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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阎妄川看着那坐在床上不停抖的人微微皱眉:

第26章

阎妄川看着那坐在床上不停抖的人微微皱眉:
“不干净的东西?”

殷怀安演的十分卖力, 他们古代人不是最信这些个鬼啊神啊的东西吗?他不光抖,连牙都在打颤:

“就,就是鬼上身了, 一定是见了, 太,太多的血腥气的关系, 王爷,你快让人送我去你家祠堂拜拜吧。”

阎妄川抬手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冰凉的手背确实触手温热, 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确实有些热。”

殷怀安一边抖一边的点头, 就听阎妄川出声吩咐:

“暗青,去端一碗酒过来。”

端酒?端酒干嘛?就在殷怀安正疑惑的时候,暗青已经端着碗进来了:

“王爷。”

阎妄川瞥了一眼那还在不断哆嗦的殷怀安, 眼底的一丝幽光闪过,接过酒碗一大口喝了进去, 不等殷怀安有什么反应, 这一口酒就全数喷在了他脸上:

“啊——”

殷怀安被喷的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阎妄川立刻抽出了暗青的刀鞘,一下就打在了殷怀安的屁股上, 嘴里还大声喝道:

“何等鬼怪敢在本王面前撒野,还不速速离身。”

殷怀安被这又喷又打的弄的两步窜了出去, 阎妄川却还没完,提着刀鞘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脖领, 就这么提着人按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另一只手还挥舞着刀鞘,不清不重地打他屁股,看的站在一侧的暗青连忙让开了地方。

殷怀安奋力挣脱也逃不开那铁钳子一样的手, 他简直欲哭无泪,这人干嘛的呀,修炼铁爪功的吗?身后却还厉喝不断:

“看你还敢不敢随便上人的身,还不赶紧出去。”

说完照着屁股又是一下,疼倒还是小事儿,问题是这么大个人被压在桌案上打屁股,殷怀安完全接受不了,这大梁朝什么风俗啊,阎妄川有病吧?他终于忍不住叫出来:

“出去了,出去了,它已经出去了,快放开我。”

阎妄川哼笑一声这才松开手,反手刀鞘就重新套在了暗青的佩刀上,殷怀安站起身,脸红了一片。

“这下脏东西跑了吧?”

殷怀安抬眼就对上了那双眼仿佛能看透闹剧的似笑非笑的目光,知道露馅了,懒得再说话,干脆摆烂站在一旁,阎妄川摆了摆手,暗青出去,他施施然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

“说吧,要去阎宁祠做什么?”

还脏东西上身,亏他想得出来。

殷怀安立在那里有些不好说出口:

“就是去拜拜呗。”

阎妄川盯着他,殷怀安这下是知道瞒也瞒不过去,索性直接坐在了他身边:

“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啊。”

这事儿毕竟是武帝爷先不是东西的,惦记人家家的王妃,做的太不地道了,可和他没什么关系哦。

“你说。”

殷怀安摸了摸鼻子,沉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出声:

“就是上次你不是提到了蒸汽机是武帝爷提出来的吗?这蒸汽机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想来那位武帝爷对于武器有很深的造诣,我知道,武帝爷对先焰亲王妃有些爱慕之心,又留了东西在你们阎家祠堂里,多少对你家先祖是不太尊敬,你肯定是心中不喜的。

但是如今大敌当前,洋人来犯,万一武帝爷留下的东西中有如今能用的上的呢?所以,王爷,先人早已作古,武帝爷已经驾崩几十年了,就算和你们阎家先祖有些恩恩怨怨,如今想来在地下他们也已经和解了。”

阎妄川盯着殷怀安那不断在说话的嘴,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懂人话:

“你说什么?武帝爷爱慕先焰亲王妃?”

这是人话吗?

殷怀安见他语气都挑了上去,就知道这种秘辛后人也是不愿承认的:

“那个,爱慕之心人皆有之嘛,武帝爷除了在你家祠堂里面留了点东西,不是也没做什么吗?”

他底气不足地为那位可能造了孽的穿越者老兄解释着,阎妄川简直都气笑了:

“这等荒谬言论是谁和你提起的?

