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公寓诡楼（完）
　　事情终于明朗起来——804的董老头在秘密研究邪术, 他让赵安帮自己杀人，然后找屠宰厂老板把尸体处理掉，而死者的冤魂则被他封印在猫的体内。
　　在这栋大楼里, 他们已经合作实施了五起谋杀案，不出意外的话, 下一个受害者正是小月。
　　但是因为玩家们的出现, 赵安杀人的事情败露了, 也许他在逃跑前去找了董老头, 董老头想杀赵安灭口，于是对他施加了某种邪术, 令赵安失去了神志并以为自己是一只待宰的猪。
　　林升越想越愤怒，他不觉紧紧攥住了拳头, 董老头应该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想出这样阴毒的法子续命，只不过他自己的命是命, 难道其他人的就不是吗？
　　站在804的门口，林升只觉一阵阵怒火在胸膛里乱窜，游戏让自己来保护董老头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人, 是不是成心恶心人呢？
　　真是呵呵。
　　“咚咚咚”
　　林升把手揣进兜里，指腹摩挲着粗糙的麻绳，那是章玖绑小月剩下来的绳子。
　　董老头刚一开门, 林升便出手把他捆了起来。
　　804室内依旧漂浮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林升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把董老头扔在了门外。
　　看着林升闯进自己的屋子东翻西找, 董老头用破锣一样的嗓子对他说出各种恶毒的诅咒, 林升却不予理会, 他要找到董老头施用邪术的证据,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要找到破解的办法。
　　房间地板上，续命灯还在静静燃烧，这次林升径直走过去拿起来仔细端详，只见灯托上绘制着北斗七星的图案，工艺十分精致。
　　在古人眼中，北斗七星不仅可以指明方向，还被寄托了很多玄学的寓意，结合这个图案，再看向房间的时候，林升赫然发现地上的烛台连起来竟也是北斗七星的排列。
　　想来这样的布置必然有其中的考虑，可能是什么阵法？
　　北斗七星……
　　七？
　　董老头和屠宰厂老板密谋的时候说过，还差两个人。
　　当时失踪的是五个人，看来董老头的邪术必须要杀七个人才能成阵，这样的话人数和灯盏就对上了。
　　赵安一直都是董老头的杀人工具，他刻意接近小月并伺机下手，这就说明小月是那剩下的两个人之一。
　　而至于最后的那个，会是谁呢？
　　林升沿着这条思路想了下去，照邬子安所说，如果董老头和屠宰厂老板只能活一个的话，那么可以推断的是，董老头是准备最后杀死屠宰厂老板的。
　　团伙作案、密谋杀人，最后再来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好阴狠的心思！
　　被他摊上了这样一个NPC，林升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眼下的情况和董老头的规划却不太一样——小月没死，赵安却死了。
　　不知道赵安能不能算一个？
　　如果可以算的话，还是差最后一个。
　　林升焦躁地揉了揉头发，他心中清楚，邬子安虽然蛇蝎心肠，但是她说的关键信息却未必做了假，难道自己和戴毅最后只能剩下一个人活命？
　　董老头需要七条人命给自己续命，杀了屠宰厂老板，他就能活；不杀，他就会在第七天结束之前死掉……
　　难道自己和戴毅真要开始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吗？
　　林升不由得回想起进入这个副本后的一幕幕。
　　第一天，他推开保安室门的一刹那就认出了戴毅——那个在黑市卖仙人球却死活不给他打折的男人，可戴毅却装作不认识自己；
　　戴毅是个低调的大佬，虽然嘴上说着要solo、你们谁都别来烦我，但实际上却好几次出手相救；
　　就在不久前，林升和戴毅从八楼下楼梯。路过七楼的时候，戴毅特地去查看703一家有没有情况，虽然被他关照的章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这一举动，但林升却都看在眼里……
　　越想越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与这样的人厮杀个胜负？为什么游戏一定要强迫他们俩反目成仇？
　　林升一拳捶在了墙壁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林升这一拳下去，仿佛鼻尖萦绕的那股臭味更加浓郁了一些。
　　被熏得一迷糊的林升：？？？
　　他用衣袖堵住鼻子，嫌恶地挥动着手臂，该死的董老头把窗户都封住了，想透透气都没办法，这味道像是暑热天气里怄了几天的臭鸡蛋，救命！怎么会这么臭呢？
　　林升一边走一边寻找臭味的源头，他最终在一堵墙面前站定。
　　没错了，臭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只见这堵墙上贴着老旧的墙纸，各式各样绽放的牡丹花铺了满满一墙，像是上个世纪的农家院风格。
