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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程朔在名片背面画完那个潦草的猪头后把书桌自备的圆珠笔往旁一丢,总算泄了口郁气,套上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酒店。

第27章

程朔在名片背面画完那个潦草的猪头后把书桌自备的圆珠笔往旁一丢,总算泄了口郁气,套上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酒店。
没洗过澡的身上一股粘腻的难受,更别提走路还会时不时牵动腰部下的异样。这种感觉在骑上摩托车后被无限放大,程朔拧紧车把,沉着脸飙过一辆接一辆前车,心底把傅晟骂了个狗血淋头。

对一个醉成那样的人都能下得去手,还不止一次,真他妈禽兽。

装得衣冠楚楚,心不知道黑成什么样。

再回想起刚才拿出银行卡放在床头一副斯文做派的男人,程朔只感觉后悔,没有在当时把那张卡甩在对方虚伪的脸上。

昨晚蒋飞发了不少消息,以为他半途有事先走,让他看见赶紧回个消息报平安。程朔边上楼边回复,盘算着该不该把昨晚的事告诉对方,快走到三楼,腾出一只手去掏裤袋里的钥匙,动作在迈上最后一阶台阶前顿住。

傅纭星高挑的背影伫立在他家门前,听见动静侧头瞥了过来。

程朔定在原地,一瞬间有点头皮发麻。

刚刚经历完跌宕起伏的一晚,他现在就和处在边缘的炮仗一样,不想跟任何人交谈。满脑子只剩冲个澡赶紧换掉这身沾染气味的衣服唯一一个想法,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哪怕傅纭星这张脸拥有极其强大的杀伤力,但在这一刻,彻夜的疲惫还是战胜了情绪。

“你怎么在这?”

傅纭星低垂的眼底闪过一抹暗色,“你昨晚没有回家?”

两句话同时碰撞在了一起,傅纭星听出程朔话语中略带烦躁的意外,独独没有惊喜。这个认知使齐整的眉峰向下沉了沉,隔着层台阶,一高一低的对视蔓延开一股低压的沉寂。

程朔调整了下情绪,含糊地略过这个话题:“在蒋飞家借宿了一晚。你来干什么?”

傅纭星沉默了一阵,说:“你没有看见消息吗?”

程朔心突跳了下,手机退回到和傅纭星的聊天界面,昨晚果然有条在九点发来的未读短信,内容很简单:你在哪里?

这个点,他估计已经和傅晟滚到了一起,哪能有心思分辨铃声。

头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在空旷的过道里迂回出一阵回音:“昨晚我去了酒吧,郝可说你和蒋飞要去参加一个聚会,什么聚会能开整整一晚?”

程朔心道郝可这姑娘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到底是哪边的人?嘴边扯出一个惯用的散漫笑容,解释道:“是去了个聚会,结束后挺晚的,就在蒋飞家睡了一晚上。问这么清楚干什么,来查岗啊?”

听上去毫无破绽,甚至还有心思在结尾加上一句玩笑。然而傅纭星垂在身侧的拳忍不住紧了紧,压下胸腔底下藤曼般攀升的郁气。

说真话,有必要避开他的眼睛吗?

程朔抽出了裤袋里被捂热的钥匙,刚才维持这个动作太久,胳膊有点酸,“你等了多久?”

傅纭星扭开头,“没有很久。”

鬼才信。

程朔没有拆穿对方毫无技术含量的谎言,短促地笑了下,蹬上最后一节台阶去开门。傅纭星朝后退开一步,就在程朔低头插进钥匙转动时,一道岑冷的目光钉在他后颈,存在感太强烈,以至于感到丝刺痛。

伴随一声清脆的咔嚓,锁开了。

“你昨晚真的和蒋飞在一起吗?”

傅纭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初春,楼道里的温度一向比外面低几度,程朔不知怎么觉得今天好像格外的冷,不是很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我骗你干什么?”

又是一句含糊其辞。

冰冷的指腹猝不及防按上了他的脖颈后方,毫不收敛力道,程朔下意识扭过头,结果被猛地向前一步的傅纭星抵在了与门之间的空隙,防盗门‘吱嘎’叫了一声,逼仄的小区楼道,空气乍然稀薄。

“所以你脖子后面也是蒋飞咬的?”