殷怀安不是失忆了吗?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楚,怎么可能自己编排出这么离谱的东西?这是从哪听来的谣言,简直罪不容诛。

阎妄川的模样不太像恼羞成怒,殷怀安现在自己也有点儿懵,他肯定是不能直接把元宝供出来的,难道真的哪里不对吗?不应该啊,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留给后世的东西不放在太庙,不放在皇陵,非放在一个臣子的祠堂中,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他犹疑着没有出声,阎妄川简直气笑了:

“阎宁祠中供奉的先祖,乃是正德帝年间的焰亲王和宁远侯,此后的焰亲王牌位皆是随祭,正德帝距武帝年间差了近100年,武帝爷一生系心于永安王一人,不设后宫,驾崩后与永安王合葬帝陵,武帝爷文治武功皆为一流,唯有此事在史书落瑕,怎么可能爱慕焰亲王妃?传谣之人简直罪在不赦。”

这一句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吓人了,殷怀安都愣住了,什么?武帝爷不设后宫是因为爱永安王,现在的永安王不就是宋鸣羽他哥吗?那就是武帝爷爱的就是宋鸣羽他爷爷?再者,永安王都和帝王合葬了,那是咋留下孩子的呢?那位武帝爷这么大方吗?一边爱着永安王,一边还能允许他有妻妾?我的天,这是什么关系啊?

还有,焰亲王的家祠供奉先代焰亲王,为什么还要供奉宁远侯呢?那位焰亲王和宁远侯是什么关系?

一个瓜接着一个瓜立时就把殷怀安砸蒙在了原地,甚至连从哪问起都弄不明白了,张了张嘴愣是没蹦出一句话。

阎妄川扫了他一眼:

“你就是为了武帝爷留下的盒子?”

殷怀安立刻点头,对,盒子,重点是盒子,不管那个武帝爷和焰亲王家是个什么关系,他弄出蒸汽机不是假的,这种逆着科技发展方向而凭空出来的东西绝不可能是巧合。

“那盒子放了五十年,不知道多少人曾经去开过,无一例外都打不开,你何必白费这个功夫?”

既然那位武帝爷和焰亲王妃没什么关系,那就更不存在放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在阎宁祠膈应阎家后人的事儿了,殷怀安现在几乎可以确认,那东西他能打开:

“王爷,我和那东西有感应,它在召唤我。”

阎妄川现在只想撬开殷怀安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一会儿脏东西上身了,一会儿盒子又在召唤他,这是话本子看多了吗?他累了一天实在不想和这大晚上犯病的人掰扯。

“那就让那东西继续召唤你吧,现在周公在召唤我了。”

说完他就起身解开了外氅,也不嫌弃那盆里是殷怀安用过的洗脸水,他草草洗了个脸就准备躺下了。

殷怀安也看出他脸色不好,今晚是拖住了洋人,明天是个什么情形都还说不准,算了,早晚他是有机会去那阎宁祠中看看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限的脑容量刚才被一股脑地塞满了瓜,此刻也躺下的殷怀安的眼前至少是不像方才那样的过电影了,脑子里充斥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

所以那位很有可能是他老乡的武帝爷应该是个弯的,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这自古以来帝王和一个王爷合葬帝陵那都是相当炸裂的事儿,还空设六宫,又刚又专一,没给他们穿越者丢脸。

这一晚殷怀安就这么在瓜丛中睡了过去,再睁眼是被一阵甲胄声吵醒的,身侧那个简易的小床上已经空了,阎妄川出去了,他侧耳细听,外面都是马蹄和兵将走路的声音,他怕是洋人有什么异动,迅速穿好衣服就冲了出去。

营帐门口一列瞧着差不多有二三十的铁甲骑兵进来,风尘仆仆,为首的竟然是一名女子,她不曾身穿铠甲,只着了一身素色束袖长裙,外裹了狐毛大氅,眉宇间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娇柔,自带一股英气,走在这群铁甲将士中也丝毫不显得突兀。

她下马之后向着阎妄川见礼:

“王爷,我离得近一些,率先点了幽州库中的药品过来,伤兵营在哪?”

阎妄川知道她的性子:

“这一路颠簸,先去吃点儿东西,随后我着人送你去。”

殷怀安发现身边好像站着个人,一侧头就看到是宋鸣羽,一双眼睛满是钦佩赞叹,痴汉似的,看到他他就不禁想到昨晚阎妄川说的那位武帝爷的爱人,能让武帝那等雄才大略的君主钟爱一生的人得是何等风华绝代?竟然能生出眼前这傻不楞腾的孙子?

