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8岁男高
时间回到一天前。
经过一小时的辗转反侧、煎熬难受后,步见春终于见到了自己许久未的好兄弟。
——穿着一身浴袍，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狼狈。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均上前一步,热泪盈眶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好兄弟！我们好久没见！”这是步见春的声音。
“凌寒之你联系上了吗？！”这是路玉成的声音。
步见春：“……”
他缓缓退后一步，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淡淡的受伤,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用手捂住胸口，掩盖住自己已经碎裂了的心。
不是吧？一回来就把兄弟忘了个彻底？？？
路玉成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干巴巴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本人是偏雄壮憨厚的那种长相,此刻穿着一身浴袍,鼓鼓囊囊的胸肌全部裸|露,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微微瞥过来瞧瞧看看。
路玉成捕捉到这些若有若无的视线，耳尖红了红,拉着步见春两步上了车。
刚刚的话题就此切断,随后,路玉成粗声粗气地给步见春讲述了他这一周以来无比离谱的经历。
首先，他短暂失忆了几天。
失忆的第一天，他出现在一家酒店里,全身赤|裸,底下压着一个动物的窝。
没记忆的路玉成还是稍微有那么点礼义廉耻的,当下便从酒店找了件浴袍穿着，涌现上来的直觉告诉他，酒店不宜久留，于是他匆匆忙忙从酒店逃离，游离失所了好几天。
步见春相当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身上灰扑扑、仿佛被糟蹋了很久的浴袍,有句话迟迟没有说出口——
这些天来，你不会一直都穿的这身浴袍吧？
看在是朋友的面上,步见春忍下这一点，继续听路玉成讲述了下去。
这几天里，路玉成当过乞丐。但长得太过凶悍，以至于没乞讨到几个钱，甚至被迫招惹很多人，跟别人打架、打了几天后，最终居然成了这一片的丐帮之主。
也当过流浪汉。路玉成有本身俱来的矜贵，知道自己的归宿不是丐帮，果断脱离出来，尝试性走遍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想要寻找到自己丢失的记忆，却始终一无所获。
步见春：“……”
那可不吗，你在的又不是自己的城市。
最终，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他被警察带了回去，才待了几天不过，步见春的消息就这么来了，他也莫名其妙恢复了记忆。
步见春欲言又止道：“……兄弟，虽然你很难，我也懂你，但是，但是这么多天来，你没想过报警吗？”
这个场景似乎有些莫名的眼熟，凌寒之好像在不久之前问过步见雪这个问题。
眼下，风水轮流转，他没想到轮到他问路玉成这个问题了。
路玉成明显也呆了呆，怔了好一会后，才格外憨厚老实道：“对不起，我没想到。”
步见春：“……”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但转头一想，原来的他也是这样的，大家都半斤八两。
想到这层面后，步见春终于安稳了许多。
起码大家的智商都没有问题，对吧！
步见春把自己劝满意了。
如果凌寒之或者系统知道他们这次的对话的话，一定会肯定一个答案——
剧情。
受剧情的影响，路玉成才会失忆那么几天，在拥有社会常识的情况下，也不会想到报警，来帮助早日回家。
当然，眼下的步见春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这一切的。
他目光灼灼，问到了路玉成一直没涉及到的问题的关键：
“你说凌寒之帮过你，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俩有接触？”
而且……路玉成的态度不对劲吧。
到底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亦或者是其他想要更多呢？
步见春眼睛毒，基本一眼就确定了隐藏在表面下的真相。
路玉成耳尖可疑地红了，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说出来话。
“反正……反正，就是在我失踪这段时间里，他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救了我。”
“我们家族是有规定的，一定要知恩图报，我是一定要报答他的！”
这也确实是的，步见春沉思着。
路玉成的家族非常神秘且奇特。
据传，他们家族已经有大几百年的历史了，在建国前就存在，一直流传至今，是非常有名的名门望族，像步见春这种半路出家的，也是偶然在一次酒会上因缘替路玉成挡酒，两人才逐渐相识，并成了好朋友。
