这儿看什麽?”
卢克很诚实的答,“我来找人的,就是……苏明。”
白上衣的小痞子转头看一眼蓝衣同伴,“你认得他吗?”
蓝衣小子牵住了狗,摇了摇头,口气同样不善的问,“你谁呀?找他什麽事?”
别看这俩孩子年纪小,长得又白净清秀,可一张嘴却都气势十足,就跟两条小地头蛇似的。卢克正要解释,却见身後的房子里有人出来了。
一个三十上下,很是儒雅的男人抱著个小Baby出来,见面先瞪向那两个小男孩,“你们俩怎麽又跑来了,是不是又拿狗吓人了?”
“才没有咧!”蓝衣小子大咧咧的白了那男人一眼,指指二人脚踏车後绑著的篮子,“这是姑爷爷给明哥哥和小豆子炖的汤,好心好意给你送过来,还骂人,真是的!”
男人横他一眼,开门让他们进来,跟卢克打起招呼,“先生你找谁?”
“他找明哥哥!”蓝衣小子转头大声回了一句,卢克忙补充道,“他是我的小舅爷,我听说他住在这儿。”
男人上下看他一眼,试探著问,“你是……卢克?”
“是!”卢克忙不迭的取出自己的证件,却又有些脸红,“我是瞒著家里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卢克看到那两个小男孩在听到他的名字後,蓦地同时回过头来,看著他的目光似有几分不善。
但男人看过他的证件,却和气的笑了,伸出一只手,“我是何海澄,苏明的爱人。”
卢克赶紧上前握上他的手,一抬头正好看见他怀里的小Baby,那是个相当漂亮的小娃娃,正睁著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眼白里还泛著蓝,显得那双眼睛更加纯净好看了,象天使一样。
只是孩子太小太瘦了,白皙的肌肤下几乎都能透出淡蓝色的血管,就象个脆弱的瓷娃娃。
明显的,不健康。
“这是我儿子,叫小豆子。”何海澄低头摸摸孩子戴著软布小太阳帽的小脑袋介绍著,满脸的慈爱,“外面热,快进来吧。”
屋里很宽敞,布置得也很简单,家具全是圆角,还妥贴的包了角,明显是为小孩子设计的。
先进来的那两个小男孩已经把东西放下,从冰箱里拿了冷饮出来喝过了。眼下都去洗了手,争先恐後的到何海澄跟前来,讨要小宝宝。
“小豆子,来,给叔叔抱抱。想不想叔叔?”
“叔叔给你带好吃的了,小豆子要不要尝尝看?”
小宝宝明显会认人了,见他们要抱,就伸出两条纤弱的小胳膊,从何海澄怀里探出软软的小身子,示意要过去。
“你们小心点,不许摔著他。”何海澄弯腰把孩子递到那个蓝衣小孩的怀里,眼看著他稳稳当当的抱著小宝宝,和那白衣小子到一旁去玩了,这才放心的转身过来给卢克倒水。
“那蓝衣服的是我弟弟,祈思元,白衣服的是我侄子,唐亦观。”何海澄的话还没落,那白衣小子就扭过头嚷,“也是弟弟!”
何海澄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下去,只跟卢克解释了句,“我家辈份有点奇怪,你不用管了,叫他们名字就好。那俩小子都皮得很,别给他们好脸色,否则他们就敢对你无法无天了。”
卢克转头瞄瞄,就见那俩小子对自己虽凶,可抱著那个小宝宝时却是说不出的温柔。眼下还打开了汤盅,两人配合著把热汤一口一口的耐心吹凉了喂给那孩子喝,哪里还象刚才的小土匪了?