表面的平静被一朝撕破,终于露出底下森森的爪牙。

程朔摸上后颈略微凸起的那块皮肤,眉心蹙了一下,暗叹声大意。

衬衫已经扣到最顶上一颗扣子,严丝合缝地挡住了半身肌肤,他实在没想到后面居然还能留下一处漏网之鱼——那个姓傅的属狗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踩了狗屎运,他这段时间唯二招惹的两个人居然是同一个姓。这种小概率事件单拎出来简直和中彩票的几率不相上下。

耐性来到临界点,濒临欲坠。

这种时候,傅纭星的语气反倒平淡无波,让人感觉一阵阴恻恻的危险即将靠近,“编不下去了吗?”

暗含讥讽的话令程朔本就抽疼的太阳穴又狠狠跳了两下,环抱着胸斜靠在门框边,与傅纭星坦然对视,“我昨晚喝了点酒,可能是喝醉后不知道被谁咬的,很正常,醉了的人都会比平常疯一点。”

很正常?傅纭星像被刺了一下,“这次又是‘朋友’吗?”睨视着程朔,似乎要将他彻头彻尾看穿,扯了下毫无温度的唇角,“什么样的朋友,可以在你身上做这种事情?”

程朔有点被问烦了,确切地说他只想快点回去洗澡,“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傅纭星也在问自己。

冷战的这些天,他想了许多事情。

很明显,程朔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怀带异心,到后来甚至不加遮掩。若即若离的触碰,踩在暧昧线上的话语,还有那个吻——夹杂大学天台傍晚的风。好像都是最不经意的刻意为之。这人太知道如何玩弄一个人的情绪,玩够后,再拍拍屁股走人。

酒吧工作的这段时间,他渐渐从别人口中描摹出程朔更加完整的模样——一个收不住心,也管不住身的无耻之人。根本不值得别人付出真心,甚至不值得被同情。

那个曾在夜市碰见的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他绝不会变成那样。

傅纭星本想,如果程朔能够收敛本性,不再去招惹别人,那他勉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然而不过几天的功夫。

“你就那么的……”傅纭星抵紧后牙,无法念出后面难以启口的字。

骗子。

他早该知道,不能对程朔报以任何期待。

适当的吃醋在程朔这里是情趣,但是要正儿八经地逼问出一个解释,那则成了不识趣。

要是放在平常,程朔想他一定很愿意放下手里的事扯几句胡话逗逗傅纭星,看他恼羞的模样,但现在实在找错了时机。

稀里糊涂折腾了一晚上,醒来被人拿钱羞辱,现在又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程朔实在很难维持住一副好脸色。本身,他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傅纭星,我现在很累,你要想进来的话就自己在客厅呆着,别出声,我要先去睡一觉,没事的话就等下次再说。”

“什么意思?”

转身之际,傅纭星拽住了程朔的手臂,仿若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这短短四个字,掺杂细碎的冰碴。

程朔低头时蓦然被他手腕上一抹粉色晃了下,再回神,已经严实遮挡在袖口下什么都看不见。

“字面意思,”程朔说,“我现在没有精力和你聊天。”

傅纭星定定地站在原地,蓦地,扯出一抹冷笑。

这似乎是认识到现在他第一次露出笑容,极致的凉薄,同样好看得惊人。与这块灰蒙蒙的居民楼道割裂成两个世界。

“程朔,你拿我当玩笑吗?”

然而这一声被开合的老式防盗门吞灭,吱嘎一声。程朔刚想开口,傅纭星已经转身留下了一道背影,比空气更冷郁,消失在拐角。

冲完热水澡,程朔倒在卧室的床上几乎在闭眼的瞬间睡去,这一觉直接来到了晚上,醒来后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胸口戛然一沉。

“咳……你怎么又上来了?”程朔和趴在自己胸膛上的猫大眼瞪小眼,最终落败,认命地下床,蹲在墙角给它饭碗里添满猫粮。

可小猫似乎不是这个意思,已经养好伤的四条腿围在他脚边打转,不停地叫唤。程朔搞不明白它在干什么,拖鞋踢了踢另一边盛满水的不锈钢盆,“不饿?渴了吗?水在这边。”

“喵——”

“别叫了,我听不懂。”

程朔头疼地叹了口气。

显而易见,他们双方都听不懂彼此的话,小猫白茸茸的身体突然僵住,酝酿着什么一样颤颤两下,接着看起来相当痛苦地抖了抖,呕出来一个沾满唾液的毛球。

程朔被吓了一跳,立即弯腰举起小猫左看右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吐了?

