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篮球之耻
是他妈的我不要脸,还是你有私心?
有私心吗?
如果没有私心, 为什么会第一时间读懂易远暮的意思?知道那是一首表白诗?
薄勤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他推开家门, 薄白已经回来了, 老爸拿着药酒坐在沙发上给薄白擦脚。
那右脚从脚踝到脚背高高肿起, 脚被老爸放在自己的腿上,茶几上点着酒精灯, 火苗因为薄勤打开门带过的风, 一晃一晃的。
老爸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玻璃罐子, 往里面倒进去一点儿药酒, 在火苗上烤了烤, 把药酒烤温热了,酒味散发出来,整个客厅都弥漫着这种味道。
他将药酒倒在棉布上,拿着药棉擦着薄白的脚背。
擦一下,薄白疼得不由自主缩一下。
老爸看到薄勤鼻青脸肿, 问:“你怎么了?你两一个打球扭伤了脚, 一个跟人打架了?”
薄勤看了一眼薄白, 知道薄白对老爸撒谎了, 他说:“没事,一点儿小矛盾。已经处理好了, 老爸,你别担心了,你还是看看薄白的脚吧。”
薄厉海摇头叹息:“小矛盾就打成这样?”
薄勤走到沙发边, 岔开话题:“这脚伤没事吧?很疼吗?”
薄厉海说:“韧带严重拉伤,还有淤血淤积,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可能不疼?”
薄勤在沙发边坐了下来,说着:“薄白,今天这个事儿……”
薄白正好对上薄勤目光,他不想聊今天的事情,于是岔开话题:“老爸给你留了点粥,这次没忘记放皮蛋与肉。”
薄厉海想到什么,说:“还给你留了个鸡腿。”
薄勤知道薄白不想聊今晚的事情,他只能见好就收,说:“我正好饿了,你们吃了吗?”
薄厉海点头:“吃了,就你没吃,下次回来的早点。”
薄勤点头:“嗯。”
这事儿就相当于翻篇了。
薄白不想提,薄勤也只能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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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阴天,闷热又阴沉,窗户上挂着的晴天娃娃咧开嘴迎风微笑。
薄白不想去学校,老爸帮他请了半天假,他下午还得去学校。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见到易远暮,总觉得会尴尬,就算放到以前他们两是死对头的时候,磕磕碰碰的,也比现在这尴尬的处境好。
可以说,他在今夜之前对感情的事情从没思考过。
以前班上女生跟他表白,发他表白消息有一句“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常相思兮常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他直接回复了句:是长相思与长相忆,不是“常”,考试又不考这首,你背它干什么?
这事传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女生跟他表白了。
后来这女生躲着他走。
再后来初中毕业,钟浪提了一句,他才知道原来这是表白。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注孤生的命,他不会与人相处,也不爱与人说话,更讨厌与人走得近。
他是一个挺没趣的人,老爸曾经说过,将来如果有人愿意跟他在一起度过余生,那人对他一定是真到不行的真爱。
现在有一个脑子有坑眼睛有问题的跟他表白了。
让他一时之间措手不及。
不想上学也得上学。
吃过午饭,老爸把他送到楼下,他的脚经过老爸的推拿,已经好多了,拄着拐杖基本能行动自如。
欢姨把他送到校门口说着:“晚上放学我开车来接你们。”
薄白点头说着:“好。”
他朝着校门口走去,欢姨将车开走了。
他刚迈入校门口的时候,一个黑皮拦住他。
黑皮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好似反着光,手臂上肌肉虬结,校服被系在腰间,球衣上有几丝濡湿,好像刚从篮球场上下来,脸上还挂着汗珠。
他手里拎着一瓶饮料,看着薄白,嗤笑一声,说着:“嗨,瘸子,出校门给我买份饭进来。”
此时学校已经过了午饭饭点,如果不想出去,能吃的也就只剩下泡面与零食。
薄白这种刚从校门口进来,脚上有伤,拄着拐杖,一看就是请过假的,门卫会放松管理,出校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黑皮就抓住了这点,让薄白出去帮他买份饭。
薄白连看都不屑于看那黑皮,眼神默然,拄着拐杖,偏了一个方向,仿佛黑皮只是一个堵在他前面的小灌木观赏树枝。
黑皮从兜里摸出五十块钱,往薄白手里塞,说着:“不让你白带,剩下的钱全给你。”
薄白没接,那钱直接从他怀里掉到地上。
他冷淡的说着:“不帮,让开。”
黑皮“嘿”了声,挺直了腰板,腮帮子也跟着动了动:“妈的,让你白带了吗?”