　　林升仔细观察，只见墙纸的一角皱皱巴巴，有些起皮，大概是受了潮，墙纸开始脱落。
　　墙纸后面有什么，为什么只有这一处受了潮？
　　腐烂的臭味、受潮的墙纸……看着牡丹浓艳诡异的颜色，林升心里有点发毛。
　　但是一想到董老头要害死屠宰厂老板，林升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破解的办法！
　　他深吸口气（并不），然后用手指夹起墙纸翻开的一角，一咬牙一狠心，“刷啦”一下将墙纸撕开！
　　眼前的景象令他震惊到失语，只见墙纸后面竟是密密麻麻贴着的符咒，从墙根到天花板，数量能有千余张之多，看着十分渗人。
　　恶臭更加浓郁，林升掩住口鼻，几乎要咳嗽起来。
　　董老头用满墙的符咒封印着什么东西，就在这堵墙里面！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几声响动。
　　想起董老头还被捆在外面，林升连忙跑了出去。
　　走廊上，只见戴毅单膝跪在董老头后背上，将他整个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董老头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此情此景竟是和制服赵安时一模一样！
　　见林升来了，戴毅立刻解释道：“他想跑。”
　　一见到戴毅，林升顿时不知该做何表情。
　　邬子安说的话已经被证实了，董老头恐怕是给屠宰厂老板下了什么降头，等到时机成熟，董老头会像对待赵安一样对待屠宰厂老板……
　　屠宰厂老板死了，戴毅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林升声音一哽。
　　“谢谢……，我在他房间里发现了点东西，你要不要来看看？”
　　林升紧了紧董老头脚上的绳子，重新把他绑在走廊的暖气片上。
　　戴毅看着林升，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像陈奇那样误会自己要对董老头不利，没想到林升直接选择了相信自己，还说谢谢。
　　戴毅的心中蓦然涌上一种奇妙的感觉。
　　《天幕》不允许玩家之间互相攻击，这是墨守成规的共识，然而这局游戏里的设置却给了玩家很多想象的空间。
　　戴毅在第一天就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玩家可以通过杀死NPC的方式杀死其他玩家。
　　人心险恶不得不防，戴毅虽然没什么仇人，也不怕别人找自己麻烦，但是他不想搅和进来，这才跟其他人保持距离。
　　唯一能够避免这种互害机制的就是保安队队长，戴毅猜测，邬子安当时那样势在必得，想必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她想要招募戴毅，因此断然不能和戴毅“对局”，什么“身体不好”不过是托词罢了。
　　在这局游戏中，太多人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从一开始就在互相算计了，但也正因如此，林升付诸自己身上的信任才更加弥足珍贵……
　　林升把戴毅带到了那堵墙面前，即使是他，看着这满墙的符咒也不禁目瞪口呆。
　　“是他策划了那些失踪案，他每天都在咳血，所以通过邪术给自己续命，赵安和屠宰厂老板都是他的帮凶……”
　　林升说到这里忽然停住，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他终于还是对戴毅坦诚道：“董老头想杀人灭口，我怀疑屠宰厂老板很快也会出现赵安的症状，他们眼睛里灰绿色的线就是董老头的邪术。”
　　“还记得那天我们偷听到的谈话么？当时董老头说还差两个人，不算张先生的话，赵安和屠宰厂老板正好是两个！杀了他们就能给董老头续命……”
　　在林升说话的时候，戴毅一直抱着手臂看他，林升明显有些紧张，似乎是怕戴毅误会，他主动解释道：“但我并不认为这是死局，屠宰厂老板身上的咒或许可以解开，无论如何，我们总要试一试！”
　　林升越说越激动，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与戴毅反目成仇、拼个你死我活是什么样的场面，也许邬子安会觉得喜闻乐见，但是林升极力想要避免那种情况的发生。
　　看见剧情了又能怎样？如果一切都是定数，那么人为什么还要努力拼搏，直接躺平不就好了吗？
　　然而话虽这样说，就是不知道林升的心情能否让戴毅产生共鸣。
　　林升紧张而又期待地看着戴毅，他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为的就是表明自己的诚意，但如果戴毅不愿意和他“共赢”，林升也做好了准备，他有蜗牛壳和刚收服的橘猫，就算不敌对方也能撑一阵儿。
　　戴毅的目光落在林升脸上，依旧是冷冷的，良久，他终于启唇。
　　“我知道。”
　　林升的表情定格住了。
　　“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戴毅淡淡道：“我知道。”
