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质
对方的人还没有靠近, 声音就先传了过来,“怎么又是你这个小姑娘?”
贺云舒原本已经在脸上摆好了最真诚的微笑,正准备表达出最陈恳的谢意, 听到这话, 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这可是救命之恩……默默在心中如此念了几遍,贺云舒的心情才缓了过来,没再继续纠结这种小事。
“是你救了我吗?”贺云舒调整好呼吸, 再次露出了最诚挚的神情,“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这份大恩大德,我必定会全力报答。”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 那个白衣银发的男人终于落在了这块石板之上,站定在贺云舒眼前。
贺云舒刚一看清对方的样貌, 顿时便被惊艳了一下。
银发之下,是一张十分精致的脸。脸如鹅蛋, 唇如朱砂,瞳孔漆黑如墨, 眼角微微上翘, 长长的睫毛微卷着,皮肤白得发亮, 莫名让人想到夜空中皎白的月光,看起来端庄而又典雅。
从小到大,除了自己之外,贺云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貌的人。
这是多么完美、多么适合宫廷长裙的一张脸啊!同时贺云舒也忍不住腹诽,你长成这样,怎么好意思叫我小姑娘。
只听这美人朱唇轻启, 冷冷清清道,“我根本没打算救你。”
什么?
贺云舒愣了一下,指了指脚下的毛毯,“难道这不是你的东西,不是你把它放在这里的?”
“这确实是我的东西,也确实是我放在这里的。但我只是刚好将它放在这里,你又刚好偏偏掉到了这上面而已。”银发青年随意地瞥了贺云舒一眼,“你不要这么自作多情,不要以为我是故意救的你。”
……好吧。
贺云舒一下子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银发青年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晃动了脑袋,头发从肩头滑落,让贺云舒看到他肩膀上的些许鲜红血色。
“你受伤了?”贺云舒顿时表现出了一些担忧。
“这点小伤根本不需要在意。”银发青年傲慢地表示,“他现在比我更不好受。”
贺云舒还是有些担忧,但对方表现得如此不屑一顾,他也不好在这一点上多做纠缠,转而又问道,“向杉呢?跑掉了?”
对方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好吧,向杉果然已经跑掉了。想来也是,身怀系统不说,还偷了那么多装备,要是连跑都跑不掉,那可真的就是个笑话了。
但面前的银发青年显然不这么想。自己让向杉跑掉了的这个事实,似乎令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你是特意等在这里堵他的吗?”贺云舒说着又提起裙摆,庄重地行了一礼,“不管你是不是有意救的我,救命之恩都是事实,我绝对会将这份恩情放在心上的。”
银发青年却没有回应这份感激之情,只是沉着那张漂亮的脸,心情不太愉悦地将贺云舒看了片刻,“小姑娘,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还真是说来话长了……贺云舒干笑两声,没有正面回答,试图含糊地应付过去。
“不管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显然非常重视你。甚至在和我对打的时候,他还几次三番想要脱出手去救你。”银发青年擦过贺云舒的身侧,走到石板上紧挨着山崖的那一端,“哪怕他现在跑掉了,但只要你在我的手里,他迟早还会找回来。”
说到这里,他又回转过身,冷漠地将贺云舒上下打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质了。”
贺云舒慢慢吐出一口气,这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