说着,他拧开饮料瓶子,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口,将饮料瓶子往旁边的花坛一扔,说:“小子,你别找事儿……”
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背后踹了脚,一脚踹在花坛里。
“草泥马!”黑皮骂了声,回头看到易远暮,声音骤然熄灭的咽喉处。
这不是经常因为打架念检讨那人吗?每次都能念成单口相声。
这种一看就是打架老手。
易远暮冷冷的说着:“你找打吗?还不滚。”
黑皮弯腰捡走了自己的五十块钱,头也不回的走了。
易远暮看着薄白那脚,问着:“你脚没事吧?”
薄白说着:“没事。”
易远暮:“没事就好,我昨晚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为什么不回我?”
薄白手机屏幕摔碎了,一直开不了机,欢姨说帮他买一个新的,新的手机还没到货,因此没收到。
他根本没看到易远暮给他发的那么多消息。
“昨晚跟你哥打架,是他先在厕所堵我的,我没想跟他打。”易远暮解释说:“你是因为我跟你哥打架不回我消息的吗?”
薄白说着:“不是,我手机摔坏了。”
“原来是这样。”易远暮终于露出点笑意:“我还以为你生气不理我了呢。”
他以为薄白因为他跟薄勤打架而生气不理他,原来是手机摔坏了。
看来薄勤根本没有得到他未婚妻的心。
他担心的事情完全是多余的。
“你把我想的太小气了吧。”薄白冷眼看了眼易远暮。
“这也不能怪我,你想想,我从你上车离开学校就给你发消息,你一直没回我,我发了最少有□□十条吧,我担心你担心了一夜。”
薄白没说话,□□十条确实挺多的。
易远暮言辞恳切,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说:“看看我眼睛,这就是因为昨晚没睡着,我今天上课都没精神,恨不得让钟浪带我去你家看看。”
忽然被人这么记挂着,薄白特别的不适应,尤其是记挂着自己的这个人还跟他表白过。
他不太会处理这种人际关系。
可以说在易远暮跟他表白前,他完全没想到有人会喜欢他。
他说着:“我真的没事儿。”
易远暮不依不饶说:“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几乎每节课都会在走廊上往外看,我听钟浪说你今天下午来,我一直蹲在一楼自习室守着,这不,刚看到你来,就遇到这事儿了。”
薄白没想到易远暮会这么煽情。
“暮哥,钱的事你说不抵赖的?为什么祝培还没给我钱呢?”刚那黑皮焦躁的走上来,叼着根棒棒糖,指着地上那瓶饮料,说着:“说好了我演完就给我钱的,祝培都跑得没影了,我只能找你要。”
易远暮“草”了声从裤兜里掏出五百元,扔给黑皮:“滚。”
这该死的祝培,关键时刻掉链子。
午休时间在教室公然斗地主的祝培,被分手大师拎到教务处墙角站着,喷嚏连连:谁想我了?
黑皮感恩戴德:“好嘞,立马消失。”
薄白:“……”
这两认识?
搞半天这黑皮是易远暮找来演戏的吗?
还演的这么逼真。
薄白拄着拐杖,错开易远暮,朝着教学楼走去。
易远暮连忙跟上,说着:“白白,我错了还不行吗?”
薄白:“不要喊我喊得这么恶心。”
易远暮只得改口:“白……白哥,这不能怪我啊,谁让你那么长时间不理我,也不回我短信,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我肯定要表现一番……这都是祝培出的主意,他跟我说英雄救美虽然老套,但永远不过时。”
远在教务处墙角的祝培又一个大喷嚏:“啊切——”
祝培吸吸鼻子:长得帅真是一种罪,站到教务处还有妹子惦记着。
薄白没想到易远暮这么幼稚,脑残剧看多吧?
他走了几步,发现易远暮没跟上。
他扭过头,发现易远暮站在阳光下,正午的太阳直愣愣的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投在地上,地上阳光下的身影黑乎乎的一团。
薄白心里有一瞬间的不忍。
他喊着:“你站那儿干什么?你不是说要表现一番吗?”
易远暮正想着怎么让薄白原谅他,没想到薄白就来了这么一句,他顿时仿佛被光照到心里,说:“你想要小爷怎么表现?你要星星,小爷都给你摘下来。”
薄白不解:“我要星星干什么?”
