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遭贼
入了冬, 寒风刺骨。地面虽不见雪,但田里的水面早上总会覆盖上薄冰。
早上起来,叶以舒裹着厚实的旧棉衣跟他爹娘又一起出门进山。
昨日那板栗拿到县城里, 直接送到琼楼人家就五文钱一斤给收了。一百多斤的板栗换了五百文, 跟白捡的似的。
叶以舒把钱拿回来给了他爹娘, 两口子笑得嘴都合不拢。
这不, 看捡板栗有搞头,今日又跟着叶以舒进山。
但昨儿捡板栗的地方除了树上留下那些给动物过冬吃的, 已经被捡干净了,今日只有换地儿。
山上板栗树多,但成片的少。余下的都是零星分布, 叶以舒只好在山中带路, 让他爹娘高兴。
好在冬日动物都藏在窝里不出,也不用过分担心什么蛇虫鼠蚁。叶以舒就由着他们找。
几乎翻了两个山头, 从出来到天黑,就中午吃干粮的时候休息过一次, 其余时候不见两口子停歇。
山上凉,他们赶在天黑前,回了屋。
到家后施蒲柳做饭, 叶正坤就剥壳。
李四娘跟金兰见了,少不得过来抓上一兜走。生板栗也能吃, 还能当个零嘴。
“这东西到处都是, 也不知道不出去上工,跑山里瞎逛做什么。”
叶正坤闷头剥壳,没说话。
李四娘瞧着这闷葫芦就不喜,转身离去。
倒是金兰站在原地,动动嘴皮道:“我说大哥, 男人就该出去闯荡。像我家老四那样才能赚得了大钱,成日里不是跑山就是下地,能有什么本事?”
叶以舒面色不善道:“那小婶你给吃的那些米饭白面的,还有你手里那板栗,吐出来啊。”
金兰脸一僵,手是几个板栗往地上一扔。
“当谁稀罕!”
说完,扭着腰肢就走了。
豆苗正巧端着小凳子过来,手上抓着两块小木板。他往叶以舒身后放了一个,自己坐一个。
“哥,剥壳。”
叶以舒坐下,拿着个木板往全是刺的板栗壳上一压,道:“爹,咱回来的时候村里木匠家在弄红布,他家有事儿?”
“他家大孙子接媳妇。”
“才多大年纪啊?”唐木匠家大孙子小时候还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玩儿过,比他还小一点吧。
叶正坤看了一眼自家哥儿,又想着昨日那事儿,叹了一声道:“十七。”
“哦。”这会儿的人当家早,衰老得也快,十七成亲的遍地都是。得亏他爹娘不逼他,不然叶以舒得早早进山里住去。
见哥儿似乎不乐意,叶正坤就不说这事儿。
“明日我跟你娘要去吃席,你去不?”
叶以舒摇头道:“我不去,我去卖板栗。”
“成。不过用了你师父家的牛车,记得说谢谢。最好带点东西……”
“爹啊,我知道了。我跟施唯一块儿去。”
晚饭过后,又敲了一下板栗壳。弄完后一家人陆陆续续睡觉去。
次日一早,叶正坤背着板栗送哥儿去他师父家。又跟施大寒暄几句。
送走两个哥儿,叶正坤就回去了。
席面是中午吃,在家的上午那顿饭就改在早上,随便垫吧垫吧,留着肚子去吃席。
婚宴一般都舍得给,木匠家又是个有家底儿的。大骨头,肥肉,油水足的菜也多。
叶家人锁了门,提着礼,全部都去。
上午就跟那儿坐着,聊聊天儿,说说闲话。眼睛时不时看那请来的厨子在露天搭的灶台上炒菜,看那垒得人高的蒸笼里直冒白烟。
馋得肚里没油水的农家人直咽口水,忍不住,又只得抓了桌上放着瓜子花生来吃。
到中午开席,那就更热闹了。
唐木匠家迎了新媳妇儿回来,男女老少都围着看新媳妇。那边新人撒糖撒铜钱,小孩就挤在人群跟前捡。
等观礼结束,新人拜完天地,大伙儿就各自在位置坐好。
“上菜咯!”