宋鸣羽一侧头就对上了殷怀安那好像十分惋惜的目光:

“你看什么?”

殷怀安笑了:

“是你在看什么?和痴汉似的。”

“我在看黑甲卫啊,护送顾姐姐的可是黑甲卫,黑甲卫世代镇守北境从不轻易调动,这次王爷回京也只带了十八名黑甲卫,这可是几十人呢。”

宋鸣羽从未想过有今天能和黑甲卫并肩作战,那语气和脸上都是一股子说不出的豪情,好像一下就出息了。

清晨风凉,殷怀安双手对插在衣袖里,凑过去问:

“顾姐姐?是那名女子?她是做什么的?”

宋鸣羽看了看他:

“你真失忆了?”

“骗你有银子啊?”

“顾云冉,淮安将军的嫡女,算起来和焰亲王也算是远亲,据说她五岁习医,十三岁便跟着北境的军医在军中行走,医术了得,肠子都炸出来的人她都能救活。”

殷怀安看着那个往军营中去的女子背影有些钦佩,这放在现代不就是战地医生吗?这大梁朝还挺开放的,女子可以从医,还是在都是男人的军中。

宋鸣羽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哎哎哎,你可别起不该有的心思。”

殷怀安白了他一眼:

“女子也可以在军中行走吗?”

“寻常女子自然是不可以的,只有医籍的女医者可以在军中行走。”

“医籍?”

宋鸣羽看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忽然就颇有优越感地哼了一身:

“问我啊,问我我就告诉你。”

殷怀安看着他这样子也哼了一身:

“不问,爱说不说。”

火头军亲卫军已经开始生火做早饭了,不等早饭吃完,穗康县的军报就传了进来:

“王爷,昨夜洋人登岸后果然想取道穗康镇直入京城,他们也不傻,分批进入,前面进去的折损不小,但是那些埋伏对后面的洋人就没太大作用了,不过或许是被接二连三大的埋伏吓着,他们昨夜回到了船上休整,此刻他们集结了兵力绕过的穗康镇,怕是,来者不善了。”

阎妄川搓了一把脸颊,振奋了两分精神:

“洋人不是傻子,埋伏这招用多了就没用了,早上都多吃点儿,硬仗要来了。”

而这一天的京中,早朝之上,刘太后却是被阎妄川昨天私截圣旨弄的既惊又怕,手握重兵的王爷连皇帝的圣旨都敢随意拦截,就是说一句谋反都不为过,若是放在平时,单单这一点,朝中御史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阎妄川。

但是今天早朝,底下寻常叫嚷声最欢的那群朝臣却齐齐哑了火,反常的齐齐为阎妄川开脱:

“陛下,太后,王爷此举虽然不合规矩,但想来也是无奈之举,曹礼和吴兵确实素有嫌隙,这二人要是领兵一处,恐怕洋人还没打,自己就掐起来了。”

“是啊,王爷想来也是事急从权,若是真的让洋人顺水而至洞庭湖,那江南的麻烦就大了。”

“太后,如今焰亲王领兵与大沽港的洋人浴血奋战,此事还是押后再议吧。”

议政宫此刻别管从前是谁的人,现在谁都不敢在此刻惹火阎妄川,谁人家没个探子没个消息?前天晚上绑着大沽港的战况的信鸽就飞入了各家各府,大沽港两千守将就剩下了不到两百人,是个人就知道那一战多惨烈了。

前有洋人屠杀全县三万多人的消息,彼时议政宫的官老爷们只拿那三万多人的人头当成一张轻飘飘的战报,该歌舞歌舞,该宴饮宴饮,这三万多人左右也不是自家人,没人在意。

但是如今洋人的屠刀悬到了他们的鼻梁上,那股血腥味儿他们自然是顷刻间就受不了了,甚至这两日已经有朝臣上书暂时迁都西都了,如今有阎妄川挡在外面,他们还能有个指望,若是此刻惹火了阎妄川,京城城门一旦被踏破,谁能保了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洋人混着鲜血的脚步声,生生是让议政宫内团结一致,对阎妄川私拦圣旨一事暂不追究。

战火比殷怀安想象中来的更快,双方虚耗了两天,洋人也清楚这一战若是拿不下京城,他们此次偷袭大沽港就算是功亏一篑了。

那临时打在河里的木桩只能打洋人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一夜过去,那木桩生生被洋人铲平沉入河底,洋人的舰船进不去护城河,便一路到护城河外登岸。