　　林升一愣，但想想也是，自己都能发现的线索，戴毅肯定也早就瞧出了端倪。
　　林升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他被情绪一时冲昏了头脑，这才对戴毅的游戏进度有了错误的判断。
　　犹豫了一下，林升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那你相信我们都能活着出去吗？”
　　对于戴毅的答案，林升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戴毅有充分的理由不相信自己，人心隔肚皮，况且自己是个新人，说什么解开屠宰厂老板身上的符咒完全是空口无凭。
　　对于戴毅来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了董老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不会更坏了。
　　林升死死盯着戴毅，等着他的回答，他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只见戴毅摸了摸下巴，挑眉道：“你不是也选择了相信我么？”
　　“说实话我很意外，毕竟刚才在走廊上，那个场面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你可能会以为我要杀了董老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选择了相信我，但总的来说，被相信的感觉还不赖。”
　　戴毅说完轻轻一笑，伸出手在惊愕不已的林升肩膀上拍了两下。
　　“走吧，让我看看你想用什么办法解开董老头的邪术。”
　　*
　　午后，和煦的阳光从窗子外透了进来，屠宰厂老板正躺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他总是无缘无故感到身体疲惫，四肢也开始渐渐不听使唤起来，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心里盘算着明天就去找个老中医给自己看看。
　　正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屠宰厂老板蓦然睁开眼睛，只见两个保安没敲门就闯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大惊失色，连忙把翘在办公桌上的脚拿了下来，正色道：
　　“你们干什么的？！”
　　保安没回话，他这才看见，两个保安身后还有一个人，正是八楼的董老头，手脚还都被捆着！
　　“老董……？”
　　在来时的路上，林升早已经跟戴毅商量好了，进到办公室之后，他们二话不说便直接冲向屠宰厂老板。
　　戴毅一把擒住他后颈，林升绑住他两只手。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屠宰厂老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五花大绑，跟他的朋友老董排排站了。
　　“你们要干什么？我办公室里有钱，你们把我放了，我告诉你们钱在哪！”
　　屠宰厂老板还以为他们两个是要抢劫，谁知“劫匪”对他的提议不为所动，他正要问清楚这两人为什么把自己绑起来，只见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人。
　　邬子安讶然地看了看绑在一起的两名NPC，再一抬头，只见本应该针锋相对的戴毅和林升此刻正站在她面前，一派祥和，丝毫没有要开战的意思。
　　沉默了半晌，邬子安忽然道：“戴毅，屠宰厂老板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发病了，把他绑起来也没有用。”
　　不等戴毅回答，屠宰厂老板本人先不干了。
　　“发病？发什么病？你怎么这么说话！咒谁呢？！”
　　邬子安看了眼他灰绿的眼睛，无情道：“咒你的可不是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身边的人？”
　　屠宰厂老板半信半疑地看了看老董，“老董，她在说什么？”
　　董老头没出声，林升却替他回答了。
　　他半开玩笑似的说道：“知道赵安是怎么死的吧？你也快了，给你们两个下咒的正是他，快问问他要怎样才能解开，不然就来不及了。”
　　屠宰厂老板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升，老董给自己下咒？怎么可能？
　　这三个人一定是在演戏呢，这年头的劫匪真是文明了，不采用暴力方式反而开始玩攻心计了。
　　他随即扭过头去看老董，想要从他那里求证自己的想法，然而董老头已经懒得演下去了。
　　那些人发现了他的秘密，这个蠢货却还毫不自知，哈哈。
　　虽然没有言语，但屠宰厂老板在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分明读出了怨毒的笑意。