何海澄顺著他的目光望过去时,嘴角也柔和了下来,再转过脸来时,却似突然想了起来,“你这一路过来,肯定热坏了吧,我先送你到客房,你可以冲个凉休息一下,要洗衣服什麽的,楼下有洗衣机,都方便得很。小明有事出去了,晚上会回来的。”
卢克真的是又热又累,所以并没有拒绝这份好意。何海澄是个很体贴的男人,还拿了一盘点心送上楼。
客房应该不时有人来住,打扫得很干净。冲过凉之後,整个人都舒爽了下来。卢克本来只是想在床上靠一会儿,没想到居然就睡著了,直到何海澄打电话上来才把他吵醒。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窗外可以看到湖面上大片的火红晚霞,如油画般美丽。
“下来吃饭吧,小明已经回来了。”简短的两句话,却让卢克的心情略有些紧张起来。
想想还是把身上过於嘻哈的宽松汗衫脱下,换了件较为正式的T恤才下了楼。那两个小土匪已经无影无踪了,餐桌边,只有何海澄抱著那个小宝宝,在一口一口的喂他吃著糊状的晚饭。
卢克正想问小舅爷去哪儿了,就见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男人从厨房里端著两碗米饭出来。餐厅明亮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的肩上,映出一张绝色的脸。
砰!
好象是脑子里给人引爆了一个炸药包,又象是心口生生挨了一记闪电。卢克从来不知道,他的小舅爷会生得这样好看,好看得简直让人挪不开目光。
“你站那儿干什麽?快过来呀。”何海澄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介绍了一句,“这就是你小舅爷了。他这人不太爱说话,你别拘束。”
卢克只觉心怦怦跳得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腿软得象是棉花,也不知怎麽挪到餐桌边坐下的。坐定之後,脸一直烧到耳根,连头也不敢抬。
一碗白饭推到了他的面前,那双手也是卢克生平仅见的好看。
“吃吧。”
不用问,小舅爷的声音现在也是卢克觉得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了。
在勉强扒了两口饭,安抚下乱七八糟的心情後,他突然深深的妒忌起何海澄来。
他凭什麽能拥有自己的小舅爷?小舅爷明明是他们家的人,应该跟自己更亲,怎麽能做他的爱人呢?
偷心 番外 3 卢克(中)
许是下午睡得太好的缘故,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著的卢克,脑子里全是小舅爷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要想些什麽,他也不甚明了,就是想著那张脸,无端端的就欢喜起来。
直到凌晨三四点才朦胧睡去的他,当然毫无悬念的起晚了。睁眼一瞧,已经快十一点了,赶紧爬起来,却发现一件无比尴尬的事。
寄望於不要被人发觉,洗漱时把床单上的污迹也简单冲洗了一下,抱著卷成一团的床单还有衣服,卢克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的下了楼。
何海澄昨天告诉过他,洗衣机在楼下,那应该是在靠近後院的地方吧?找过去一瞧,果然没错。赶紧把床单和衣服都塞了进去开始洗液,自觉已经毁灭证据的年轻人重新快乐起来。
本来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可不意间就在窗外看到了小舅爷的侧脸。
今天阳光很好,小舅爷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当他弯腰从盆子里拿起衣物的时候,挺翘的臀与纤腰的腰背恰好形成一个完美的弧线,看得卢克只觉得心口都开始发烧,想起昨晚的梦境,更加连手心都快冒汗了。
看看院子另一角香气四溢的雪白栀子花和旁边的青藤,他想,也许这会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带著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灿烂笑意,卢克悄悄走到小舅爷身後。出奇不意的将用青藤和栀子花编好的小花环往他面前一递,响亮的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小舅爷立即抬起头来,却不是望向卢克,而是望向旁边被卢克忽视的小推车。
呜呜──哇!
推车里的小鬼瘪著嘴呜咽了两下,然後哭了起来。
卢克一下就慌了,“啊啊,别哭别哭!小豆子,我们昨天见过的是不是?”