随着帮厨一声吆喝,那端出来的掌盘里先是几个盘子垒在一起的凉菜。油炸花生米、瓜子糖果、油炸酥肉、凉拌三丝、卤猪耳朵……
凉菜上齐,再来热菜:莴笋肚条、肥肉炒蒜苗、萝卜炖汤……
最后是蒸菜:梅菜扣肉、甜烧白、蒸蹄髈……
“嚯!唐老爷子这是捡了金子,办这么好?!”
这一桌下来,没个二两银子拿不来。都顶得上县里酒楼一桌的席面儿了。
村人吃得满嘴流油,五脏庙那是爽快不已!
旁边知晓内情的人回他道:“那可不,跟捡了金子没差,听说是他大孙去县里给人富贵人家干活儿,人家掌事嬷……嬷嬷?是这么叫的吧,那掌事嬷嬷的女儿看上他了。”
“县里的?不说是镇上的吗?”
“老家是镇上的,人媳妇是家里的独苗,上头爹娘都在富贵人家干活儿,能没有油水嘛。”
“这可还真是,唐木船那傻小子有福气。”
“可不是!”
这唐家的席面摆得大,摆得宽。一个村的人都来了,直接坐了四十桌。
做席面的师父是镇上请的,银子是亲家跟自家一人一半。
唐木匠带着儿子招呼着客人,笑得那是眼睛都快没了。
这边大伙儿吃得爽快,一早赶往县里的叶以舒跟施唯两个又坐馄饨摊子上解决了一顿。
施唯送了自家爹打的猎物来卖,卖完之后也不耽搁,跟叶以舒一起回去了。
“要能赶得上,咱回去还能吃席哩。”施唯坐在叶以舒旁边,靠着他缩成熊猫。
叶以舒赶着牛,道:“来回四个时辰,回去都晚上了,赶得上才怪。”
“中午不能,晚上总能吧。”施唯双手拢着袖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嗡声道。
叶以舒眯眼避着风,道:“谁家还摆晚上?”
“唐家就摆啊。”施唯坐着冷,往后挪了挪藏到叶以舒背后去,额头往他背上一抵,“我可听说了,他家这次办得大呢。”
“那也是吃白日这顿剩下的。”
“能剩多少,你也不看看咱村里多少人家吃得起肉。”
叶以舒想了想,道:“也是。”
天不亮出来,到村口也天也擦黑。施唯赶了自家牛去牛棚,叶以舒就走回家里。
但见院门大开,却不见屋里有人。
叶以舒眉头一皱,喊道:“娘?”
忽然一阵响动,就见他小叔匆匆从房里出来。叶以舒道:“小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正松不耐烦地冲他摆了摆手,然后离开了院子。
叶以舒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眯眼。
“哥儿啊,回来了。”门口,叶正坤跟施蒲柳先进门。后头豆苗蹦蹦跳跳跟小伙伴挥手,转身就冲到叶以舒面前。
眼睛亮亮的,叶以舒一看就知道他想问板栗卖了多少银子。
小家伙也跟着捡的,爹娘会分给他一份儿。
施蒲柳道:“吃饭没,娘去给你做。”
叶以舒道:“麻烦娘了。”
施蒲柳抿唇,浅浅一笑道:“煮个面,昨儿那鸡汤还有。”
“好。”
爷仨进屋,叶以舒将碎银子给他爹。豆苗兴冲冲地去抱自己存钱罐子来,打开一瞧——
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银子。
豆苗脸色一变,咬着唇要哭不哭,又匆匆往藏罐子的衣柜里找。
“豆苗,怎么了?”
