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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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一共开了七枪。手臂发酸,指尖震颤,耳畔的枪声久久不绝,待到薄烟散尽,回音消弭,我、身后的老人和场外观众虞百禁齐齐盯着第七根木桩,被橡胶子弹击中的木雕如陀螺般飞转,一时半会儿竟没有静止的迹象。

第26章

我一共开了七枪。手臂发酸,指尖震颤,耳畔的枪声久久不绝,待到薄烟散尽,回音消弭,我、身后的老人和场外观众虞百禁齐齐盯着第七根木桩,被橡胶子弹击中的木雕如陀螺般飞转,一时半会儿竟没有静止的迹象。
我放下枪,看不清那悬而未决的结果和它的形状,底座貌似是圆的,头部尖而上翘,整体近似于葫芦形,我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哪种动物?老人回答,是一只鸟。

还没刻完,算半成品,充数用的。先前那只送给了容晚晴,她说她想“留个纪念”。

“真可爱,您学过雕刻?”她问。“上哪儿学去,”老人摆手,“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这地方什么都缺,就木材和时间最多。”

他的时间多吗?不,可他早就腻了,充裕得像是强加,冗长得如同刑罚。他过早的失却了一切,自甘投入树林的牢狱,只等命运择日宣判,可他偏偏活得如此健康,如此寡淡。“那不是很好嘛。”

女孩捧着木雕摩挲把玩,爱不释手,“我喜欢小鸟。

“希望它们永远别被关在笼子里。”

雏形初具、雕琢粗疏的木头小鸟有惊无险地旋转数圈,终究是跌下了木桩,掉进草丛里。我不禁悄悄地松了口气,说不出哪来的侥幸,洪钟般的嗓音就在后方宣布:“击中目标七个。及格了,小子。

“接下来是你。”

话锋转向坐在草地上打哈欠的虞百禁,“来了。”他应声而动,伸了个懒腰。等我把打掉的木雕依次放回原处,他站到了我的位置,从我手中接过枪,换弹,上膛。

“就到这儿吗?”

一些旧日影像在我脑海中复现。节日,香槟,人影散乱的舞池。一曲跳完,我们互相放开了对方的手,很礼貌,像一场圆满的道别。

“就到这儿。”

假如我是导演,最后一个特写镜头必定会留给两位主角阔步离去的背影,终结在他们相爱的瞬间,接着画面一黑,片尾曲响起,此后的事都不再是故事,只是梦醒后的残垣与废墟。

而我们没能活在电影里。

“准备好了?”

我们穿同样的西装,系不同色的领带,脸上涂着万圣节装扮的油彩,掏出提前藏好的枪,填满子弹,瞄准了对方的脑袋。

“砰。”

他是杀手。

“砰。”

骗子。

“砰、砰砰砰砰砰砰。”

是我穷途末路的爱人。

“停。”

被击落的木雕,总数为九个。

短短三秒钟,虞百禁连开了九枪,枪枪命中,无一空放。

“小子。”

老人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话音,半合着眼缝,眸光晦暗不明。

“你是做什么的?”

我看向虞百禁,他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套在食指上的枪熟练地翻转,他握住枪管,把枪托递给老人。

“可以把照片给我们了吗?”

只剩下三个角的残损照片,女孩略一思忖,忍痛又撕掉一角,咬着圆珠笔帽、在相纸背面写字。刚写完两个字,好巧不巧的,圆珠笔芯偏在这时没墨水了。

“咦?”

她看着笔尖在纸背上印下的白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难以接受自己这落不定的运势,“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和文静端庄的气质不同,她的笑容有些伶俐和调皮,晚霞染红了她的面颊,一头长发盘起,藏进宽松的男士帽衫里面,她拉了拉扣在头顶的兜帽,乐观道:“两个字也行。嗯,他们俩的话,一定能看懂。”

“我帮你带话儿不行?别看大爷岁数大了,脑子还好使,记性可不差……”老人的提议却被她否决,“不,我哥是个心思特别缜密的人,只认我的字迹,口头传话他绝对不信。”

“你呀,倒是跟你哥学学,别再被人骗了。”

老人又忍不住说教起来,“世道险恶,你个不大点儿的小姑娘——去哪儿?”

他嘴上絮叨着,仍是把女孩撕下的照片一角收进外衣内袋,妥善地保管好,像女孩对待他粗陋的木雕那样,抬头一望,她已沿着公路护栏徒步走远,前方竖着高高的路牌:卡车之家,2.5公里;加油站,5公里。

“正帮你拦车呢,你往哪去?”

他一只手还维持着拦车的动作,见状又垂下去,一辆SUV的车主一看拦车的是老头,本来就不愿停,这下赶忙加速开走了。车尾带起的风卷起女孩碎花裙的裙角,脚上蹬着一双泛黄的白布鞋,穿得那叫一身男女搭配、不伦不类,可她半点也不在乎。

她是女人,是男人,一朵云,一只鸟,又有什么关系?

“不急!”

她朝老人挥手。

“我想往前走走,看看风景!”

心跳得比方才开枪时更快,我舔了舔干裂的嘴皮,从怀中掏出容晚晴留下的第一张照片残片,和虞百禁拿到的第二张拼接起来。

不出所料,是同一张。

两张残片都是黑色,撕得也很平均,大小基本一致,前一张的毛边在左下侧,这一张的毛边在右下侧,两张恰好能拼起来,严丝合缝,连覆膜纸内层细碎的豁口都能对上,无需置疑,它们确实出自同一张照片。

这张也是“夜空”——这次我断定了,因为这张拍到了星星。虞百禁还特意用指腹碾磨了一下,确定纸面上的“白色噪点”不是灰尘或磨损,而是疏疏朗朗的星辰。

“晚晴哥哥,你说你妹妹是不是故意的?”他是皮又痒了,一逮着机会就拱火,“她怎么就不能先把有凶手的那个角撕给我们?我还能顺路帮她除掉,以绝后患。”

“没撕那张就说明她还有别的用处。”

我也心急,但又不好迁怒于虞百禁,毕竟他说的没错:容晚晴给我们提示,却不肯给重点,两次都是避重就轻,我也只能默认,还留在她手上的照片,有不能立即对我们披露的理由。

照片拍到的,真是凶手吗?

事不宜迟,我无心再臆测下去,把第二张残片翻了个面,和虞百禁一起查看背后的留言。

这次只有两个字。

“卡车”。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死,我把开枪的次数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