易远暮一时之间无法接话,感慨万千说:“你真该感谢我愿意收了你,不然你肯定孤独终老。说吧,要小爷怎么表现?钻戒票子只要你开口,房子登记在你名下,聘礼保证你满意,你的嫁妆我一分钱不要。”
“死远点。”薄白说:“背我上楼。”
他那拐杖是坏的,老爸送他下楼,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用过的坏拐杖拿给了薄白,薄白到了学校才发现,欢姨把薄白送到学校后,赶着去见客户,他不好太麻烦欢姨。
易远暮蹲了下来,说:“又叫我死远点,又叫我背你上楼?你语文那么高的分,是老师瞎判的吧?亏你还是理科,这逻辑……学文都没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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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号外,刚刚得到的新消息,我校春季篮球赛将在四月20号举行,要参加的,快报名,体育课就要练起来了。”张朗拿着一张纸急匆匆的跑进教室。
他将纸递给体委说:“体委统计一下,交给体育老师。”
体委贾塘拿着那张表格,笑了:“还用统计吗?不还是之前的那些人吗?”
“白哥脚扭伤了。”张朗提醒。
“奥,对。”贾塘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站在座位上,笑嘻嘻对全班说着:“还有人要参加篮球赛吗?这次没有白哥,我们肯定能拿第一。”
刚被易远暮背到教室门口的薄白:“……”
贾塘没有注意到薄白已经出现在后门门口,挥舞着手上的那张纸,继续说着:“我们领取荣耀的时候到了,白哥这次扭伤脚真是时候。”
薄白:“……”
几个男生冲着体委眨了眨眼睛。
体委贾塘说着:“你眼睛怎么了?”
男生:“没事,眼疼。”
贾塘:“眼睛疼赶紧去治,兄弟们,到了我们拿荣耀的时刻了。”
他又嚎着:“兄弟们,三班篮球崛起了,没了白哥,我们就是王者。”
易远暮笑出了声:“你可真是我们班篮球之耻。”
薄白拍了拍他的背示意易远暮把自己放下来,这时,贾塘注意到薄白已经出现在门口,瞬间宛若被雷轰,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到薄白面前说:“白哥,您脚好点儿了吗?”
看着依然肿起来的脚背,无不叹息的说着:“怎么肿的这么厉害,你应该好好注意身体,你怎么下午不请假了?”
薄白不想理贾塘,说着:“老卓只批了半天假。”
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班上篮球之耻,这不能怪他,他篮球打得本来就不好,当时分班后,几个班一起上体育课,体育老师一时兴起,替他们组起了比赛。
因为分班一两天,互相不了解,班上人见薄白与易远暮打架挺厉害的,以为薄白打球也很厉害。
班长赶鸭子上架,直接把薄白名字报上去了。
最最后,那节体育课,三班对战二班以11分比62分的比例惨败。
那之后好一阵子,好几个班级都跑来约战三班,三班士气大搓,免战牌挂到了至今。
贾塘拿着名单回到座位上,跟班长张朗扼腕叹息说:“确定了,白哥那脚伤估计到我们比赛都好不了了,换人吧。”
明明是扼腕叹息,薄白却看到他松了口气,嘴角浮起了胜利者才有的笑意。
班长欢天喜地的把薄白的名字划掉,笑眯眯的叹惋:“那真是可惜了。”
薄白:“……”
你们还能再假一点儿吗?
贾塘感慨万千:“果然,在某些领域,学霸跟我们一样,是学渣。”
篮球学渣薄白无力感慨。
他挺喜欢打篮球队,就是打得不好而已。
一下午的课上的很快,今天又是周三,下午数学考完后,梁丰依然面色冷淡说:“课代表,待会儿去数学办公室改卷子。”
薄白只得点头“奥”了声。
晚自习的时候,他被钟浪扶到数学老师办公室。
他去数学办公室的时候,还剩下几位老师,等到数学老师办公室门再一起被打开的时候,他在改卷的间隙抬起头来。
易远暮推开办公室,手里捏着一只红笔走了进来。
薄白诧异问着:“你这是干什么呢?”
易远暮笑了笑扬了扬那只红笔:“奉班主任的命令,帮你改卷。”
薄白:“……”
易远暮:“我向老卓申请帮你改卷,老卓答应了。”
他说着,就拿过薄白手边一叠试卷,“来,课代表,说说给分规则,”
薄白拿着一张标准试卷给他示范说:“这个选择题,按照试卷规则给分,这后面大题,按照这个参照物给分。给,这个标准答案给分的步骤。”
易远暮诧异:“你不用吗?”