“爹……银子,我的银子不见了……”
叶以舒忽然起身,道:“爹,你找找你们的。”
他自个儿屋里也放着二两,预备着给他娘继续买药的。
一家人在屋里翻找,忽然外面就听他奶过来拍门骂道:“天杀的!敢趁着老娘没在家偷银子,舒哥儿你……”
“娘!不见了,我们的也不见了。”叶正坤抖着手。忍得额角蹦出青筋。
豆苗跟在他爹身边红着眼睛,嘴角噘得能挂油壶。“呜……我的也没了。”
李四娘看他们不似作假,又见叶以舒出来手上拿着个空钱袋子,脸沉得滴水。
叶以舒道:“奶,你们回来前,我看着小叔匆匆出门。”
李四娘要骂,叶以舒先一步道:“奶要不信,就报官。”
老太太目光一晃,听他这样一说就知他没说假话。脚下一软,直直地跌坐在地,像没了魂儿似的。
嘴里念叨着:“没了、没了……”
“谁!!!!谁翻乱了老娘的屋子!”金兰一脸不善出门,看老大一家使劲儿搀扶着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老太太起来。
她心中一乱,再看叶以舒跟叶正坤一个黑脸,一个颓丧,心里有了预感。
她转身回屋翻找,匆匆打开那装银子的木匣子……
果真、果真空了!
空了!
“小婶,小叔刚走。”叶以舒道。
“叶正松!我杀了你!儿子以后念书的银子你也拿!”说着,便红着眼跑出了家门。
施蒲柳听到动静,下了面条出来。
见叶开粮这会儿也醉醺醺地回来,紧攥着衣摆问:“哥儿,你真、真看见了?”
叶以舒点头:“没准小婶还能追上。”
“追、追……老大,还不快去追回来!”老太太忽然回神,匆忙就跟了出去。
叶正坤也去追,豆苗也瘪着嘴跟上。
叶以舒将小孩一拉,道:“天黑了,你不能去。”
“哥……我的钱。”
叶以舒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他顺着小孩的头发道:“追回来最好,追不回来,哥以后带你赚回来。”
小叔啊小叔,但愿你不要惹上什么大事儿。
半夜。
叶家屋里没亮油灯,但听到开院门的动静,都从屋里出来了。
叶正坤一脸疲惫,他奶跟小婶也默不作声。
看这样子,是没追回来。
“爹,人没追到?”
叶正坤沉声道:“你小婶看到了,但是我们追上去的他早跑没了人影。我们又去镇上找了三四圈,没见着人。”
叶以舒看向他小婶,道:“小婶,你知道小叔最近外出在做什么吗?”
金兰摇头,瞳孔里翻涌恨意。
她进了屋,便再没出来。
“回去睡吧,这事儿,咱明日再商量。”施蒲柳轻声道。
次日一早,家里人又出去找了。叶以舒想着他娘不能断的药,只好又带上弓箭和斧头,上山打猎去。
天色阴沉,墨云如盖。寒风瑟瑟,叶以舒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脸,埋头往林子里钻。
而叶家人在镇上找了又找,问了又问。最后还是没个叶正松的消息。
金兰瘫坐在地,无声垂泪。
她当是她男人还惦记着那女人,掏了家中的财产,带着那女人私奔去了。
叶开粮早上酒醒了知晓此时,大怒,又只得跟着人找。
他们问到那五娘的住处,里面搬了新人。却也不见叶正松。
又在外面耗尽一天,叶正坤道:“明日,我上县里找找吧。”
老两口说好,只能归家。
再说已经在山上呆了一天的叶以舒,山中跑了一天,没个收获。他在竹屋住下,打算等明日再瞧。
就这么一日一日,山上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叶以舒拖着手上刚打的鹿,脸上冻得通红,肩上堆着白雪,发丝也结了冰。
为了打这鹿,他在灌木丛里蹲了半天。索性这次没跑空。
鹿拿去卖了,能卖个二三十两。这下能彻底治好他娘的病,他爹以后也不用愁了。
山上下雪,山下却没下。
叶以舒抖落身上的雪花,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他甩了甩头,感觉有些晕眩。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着了凉,脑子难受得紧。
扛着鹿下山,会经过绕村的河。
叶以舒也不知怎的,看到眼前的小路飘飘忽忽。脚下一错,踩着那滑腻不已的石头扑通一下掉入了河中。
他试图爬起来,但棉衣沾湿了水,重得紧。
水里暖和,真暖和……
外面冷,田间地头又没个人。叶以舒忽然被一股窒息感袭来,他眸子忽然一睁,立马往岸上挣扎去。
渐渐的,头越来越疼,只听一声“哥”,他便松懈了劲儿往水里沉去。
叶以舒已经三天没下山,叶家人在这期间丢了银子,忙乱地找叶正松。
施蒲柳两边着急,看山上下雪了哥儿都还没下山,赶忙让丈夫去找。
豆苗机灵,跑去施家借了猎狗来。
谁知刚到山脚,就看那岸边一头鹿,河里一个人影浮浮沉沉。吓得叶正坤当时腿就软了。
急急忙忙捞起哥儿回家去,让他娘给换了衣服又泡热水,摸着身上那冷气儿才消失。
“哥儿、哥儿……”
叶以舒迷糊间听到有人叫他,他微微睁眼,见是他爹娘。
他道:“鹿……”
“鹿什么鹿,哪有你人重要!”施蒲柳气急,又心疼得眼睛泛酸。要不是她这身子,她哥儿至于这样吗?