　　屠宰厂老板：“……”
　　他和算命的共谋了连环杀人案，自然知道算命的董老头不是个什么好人，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阴损的老家伙竟然把算盘打到自己头上了！
　　“你这个老不死的！！！”
　　“鳖孙！看看咱俩谁先死！”
　　怒火一点即燃，两个NPC现在都恨不得杀了对方，但绳索束缚住了他们，于是两个罪大恶极的人只能转而互相对喷，恶语相向。
　　林升想了几种办法解开屠宰厂老板中的咒，尽管邬子安一再告诉两人那是不可能的，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尝试自己的想法。
　　林升先是来到了流水线车间，在工具间找到了一个桶，他拎着桶找到了盛装着废弃边角料的池子。
　　池子里面都是动物脏器，肮脏的血水混着漂浮的肉块和结缔组织，光是看一眼就令人作呕。
　　林升用桶装了些池子里的东西，然后回到了办公室。
　　血腥气混着恶臭顿时弥漫在空气中，邬子安捂着口鼻连连后退到窗口。
　　林升已经被熏得麻木了，彻底豁出去了，他看了一眼戴毅，后者稍作犹豫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默许后，林升拉来一把椅子，然后把屠宰厂老板的双腿跟椅子腿绑在了一起。
　　对待这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林升的动作里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客气礼貌，他粗暴地捏住对方下颌，强迫他仰着头张开嘴。
　　屠宰厂老板的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含混声音，戴毅给林升递了个舀子，他从桶里舀起一勺便灌进屠宰厂老板的嘴里。
　　“啊呜呜啊啊唔——”
　　“呕——”
　　不光是屠宰厂老板，就连围观的邬子安都吐了出来，林升其实也不想这样，但是他怀疑董老头在食物中下蛊，这才导致屠宰厂老板和赵安中招。
　　眼下没有催吐药，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不过一想起被他无情残害的五个女孩子，纵使林升好脾气了二十多年，一狠心还是下手了。
　　屠宰厂老板呕吐不止，他吐得弯了腰，连人带椅子都翻倒在地上，呕吐物在他头边渐渐形成了一个湖泊，董老头可能活了六十多岁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呆愣愣地张大了嘴巴，随即又立刻紧紧闭上。
　　屠宰厂老板呕吐不止，林升似乎觉得还不够，强硬地继续灌了几勺，惨烈的叫声充斥在狭窄的办公室内，场面渐渐失控了起来。
　　戴毅答应林升试一试的时候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可现在看起来，林升就像是释放了心中的小恶魔一样，他一改平日温良的形象，出手稳准狠，这令戴毅大为震惊。
　　屠宰厂老板还在继续呕吐，如果之前的呕吐物还算是正常的话，那么现在开始则明显有了异样。
　　他的嘴边逐渐开始挂满了绿色的粘稠液体，与此同时，眼睛里的灰绿色却明显变淡了。
　　戴毅一喜，林升的办法竟然真的奏效了！
　　戴毅把屠宰厂老板从小湖泊里一把拎了起来，后者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再睁开眼睛时，灰绿色的线已经消失殆尽。
　　“成功了！”
　　林升激动不已，果然游戏本身并没有给玩家设计无法破解的死局，只是有太多的人一听说两人之中必须死一个，立刻便调转枪口跟自己人拼个你死我活。
　　但凡他们能够相信彼此，并且为之做出尝试，他们就会发现一起活着出去其实很容易。
　　也许这就是人性的考验吧。
　　戴毅确认屠宰厂老板已经安全之后便把他丢去了墙角，现在已经不用担心他了，于是他看了眼董老头，转而对林升道：“你呢？你怎么办？”
　　董老头灰白着一张脸，怕是命不久矣，与其他NPC的情况不同，恶性疾病是玩家无法战胜的困难，现在他续命的邪术已经被破解，董老头就要等死了。
　　林升：“放心，我有办法。”
　　他的办法其实早就想好了——能量饮料，这东西在副本里类似于肾上腺素一般的存在，董老头身子骨虚，能量饮料在他身上发挥作用的效果反而会更好，持续效果不止5分钟而已。
　　两支能量饮料虽然治不好董老头的恶疾，但是让他勉强撑到玩家脱离副本还是能做得到的。
　　林升抬头看了看表，现在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三个小时。
　　“差不多够了。”
　　作者有话说：
　　我们林升其实是一个非常的感性的人，这是设定哈~，你们看到林升送马一晨能量饮料的时候应该就发现了。
　　下一章就要回“平台”了，公寓诡楼这个副本还有点尾巴，会穿插在里面交待，另外下一个副本会有林升的老朋友出场。（作者喜欢的角色就会被经常领出来溜溜，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