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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长宁血战

第254章 长宁血战
阴翳的天幕下, 血与雨共倾倒,兵戈四起。长宁暗夜血。

天降大雨,殷无极的魔兵携带的魔火铳等军械被半封印, 显然是对方忌惮他们重装的威能, 选择了火器影响较小的雨天开战。

挡在殷无极面前的大魔, 多年来也是凶残疯狂的代名词,虽修为及不上他, 却深知蚁多咬死象的道理, 不惜驱策无数条性命去试无涯剑的锋刃,迎上冲阵的车马, 妄图堆积人命以分开他的军阵。

天时、地利皆在对方!

而殷无极的优势, 在于他绝对的强。

虚幻的黑龙摆尾, 缠绕在殷无极身边,与他的玄袍几乎融为一体。当他傲立于战车之上, 振袖出剑时,游龙就如同得到号令,昂首吟啸, 转瞬而出。

龙尾如鞭, 挡在殷无极面前的敌人被扫到,挨个炸开。血雾蒙蒙。

战争的尽头, 人都成为妖魔。厮杀的土地染上赤色,天地也颠倒。

连嘶吼都显得凄厉, 在淋漓雨中分辨不清。亡鸦因为细雨而低飞,在那些沾满鲜血的箭弩与枪尖中, 寻找被拖出腹腔的内脏为食。枯草上燃着不规则的火,又被雨浇灭,化为黑烟。

交战的双方已然杀红了眼, 玄甲为友,赤甲为敌。

军功封赏,人头即为荣誉,殷无极麾下的魔兵勇武至极,甚至有人一手抓着枪,一手悬挂着数颗头颅,腰上已经盘了好几圈发髻。

无数魔兵蜂拥到唯一的渡劫大魔身边,有刺客,有作为炮灰的魔兵,亦有偷袭的大魔。他们好似蚂蟥般扑向殷无极,好似要把他撕扯殆尽,分他的骨肉,饮他的血。

死亡的冷焰在王车边炸响,连同横飞的血肉,堆叠的兵甲乃至肢体,横在了他前行的路上,但依旧有前赴后继的人补上来,无数刀枪剑戟加身,好似要将他挑落车下。

“杀了他!”“杀了渊政王!”

“只要殷无极死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们!”

那些嘶吼声带着无边的憎恨,但却不知恨从何来。

殷无极从未见过这些目眦欲裂的敌人,但是他们的脸色谈及他的死,脸上染着异样的兴奋之红。好似他们用了什么药,不但眼睛通红,肌肉也鼓胀起来。

残暴与疯狂,杀戮变得更为惨烈。

由于这些不要命的敌人,他的王车终而倾覆起火,刀柄穿过那腾起的火光,却刺入了一片虚空。他们四处环顾,却见蒙蒙的雨在烈火中化为雾,又染上血色,掺入硝烟的气味。

“政王殿下,您没事吧!”副将为他驾车,此时也跌下了王车。惊起的魔兽哀鸣一声,差点踩到他。他滚了一滚,沾了一身血与泥泞,用力勒住妄图扑向王者的魔,折断了他的颈骨。

“无妨。”血雾之中走出的王者,一身黑袍化血衣,长剑斜斜指向地面,摇落淋漓血光。“区区螳臂,也敢挡车!”

王者的赤眸仿佛燃烧着滔天烈火,轻甲龟裂,染满斑驳鲜血,挺直的脊背是一条剑骨,只是振袖一剑,周身腾起熊熊黑焰,煞烈至极。

殷无极平日里都显得冷静从容,好似风雨中巍巍不倒的山脉,可唯有亲近之人才知晓,他有着怎样的千钧胆魄,他的本质又有多疯魔。

那些炽烈、癫狂与义无反顾,皆被锁在他胸腔之中,锁链横陈,层层困住一团癫狂的火种。

火,在他胸口不住地烧,以他的鲜血、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为燃料,直到他化为这片莽苍大地烧不尽的野火。

“所有将士,且退一步!”他再向前一步,魔音沉沉响起。

小篆的“殷”字旗猎猎,而那些杀红了眼的魔兵,此时却像是突然冷静了下来,默契地摆脱与己纠缠的敌人,陡然变阵,竟然真的如殷无极所言,向后齐齐撤了一步。

令行禁止。

但这样突然收缩,显得极为异常。

此时,以殷无极为河界,交战的兵团分开一线,如同分开的海。

而敌方也听说过他的战力,于是纷纷疾退,阵型哗然而散,后方却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还在盲目前冲,一时大乱。

“立盾!”盾牌竖起,寒光照,好似一座坚城。

一身血衣的他,右手一转,无涯剑出,横劈而来,剑意震撼苍穹。

“洪荒三剑——千秋万岁!”