薄白:“我改了几张卷子,背下答案了。”
易远暮一向都比较佩服薄白的记忆力,每次英语单词,薄白背的最快,错的最少,英语老师每次听写的时候,直接让薄白单个人去黑板上听写,听写完了,当标准答案给大家看。
易远暮拿过那张标准答案试卷,在一批试卷上面改着。
他在改卷的间隙,会时不时的扭过去看薄白。
梁丰的桌子正好在白炽灯下,薄白的身影明晰的映入易远暮的眼帘,他看着面前清秀的人,笔停留在卷子上。
他忽然忘记自己要干什么。
薄白改试卷的时候,异常的认真,唰唰的过去,一张卷子没了。
易远暮手随着薄白的轮廓而动,在卷子上画出薄白的侧影,勾勒出薄白的轮廓。
薄白改了十几张,觉得两个人这样沉闷不太好,抬起头来,问着:“你改了几张?”
他目光才落到易远暮身上,瞬间无语,易远暮在试卷上画了一个小人吸烟。
薄白:“你怎么在卷子上乱画?”
易远暮笑了:“这是我的卷子,没事儿。”
接着,他定睛一看:“卧槽。”
地上还有份卷子孤零零的躺着。
他刚在发呆的时候,把自己的卷子给弄到地上,他现在画的是严成的试卷。
看到是严成的试卷,易远暮又补上了两个猪头。
薄白:“……”
他没法,现在他在改卷子,出了事要他兜着。
他拿过试卷,拿起一瓶红色墨水,直接泼上去,整张卷子都染红了,根本看不出来小人吸烟与两个猪头。
易远暮扼腕叹息:“可怜我画的那么好看的两个猪头。”
薄白把那卷子提着晾干,说着:“你刚画的猪头?”
他挺佩服易远暮的,能把各类东西画的乱七八糟的,根本不知道原来的样子。
易远暮无语:“我画的那么形象,你竟然认不出来?你什么眼神啊?我还画了一个你在批改试卷呢,你看出来了吗?”
薄白:“……”
莫不是那个小人吸烟?
这家伙的画跟他的字一样,不堪入目。
“你到底喜欢我哪点?”薄白诧异问着易远暮。
易远暮微笑着说:“不知道,就是喜欢。”
晚自习过得很快,两人改卷子事半功倍,不一会儿就改完了。
易远暮把薄白背回教室的时候,薄白脑子里很乱,那是一种茫然无措的慌乱,好似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独自一人,苍然面对着未知的世界。这种感觉自从易远暮跟他表白后一直缠绕着他。
他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往哪儿走。
“暮哥,放学了,你先回家吧,小白我来背,我们正好要一起回家。”钟浪看到易远暮把小白背到教室,不好意思再麻烦易远暮。
毕竟他才是小白未来的哥哥,易远暮也就是同学情谊。
他对薄白说:“小白,我妈还在谈项目,今晚估计不会来接我们了,我们打车回去。”
薄白看到钟浪,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说着:“好,我拿一下书包。”
易远暮把他放在座位上,薄白作业做得差不多,他直接从桌肚下拿过书包,对钟浪说:“我们回去吧。”
钟浪“奥”了声,蹲下,把薄白背到背上。
薄勤走到三班的门口,微笑看着薄白:“你怎么下午来上课了?老爸不说我还不知道。我们今天打车回去吧。”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插入进来,甜蜜蜜的看着薄勤:“你说你今天会送我回家的。”
薄勤转而对甄苏说:“薄白的脚扭伤了,我今天得送他回去。”
甄苏埋怨说:“你答应送我回去,我才叫我家司机不用来接我的,现在你不送我,我怎么回去啊?”