“祖宗,你可别再出什么事了。”否则蒋苗苗真能把他打死。

小猫挣脱开程朔跳回地上,自顾自把头埋进猫粮里大快朵颐,雪白的尾巴翘得老高。

这些粮全是蒋苗苗这个亲妈塞过来的,包括地上那一溜烟的玩具,都是小猫的‘嫁妆’。程朔纯属是听从蒋苗苗的指挥每天固定放粮喂水,闲着无聊就拿玩具逗逗它,也算养到个死不了的程度。

可对方没有告诉过他,要是猫吐了该怎么办。

程朔上网搜了搜,有的说是正常现象,也有的说情况不对要赶紧送去看医生,真真假假的讯息混在一起,令人头疼。

到最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程朔干脆打开论坛编辑了一个帖子,发在了宠物区域。

平常他不怎么爱用社交媒体,除了消消乐,论坛是唯二使用最多的地方,只关注了一些摩托车友圈和游戏圈的消息,极少发表评论。

帖子发出去不久下面就有了留言,晚上的论坛相当热闹。程朔滑过一些没什么意义的跟帖,有个顶着卡通橘猫头像的网友回复:楼主不用担心,那是猫咪平时不注意时吞下去的毛发,在胃里变成球就会吐出来,是正常现象。这是我家小咪,以前也出现过一模一样的情况,完全不妨碍它现在长成了一辆十斤的小猪。

后面跟发了两章橘猫圆滚滚的照片,长势喜人,一看就知道被养得相当好。

放下心的程朔给她回了句谢,小姑娘顺势跑来私聊,问他家小猫几个月大,还有一些都是围绕养猫的话题。程朔如实相告,一来一回聊了有半个小时。

大橘:不能给猫猫经常吃零食!这样对他们的身体不好,会营养不均衡。

大橘:没想到你真的是纯新手,我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程朔被训得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开脱两句:妹妹托我养的,以前没有了解过。

大橘:我养了四年,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找我,这样,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这还有一个铲屎官群,拉你进去。

蒋苗苗如今备战高考,程朔不敢因为这点小事去打扰她,能有个免费老师当然求之不得:那就谢谢了。

手动输入了微信号,搜索出来是一个ID叫做SHENG的账号,头像是一片郁郁的森林。看起来和大橘猫的日常照南辕北辙两个风格。

不过也正常,不同平台都有不同的人设,像程朔的论坛头像就是自己的摩托车,和微信上的黄色咧嘴笑方块都不在一个次元。

想也没想地按下了好友申请。

傅晟压在桌角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随即平息。他低首阅览文件,镜片下沉静的目光在纸面匀速平移,抬也未抬起一瞬,直到响起一阵紧促的铃声,打断办公室里的宁静。

私人电话,能够打给他的人寥寥无几。

傅承海开门见山:“明晚六点,柏晚章的接风宴你记得回家一趟,工作往后推半个小时。”

傅晟皱了下眉,很快平展,“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上周三的飞机,”听傅承海的语气似乎同他一样刚得知消息不久,“回来就见了老太太一个人,我前天去看望才知道这件事情。”

纵使面对亲生儿子,傅承海也没有一句通知以外的废话。雷厉风行的行事准则贯彻到生活中大大小小所有场合,让外人听见,怕是一句冷漠都不足够形容,

对此,电话两头的人似乎都已习惯。

傅晟举着手机回应:“我知道了。”

“别忘记带上你弟弟,”傅承海停顿了一下,语气短暂地柔和,“也有五六年了,记得柏晚章走的时候属他最舍不得,这次回来,他应该能高兴一阵。”

微妙的情绪变化难以被耳朵忽略,傅晟的唇角抿出一个字:“好。”

挂断电话,刚好是60秒,一秒都没有多余。傅晟的思绪仍然在这个突如其来的讯息上停留,上一次听见闻柏晚章的消息,约莫真的是在六年前。

要不是这通电话,他真的以为那个人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

突然亮起的屏幕伴随一条消息猝不及防闯入眼底,切断了浓稠的思绪,傅晟垂落的眸色微微一凛。

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

这是一件相当稀奇的事情,以至于傅晟看着申请短暂地滞了一会。他平常使用工作账号的时间居多,这个私人微信里只有亲属以及学生时代几位同窗好友,大约有四五年没有再加过新人,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个号码?

怀着莫名的心情点进去之后,傅晟与头像里抓水母的黄色方块无言地对视了三秒。

当视线下移,眉心不由得蹙了一下。

格外眼熟的一串账号,应当曾在哪里看见过,时间或在不久之前。倏地,傅晟看着这个记忆深刻的头像,脑海中一闪而过碎片式的记忆。

——来自那个叫做程朔的男人的背景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