他想上前却抱那孩子,可动作更快的小舅爷却迅速冲了过去,将小鬼从小车里抱起来,不住亲吻著小家夥的额头,心疼的皱著眉,低低拍哄著,“小豆子不怕不怕,爹地在呢,不怕啊。”
卢克讪讪的站在那儿,只见那个坏事的小鬼哭得抽抽答答,十分可怜。跟小猴子一样的小脸蛋皱成一团,可哭的声音并不大,泪水也没那麽多,象是撒娇。
他有点不悦,还以为是小鬼是故意作出被吓到的样子,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奶奶说小孩子不可以太娇惯的,小舅爷你也别太护著他了。”
可小舅爷却转过头来,略带责备的看了他一眼,“小豆子心脏不好,经不起吓。”
卢克一哽,这才注意到那孩子哭时的喘气声跟寻常人有些不同,明显短而急促。这下他是真的囧了,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小舅爷转过头又对他说,“餐厅里给你留了早饭,快去吃吧。”
羞愧难当的卢克只好快步走了,可对著餐桌上的早点却怎麽也吃不出滋味来。满心里只是懊恼,好好的早上就这麽给自己搞砸了。
过了一会儿,小舅爷显然是晾完衣服,一手拿著空盆,一手抱著已经不哭的孩子进来了。
卢克放下早点想帮忙,可小舅爷只淡淡说,“你把桌子擦一下就好了。”
回望著自己吃得掉了不少食物残渣的餐桌,卢克再一次羞愧了。他从前应该好好听奶奶的话,学一下餐桌礼仪的。
可小舅爷却没有多说什麽,只是告诉他,“厨房里那块蓝色的抹布是擦桌子的。”
卢克去擦桌子了,小舅爷抱著孩子去了洗手间,应该是给那小鬼洗了个脸,出来时,小鬼脸上最後的泪痕已经没有了,反而很愉悦的露出甜美的微笑。
这小鬼很象小舅爷,但却没有小舅爷好看,那应该是拜他另一半不那麽好看的母亲所赐吧。卢克突然有点嫌弃,心里也有点莫名的醋意。
正不知道要怎麽重新找到话题,倒是那不经吓的小鬼帮他找到了借口。小家夥盯著他随手扔在餐桌一角,还没来得及扔出去的小花环,伸出了小手,还发出喔喔啊啊的声音讨要。
卢克这回没办错事了。讨好的把花环送过去,顺便和小舅爷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问,“这是救我的那个孩子吗?”
小舅爷看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看那小鬼毫不记仇的抓著他的花环玩得起劲,卢克忍不住又多问了句,“他怎麽会心脏不好?”
小舅爷抚弄孩子的手僵了僵,随後又若无其事的将娃娃有些乱的柔软头发拨好抚平,“怀他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不过也没关系,等他再大一点,做了手术就好了。”
哦,卢克安心了。
正想再找点什麽话说,却听门铃响了。小舅爷抱著孩子走到门口,用可视门铃通了话,转头说了句“海澄的爹地来了,”就抱著孩子出去开门了。
是那个男人的爸爸?
不知为什麽,卢克有点不喜欢那家人。
一个人到中年,但仍很清秀的男人很快跟著小舅爷一起进来了,卢克就算不喜欢,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气质很好,虽然冷了点,傲了点,但还是让人觉得好看。
眼下,那个小鬼已经给他抱在了怀里,而小舅爷就拉著一只装了蔬菜和水果的小拖车跟在後面,浅浅的笑著,很是温顺的样子。
可卢克不太喜欢他的这种笑,他总觉得这笑容里有几分紧张和讨好。他的小舅爷那麽好看,应该是别人紧张他,讨好他才对,为什麽他要去紧张别人,讨好别人?
