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ACT 25 拜把子
早上七点，赤兔被一股震耳欲聋的地钻机冲击声吵醒了，是旁边的施工队过来修路。
他昨天晚上是在公园里头过的夜，这儿不仅有流浪狗，也有很多邋里邋遢的流浪汉，他们都跟他一样无家可归。
他之前其实也有安定的居所，可是突然有一天，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名叫里约的地方。
从睡梦中醒来的比格肚子很饿，他翻身站了起来，走到旁边的一棵棕榈树下，用两只前爪抛开树根处的泥土。
东西埋得不深，眨眼功夫就挖了出来，那是他昨天晚上没吃完的半块肉骨头。
小狗狼吞虎咽地将粘附在骨头上的还带着泥土的肉沫吃得一干二净，剩下的骨头有些硬，他啃了半天没啃动，可又舍不得扔掉，于是又将骨头重新埋入土里，方便之后随时回味一下。
一点儿肉沫根本填不饱肚子，他还得另外再去找吃的，赤兔甩了甩那对至今仍不习惯的大耳朵，转身离开了公园。
清晨，不少人出来街上遛狗，一只宠物犬看见赤兔从自己身边走过，“汪”了一声把他喊住。
“喂喂，你叫什么名字？”
赤兔刚想回答，那只小狗的主人轻轻拽了拽他脖子上的牵引绳，带着小狗快步离开了，对方看上去，似乎不是很想让自己的宠物跟来历不明的流浪狗打交道。
比格站在原地，看着小狗跟随自己主人离开的背影，陷入思考。
他原先也是有主人的，他一直都管那个人叫做主公。
他的主公体貌魁梧，气宇轩昂，还蓄了一把长长的胡子，他的笑声和他本人一样豪迈爽朗。
他找了主公很久，但始终没找着，直到前几天，他猛地记起，主公其实早已经不在了。
可主公当时到底是怎么走的，赤兔无论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的记忆像零星散落的碎片，参差不齐，断断续续。
困扰着他的不仅仅是记忆的缺失，还有眼前亟需解决的生存问题。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十分陌生，来到这里的每一天，他都在努力地去适应与过往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因为无法融入当地，而吃了不少苦头，不过这种情况在最近稍微有了一些改善。
还是多亏了猎风的指点，他开始学会了向人类寻求食物，也开始慢慢地将自己的说话习惯改过来。
他现在居无定所，在接二连三地遭到本地土著的驱逐后，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睡在公园里。
不过公园的旁边紧挨着一条大马路，那马路最近在进行维修，大型器械每天一大早就开始作业，吵得赤兔的耳朵不得安宁，他不喜欢那些庞大的机械怪物，所以，他决定要另外再找一个新落脚点。
赤兔对这里的路况不熟悉，但无所谓，反正现在的他，无论去到哪儿，都是独自一个。
眼前是一处还没完全修建好的楼房，据说老板因为陷入债务危机，迟迟拖欠施工队的工资，才修到一般的楼房彻底沦为了烂尾楼。
赤兔走进里头左右瞧瞧，这里十分安静，而且还能够遮风挡雨，是个不错的去处。
要不今天晚上就来这儿睡好了，安顿的念头才刚冒出来，他忽然听见其他狗的吠叫声。
几只流浪狗嗅到了外来者的气味后，结伴跑了过来，冲着比格龇牙大声威胁：“这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话就赶紧滚出去！不然别怪我们几个对你不客气！”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赤兔还会尝试着上前跟他们讲一下道理，但随着碰壁次数的增加，他后来意识到，这种好声好气的讲理到了最后，往往都会演变成打架收场。
况且以他这样的体格，同时面对几只流浪狗的进攻，很难有胜算。
“你耳朵聋了吗？听没听见我们的警告？！还不快滚！”
比格微张的嘴巴最后还是闭上了，他和那几只流浪狗对视几眼之后，默默转身离开了。
距离晚上还有很长时间，在寻找睡觉的地方之前，还是先找点吃的吧。
他也不清楚该往哪个方向去，反正看见有路就往前走，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了一片新区域。
这儿街道两侧的很多商铺门前高高挂着大红灯笼，玻璃橱窗上张贴着各种福字剪纸窗花，还有那喜庆的节日音乐，都让他有股熟悉的家乡味道。
在他的老家，每到过年也是这么敲锣打鼓地庆祝，大人小孩纷纷跑出来赶集，好不热闹。
赤兔伸长脖子，身后的尾巴像侦查的天线一样高高竖直，好奇地边走边四处打量。
他以前也很喜欢逛热闹的市集，那里有很多五花八门的东西，每次主公带他去市集，都会给他买糖吃，他喜欢吃糖，嚼在嘴里甜丝丝的，但每次最多只能吃两三颗，主公说零食吃太多的话不好。他有点想主公了。
大头贴拍照站内正在冲印刚才拍的照片，裴玉珍特意晒了三份，自己和小狗们各留一份。
美美对拍出来的效果非常满意，对着照片看了又看，后面的人还在排队等着，裴玉珍说：“照片阿嬷先帮你们保管着，咱们现在去吃中午饭，一会想不想坐缆车上山观光？”
“想！” 美美回应得最积极。
裴玉珍总是很细心，每次出门都会给小狗们准备便当，她找了路边的一张长椅歇歇脚，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小狗们分餐。
