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等一群人吃饱喝足,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薛成岭拍着肚子发誓，睡醒后一定先去健身房。
然而并没有人相信他的第365次发誓。
剩下的菜不多，但浪费了也不好。肖经理叫了服务员帮忙打包了几份不太咸的, 准备带回去喂夏公公。
“狗能吃盐吗？”薛成峰疑惑挠头。
“能吃。”肖经理说，“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人吃什么狗就吃什么, 那狗不也活得好好的。”
他们夏公公也是，没事就跟人讨零食，薯片火腿冰淇淋来者不拒, 除了体重见长以外没什么影响。
夏楚轩给钟律买的两箱巧克力昨天就到了，正好一起取回来。钟律被他拖到门卫室，一言难尽地看着两个沉甸甸的纸箱子, 不用问，肯定是买给他的。
他又看了眼夏楚轩, 十分怀疑自己在这家伙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吃货？饭桶？
跟过来看戏的队友和经理也被惊到了。
谁家粉丝送巧克力送两大箱？难道里面有阴谋？
肖经理拧起眉头, 看向搬箱子的保安, 见是个新面孔，以为人事没交代清楚：“你是新来的？粉丝送的礼物要统一送去检查，没人告诉你？”
夏楚轩替一脸委屈的小保安解释了一句：“我买的。”
众人惊呆了。
情人节的时候夏楚轩给钟律送过巧克力，小小的一盒包装精美, 连蝴蝶结丝带的弧度都透着“用心”二字, 再看看面前两个直接丢到门卫室、边角还有些皱巴巴的快递纸箱, 这落差像极了男人从爱到不爱。
夏楚轩顶着一群人复杂的目光, 想了想, 还是解释一句：“欠他两条，还他两箱。”
众人懂了。
Gun和薛成岭一人一边搭上钟律肩膀：“老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孩子想吃巧克力就给他，怎么还能往回要呢？”“队长，你这高利贷放的，网贷公司都得叫你一声大哥啊！”“这简直是行业龙头！”“打击网贷，从我做起！”
“去去去，滚去喂狗。”钟律肩膀一抖，甩开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形挂件，抬头对上夏楚轩认真的眼睛，艰难地挤出一句，“我谢谢你啊。”
甩开两个，又来一个。薛成峰两眼放光地靠过来，苍蝇搓手：“这么多啊？队长，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让我帮你……”
“不用，谢谢。”钟律礼貌拒绝，“黑巧克力没那么甜。”
夏楚轩补充：“百分之九十九的。”
并不想让别人替钟律解决。
这可可含量能苦死三个薛成峰，辅助选手立马后退：“那算了，这可是送队长的礼物，我们不能乱动。”
夏楚轩自觉完成任务，从薛成岭手里拿了个餐盒，去喂夏公公了。
肖经理瞄了眼他的背影，再看看钟律这幅护食的德行，想到一顿饭时间就多出来等待他处理的热搜以及一个即将上热搜的实时上升热点，决定给这两个罪魁祸首找点事。
他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提醒道：“重点难道不是你们队长吗？他什么时候给人家送巧克力了？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呢？”
一句话祸水东引，成功让钟律成为八卦中心，三位老队友看他的眼神顿时不对劲起来。
“对哦，队长你不是很嫌弃人家吗？”
“据说是从小嫌弃到大，夏楚轩刚进队的时候他还给老板甩过脸子。”
“那么请问钟队长，您是什么对我们的超级新人改变看法的？”
“我看你们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跟我双排。”钟律微笑着，一手背到身后，给肖经理比了个中指。
SUM好员工，今年你的生日福利减半。
公关部门的几位员工趁着出来倒咖啡的功夫扒着窗口，怨念地盯着他们队长的后脑勺，试图用意念让队长晚上做噩梦。
六月的夜比寒冬冷，有人收到两大箱巧克力甜蜜蜜，他们只能给收到经理友情赠送的两箱降压药，还是为了让他们活着以便更好地压榨。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造孽啊，夏季赛之前我们公关多清闲，好多战队的公关都想跳槽，而现在……”薛成岭唏嘘着，朝窗口一双双怨念的眼睛挥挥手，提着餐盒要往狗窝走，被钟律半道截胡。