人质是什么鬼?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不不,我觉得向杉没有那么傻。既然知道你在这里,他肯定就不会再回来了。”贺云舒感叹着自己的不幸,努力试图改变对方的主意,“你拿我当人质也没用,还要花费精力看管我,不如还是先放我回去吧。”
“不,我不需要花费精力看管你。”银发青年表示,“如果你有那个本事,你可以现在就跑。”
贺云舒嘴角微抽,默默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好吧,在这么一个凭空从山崖凸出来的石板上,他还真的连跑都没地方跑。
不过眼前这个银发的家伙,应该也不会一直留在这个石板上面吧。他既然说自己是人质,要走的时候肯定会带着自己一起走,不然万一自己被猛禽给弄死了怎么办。可以等到了新的地方,再考虑怎么回去的事嘛。
正当贺云舒想到这里,便见银发青年抬起手,按在了身旁的山崖岩壁上。
岩壁突然泛起了一圈涟漪,而后就像一个肥皂泡泡一样破开了,露出了足足三五人高的入口,里面是一个幽深的洞穴。
洞穴里面,还有一个气息全无、血肉模糊、不知道被什么野兽给啃食到一半的山羊尸体。
贺云舒顿时愣在原地,后背的汗毛顿时隐隐倒竖起来,十分后怕。
原来这个凸出来的石板一直紧连着一个洞窟,只是这个洞窟之前被幻术给掩饰住了,才叫贺云舒一直没有看到。
而那山羊尸体的凄惨模样,叫人忍不住脖子一凉,控制不住地猜测着这洞窟深处究竟藏着怎样恐怖的野兽。
贺云舒看了身旁的银发青年一眼。
但对方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十分淡定地走入了洞窟,蹲坐在那山羊尸体旁。
然后,在贺云舒震惊的目光下,他扯下了一条血淋淋的羊腿,这就样塞入口中,直接啃嚼了起来。
贺云舒都快被吓死了,张开的嘴好一会忘了合拢。
他说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头被吃到一半的山羊,合着这就是眼前这家伙没吃完的午饭啊!
合着这家伙就是刚才让贺云舒感到害怕的那头未知的猛兽啊!
这么一个如此冷清典雅的美人,配着如此血腥的画面,真是说不出的违和,说不出的残暴。
贺云舒忍着深深的蛋疼感,开始思考一个更蛋疼的问题。
待会儿如果对方分他一条生肉,他要去哪里找火把生肉烤熟?
……但事实证明,贺云舒想多了。
只见这银发美人啃完羊腿啃羊身,啃完羊身啃另一条羊腿,就这么埋头一直啃啃啃,啃了不过十来分钟,一整头羊的尸体就全部变成了骨架。
那可不是一只小小的羊羔,而是一个成年的整羊,弄成烤全羊后要足足一二十人才能全部啃完的那种啊!
这是多么惊人的食量!就是吃完之后满脸是血,这画面真不知该说艳丽还是该说恐怖。
而后只见这血腥美人抬手往空中一扬,贺云舒便看见自己脚底下的毛毯微微颤动,一些羽毛从边缘蔓延出去,很快爬到了对方身侧。
一番打扫之后,羽毛毯再次吐出了一团暗红色的小球球,直接吐到了山崖下面。
而美人已经重新干干净净,身上再没有一点血污。
就连肩头处渗出衣物的一点血迹,一时间也被打扫干净了。
但仅仅过了片刻,又有新的血液渗了出来,显然伤口还没愈合,并不像本人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伤。
银发美人偏头看了看这伤处,眉头微皱,感觉烦躁。
但他仍旧没有多做处理。似乎在他的认知之中,伤口这种东西,哪怕放着不管,也可以很快就顺利愈合。
然后他抬起双眼,再度看向了贺云舒。
贺云舒不禁端正了态度,严肃了精神,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但这家伙只是就这么默默看了贺云舒许久,然后扭开了脑袋,一个字都没说,唯有神情比较复杂。
这、这又是怎么了?贺云舒莫名惶恐。
接着便见这银发美人默默走到山洞的边缘,倚着墙角坐下,双手抱在膝盖上,脑袋枕在手臂上,合上了双眼。
片刻之后,他的身体开始微微起伏,呼吸变缓,显然已经开始了午休。
贺云舒无比怔愣,又无比懵逼。
他想了很久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然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默默看了看自己脚下正踩着的羽毛毯。
似乎,好像,或许,可能,他占了对方的床?
