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独自站在更衣室外, 背靠墙壁,闭着双眼。
上半场的比赛以罗西基血染球场结束了。
他被倒地的菲戈一肘撞到脸上,初步判断是重度鼻梁骨骨折, 已经被送往医院。
在紧急处理的整个过程中,他始终很安静,面色苍白,双眼紧闭。
直到队医告诉埃德加, 他们不能成功止血, 要立刻送往医院。
得知不能继续比赛的捷克人, 忽然流出了眼泪……
虽然很快就用手背盖住眼睛, 此后也再没有眼泪滑下来, 但埃德加还是目睹了一切。
他的内心受到极大震动。
直到现在还不断回想着,一会是对方满头是血的可怖模样, 一会又变成默默流泪的脸。
他后悔了。
这样不管不顾地去与皇马对攻, 去赢, 去涅槃,去铸造冠军气质……
固然很好,但风险很高,更大的可能是输掉比赛。
他不在乎是因为有私心——
想趁早抽身,又不愿意失了人心。
所以用豪赌的心态, 把全部筹码放到牌桌上,要么赢尽一切,要么输个干净。
黯淡的队史让球迷对他无条件信任,毫不夸张地说, 哪怕现在就辞职, 也可以进入俱乐部的荣誉殿堂。
只要联赛的基本盘还在,他就有底气在欧洲赛场上失利几年。
三年很短, 他在未来有漫长的职业生涯。
但是对球员来说,职业生涯很短,三年很长。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呢?只是不愿意去想罢了……
98年的夏天,18岁的罗西基来到斯鲁厄。
光影匆匆,转眼已经快过去五个夏天,罗西基还在。
三年后,罗西基就27岁了,舍甫琴科31岁!
许久之后,埃德加抹了把脸,做出一个决定——
拼了!
当他进入更衣室,发现里面气氛很凝重。
除了正在外面热身的阿德,球员们一个不少,但是全都低头坐着,没人说话,落针可闻。
“全都坐着干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站起身,慢慢围过来。
他紧接着又说出下一句,“还不去淋浴?”
什么意思?球员们面面相觑。
“我去和裁判说,我们认输,省点力气回去打联赛。”
“开什么玩笑?!”小小罗目瞪口呆。
他知道埃德加的心思,所以当了真。
而队友不同,他们知道教练是在讽刺,如梦初醒般纷纷出声,七嘴八舌地表态。
“我们没认输!”
“我只是担心托马斯……”
更衣室顿时变得人声鼎沸。
埃德加任由他们吵,直到所有人又渐渐安静下来。
他这才环视着每个人,开口,“今天,有无数目光被我们的对手带到了维尔德,他们是来看皇马巨星的。但那又怎样呢?输赢与身价无关,与实力有关,更与信念是否坚定有关!”
“你们在上半场拼到了最后一秒,让我感到很骄傲,就算输了,你们也不是失败者,没有任何人可以嘲笑你们。”
“更何况比赛还没有结束,不过就是在45分钟进3个球,难道你们不可以?只有自己放弃的一刻,失败才会到来。输球不丢脸,丢脸的是不敢进攻!托马斯为了胜利,受伤下场了,但这不是结束。下半场,你们要带着一样的信念,把他的份一起赢回来!今天我们就要踢一场疯狂足球,什么豪门?我们打的就是豪门!”
“没错!打的就是豪门!”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球员们挥舞着拳头吼叫,小小罗也混在其中。
埃德加瞥见,想到自己在书房和对方解释字画的情形,不自然地清咳一声。
“下半场,我们做一些调整……”
下半场易边再战。
阿德替补上场,引发球迷的阵阵掌声。
1比3落后的绝境,对手还是欧洲最强的球队之一,恐怕所有电视观众都认为主队完了。但是现场的球迷不一样,只要球队没放弃,他们就不会吝啬掌声!
场上两队都改变了策略。
心满意足的奎罗斯只想守住胜利的果实,让皇马的巨星们打防守反击。
斯鲁厄进攻失败后的风险变得更高。
但是埃德加既然已经改变想法,自然不会让球队再像之前激进,他们不再急于进攻,而是耐心地试探着,没有把握一击致命,就不会轻易出击。
终于在6分钟后迎来一次绝佳的机会。
阿德在禁区左侧回敲,小小罗在门前推射右下角,可惜卡西上演极限扑救,用指尖将球堪堪托出底线。
“逆转!”