钟浪看到甄苏眼里失落委屈,说:“小青,你送大小姐回去,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我跟小白下楼打个车就行了。”
他知道甄苏家的情况,这个妹子单亲家庭,妈妈独自带着她长大,而这妹子妈妈很忙,薄勤给甄苏补了快半年的课了,也才见到她妈妈两三回。
她家住在郊区,是独栋别墅,一个女孩子无论是打车回家还是坐公交回家,都不安全。
薄白也附和说:“你送她回家吧,我没事,我们待会儿下楼打车就行,等到小区门口,我叫爸下来接我。”
薄勤点头,说:“那我送她回去了,你两注意安全。”
薄白:“嗯。”
甄苏这才露出笑意,她一笑,两酒窝就凸显出来,可爱又甜美。
她对钟浪与薄白比划了ok的手势说:“谢了,改天请你俩吃饭。”
薄白笑了:“没事儿。”
钟浪笑眯眯:“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薄勤没法,只得把薄白送到校门口,易远暮帮薄白打了一辆车,薄白与钟浪一起走了。
今晚夜风有点儿凉,天气阴沉沉的,那司机打标说着:“待会有雷阵雨,所以你们起始价要抬点。”
钟浪说着:“抬吧,抬吧,也就几块钱。”
于是,司机就抬了十五块钱。
天边一丝星光也无,繁华的都市下,弥红灯璀璨明亮,易远暮看着那的士缓缓的开出幽深的巷子,消失在幽深街道的尽头,被远处的车流吞噬。
家里的司机没来,跟易远暮打电话说会有雷阵雨,堵在二环线了。
易远暮给司机发了条短信,让他别来了,自己打车回去。
这时,天边惊雷滚滚,闪电噼里啪啦的扯着扭曲的身影,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校外汽笛声轰鸣,拥堵的校门口陷入一阵慌乱中,学生忙着往校外冲,雨伞迅速被撑了起来。
“卧槽。”易远暮骂了一声,看着天边惊雷,他连忙拦了一辆计程车。
薄白与钟浪走了,钟浪根本不知道薄白怕打雷这件事。
他记得第一次他们被梁丰赶出教室的时候,天边雷电滚滚,薄白站在墙角紧绷身体,而钟浪却拿着手机与祝培一起给天边的雷雨拍照。
以钟浪与薄白的关系,如果钟浪知道薄白怕打雷,那么那天一定会照顾他,不会让薄白一个人站在墙角。
他连忙对司机说着:“朝着前面开,我会告诉你目的地。”
司机一脸懵:“什么?”
竟然有人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易远暮说着:“往前开,我问问目的地。”
他给钟浪发了条消息,让钟浪等等他。
的士司机连忙打标上路,好在遇到绿灯,一路顺畅。
车流终于汇集到一起。
堵在高架桥上。
薄白微颤的手伸书包里摸了摸,那隔音无线耳机的盒子终于被他摸出来了。
雨幕下的红灯转绿,雨水连绵冲刷着。
唰一声,那司机猛然一刹车,薄白刚拿在手里的无线耳机从他手间掉落,在暗黄色灯光萦照的车内,那耳机不知道掉到哪儿了。
他呼吸不均的张望了一下,那耳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连忙看向钟浪,问着:“带耳机了吗?”
钟浪在书包里摸了摸,说着:“没带。”
他见薄白脸色惨白,疑惑问着:“小白,你怎么了?”
薄白连忙摇了摇头:“没……没事。”
薄白靠在靠椅上,紧闭着眼睛,脸朝向车内,尽量忽视那一声闷雷响彻在车窗上,也不看那一道闪电劈在不远处。
嗡——
钟浪的手机响了,是易远暮发来的消息,易远暮让他叫司机把车停路边。
钟浪不知道要干什么,以为易远暮找他有什么事儿,于是对司机说着:“师傅,下了高架桥,车靠边停一下。”
司机悠哉的说着:“好嘞。”
轰轰——
雷电刹那劈开车的前面的路,仿佛要把车前的高架桥给劈碎一样。
薄白呼出一口气,说着:“师傅,能开一下音乐吗?”
他额头已经出汗了,又加了一条:“最好是嗨一点的,声音大点儿。”
那师傅点开了一首自以为很时髦的歌——2001年的第一场雪。
师傅微笑:“你们算是好运,我才下的新歌。可流行了。”
钟浪:“……你从十八年前穿越过来的吗?”
薄白靠在倚靠上,只要有音乐能减弱雷电声就行。
就算现在给他来一首黄梅戏,他也会觉得这是天籁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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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门外,奶茶店已经挤满了人。
薄勤抢先抢到了一个位置。
“薄勤,给,草莓奶昔,你最喜欢喝的。”甄苏微笑着在薄勤对面坐下。
薄勤目光落在了奶茶店外面的倾盆大雨与电闪雷鸣。
黑压压的人头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在微弱的缝隙里看到了闪电的魔爪。
甄苏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说:“这雷阵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不过没事,你待会儿送我回家,我让司机送你回家,你家到我家还挺近的。”
薄勤扭过头来,说了声:“嗯。”
甄苏笑了:“你怎么不开心?”