而且，他们家族的人基本不出世，只有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才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并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莫名其妙人间蒸发，像是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相当神神叨叨。
他们家还有一个广为流传的家族传承，就是知恩图报。
如果凌寒之正如同路玉成所说的一般，帮了路玉成一个很大的忙的话，那路玉成急着寻找他确实不奇怪。
路玉成的家族很厉害，有很多人不知道的资源途径。
凌寒之干的是娱乐圈的生意，或许真的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呢？
而且——
深思熟虑了半天后，步见春一时上头：“我认识凌寒之。”
下一秒，路玉成原本失落的眼眸瞬间亮起，整个人的气场瞬间改变，像是身后凭空长出了一条尾巴，正在哗啦呼啦地摇晃着。
步见春：“……”
才说出来的一瞬间，他就有些后悔了呢。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步见春咬牙道：“我明天组个局，邀他一起，到时候的事情你自己来。”
“好！”路玉成答应得很爽快。
步见春也安心下来，思绪逐渐飘远——
凌寒之可是个千年的老狐狸，狡诈阴险，他都这么说了，应该就不能迁怒到他身上了吧？
幻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起码在这一刻，坐在餐桌上、被自己弟弟被逼无奈开口的这一刻，步见春是真后悔自己昨天的一时冲动。
他怎么就信了这个人的邪！
眼下，路玉成见到凌寒之的那一刻，就跟傻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神却始终直愣愣看着凌寒之，脸居然还慢慢地漫上红色。
昨天明明都说好的！怎么现在你连个屁也憋不出来！步见春在心底国骂一声。
步遇雪将目光放在路玉成身上，在他身上寻找到了一丝相当熟悉的感觉，心情瞬间落了下来，不可置信看了自家哥哥一眼。
步见春…步见春自然是下意识移开目光，装作一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此刻，即使步遇雪的修养再好，在这件事上，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我看寒之好像并不认识你。”
语气之阴阳怪气，极尽嘲讽，习得了半分凌寒之的精髓。
李灯笑听着浑身舒畅，却依然没表现出来什么，静静等待着路玉成开口。
“是啊。”凌寒之淡然附和一声。
分明是简单的话，却无端带了居高临下与嘲讽，听的人心里怪怪的。
但李灯笑，自然是心下更舒坦，唇角轻微勾起。
没有人可以配得上凌总，更别说眼前这个跟哈巴狗一样的人。
系统跟着阴阳怪气：“哈巴狗一样的，连话都不会说吗？”
在步见春冷汗快要滴落的前一刻，路玉成终于开口了。
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椅子惯性往后推拉发出巨大的响声，所有人的视线瞬间朝着他望来——
路玉成脸红了个彻底，明明人高马大，肌肉紧绷，在坐着的凌寒之面前却莫名显得低人一等，甚至有几分娇小羞怯。
“我……我……”
他“我我我”了半天都说不出来其他的任何字眼。
凌寒之啧了一声，眼底平淡如水，敲击了一下桌面。
叩。
就这么轻的一声，路玉成被吓了个激灵，眼一闭一大串话脱口而出：“你、你救了我，我们家族有个惯例，我是要报答你的，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出来！我都会满足的！”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他是怎么做到，把报恩这件事说得像是土匪打劫的？
步见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他做的好事！他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要组这个尴尬无比的局！！
众目睽睽下，路玉成心跳得相当剧烈，扭扭捏捏、格外不好意思道：“我、我说完了。”
随后，他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扑通——！
很顺利地摔倒在地，很倔强地自己爬了起来，坐在椅子上，继续眼巴巴看着凌寒之，心情很忐忑。
在灼热的视线中，凌寒之轻笑一声，，面容不见丝毫情绪，声音冷静到了极点：“很可惜，我并不认识你，也并不知道我帮了你什么，有句古语说，不受无功之禄。”
“很抱歉，我不接受。”
明明是道歉的话，从凌寒之的嘴里说出来，倒像是尔等还不跪安，有种睥睨全场的架势。
随后，凌寒之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地对着步见春说：“如果今天只有这一件事的话，那我们就先走了。”