城楼之上的守卫这一次终于亲眼切切实实地看到了洋人的舰船,黑压压的铁甲犹如厉鬼一样从河中扑了出来,而城楼下方,阎妄川的辎重也已经到了,不过一夜的时间,战火便瞬间蔓延到了九门之下。

轰——

重炮与洋人的火炮隔空相对,火热的气浪在冬日里将官道外的雪都融化了一片,火炮声震的大地都像是跟着颤动,滚滚浓烟混着烟尘在大地上升腾而起。

洋人这是发了狠,知道除了今天恐怕再难有机会攻入那繁华京都,此刻几乎是不计任何代价,不死不休。

探子高声喊着过来:

“王爷,洋人的舰船停在护城河外在炮攻城楼。”

舰船虽然开不进那围着皇城的护城河,但是护城河离城楼只有二十多米宽,洋人的火炮隔着护城河就能直接打到城楼上。

阎妄川看着此刻城头上缩着脑袋的兵将,简直目眦欲裂:

“城内守城兵将是谁?炮呢?缩着脑袋让人打,是没长脑子吗?”

此刻看到城头上一缩头的朱文贺,宋鸣羽第一次正面迎敌,紧张的要命却还是出声:

“王爷,上面那人应该是朱文贺,羽林卫统领。”

阎妄川想起来羽林卫统领朱文贺是礼部尚书的小儿子,窝囊废一个,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京城的废物竟然废物至此。

九门内此刻已经乱成了团,洋人奇袭大沽港时,阎妄川点兵出征,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的羽林卫和亲卫军,其中稍微有点儿战斗力的羽林卫此刻全部都护卫在皇宫周围,这九门便交给了亲卫军,亲卫军都是一些纨绔,但是这纨绔中也还是能分出优劣来的。

以朱文贺为首的就是当初想方设法留在京城的,其余稍微还能提起来一点儿的都跟着宋鸣羽战战兢兢的出征了。

殷怀安看着那在城楼上缩头缩脑的人简直气结,居高临下,正是最好的反击时机,竟然缩着脑袋不敢打,真是逆风局还碰到猪队友。

他此刻顾不上别的,立刻看向阎妄川:

“王爷,火离院中当初是留了一些守备用的炮火的,能不能送我回城,我有法子能守住侧面的城楼。”

阎妄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殷怀安冲他点头。

“暗青。”

“在。”

“你率二十黑甲卫跟着殷大人,着我令牌绕到北侧角门进去,一切听殷大人令,城中守将若有违令者,杀无赦。”

黑甲卫援军未到,阎妄川此刻拨给殷怀安的是早晨随顾云冉来的黑甲卫。

阎妄川转头匆匆交代殷怀安:

“暗玄是我的亲卫,有他在黑甲卫尽会听令于你,到城内可便宜行事。”

殷怀安知道阎妄川这是在暗示他,若是到了城内遇到阻碍,黑甲卫可为他所用。

“你放心。”

宋鸣羽却拉住了要走的殷怀安:

“王爷,我也跟他回去吧,我不是贪生怕死啊,亲卫军中我还是有两分威信的。”

阎妄川点了头。

此刻的皇宫九门紧闭,唯有传信兵可入:

“报——”

“洋人,洋人已经打到九门外了,此刻正在炮击城楼…”

“阎妄川呢?”

“王爷率军与洋人正面交锋,但是洋人停靠在护城河外的舰艇却在炮轰城楼,王爷鞭长莫及,陛下,太后,这可如何是好啊…”

已经不用军报了,外面轰隆隆的炮声,坐在议政宫都能听到,那一声声的炮火就像是敲在所有人心头一样,震得人心神惧乱。

“九门守将呢?九门守将是谁?”

“是亲卫军统领朱文贺。”

数道目光落在了礼部朱尚书的头上,朱文贺是个什么德行,同朝为官他们岂会不知?朱文贺守城,那和直接开城门有什么区别的?

“报——”

这通传声传来,议政宫的人甚至都不敢听,就怕此刻城门已破。

“陛下,太后,方才火离院掌正殷怀安率而是黑甲卫持焰亲王令牌从北侧门而入,接管城防。”

殷怀安?这末流小官的名字少有出现在议政宫:

“殷怀安可是秋掌院的徒弟?”