不过,那个何爹地很快和善的跟他打起了招呼,“你就是卢克吧?欢迎你来玩。海澄今天去公司请假了,明天应该就能带你出去玩。”
“我不是来玩的。”也不知怎地,这样不礼貌的话就当著长辈的面脱口而出了。说完卢克又有点後悔,急忙红著脸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主要是来看小舅爷的。”
何爹地笑了,一面把小花环放在小鬼脑门上逗著他玩,一面跟他说,“知道你的心意了。不过你也是好不容易来一趟,怎麽能就让你在家里呆著?小明的身体不好,不能陪你玩,就让海澄陪陪你吧。”
卢克顿时紧张起来,“小舅爷身体不好吗?他怎麽不好?”
可何爹地又不愿意多谈了,“也没什麽大事,就是得慢慢调养。”
说话的工夫,小舅爷已经把菜送进厨房里收拾好了,还给何爹地倒了杯茶出来。卢克忍不住仔细打量,这才发现小舅爷的脸色雪白,眼底还有淡淡的青,跟那小鬼一样,都不太健康。
何爹地把小鬼逗得很开心,却掩饰不住一脸的关切,跟小舅爷低语,“你要不要上去躺一会儿?昨天才做了治疗的,我来做饭吧。”
小舅爷说,“我没事,要不爹地你回去吧,那边爷爷奶奶还要人照顾呢,这里我能应付。”
“你爷爷奶奶那里晚一点没事。要不你陪卢克坐著,我给你们把饭做了再走。”
“那怎麽能行?”
“有什麽呀?来,你抱著小豆子。”
把孩子交给小舅爷的何爹地去厨房里忙活了,卢克忍不住问,“真要那麽忙的话,为什麽不请个工人?”
小舅爷看了他一眼,依旧惜字如金,“请了的。”然後,就没有了下文。
卢克很不理解,为什麽请了工人还要自己动手做饭呢?可他又不好意思问是不是因为钱的问题,只好追问起另一件事,“你到底是怎麽不舒服,你昨天还去做了治疗?”
小舅爷淡淡答,“也没什麽,就是调理。”
卢克还想著要问,可小舅爷却开始耐心的教那小鬼说话了,“爸──爸,小豆子,跟爹地学下好不好?来,说爸──爸。”
可那瘦巴巴的小鬼显然不够聪明,小舅爷说了半天,他才勉强发出啪啪两个吐气声,然後又去自顾自的玩花了,可小舅爷并没有灰心,指著那小花环教他,“这是花花,香香的,长树上的花花。爸爸是谁,小豆子知不知道?”
问了好几遍,笨小鬼才抬起了头,左顾右盼一番後,指向了餐桌那边何海澄昨天坐过的位置。
小舅爷明显高兴起来了,奖励的亲了小鬼一口,“小豆子真聪明,知道爸爸回来都是坐在那里的,对不对?”
小鬼点了点头,然後继续坐在小舅爷的怀里玩他的花。
卢克心里默算了一下,从他接受移植手术到今天,已经有一年零两个月了。这样大的孩子别说讲话,连走路都应该会的。
可眼下这个小鬼却象是颗发育不良的小豆子,只能靠别人抱著,话也不会说,而且又这麽瘦瘦小小的,长得也不如小舅爷好看,怎麽全家人还拿他当心肝宝贝似的宠著?