默默无言的李灯笑在这一刻果断起身，象征性敷衍着：“抱歉步总，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道歉，现在我们凌总临时有些事，我们就先走了。”
步见春擦汗，尬笑两声：“不用不用……”
说到后面，声音是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下一刻，凌寒之转身离去，李灯笑紧跟其后。
也正是这一刻，场上两个人瞬间跟着起身！
步遇雪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犹豫了一瞬，只能眼睁睁目睹着路玉成无比急切地朝着凌寒之的方向跑去！
就在他即将追去的那一瞬间，一只手死死拉住他，迫使他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停下！遇雪，他们之间的事情很明显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你早些放弃吧。”
步见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拉住自家蠢弟弟，苦口婆心劝道。
他说的不只是现在追出去这件事，还有更远的以后。
这是步见春第一次提及这个话题，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兄弟俩对视了很久。
步遇雪并不奇怪哥哥能看出来，他很平静，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手中慢慢抽出来。
很疼。
手腕相互摩擦，他几乎可以预想到自己这会儿已经红了的手腕，但他不后悔。
步见春猛地一下卸下力气，不忍直视移开了视线。
“哥哥”，步遇雪冷静道：“我感觉自己活了浑浑噩噩的很多年。”
步见春在这一刻心跳骤停，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的哥哥，你不用把我当小孩子，我什么都清楚。”
龙天身上的事太过蹊跷，明眼人都能看出一些不对劲，更别说是亲自经历过的步见春和步遇雪。
今天组的这个局，步见春是存了点私心的。
他只要他弟弟好好的就行，剩下的……与他没有关系。
步遇雪大步向着前方走去：“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愿意去努力、去追求。”
“更何况……”
步遇雪的声音散在关门带来的风声里：
“说不定我能成功呢？”
步见春彻底瘫倒在椅子上，哑口无言。
步遇雪走出去后，内心很紧张，薄唇紧紧抿着。
他不知道他们会往哪个方向走，也不知道来不来得急赶上……
步遇雪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或许上天真的眷顾他，愿意给他这么一个机会，在一处拐角，他找到了他们三个的身影。
步遇雪正打算一鼓作气走过去，挡在凌寒之面前，可当他捕捉到路玉成说的话的那一刻，他在拐角处僵住，眼神闪过一丝错愕。
……他没听错吧？
凌寒之若有若无向着某个方向看过去一瞬，随后飞快收回视线，声音很轻：“你再把你刚刚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路玉成毫不犹豫重复：“我说，我是安安，是你前些日子捡回来的萨摩耶，你照顾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是来报恩的。”
凌寒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面容素白冷静，眼眸漆黑，同时也不见丝毫的情绪。
李灯笑用力攥了下拳，巨大的荒谬感从内心升起，昨天凌寒之说过的话历历在目——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只狗不见了，我怀疑他变成了人，并且，我马上要跟他见面。”
狗变成人。
马上见面。
每一点都跟现在的场景对上了。
这换一个正常人来，或许会大惊失色，甚至被吓到不行，认为这个世界是假的、或者自己处在梦境中。
但李灯笑是什么人？
是从小便遭遇了各种匪夷所思的不公平对待、却依然不屈服、甚至优秀长大到现在的人。
他可以接受、适应。
更可以替凌总解决麻烦。
李灯笑没什么表情的上前一步，正好完美挡住了路玉成始终汇聚在凌寒之身上的视线。
路玉成有些着急，不由自主朝着凌寒之的方向走了一步。
李灯笑眼底浮现出一丝讥诮，面上还是维持了最后一点礼貌，彬彬有礼道：“这位路先生，还请您不要在大庭广众的场合上开这种玩笑，如果您再往前的话，我会利用合法的手段维护我老板的利益。”
当李灯笑说这句话的时候，路玉成终于将视线放在这位存在感极低的秘书身上。
同时也隔着贴身的西装，看见了强悍鲜明的肌肉，每一寸线条鼓出来的部分，都蕴藏着的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此刻，他的肌肉已经紧绷着，是一个相当明显的备战状态。
这个人是个练家子，并且实力相当不错。这是路玉成第一时间涌现上来的想法。
是练家子可以更好的保护凌寒之。
路玉成并不在乎李灯笑的敌意，更没有察觉到这分敌意从何而来，他只是焦急的想要证明自己：“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看，我可以变出来尾巴和耳朵。”