秋正和知道殷怀安回来必要用到火离院,此刻立刻请辞回去,现在哪里还有人拦着他?

殷怀安进了城内立刻登上南侧城楼,在城楼内一把揪住了朱文贺的脖领子,面色森寒:

“我是殷怀安,此刻城防由我接手,城楼上火炮在哪?亲卫军人手有多少?”

朱文贺此刻已经被洋人的炮吓破了胆,只听到有人接手城防,屁滚尿流的就要跑,殷怀安拔刀就挡在了他脖子前:

“答话,否则,城墙下那么多尸骨不多你一具。”

“在,在里面,还,还有,100多人。”

“搬,有多少都给我搬过来,架上去。”

黑甲卫的威慑不是假的,这一百多人虽然废物,但是也能用。

殷怀安交代宋鸣羽看着人搬炮火,着黑甲卫将炮火架上去之后,便带着十个黑甲卫去了火离院。

此刻也顾不上骑马会不会磨屁股了,殷怀安这辈子都没这么风驰电掣过,他回去二话不说命黑甲卫撬开沿街所有朝臣的家门,把能用的府兵都征调过来,不论多少,把火离院所有能用上的武械都搬上车往城楼运。

而他则直奔他之前住的屋子而去,他临走之前看了原主做的火鸢,是试验阶段,他偷偷试过,稳定性不行,他当时改了几个,现在只能靠它了。

他搜刮了一圈能用的,着黑甲卫拉着车和他走,剩下的那些东西容后到也可以。

炮火声震的这一整座城的人心都散了,街上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黑甲卫抬着箱子跟着殷怀安上去。

此刻城楼上勉强是放出炮火了,占了高处的便宜倒是也能顶点儿用。

阎妄川看到城楼上开火就知道殷怀安已经到了。

宋鸣羽此刻恨不得打死那群洋人,但是偏偏他们的炮只能打到前面的舰船,后面的根本打不到。

“殷怀安,你可回来了,我们的炮够不到那么远怎么办?”

殷怀安现在哪顾得上回他的话?阎妄川走的时候把火离院中所有的□□都带走了,他现在正临时改装□□,宋鸣羽蹲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看着他一脸严肃也有点儿不敢问。

暗青一直守在殷怀安的身边,终于殷怀安站起身,将改好的□□固定在了他之前改好的火鸢上,暗青看着那奇怪的东西,心里却生出几丝期待,希望这位殷大人别让王爷失望。

殷怀安上了城头,他尽量不去看城墙下的血海,稳住情绪,调整好角度,对着那最前面的一艘舰船点了火,嗖——的一声,就像是炮竹被点燃的声音一样,殷怀安手中的火鸢不是直射而去,而是高高的打上了天空,随后在空中形成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炸在了那舰船上,顿时,巨大的爆炸伴随着火球升腾而起。

那船帆上的火瞬间燎原,以势不可挡的火势吞并了整座舰船。

这一幕将城门楼下还在坚守的大梁士兵都看呆了。

“刚才过去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像火凤凰一样。”

“王爷,城里还有□□吗?我们不是都带出来了吗?”

这一幕将洋人也惊了一跳,舰船上的火势太大,后面的舰船怕引火上身不得不向后退去,舰船一退,南边城楼的压力骤然就小了不少。

这一幕就连城楼上所有的守卫都看傻了眼,看向殷怀安的时候仿佛看着神仙:

“刚才那是什么?”

“我们有这个东西吗?”

“没有,好像是那位殷大人现做的。”

殷怀安收回手,紧张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此刻手都有点儿抖,还好,还好没有打歪。

他看着舰船缓缓向后退,就知道赌赢了,他手里只有三只火鸢能用,只有一举威慑了洋人,他们才能心有顾忌不敢上前。

殷怀安向下望去,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他就能在千万人中准确找到阎妄川,那人此刻也抬眼,两人的目光隔着一座城楼一座战场相对,殷怀安没有一次有这么大的成就感,他下意识对着阎妄川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战火的焦灼不会因为洋人的一艘舰船被烧毁而慢下脚步。

从城楼上方看的更加明显,大梁的兵力太弱,除了北郊大营有些战斗力之外,亲卫军根本就不够看,只能靠着重甲兵顶在前面开火,而洋人却是气势如虹。

暗青看着都着急,他看向殷怀安:

“殷大人能不能想办法支援王爷?”