“逆转!”
看台上的球迷齐声喊着口令,为他们加油,国家队教头沃勒尔也在笑着鼓掌。
这才是他想看的!
他是慕名而来,不为皇马巨星,为的是德甲卫冕冠军。
上半场虽然让人目不暇接,但他更想看到斯鲁厄拿出在联赛中的表现,这也是来维尔德观战的原因。
虽然不能苛求他们面对皇马也拿出统治力,但埃德加也没必要拿出“疯狗”式打法吧……
毕竟这才第一回合,还不到拼命的时候。
虽然这一次进攻没有成功,但是熟悉的节奏回来了,球员们踢得更加如鱼得水。
3分钟后,他们又捕捉到一个机会,再次发动了威胁攻势。
卡里克长传到前场,小小罗跑动得球后,埃尔格拉也已经拦到面前。
他作势起脚射门,吓得对方立即双脚离地,试图用头球解围,把人骗得跳起来后,再用右脚一扣,把球拨走。
危机还未解除,他刚转身,又看到还有卡洛斯在等着自己。
小小罗不慌不忙,几个盘带,把这个光头也甩掉,往前趟了一步——
终于从边线杀到禁区线!
他的位置与球门线的角度很小,不可能打高球,因此卡西降低重心,扎着马步来回移动位置,看起来有点滑稽,像螃蟹。
小小罗的确没有踢高球。
一脚凌厉的贴地斩,角度非常刁钻,球直接从卡西大开的双腿中间穿过,擦着球门内柱入网!
2:3!
破门的小小罗没有庆祝,汗湿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皇马现在还是领先,肯定会故意拖时间,但是他很急!
抢在卡西前面,快速从网里捞起球,一边往中圈跑,一边冲队友大声喊:“发球!准备发球!”
他们还差一个!
眼看比分差距被一点点抹平,奎罗斯换上一个后卫,再次加强防守。
而斯鲁厄越踢越有自信。
当卡里克预备接球,就在距离球还有两步时,梅希亚斜冲了过来,反倒离球更近。
再想拿球已经不可能了,卡里克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让对方拿,于是飞身使出滑铲。
眼见谁也拿不到球了,梅希亚干脆一个趔趄,主动撞到他腿上,倒地后匍匐在地,痛苦地捂着头来回打滚。
神经本就绷到极点,一看到对方这幅作态,还因此吃到一张黄牌,卡里克心里顿时来了火气,要去找对方理论。
TMD如果真被我铲到脚了,捂着头做什么?
队友怕他惹怒裁判再吃一张,全都上来拦他,皇马也怕冲突升级,贝克汉姆和他是国家队队友,上前来抱住他的头,好言好语地劝着。
众人劝阻,加上自己也渐渐冷静下来,卡里克的理智重回大脑。
斯鲁厄现在比分落后,要是再少打一人,那就真完了……
小冲突很快平息,但是火药味却渐渐升温,双方的拼抢越来越激烈,皇马的后卫几乎是照面就铲,铁了心要掐灭斯鲁厄扳平比分的希望。
为了场面不失去控制,裁判一口气给了皇马4张黄牌,连万人迷贝克汉姆都有份。
“原来我错怪你了!我决定不投诉你了……”卢克感激涕零。
背了许多黄牌的皇马忌惮被罚下场,防守时收敛了许多。
这让斯鲁厄的压力骤减!
加上皇马本来就不擅长死守,因此他们很快又迎来曙光。
中圈附近的斯内德分球直传,球飞得很低,进入皇马禁区右上角。
这会是一直在等的好机会吗?
所有人发出惊呼,全都站起来,埃德加也往前追了几步。
他能清楚地看到,有三条线正在快速汇合,目标都是那颗慢慢滚动的球!
全速狂奔的小小罗、飞身滑铲的卡洛斯和弃门出击的卡西。
没有任何减速,三个人狠狠撞到一起,小小罗被铲倒,卡西倒在他们身上。
地上躺了三个球员,裁判却没有吹哨暂停。
因为一个白色的小点从人堆里飞了出来……
小小罗在倒地前将球扫了出去!
挣脱束缚的足球,在地上弹跳了几个回合,滚到空荡荡的球门前。
此刻的卡西还躺在地上,等他回过头,刚好看到包抄的舍甫琴科触球!