贺云舒不禁狠狠抽了抽嘴角,尝试着离开了毛毯,轻轻将脚给落到地面上。
但脚底刚刚碰到地面,他又忍不住将这只脚给收了回来。
羽毛再次蠕动起来,清理着他被弄脏的脚底,挠得贺云舒有些痒。
在掉下来之前,他还没有来得及穿鞋子啊……二十多年来无比精致的生活,让他没有办法轻易做到光脚走路这种事情,而且还是如此肮脏粗糙还布满了小石子的地面。
但如今他已经落难了,刚刚保住了性命,又成为了别人的人质,不可能依旧过得如同以往那样精致,他必须适应生活。
贺云舒叹了一口气,终于再次踩到了地面之上。
那无比粗糙的触感让他皱起了眉,需要花意志力努力忍耐,才能勉强忽略脚底的不适。
然后他抬起手,轻轻碰到羽毛毯的边缘,试着往上一提。
羽毛毯就像个普通的毛毯一样,轻轻松松就被他给提到了手中。然后他再往前一卷,便将整个毛毯都拿了起来。
贺云舒抱着手中的毛毯,走到洞穴中那个正在埋头午睡的家伙身前,让毛毯披在了对方身上。
起初银发青年并没有什么反应,披着毛毯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歪倒在了地上,毛毯仍旧披在他的身上。
又过了一会儿,他在睡梦中下意识地往地上打了个滚,用毛毯将自己整个人都卷在了里面。
贺云舒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猜对了。这毛毯确实是对方的床,甚至还兼顾着棉被的功能。
但还不等他移开视线,去打量洞穴内的其他地方,便看见眼前的家伙又打了一个滚。
贺云舒顿时有种微妙的感觉,似乎对方这高深莫测的形象隐约塌陷了一个角。
他摇了摇头,止住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站起了身,决定趁对方还在睡觉的时候好好找找有没有出路。这个山洞十分大,他的视野只能看到靠近入口的一小块地方,里面还有极大的空间让他慢慢探索。
但是里面实在太黑了,没有光,又时不时有不知名的小虫子在身边飞舞,还根本看不清,让人的心情十分压抑,并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而且光脚走在地上真的很疼。
于是仅仅十来分钟后,贺云舒又再度回到了这个靠近入口的地方,放空思维,默默看着那银发青年熟睡时的姿态。
然后,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面,这家伙又打了六个滚。
……不,不是贺云舒想要变得这么无聊的,可是他现在根本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做!
正当他如此腹诽的时候,眼前的家伙终于醒了。
银发青年打着呵欠,挣扎地睁开了双眼,然后便与贺云舒四目相对。
贺云舒眼底那些显而易见的哀怨情绪,让他稍微愣了愣。人质现在好像很不开心,可他并不知道人质究竟为什么不开心。
银发青年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毛毯,猜测着是不是自己在睡梦中将这毯子给抢过来了。
然后他伸出手,默默再度将毛毯递给人质。
结果人质好像更不开心了。
然后银发青年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虽然不开心的原因并不只有这么一点,但贺云舒现在确实非常饥饿了,便点了点头。
于是这银发青年叹了口气,默默站起了身,“居然还要吃东西,真麻烦。”
贺云舒简直要呵呵了。你在我面前生吃了那么大一头山羊,我需不需要吃东西,难道你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还好,这家伙只是口中抱怨两句,丝毫没有试图推卸喂养人质的责任。他走出入口,很快从那石板上飞了下去。
临走之前,他还再度往洞口处点了一下,将这山洞给重新遮掩起来。
贺云舒此时饿得简直都有些发昏了。
但是现在连看人打滚都没得看了,真的是太太太无聊了。贺云舒忍不住又开始无比想念起自己的竖琴,想着想着,顿时越发伤心难受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散去心中这郁结的情绪,再度往洞穴深处走了走。
在上次探索洞穴的过程中,他发现一个流动的水源,还尝试着喝了一口,水质十分干净。
如今他再次找到了这个水源,却不是为了解渴,而是因为……
脸上的妆容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还多,早就让他感到有些不舒适。
哪怕化妆包不在手边,找不到卸妆水卸妆油卸妆棉等等等等,他也必须要卸妆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