他这两天看出来了,殷怀安在武械上真的是奇才,说不准他真有办法。

殷怀安此刻也是心里发苦,刚才那一下他已经堵上运气了,此刻别说是火鸢根本没有那么多,就是有,此刻的大梁军队和洋人都战在一起了他也没发挥的余地,他默默摇了摇头。

他知道到了此刻,阎妄川能使的手段几乎都用上了,打仗,或许能够因为奇袭,埋伏等占得一时的便宜,但是到最后拼的却都是真真正正的刀枪。

前面的手段双方已经都用过了,如今就是打硬仗的时候,此刻洋人是精锐尽出,而阎妄川手下的却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兵将,到了现在,除了硬顶,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是什么?”

轰隆隆的铁疙瘩碾过土地的声音响起,从舰船上开下来了一个全身都裹着铁的铁疙瘩,那铁疙瘩所过之处,几乎没有任何人拦得住,它就那样碾着地面直奔城门而去。

殷怀安死死盯着那东西,这不就是简配版的坦克吗?他牙都要咬碎了,三天了,洋人有这个东西现在才拿出来,真是为了攻城做足了准备。

阎妄川盯着那个东西,已经没了别的选择:

“重炮架上去,打。”

枪林弹雨落在那铁壳子上,却只崩掉了点儿铁皮。

殷怀安也在想办法,但是什么都来不及了,忽然他见阎妄川下令让重炮和重甲兵对着九门外的一圈使劲儿轰炸药,城楼上的人都懵了:

“王爷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自己炸我们自己的门外啊。”

“是不是炮放错了方向?”

殷怀安忽然反应过来:

“不,他是想在九门外炸出一条隔离带,那东西开到坑里爬不出来。”

阎妄川的脑子是真活,他立刻出声:

“调转炮筒,都给我对着那个铁家伙,一旦它陷进去,立刻开炮。”

他看的出来这铁家伙吨位极重,洋人此刻是奇袭来的,船上载上一个已经不错了,不可能携带更多,只要解决掉它,洋人的炮推不上来,这城门就还能守住。

打不穿铁,阎妄川就命令打它的周边,终于,那铁疙瘩被围困在了土坑里。

阎妄川和在城楼上的殷怀安交换了一道目光,殷怀安指了指城楼上的炮,又使劲儿冲他挥了挥手,阎妄川立刻下令大军后撤,将那陷在土坑中快要爬出来的铁疙瘩周围都空了出来。

“王爷,它要爬上来了。”

阎妄川却抬眼看着殷怀安的方向,城楼的火炮应该足够打到这里。

就在此刻殷怀安下令开炮,数枚火炮应声而响,顷刻间冲着那铁疙瘩倾泄而去,自上而下下来的炮火本身就带着冲劲儿,那东西终究不是无坚不摧,在密集的火力下,最终还是不能动了。

阎妄川惨白着脸色微微闭了下眼。

这场大战从清晨打到了日头快西斜,残阳如血之下,大梁的士兵在一个个的倒下,而洋人也在这个过程中消耗着。

“王爷,我们的炮火快没了。”

阎妄川脸色难看急了,肋下的疼痛消耗着他的精神,眼前开始阵阵发黑,身子有些晃动,邱岳南立刻扶住他的手臂:

“王爷。”

阎妄川舔了一下干裂出血的唇角:

“没了炮火,还有钢刀,刺甲枪,洋人想要攻城,就必须从本王的尸体上踏过去。”

残阳如血的战场,宛如一曲无声的悲歌,战争消磨人体力,战力的同时也消磨着彼此的意志,阎妄川身上的甲胄破了不知道多少个口子,血从里衣里面渗出来,一点儿一点儿浸透铠甲,滴在了地上。

洋人要压上来了,仅存的几个重炮开始不顾一切地冲着城门轰了过去。

打到了现在双方都没有退路了,城内这么久不见援兵,洋人知道,此刻只要打进去,里面便全是待宰的羔羊,只要解决了外面这拼死守城门的将军,这座城他们便唾手可得。

阎妄川眯眼看着对方,这是冲着他来的。

殷怀安的指甲死死扣进了手心,邱岳南带人围在了阎妄川的身边:

“保护王爷。”