埃尔格拉奋不顾身地拦在球门线上,试图用大腿解围,但舍甫琴科和小小罗一样,都选择了低射。
球顺利入网,斯鲁厄扳平比分了!
3:3!
球网鼓起的同时,后面的观众全部蹦了起来,癫狂地欢呼着。
舍甫琴科同样没有花时间去庆祝,只是在转身前冲那些观众挥了挥手。
而禁区角落里,目睹全过程的卡西,懊恼的拳头狠狠锤在草皮上。
主动出击后,他本应该留在禁区内,可是看到卡洛斯与球近在咫尺,而小小罗还有一点距离时,他大意了。
他觉得两人一起防守,肯定比留在原地扑救要更有把握,这才决定上前。
谁知道葡萄牙人居然能后来追上!
卡洛斯也很愤怒。
0:1!
0:2!
1:3!
为什么就是打不垮!
小小罗可没管他们,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这回脸上挂着快乐的笑容。
大笑着追上舍甫琴科。
比分被扳平了,现在两队回到同一起跑线。
但是奎罗斯还是做出保守的决定。
带着3个客场球回伯纳乌,足以让主席和球迷满意。
还有一个原因是——
他被疯狂的卡尔斯鲁厄打怕了。
不是在进攻,就是在组织进攻,不惜体力地来回奔跑。
大开大合,全攻全守!
但皇马没有体力优势,下半场才开始15分钟,巨星们就已经显露疲态,越到后面只会越明显。而对面的青年军,却还是体能充沛……
“优势已经不在皇马了!”
奎罗斯和埃德加都在这么想着。
他们的前场巨星跑不动,后场护卫又被黄牌压着,让斯鲁厄的防守压力大大减轻。
当比赛回到熟悉的轨道,根本用不着埃德加指示,球员们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自信与状态全部回来了。
空缺的指挥位由莫德里奇接手。
埃德加发现他的组织能力比斯内德更强,而斯内德也更喜欢参与进攻,既然两个都是小将,便顺势调整了替补预案。
从战争炮火中走出的少年没有让埃德加失望。
19岁的莫德里奇有颗大心脏,丝毫没有怯场,虽然还比不上罗西基,但是好在中规中矩,没有出错,打优势局够用了。
而且他的任务很简单:投入所有进攻力量,痛击对手!
扳平比分后的斯鲁厄攻势如潮。
在此消彼长下,皇马乱了阵脚。
齐达内极现疲态,无法再用娴熟控球去指挥进攻,而罗纳尔多因为频频回防,也被耗尽体力……
不懈的努力终于收获了回报。
阿德在中路接球了。
他抬头看一眼禁区内的站位,持球稍作调整,抬脚,竟然直接发炮!
此时距离球门足足有38码,这是什么概念呢?
顶尖短跑运动员跑完38码需要4秒,维尔德球场从中圈到球门的距离也只有50码。
球飞离了他的脚尖,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直插敌方腹地。
全场观众跟着球的飞行轨迹转动脖子,不过1秒多一点的时间,就已经射入皇马的球网!
然而今天两个门将都是发挥神勇,卡西伸长单臂,像支笔直的箭矢飞了起来,单手将球拍回地面!
一记惊天远射!换一次世界级扑救!
看得全场热血沸腾,大声呐喊。
只有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人们忘记了比分,单纯为两个球员的表现而喝彩。
卡西倒在地上,被扑出的球就在他面前。
让他绝望的是,球的旁边还出现了一只脚!
皇马之前为了封堵核弹头他们的接球空间,导致身后的卡西无人保护,球门前有一大片空档。
谁知阿德不讲道理,直接射门,现在球虽然被挡出来,但也成功抵达无人区。
而此时的卡西躺在地上,队友们却因为防守站在对手身前,导致现在回追不及!
斯鲁厄的中前场四箭齐发,全都转身冲向了球门!
率先抵达的小小罗,多么想要射门!可是卡西躺的位置离球很近,他不知道这个门神会不会再次做出神奇扑救。
于是他故技重施,又来了一次假射真传。
球被分给了舍甫琴科,过程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卡西被之前的暴力球震得手臂发麻,没有第一时间起身,现在只来得及调掉个头。
也就是说,核弹头的面前又是空门!
4:3!
史诗般的绝地大反击就此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