“我去吧，你们早点休息。”钟律充分发扬关爱队友的好队长精神，换来队友集体竖起的中指。
拿他们当什么借口呢？
司马律之心路人皆知。
夏公公的待遇很好，一日三餐加夜宵，去门卫室逛一圈还能收货鸡腿鸭脖香肠面包等零食，每天工作只有卖萌，羡慕坏了一群打工人。
钟律找了个保安让他帮忙把箱子送到自己宿舍门口，在夏楚轩旁边蹲下，陪他一起喂狗。
这段时间他算是见到了未来世界冠军队长训练起来有多拼，明明在同一个训练室、吃同一锅饭、住同一层楼，愣是没有时间聊上几句，这还是确定夏楚轩在夏季赛打首发以来两个人头一次安静地独处。
夏楚轩对于穿越的反应过于淡定，好像只要给他网线和电脑、还能继续上场比赛，一切都是小问题，反倒是钟律一有空就在想这件事，按照夏楚轩简短的描述，他们两人所处的应该算是平行时空。
关于平行时空和时间轴的穿越理论网上有很多人讨论，钟律仔细查看过相关文献和理论，对着诘屈聱牙的专业名词头疼了好久。
虽然霍金穷极一生都没能研究明白这一理论，目前也没人能从科学角度证实这种假设，但一个人脑袋受伤后醒来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脑子里还多了本不属于这个人成长经历上该有的记忆，这就已经够不科学了。
特别是小时候两人在山上的短暂交集，真实的触感怎么也不像是在做梦。想到后来收了他巧克力的小朋友查无此人，只有一个同名同姓同长相且当日也出现在墓园、他却没有见过的夏楚轩，钟律给赞同“平行宇宙会在某一瞬间交汇”理论的评论点了个赞。
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玄学，有些事就是个怪圈，想多了容易把自己套进去。钟律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些啃得他头疼的理论，他更关心夏楚轩没有父母后过得怎么样：“你回去后怎么样了？去那位叔叔家了吗？”
当初夏楚轩用他手机拨出的号码他后来也打过，不过成了空号，上一个用这号码的人是个九十岁的老太太，人已经入土了。
“没去。”夏楚轩用一次性筷子扒拉肉丸，看狗子摇头晃脑追着丸子咬的模样，嘴角弯了一下，“报警把他骗我的钱追回来，玩LOL之后又能接代打，一个人也过得下去。”
过得下去，但肯定不轻松。钟律看出夏楚轩不想多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把水盆往前推了推，示意夏公公别光吃肉，喝些水。
这狗是个欺软怕硬的，被夏楚轩教训过一次，在夏楚轩面前老实得像条假狗；轮到好吃好喝供着它的钟律可就不给面子了，一扭屁股用小短尾巴对着他，继续埋头大嚼。
夏楚轩屈起食指敲了敲水盆，柯基立马凑过来，伸着粉红的舌头吧唧吧唧舔水喝，小短尾巴摇成一朵花。
钟律磨牙。
死东西。
抓去下火锅吧。
“真厉害，我养这家伙好几年，头一次见它吃冻干吃得这么痛快。”钟律看夏楚轩又拨了一块蔬菜冻干到肉段上面，柯基喝完水，乖乖伸舌头将菠菜冻干卷到嘴里，不由为夏楚轩鼓掌，“以后退役了你还可以去训狗。”
夏楚轩扒拉一块胡萝卜冻干给柯基：“你把它拎起来晃两下，它也听你话。”
“有道理。”钟律真的双手卡着柯基的前腿把狗拎起来，凑近它嘴巴微张眼神懵逼的狗脸，笑着问，“以后听不听话？”
柯基“汪”了一声，使劲扑腾小短腿想要下去干饭，反而被提得更高，还晃了两下。
外人眼中老成稳重的SUM队长难得带上一丝孩子气，墨一样黑的眼睛亮得惊人。夏楚轩不由多看了几眼，手比脑子快，趁机抓拍一张，照完了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
……应该没被发现吧？
夏楚轩莫名有些心虚，手指在删除键上踌躇几秒，还是舍不得下手。
再说了，那么多粉丝能拍，我拍一张怎么了？夏楚轩想着，一巴掌把那一丢丢心虚扇飞，若无其事地移开镜头，假装自己在拍风景。
钟律余光瞥他一眼，没揭穿他，甚至稍微侧过脸，确保从夏楚轩的角度拍出来的照片更好看，可惜夏楚轩没再拍第二张。
狗子见两人都不理它，呜咽一声，甩了甩尾巴，老老实实不动了。
“早听话不就好了？”钟律放下学乖的柯基，把水盆推过去它也不躲，乖乖夹起尾巴低头舔水，瞄一下钟律，再舔两口，悄咪咪的小眼神像极了夏楚轩，看得钟律心里发软。
钟律挠了挠狗耳朵，偏头看夏楚轩在拍狗，问道：“给你哥拍个照发过去？”
“我看过日记，我们以前关系不好。”夏楚轩的日程里没有和原身家人缓和关系这一项，他只想拿冠军，而且……“你确定他没拉黑我？”