不同于第一式斩山劈海的无坚不摧,第二式千秋万岁是扫荡之剑,最适合临阵之时,破阵杀敌,带来令人战栗的恐怖,正如现在。

“退下!”殷无极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半圆形的真空,他的剑扫荡之处,哪还有什么铁甲与坚阵,连尸首都不剩下,方才还如蚂蟥一样扑向他的魔皆是灰飞烟灭。这半圆形的真空之外,是幸免于难,却双膝发软,止不住后退的魔。

只是一剑,摧毁了那近乎狂热的战意,恐惧弥漫了整个战场。

这便是天下霸道。

自遭遇起便滂沱的暗夜雨,此时也渐渐细小,因为那剑意连云层规避,灰烬飞扬在雨中,落入泥地里。

一招用老,殷无极的右腕在轻颤着,沉重的杀戮业力同时背在他的双肩,而这压不弯他的剑骨,他再前进了一步,他的敌人却在踩踏着向后退,如同潮水。

他浑然不知自己的赤瞳已经漫上了阴翳与疯狂,刺骨的杀戮让他躯体冰凉,胸腔中尘封多年的暴戾杀意翻腾而上,六枚魔骨滚烫,仿佛燃烧,那是魔气催动至极致的后果。

雨丝落在他脸上,仿佛无数苍生的血泪。

“杀,杀掉你目之所及的一切!”

“天生大魔,血屠万里,杀人盛野——”

“举起剑,这是你的命运……”

殷无极的耳畔皆是心魔的蛊惑之音,因为他背了过重的业力,被关在识海深处棺椁中的黑气渐渐溢散,趁虚而入,百般诱惑着他堕落。

“别克制自己的力量……别恐惧伤到你的将士,就算死在你的手下,这难道不是荣耀吗……”

“来吧,你只要……把无涯剑刺入地表,让天地同悲的剑意……杀死所有人,敌与友,让尸骨铺满你前行的路……”

低声絮语,声声劝诱,那疯狂的回音不知从何处来。却让他有种全身浸没在鬼界的黄泉水中的错觉,让他陷入无边混乱之中。

就在殷无极眼底漫上浓稠的血色时,肋下三寸,一枚纯白的灵骨如同一捧冰雪,保持他的灵台清明,让他在极致的杀戮中陡然清醒。

“心魔勿动——!”仿佛有人在他耳畔一声清喝,让他的心境霎时空明。“王之道,非修罗之道,而是天下之道!”

“不动……心魔。”

“……我的王道,是……”

殷无极白皙的脸上皆是斑斑血痕,眸中浓深的快要滴出的疯狂终于慢慢化去,那嗜血残虐的神情,终究好了很多。

殷无极抬起左手,掩住自己眼中浓稠的近乎化不开的疯狂,右手颤抖着握着剑,直面那萧萧的战场,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冷汗淋漓。

他行在危崖边,差一步就坠入深渊。

是师尊埋在他肋下的灵骨,又救了他一命。

“只是一剑,他就熄火了?”那些向后疾退的大魔勒住魔兽,看向突然间陷入静默的殷无极,心中猜测。虽然他们依旧畏惧这剑意,但他们也知道,这样霸道的剑意,以渡劫的修为还不能任意释放。

于是,大魔们再度驱策士兵上前:“杀了渊政王!”