城门一声声撞击的声音,敲在所有人的心上,城内的人恐慌的情绪到了极点,阎妄川的眼底只剩下了那一座朱门,意识都在渐渐消散,不行,绝不能让城破,他咬了舌尖,拿起了一侧的弓箭装上弹丸,勉强凝神,却不等这一箭射出去,忽然那宛如火凤的火鸢升空,随着那阵火光落下,那火鸢撞在了冲阎妄川冲去的那群洋人中间。

殷怀安的手都在抖,他看着下面身燃白磷,烧成一团的洋人,耳边嗡鸣作响。

阎妄川抬眸就对上了殷怀安的目光,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到他细微的颤抖,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那一晚穿着铠甲射向洋人尸体的殷怀安,又好像看到了昨天夜色下挑开车窗帘子趴在车窗边不敢睡觉的殷怀安,他握紧都是血迹的掌心,企图唤回涣散的神志。

掌心的伤口微热,他想起了那一晚殷怀安流在他掌心的眼泪,好像也是这样温温热热的,还真是个脆弱的小孩儿…

“轰——”

“轰——”

一声一声的撞击,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绪,那扇历经200年的朱门,在洋人的炮火下开始松动,前赴后继的将士上去,搏杀,撕扯,双方都已经耗损到了极点,此刻只剩下了最原始的厮杀。

阎妄川的脚下聚拢了一摊血迹,他的意识在渐渐涣散,殷怀安的目光紧紧盯着城下的那个人,夕阳下他捕捉到了阎妄川那不断在滴血的铠甲,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张。

忽然,大地传来了剧烈的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行进。

“你们听,是不是有动静?”

起初有人以为是幻听,但是那股声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是,是马蹄声,援军,一定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是援军,一定是援军。”

城门楼内,殷怀安已经下令用所有能用上的东西堵住城门,如果真的不幸城破,也不能任人宰割。

那阵千万只马蹄踏着地面的声响从城外一直传到了里面:

“殷大人,是,是援军到了吗?”

殷怀安眯眼远眺,黑压压一片,混着四起的烟尘,没有一刻他如此期盼援军的到来,直到那黑压压的一片越发清晰,暗青的声音都有些发哑:

“是黑甲卫,是黑甲卫来了。”

那群人马渐渐清晰,马上的人个个身着乌甲,周身自带一股肃杀,是之前在羽林卫,亲卫军甚至是北郊大营的身上都不曾见到过的独属于战场的血性。

阎妄川忍着眼前的昏黑,用刀撑住身子,兀自咽下一股腥甜:

“这帮小子,总算是赶来了。”

再晚就要给他收尸了。

皇宫中的人此刻不少已经吓破了胆,甚至开始互相推诿指责为什么没有直接西迁都城。

“报——”

军报传来时,议政宫的人甚至不敢问,是城破了吗?

那来报信的人已经激动的难以自已:

“陛下,太后,黑甲卫到了,黑甲卫赶到了…”

议政宫中哄的涌出不断询问的声音,甚至有人涕泪恒流,大梁立国200年,这是最凶险的一次。

洋人到此刻也是强弩之末了,根本经不起黑甲卫的冲锋,那一声声撞击城门的声响终于停止了,那朱红色的城门再次落入了大梁的手中。

殷怀安看到了那个缓缓倒下去的身影,他几乎没做他想地狂奔下城楼,外面黑甲卫已经戍卫住了宫城,请开城门。

整个九门此刻都将殷怀安视作了主心骨:

“开城门。”

那已经被撞的摇摇欲坠的城门就这样重新自内而外的开启了,几乎是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殷怀安就冲了出去。

他眼前都是刚才阎妄川倒下的画面,不行,他不能有事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阎妄川成了他和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之间的联系,他通过阎妄川了解这个时代,通过阎妄川了解这个王朝,他在牢里最无助的时候是这个人陪着他,在战场最害怕的时候也是他陪着他。

他忽然有些不敢去想,要是阎妄川就这么战死了怎么办?残阳如血的战场上尸横遍野,刺鼻的血腥味儿涌入鼻腔,举目望去没有几个他熟悉的面孔,一股从灵魂深处的战栗传到了四肢百骸,直冻的他浑身都冷的发抖。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这人满身的血,手还死死握在刀柄上,他甚至不敢伸出手去探一探他的鼻息,声音都有些发抖,手握住了他的手臂灵魂就像是出窍了一样喃喃出声:

“阎妄川。”

“阎妄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