卢克的心里前所未有的矛盾著,虽然他知道是这孩子的出生才带给自己生的希望,可眼看小舅爷只顾著跟他说话,完全不理自己,他连带著连这个孩子也喜欢不起来了。
何爹地真的做完午饭就走了,卢克想把握机会,尽力讲些笑话,活跃气氛,拉进距离,可小舅爷只顾著给那小鬼喂饭,喂完他又忙著自己吃,吃了饭还要收拾碗筷,收拾完碗筷又该哄那小鬼睡觉了,根本就没时间听卢克说什麽。
“我下午也要睡一会儿,你要闷的话可以看电视,楼下书房也有电脑,或者出门也行。桌上给你放了钱,记得带上手机就好。”
只交待了这麽几句话,小舅爷就抱著开始揉眼睛的小鬼回房了。
卢克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会儿游戏,突然发现星战也没那麽好玩了。虚拟的世界再怎样热血,也比不上活生生的现实有温度。
他现在更想跟小舅爷呆在一起儿。
早上起得晚,中午自然就睡不著,实在是闷得发慌的卢克突然在书房找到一只望远镜,看著窗外湖边的景色似乎不错,便打算出门去走一走。
推出车库边的白色自行车,刚过正午的阳光虽然明亮而刺眼,但骑行在湖边的绿荫下,让在热带阳光下长大的卢克倒也并不觉得十分辛苦。
寻了一个好地方停下来看风景,卢克又架起了望远镜。看著远处的东西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可是,忽地,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的跳进了他的视线。
定格,对焦。
卢克清楚的看到,何海澄已经回家了,正在阳台上抱著好似哭闹起来的小鬼晃来晃去。
活该!早上被那小好哭鬼也“欺负”过的卢克有点暗暗解气,这样的差事就应该交给他来做才对。
可是,小舅爷似乎也被闹醒,走上阳台了。他穿著一件松垮垮的深蓝色的睡袍,头发还有些凌乱,却显得比平时看到的样子更加性感好看了。
他伸手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又亲又哄,可那不知足的小鬼头好象还不满足,拳打脚踢著把他的睡袍都弄开了,清瘦的胸腰若隐若现。
卢克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儿,根本就无法挪开。
可是何海澄,那个讨厌的男人也凑了上来,也不知是在帮忙哄孩子,还是在趁机吃豆腐,不仅挡住了他的视线,还很可恶的用一只手搂住了小舅爷。
好半天,那闹人的小鬼似乎总算消停下来了。累坏了的小舅爷好象松了一大口气,何海澄从他怀里接过孩子抱回屋里去,小舅爷就靠在阳台的长椅上休息。一只手还撑著疲倦的额头,但那尖细的下巴却勾勒出更加惹人怜爱的弧度。
卢克只觉体内开始有股热流涌动,他好想亲亲那个下巴,亲亲那张嘴。
有人做了他想做的事,何海澄空著手转身回来,把他半扶半抱的拉起,亲吻著他的後颈,拖著他回屋。
在进屋的那一刹那,风吹起他的睡袍,露出腹部一条粉红色长疤。
卢克觉得很奇怪,之前不是说小舅爷身体很好吗?那他怎麽会需要调理,身上还留下这样长的疤?
可是,还没等他看清楚,小舅爷突然直直的望向他的方向,目光是那样的凌厉。就算隔得这麽远,卢克也惊得不觉往後退了两步,好悬没从假山上掉下去。
应该不会看到吧?
平静一下心情,卢克小小心心的躲在假山石後,再度悄悄探望。
却见阳台上已经没人了,但窗台的一角却映出小舅爷一个模糊的背影,他身上的睡袍已经不知去向,卢克只能看到他主动勾起前面那人的脖子,如献祭般送上自己的吻。
然後,窗帘放下,连最後那点模糊的背影也看不见了。
这是故意给他看见的吗?
蹲下身,卢克只觉心跳得厉害,脸也烧得厉害。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想取代那个男人,那个名叫何海澄的幸运男人。
他想,他搞不好是爱上小舅爷了。
作家的话:
初恋和暗恋多半是杯具的,更何况卢克是初恋+暗恋,那就等到大杯具了。嘎嘎,小明明是海澄的,谁也抢不走!(好吧,问题是小明明自己不想走。)
偷心 番外 3 卢克(下)
“我跟你奶奶打电话了。”卢克没有想到,当他回来见到小舅爷时,他会一张口就告诉自己这个。
再之後,小舅爷就没说什麽了,但卢克总觉得他的语气里透著股冷淡的味道。自尊心受损的年轻人立即闷闷的低下头,“我这就回电话去。”
既然谎言已经戳穿,那也就不必隐瞒了。上楼的时候,他听见何海澄似乎在轻声斥责小舅爷不应该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