而殷无极站在万军阵前,身形好似巍然不动的山。

这属于暗夜的战争,不知持续了几日夜。直到此时,他们皆是杀红了眼,要决出胜负时,时间仿佛凝固,就连兵戈交击的动作也无限制的放慢。

裂空之声传来,是一支穿云白羽箭,在穿透敌方一名将军的脑袋后,威势不减,直直刺入地表。

“是谁——”

敌人应声坠马,这神鬼莫测的箭,更是让人肝胆俱灭。

不知何时,幽灵一样的骑兵军团从北方而来,包抄了在长宁之野狙击殷无极的魔修们。

这群不速之客的旗帜亦是黑金色的,上面写着一个小篆的“殷”字,另外一面旗没有名姓,只绣着狼图腾。

“……将军夜引弓,是他来了。”殷无极看向那刺入战场中间的白羽箭,微微抬眼,看向那铁蹄践踏一切的骑兵。

为首的将领,一身银甲红袍,披风猎猎。

男人双腿夹着马腹,正保持着拉弓的动作,远远地率兵包抄接近,直接从尾部冲散了敌军的阵型。

往昔总是文弱书生模样的陆机,也穿着一身轻甲,跟随在将军的身后,手中握着的判官笔灵活地转了一个圈,青色的魔气比离别时更强了几分。

“主君,该收网了!”萧珩执枪策马,率先冲入敌阵,如割草一般戮尽敌人。他大笑着,将一人挑落马下,“让他们瞧一瞧,谁是猎物,谁才是猎人!”

“……全军听令——”殷无极握住煞烈的凶剑,向天高举,极尽狂妄逆反,然后,他又无声而坚决的指向前方。“冲阵!”

鼓点起,兵戈交击声响起,旌旗烈。

聚集在他旗帜之下的魔兵,数万人齐声高喊:“风、风、风!”

他们是迅疾的风,而他们的王,则是燃烧的火。

风助火势,殷无极周身再度腾起黑色的火,簇拥着他凌空而起,在跟随着他的风中冲向荒原。

陆机的判官笔都染成赤色,战马嘶鸣,他环顾着血色的战场,心中想到:

长宁血战,必将在北渊洲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

长宁城外的敌人几乎被全歼,眼前的长宁城已然孤悬,再无反抗之力。

鏖战后,而魔兵也需要休息,于是他们会师后,在长宁城外扎营,显然是野心勃勃,打算择日夺城了。

入夜,萧珩指点过军营驻扎后,走入主君大帐,刚掀开帘,就见烛光微微之下,已经沐浴更衣过的主君正披散长发,单手支着侧脸,专心致志地看着沙盘。

他的精神有些不济,但是外表看着没什么异样,唯有右手深藏在袖摆之下,教人看不清。

“对方早有准备,清理的够干净。”萧珩钻入营帐,顺手放下帘子,十分随意地在他身侧落座,“别说是人家了,附近田野里那一点粮食,该收的都收完了,收不完的全一把火烧了干净,为了不给魔马食粮,连天然草场都烧成灰……”

“坚壁清野……”殷无极抬眼,赤瞳中仿佛有浓稠的墨黑,但是在他弯起唇角的时候,那点不详又消失殆尽,“预料之中的决策,是防着我们啊。”

“补给线是程潇负责,第一批已经送到。”萧珩捻起旗帜,在沙盘的某处摆好,又笑道,“为何攻城,实为略地,我们必须夺下一城,钳制周边,否则会腹背受敌。长宁城是最优选,进可攻入西北腹地,退可防守后撤,主动权在我们。”

“还不能完全放心。”殷无极顿了一下,却听见门外陆机的声音。

“王上,我可以进来吗?”陆机的性子颇有些文人的固执,即使在军中,礼节也十分到位,浑然不似萧珩这样直来直去。

“陆平遥么?进来吧。”殷无极顿了一下,笑道。

陆机进入军帐中,见到萧珩也在,微微错愕半晌,然后对两人分别施礼。

殷无极示意他坐在自己右手边,他便坐下,看着摇晃的烛光下的沙盘,道:“我们越过河洛一带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如果河洛军接到钟离界的命令,与他头尾合击,我们的位置……会被夹在中间。”

“此事,我已经想过。”殷无极看见萧珩骤然紧绷的身躯,与陆机凝重的神色,这才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到竖立着的大地图时,负手笑了,“接下来,该等小猫儿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