叶以舒头还晕着,闭了闭眼,又睡去。
施蒲柳反复摸着他额头,担忧道:“豆苗,去看看你爹请大夫怎么还没回来。”
“来了,来了!”
叶正坤请的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大夫开了药,施蒲柳就去给哥儿熬上了。
等给人喝了,摸着他身上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造孽……”说着,施蒲柳声音哽咽起来。她别过身去擦了擦眼泪,道:“以后不让你哥进山了。”
豆苗趴在床边,重重点头,也吓得眼眶发红。
天知道看见他哥在水里一动不动的时候,他跟爹吓得魂儿都没了。
“娘,宋大夫就是姐夫吗?”小家伙忽然问。
施蒲柳捂住他的嘴道:“别乱说,不是。”
豆苗道:“可是你们不是之前说……”
施蒲柳轻轻摇头。
豆苗沮丧:“要是是姐夫就好了,大哥哥以后受伤想看病就能看病。”
叶正坤听自家儿子这话,忽然给了他一下。
“哎哟!”豆苗捂头。
叶正坤瞪他道:“哪能这么说!”
施蒲柳也赶忙道:“什么生病,呸呸呸!”
豆苗捂嘴,知道自己说错了又赶紧跟着“呸呸呸”。
一家人在屋里守了一会儿,外边李四娘见人不干活儿又吵吵起来。施蒲柳跟叶正坤无法,只能出去。
豆苗留在屋里,施蒲柳关门时还叮嘱:“别吵着你大哥睡觉,时不时摸一摸他额头,要是摸着不对劲儿赶紧出来告诉我们。”
豆苗应声,在床榻上坐下。
这会儿还没到下午,农家里过了农忙,活儿轻但也杂。
鸡鸭要喂养。猪草要打,弄回来后还得剁碎了混着米糠煮熟。
施蒲柳在家除却给一家人洗衣,其余时候都是围着灶台打转。
叶正坤作为家里唯一能干活儿,也听指挥的壮年劳力。还得进山打柴,翻地,挑水,舂米,给菜地施肥……
就是出去上工了,这些活儿也会堆积起来等着他来做。
除非叶以舒不上山的时候能帮帮他。
至于叶开粮跟李四娘……那便想怎么歇着就怎么歇着。
冬日农闲,那些个老头老太太就喜欢聚在一起闲聊,按说金兰那诋毁自家人的事儿也过去有几个月了,老两口该闲不住往外走走去。
但银子丢了,也找了这么多天了,多半是找不回来了。老两口也知道,便更是难受,藏在屋子里不出。
他们一心等着叶正松回来,到时候就有他好看!