“不会，你发吧。”钟律没说出口的是，到现在他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总担心那天睡醒后，夏楚轩就消失了。
他没问夏楚轩有没有想过怎么回去，但如果有了足够多的牵绊，也许他会更喜欢留在这里。
夏楚轩无所谓，反正手机里有现成的，随便挑两张发到夏铭轩微信，惊奇地发现原身居然也没拉黑他哥。
片刻之后，柯基啃冻干和柯基喝水的照片成功吓得刚起床的夏铭轩手一抖，把手机摔了。
他眼花了？
是谁在给他发消息？？？
兄弟二人上次亲亲热热一起分享猫猫狗狗的照片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夏家长子认真思考五分钟，觉得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号被盗的可能性大一些。
至于那条狗，从小就不喜欢喝水，逮着肉大口炫，每次都把给它配餐的蔬菜冻干推到一边，非得掰开它的嘴硬塞，这只吃蔬菜冻干吃得无比痛快的舔狗肯定不是他的夏公公。
犹豫片刻，他捡起手机，没有急着回复夏楚轩，戴上眼镜仔细看了两眼，确认不是眼花，点开钟律的头像，试探着给老朋友发了条微信：【夏楚轩跟你在一起吗？他被盗号了？】
钟律回得很快：【没被盗号，他前段时间下楼时磕到脑袋了，现在变得又乖又可爱。】
夏铭轩对着这条消息沉默良久，开始思考钟律也被盗号的可能性。他点开应用商店，下载微博APP注册账号，准备看看SUM战队官博有没有关于队长微信账号被人盗走搞诈骗的澄清。
只是点进搜索，用不着他动手打字，便看到夏楚轩的名字赫然挂在热搜前十，足足三条——#夏楚轩：我磕头了也变强了#、#夏楚轩回复你爹炸了#和#钟律夏楚轩CP营业#。
人的本质是八卦，在两个正经热搜和一个充满桃色的词条之间，夏铭轩情不自禁地点进了最后一条。
这条热搜里真正的CP粉露头不多，基本都在安静嗑糖，大多是看热闹的路人在起哄，可往往路人的发言更加劲爆，比如CP粉的进展才到牵手接吻，他们都开始计算小的那个十八岁结婚到二十五岁退役正好是一轮七年之痒。
夏铭轩大受震撼。
在夏铭轩的旧印象里，从夏楚轩走上作妖道路开始，钟律就没给过那小子好脸色，怎么他出国几年他俩都有CP粉了？
他在热搜里提出问题，很快有CP粉冒泡给他放个指路链接，不是什么同人作品，而是两人的赛后采访。
评论区有不少喷子，被顶到最热的一条“说他磕脑袋不如说他脑袋炸了”有幸得到夏楚轩“你爹也炸了”的回复，看时间是采访视频刚放出不久。
夏铭轩往下翻过一排问号，又找到一句夏楚轩的回复——“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就算是说你爹炸了”。
这两条回复已经过了几个小时，赞数仍然以刷新一次十几个的速度增长，夏铭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这他妈就是姓钟的说的“乖”？
合理怀疑磕破脑袋的其实是钟律本人。
短短几分钟的视频很快放完，再往下翻还有老生常谈的开房谣言，在酒吧进一间房的监控实在是太实锤了，夏铭轩瞳孔地震，缓缓退出微博，抓起床头的水瓶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凉水，给钟律发微信：【你没趁那小子未成年的时候下手吧？】
钟律回了一个省略号和一个奥利凡德表情包：你制杖吗.jpg
夏铭轩严肃警告：【不要犯不该犯的错误，知道吗？】
钟律干脆不理他了。
夏铭轩切回和夏楚轩的聊天，看着两张照片，有些出神。
夏楚轩刚到夏家时有些拘谨，那时夏铭轩也才上一年级，对佣人背着他们谈论的什么“争家产”不太懂，只知道突然多了个比他小三岁的弟弟，他得做出哥哥的样子。
最初几年两人关系还不错，小小的夏楚轩不爱说话，总是闷不吭声地跟在哥哥屁股后头跑，夏铭轩有什么好东西也想着分他一份。兄弟俩第一次闹矛盾是因为两张钟律去国外旅游寄回来的明信片，他们看中了同一张，谁也不肯放弃，最后约好猜拳决胜负，他的剪刀输给了夏楚轩的石头。
夏铭轩把明信片往夏楚轩手里一塞，气鼓鼓地跑回房间午睡，一觉醒来，发现门缝里夹着他看中的那张柯基图案的明信片，是谁塞的不言而喻。
微信又响了一声，夏铭轩回过神，看着柯基蠢兮兮地喝水吃菜的模样，笑了一下，给夏楚轩回了个玫瑰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