美美大口吃着碗里的肉，小牧羊从来不讲究任何形象，怎么香怎么来，和他衣服上那只正在干饭的小狗简直一模一样。
旁边挨着一家饺子馆，过节期间，店里人满为患，老板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忽然有只比格犬在自家店铺门口徘徊。
老板不喜欢小动物，怕他会影响到客人，赶紧走过去挥手驱赶：“这里禁止猫猫狗狗进入，走走走，到其他地方讨吃的去。”
美美听见老板的话，扭过头去张望：“猎风，你看那只小狗像不像兔仔？”
“就是他。”
有人喜欢狗，自然也会有讨厌狗的人，美美和猎风以前也被不喜欢狗的人驱逐过，那种感受深有体会。
“兔仔！” 小牧羊喊道，“好有缘啊，咱们又见面了。”
整个里约虽然很大，但他们平时活动的区域基本都集中在这附近，能碰得上其实并不意外。
看着朝这边走过来的比格，美美说：“今天过年，阿嬷带我和猎风出来逛街，没想到兔仔你也在。”
“我刚才打算找点吃的，结果却碰壁了，实在有点让人见笑呢。”
自从上次被猎风说过以后，赤兔便开始改过来，他现在讲话不再像之前那么难以听懂。
裴玉珍打趣地看着这只小比格，问道：“这是你俩新认识的朋友吗？”
美美：“是我们前段时间认识的，兔仔和猎风一样很有正义感。”
比格受到夸赞，有些脸红：“哪里的话，你太过奖了。”
话音刚停，紧接着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咕咕叫起来。
饿肚子对狗狗来说是最难受的事情，美美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肉，做出决定：“兔仔，你和我们一起吃吧。”
比格吞咽着口水，狗饭的味道闻着很香，可他又觉得，瓜分别的狗狗的食物这样不太好：“你们自己享用吧，我去别的地方再找找吃的。”
小牧羊晃了晃耳朵：“没关系哒！”
旁边的猎风拿爪子拨了拨自己的食盆，将它稍稍往前推，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比格抿了抿嘴巴，自从到了这个地方以来，他的运气一直不太好，美美和猎风是他遇见的为数不多对他友好的同类，这种善意给他带来不小的感动。
“兔仔，你吃完饭后有什么安排？”
“暂时没有。” 比格如实回答，他每天都很闲。
“一会我们要和阿嬷坐缆车上山观光，兔仔你要不要跟咱一起来？”
即将要去的那座山叫Corcovado，别名基督山，名字源于矗立于山顶那尊大名鼎鼎的耶稣雕像。
乘客就座以后，缆车启动，缓缓爬坡上行。
透过车内的玻璃窗户，可尽情欣赏沿途风景，随着高度不断上升，外面的海滩和楼房变得愈发渺小。
山顶上游客众多，但狗显然不是这种观光景点的常客，三只小狗不论走到哪儿，都汇聚了大批目光。
人们举着手机，把镜头对着小狗拍照录像，议论纷纷。
“这只喜乐蒂小牧羊好可爱，他身上那件衣服写的是什么？”
“我比较喜欢杜宾，太帅了！不行，我要发给我朋友看。”
“这比格也太稳定了吧，哪项我家那只，每天都在发疯。”
……
无视两脚兽们的围观，小狗狗玩自己的。
美美在观景台上占到了一处绝佳位置，兴奋地大声召唤：“这边的景色好美，猎风，兔仔，你们快过来呀！”
山顶视野开阔，放眼俯瞰脚下的世界，繁华熙攘的城市，植被茂盛的热带雨林，以及远处的广袤海洋，一目了然。
赤兔被眼前壮阔的景观深深吸引：“我第一次领略到这么好风光。”
赞美之余，不由心生感慨：“好希望让主公也看一看这样的风景，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赤兔说完转过身去：“阿美，猎风，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们，我在这里没有亲人朋友，也只有你们才愿意主动和我说话。”
大家都是因为不同原因，流落在异国他乡的狗狗，没有理由不相互照顾。
美美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我和猎风来做你的亲人朋友好了。”
小比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当结拜兄弟吗？”
原来还要结拜的吗？不过这个主意好像挺不错。
美美于是点头：“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赤兔说：“我记得主公他也有很要好的结拜兄弟，他们当时结拜很正式来着，好像还要拜神喝酒。”
小牧羊灵机一动：“这里是基督山，耶稣也是神，咱们可以让他来帮忙见证。”
猎风：“？”
两只小狗兴致十分高昂，自然要把猎风一块儿拉上。
猎风并不抵触和赤兔结拜为兄弟，他甚至觉得，自己和这只比格在某些方面挺相似的，拥有一致的善恶道德观。
只不过……哪有人或者狗在耶稣雕像面前拜把子的？！真的很奇怪好吗！
小牧羊哪里管那么多，这会儿已经开始起头了：“耶稣在上，我们三只狗狗今天在这里义结金兰。”
“我张美淇！”
“我赤兔！”
轮到猎风了，美美见他仍在沉默，催促道：“猎风，你快说呀。”
“……”
几秒后，杜宾开口：“我，邱猎风。”
基督山的气候变幻莫测，前一秒明明还阳光普照，下一秒立马灰云遮挡，雾气缠绕，总是难以预料，如同他们所经历的种种遭遇一般。
在小牧羊和比格满怀期待的注视下，猎风半推半就地加入了他们的宣誓。
三只狗狗异口同声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