这等啊等,叶以舒从山上下来的第二天,人就回来了。
清晨,下林村被山岚缭绕,薄雾蔼蔼。
那雾气深重,十米不见人。
施蒲柳早上进灶屋烧热水忙活。忽然见院中闪过一道影,转头去,隔着门往外望却不见人分毫。
正害怕是什么鬼影呢,就听西厢房里一声惊叫。
全家忙穿了衣服出来,靠近西厢房一瞧,就见叶正松跪在地上被金兰拎着领口挣脱不得。
李四娘被吵醒了清梦,刚要吵吵,见是自己小儿子回来了,脸上一喜。
但又想起全家那丢失的银子,抄起院子里的扫帚就冲着人打去。
“还回来,你还敢回来!看老娘不打死你这个败家子!”李四娘憋了足足三日的愤怒尽数发泄出来,打得叶正松在屋里抱头鼠窜。
西厢房里好一通混乱,等到叶开粮起来了,那被打得哀哀唤疼的叶正松才被提溜到堂屋里跪着。
叶开粮看着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他把叶家的一切希望寄托于他,但如今看来,这就是个纯粹的败家子儿。
他忍着怒气,道:“叶正松,家里的银子呢?”
叶正松低着头,嗫嚅道:“爹、爹我没拿啊,什么银子?”
“没拿银子当初你媳妇找到你的时候你跑什么跑?!只要你把银子还回来,我就既往不咎。”
“爹……没、没拿,我没拿!”叶正松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看他爹。
金兰见他这怂样,恼恨不已道:“你还说没拿!舒哥儿亲眼看见你从屋里出来的!我们去镇上找了你那么久,你说,你把金宝念书的银子拿去哪儿了?!”
叶正松擦了擦脸上的唾沫,佝着背不敢言语。
叶开粮忍了又忍,抓起叶正松的衣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李四娘心肝儿一颤,下意识上前要拦。可想起那是他们老两口攒下的棺材本儿,也就忍了下来。
她走到叶正松面前,苦口婆心道:“儿啊,算娘求你,你把银子拿哪儿去了你拿回来。娘跟你爹还要靠着那银子养老呢。”
“娘……我、我……”叶正松捂着脸,看不得他娘哀求的眼神,又闷不做声。
叶正坤站立在一旁,看他娘从没对他这般和颜悦色过。
他心酸,也无力。
还有自己那攒了好几年的银子,给哥儿说媒的媒人钱……叶正坤手捏得咯吱咯吱响。
叶开粮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面上抽搐,手重重往桌上一拍,喝道;“叶正松!你还有没有良心!”
“老子养你这么大,你要什么家里没给你,你还偷银子!今儿你要是不把银子拿出来,我当没你这个儿子!”
“爹,我、我没拿,没拿!”叶正松做贼心虚,跪着往前几步紧紧抓住老头的裤腿,“舒哥儿看着我从房子里出来就是我拿的!怎么就不是家里进了贼,贼人拿的!”
“那你躲什么?啊!那你媳妇找你你躲什么?”叶开粮巴掌打在叶正松脸上,气不过,又上脚踹。
叶正松捂头躲藏,嚎道:“疼啊爹!”
叶开粮手不停,边打边骂:“你躲什么?!你拿不拿?拿不拿!”
“疼,爹别打了。别打了……我拿不出来,拿不出来了!”
薄雾渐渐散去,堂屋里噼里啪啦的动静一直没停下来过。间或掺杂着女人的哀求声,咒骂声……
施蒲柳想着自家那银子,疼得心肝儿颤抖。
那是他们家辛辛苦苦,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下来的啊!他男人扛了多少沙包袋子,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他哥儿又进了多少次山!还有他豆苗的零花钱都给摸去了!
这是个当弟弟该做的,是当人小叔该做的事儿吗?!
简直……简直混蛋!
不是人!
施蒲柳气得站不稳,手撑着灶台手指抓得泛白。
“别动这么大气性,药喝了没?”
门口光影被挡住,听声儿是自家丈夫,施蒲柳忙回过头去攀住男人胳膊问:“银子呢?”
叶正坤长叹一声,颓然坐在凳子上搓了搓脑袋。
“他不肯说。”
“多半,拿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