凌寒之眼皮一跳，下意识眼眸掠过四个角落。
……还好，并没有摄像头。
再下一秒，他看向路玉成。
路玉成憨厚老实的脸色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头发上凭空出现了一对雪白的耳朵，一抖又一抖，看起来有几分怪异的可爱之处。
甚至，他结实的大腿后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毛茸茸的巨大的尾巴，正在用力地摇晃着，无声彰显着主人焦虑又紧张的情绪。
……比起安安来说，眼前的耳朵和尾巴明显大了些。
路玉成急冲冲道：“现在能相信我了吧？我真的没有骗人！”
凌寒之扶额：“这些话……大可不必。”
躲在角落中的步遇雪看见这一幕，手无意间颤抖起来。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路家的一些传闻。
无故神秘消失的人、建国前便已经存在的名门望族……
建国后不允许成精，所以……路玉成实际上是一只家族延续下来的狗精吗？？！
那这个世界算什么……
他的价值观又算什么……
步遇雪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半晌什么都反应不过来，脑海中陆陆续续转过了许多个念头。
报警能抓狗精吗？他能竞争过一只狗精吗？寒之应该不会喜欢上一只狗精的吧？人与精怪不是不能相恋吗所以他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对吧？狗精会吸人精气加害于凌寒之吗？？！
想到最后一个可能，步遇雪大脑空白了片刻，随后下意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冲到凌寒之……呃，李灯笑的前面，大张开手，带着满腔的孤勇与坚定道：“你不准伤害寒之！！！”
凌寒之、李灯笑：“……”
路玉成懵住，看了看步遇雪愤慨激昂的眼神，又指了指自己，格外不确定道：“你说的是我吗？我没有啊……”
他的声音居然还有些委屈。
还能有比这更尴尬的场景吗？
凌寒之镇定自若地想，应该是没有了。
步遇雪还保留了一丝小少爷时候的天真无邪：“我说的就是你！你们这种精怪会上天遁地，不为人知的手段很多，万一伤害到寒之了怎么办？？！”
怔住的李灯笑听到这句话瞬间回过神来，危险的眼神投向路玉成。
被两人死死盯着的路玉成老实本分的眼底闪过一丝害怕，耳朵、尾巴随即立马收了回去，又变成了一个能在现代正常人类社会生活的正常人。
他退后两步，双手举了起来，面对两人的视线无力反驳道：“我这辈子都不会伤害寒之的，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也相当于是我们家族的救命恩人！”
步遇雪的眼底充满了明晃晃的不相信：“我不信，我哥小时候给我讲的故事里面，精怪是会吃人的，还会吸人精气，哪怕狗精也一样！你离之之远点！”
李灯笑虽然表现地不似这般明显，但意思总归是大差不差的。
路玉成很认真地反驳：“不是的，妖怪真的不吃人，这都是流传了快500年的谣言了，而且我是建国后出生的，有合法的出生证和身份证，过了国家安全测定才能出来的，我很安全，我真的很安全。”
“而且……而且，”路玉成眼底闪过一丝羞红：“虽然我活了五十岁，可我才刚刚成年呢，什么本领都还没习得……在精怪界，我这只能算18岁男高！”
188，虎背熊腰的，面容凶悍的，18岁男高。
步遇雪：“……”
李灯笑：“……”
神他么18岁男高。
系统沉默了许久，乐观道：“这何尝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年下小奶狗呢！”
凌寒之：“……”
他默默退后了好几步，想要远离三个人的战场，似乎是有些觉得丢脸。
但作为故事的主人公，剧情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放过他呢？
下一秒，步遇雪侧过头来。
凌寒之眉心一跳，不详的预感瞬间从心底涌起——
“之之快跑！不要让这个狗精缠上你！”
本来这话或许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可惜路玉成一听这话就着急了，朝着凌寒之的方向不断移动着，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不、不要！我真的是来报恩的！”
他这么一动，剩下的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三人以一个相当奇怪的姿态，缓慢向着凌寒之的方向移动着。
“哈哈哈哈哈——！”系统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虽然两人已经是朋友了，但看见凌寒之如此倒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
三人一边走，偏偏神情还落在凌寒之身上。
那眼神不像是让他快点走，反而像是在说——
你说句话呀！
凌寒之：“……”
……让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