薄勤拿着奶昔,咧开嘴笑了:“没有。”
“你有。”甄苏看着薄勤:“你现在笑得比哭还难看,而且,我知道从刚刚易远暮走了之后,你的心情更糟了。”
“嗯?”薄勤不太理解:“我没有看他。”
“有,在易远暮坐的那辆车消失在学校巷子尾的时候,你才答应跟我进奶茶店。”甄苏微笑着说:“之后,你就魂不守舍,心情很差。我的第六感不会错的,尤其是对你。”
薄勤:“奥,或许我看他不顺眼吧。”
甄苏咬了咬吸管,“你为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说吗?”
薄勤:“我没有不开心。”
甄苏:“你有,跟我说说吧。”
薄勤心情烦闷,被甄苏这么一追问,心情更糟了,他板着脸说:“我都说了没有不开心,你为什么老是问呢,你到底要听什么?”
他声音不小,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三三两两学生扭过头来,看着他们。
甄苏眼睛瞬间红了,眼里泪花泛滥,眼泪欲落不落。
薄勤意识到自己拿甄苏撒气了,连忙说着:“不好意思,我错了,你别哭行吗?”
他这句话刚说完,甄苏的眼泪唰一下落了下来。
“我只是想分担一下你的不开心而已,你至于这么严肃吗?”她红着眼,流着泪,站起来朝着雨幕中冲去。
薄勤连忙站起来,喊着:“甄苏。”
甄苏已经挤出人群,跑出了奶茶店,雷电一阵阵的,薄勤现在的心情比此刻的奶茶店还要乱。
啪——
一把蓝色格子伞被扔在薄勤面前,薄勤抬眼看去,杜添苟脱下卫衣外套,放到伞旁边,说着:“去追她,快点。再晚点,她会感冒。”
薄勤:“我会去追她的,我得先问清她去哪儿了。”
“学校大礼堂,她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去大礼堂,因为那是你跟她一起演节目的地方。”杜添苟咬着牙,腮帮子一动一动,他压抑了好长时间,才忍住揍薄勤的冲动。
易远暮说的对,他就是一条狗。
舔狗。
卑微的在地上爬,女神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他。
薄勤看着雨伞与卫衣外套,说:“你怎么不去追?这个时候,她正需要人出现在她身边。”
杜添苟骂娘的心都有了,咬着牙说:“她希望你去而不是我去,快点儿,别让老子揍你。”
薄勤拿起雨伞就冲进雨中,他冲进雨里想到什么,又回到了奶茶店。
在杜添苟错愕的眼神里,他接过那件卫衣。
杜添苟看着薄勤远去的背影在心里骂了一声草。
这什么操蛋的玩意儿。
他在大礼堂找到甄苏,将卫衣放到甄苏的面前说:“杜添苟让我带给你的。”
甄苏诧异抬起眼看他。
薄勤温和说着:“别感冒了,快把卫衣穿上。”
甄苏这才乖乖的披上卫衣。
但是她还是很生气,为什么是杜添苟给的卫衣,而不是薄情给的。
同样是衣服,她觉得薄勤给的会比杜添苟给的温暖。
她转眼之间就恢复成那个甜美可人的女孩子,哑着嗓子问:“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卑微啊?”
薄勤想回答,不知道,也许我们天生贱骨头。
但他不敢说。
他怕伤了甄苏的心。
可他自己真觉得自己是贱骨头。
贱到不行的那种贱。
那天易远暮骂得对,他就是有私心。
他喜欢薄白。
他不敢戳破这层窗户,现在易远暮戳破了,易远暮表白了,他又不甘心。
以前他离薄白最近,现在看着另外一个人大胆的走向薄白,他不再是薄白身边那唯一特殊的存在了,他生气惶恐。
他像个懦夫一样责怪易远暮为什么要表白,他打易远暮让他离薄白远点儿,他觉得自己的舒适区受到了侵犯……
他本可以跟薄白永远在同一个屋檐下,做着最亲密的家人,现在不同了,易远暮撕破了一层面纱,他强硬的挤入这一方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天地。甚至他想把他挤出去,他不甘愤怒,但是他无计可施……
他看着易远暮奋不顾身的,在这样雷电的夜晚去找薄白,他嫉妒又不甘心,所以他心情不好。他总是瞻前顾后,他没法向易远暮那样胆大且奋不顾身。
他羡慕易远暮的任性妄为,又在心里谴责他。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也不允许别人做。
他觉得自己挺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