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不需要为了我这样做。”
风城城北看守所内， 隔着干净的大片玻璃，上官金虹看见对面那人，一双死灰色的瞳孔里跳跃着渺茫的光点， 就像沉沉黑夜中的唯一星光。
“我这样做， 跟你没关系， 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荆无命冷漠的声音从通话机里传来， 夹杂着细微的电流杂音。
上官金虹握着听筒的修长手指微微发白，“那你为什么要杀黑鹰？”
荆无命的瞳孔微微收缩， “如果我说，我是迫不得已，你会信么？”
“信，你说我就信。”上官金虹垂下眼眸，声音慢慢变低， “因为你从来不会骗我，我只是后悔， 我本来就不该让你离开我……”
荆无命的脸上好像有笑容一闪而逝，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上官金虹抬起头去看，荆无命死灰色的眼眸已经紧缩成一线摇曳的微光。
“我一直在你的天鹅洗涤厂工作， 而你每个星期三会去那里查账。”
“可我从来就没有见到过你。”
“因为我不想让你困扰， 你要做的事情太多，我只想帮你，就像当初我们相遇时所说的那样。”
上官金虹眼眸里的坚冰上有裂纹蔓延开去，他低头从脚边的地上提起一只淡蓝色的蛋糕盒子， 放在桌台上， “这是给你的。”
旁边马上有一个身穿淡蓝色警服的警员过来，将蛋糕拿走， 完成检查流程后，蛋糕出现在了荆无命面前的桌子上。
明明只是隔着一层恍若无物的玻璃，却似乎隔着天堑。
荆无命低头看了一眼，透过蛋糕盒子，雪白奶油上面草莓还带着新鲜的光泽，就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新鲜……
*
“啊！”女孩尖锐的嘶喊响起在嘈杂的马路。“抢劫啊！”
蛋糕店的玻璃门被撞得哐哐摇晃，一个瘦削的黑衣年轻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来，紧接着蛋糕店里的女孩店员也跟了出来，一脸惊惧地看着那个瘦削的年轻人紧紧攥着小小一只蛋糕盒子，拐过了街角。
“什么人嘛，连个蛋糕也要抢，真不知道有多穷！”店员女孩气呼呼地拿出手机，正准备报警。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等等。”
店员女孩回头，看到一个瘦高英俊的男人站在身后，一身考究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带着几分禁欲的意味，冷漠得如同冰雪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女孩看着这人，莫名有些害怕，快速地转头，左右看了一圈，“先生，请问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递到眼前的一张红色钞票打断，“这是他的蛋糕钱，我替他付。”
年轻人逃出一段路后，钻进一条小巷，靠在斑驳的石灰墙上喘息，怀里抱着的蛋糕盒子已经被压扁，但他还是匆匆忙忙打开盒子，用手抓着往口里猛塞，显然已经饿坏了。
年轻人吃完蛋糕，发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喟叹。
“好吃么？”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荆无命猝然警惕，瞬间摆出格斗的姿势，像一只觉察到危机的野兽般自然而然地防御。
“你是谁？”
上官金虹虽然并没有什么防身技能，却也没有退缩，直视着对方死灰色的眼眸，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你就是从X国战场上回来的荆无命？听说你是有名的枪械专家？”
荆无命不置可否。
上官金虹继续淡淡说道：“从今天起，你跟着我，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我的右手已经废了，再也开不了枪。”
上官金虹瞥了一眼那人右手上一道道密集的伤痕，“我可以治好你。”
*
“那后来呢？两个人为什么只在一起短短两个月就分开了呢？”猴子眨巴着大眼睛，不解地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一支中性笔正在以弧形轨迹飞速地旋转着，“因为，他们喜欢上了对方。”
猴子一脸受伤地外加满头雾水，“这是什么逻辑？”
“你想想上官金虹是什么身份，荆无命又是什么身份。”
猴子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荆无命不愿影响上官金虹，所以离开了。”
“越是在乎，越会把对方放在比自己重要的位置上。”
猴子继续问：“所以，真的是上官金虹指使荆无命去杀花满楼？”
陆小凤沉思着说，“不管真实的情形到底是什么样，上官金虹现在已经承认，的确是自己雇荆无命去伤害花满楼的。所以，他们两会做为共同犯罪来判决。”
“这个案子本来跟上官金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为什么突然来投案自首？”
陆小凤摇头道：“肯定是沈浪和王怜花搞得鬼，玩得好一手宫心计，这下，上官金虹不能在管理百花集团，花满楼不接手都不行了。”
猴子长叹口气，“真想不到他会为了荆无命这样做，我怎么感觉自己又被喂了一肚子狗粮呢？”
陆小凤对他眨眨眼，笑道：“你也可以努力啊。”
猴子摊手，“我没对象啊！！”
“自己找去！”陆小凤迅速切掉了这个没有希望的话题，“现在，还有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
“哪个？”
“荆无命为什么要杀了任我行？”
猴子沉思道：“还是要找你之前说过的那个长发男人。”
陆小凤眼睛亮了亮，“我想到该找谁了。”他的视线转向一个正穿梭在外间大办公室里，收集着废纸的老头。
“猴子，给你派个外勤任务？去幸福社区把萧十一郎带回来。”
猴子一脸懵，“什么？我怎么带？”
“你就找个借口，打架斗殴，破坏公物，乱扔垃圾，不管什么借口，总而言之，把他绑回来就对了。”
猴子不负众望，下午下班前，成功的把萧十一郎带回了警局。
十一穿着骚气无比的紫色短袖，黑色休闲短裤，脚上踩着converse的点点帆布鞋，手插裤兜地散步进了重案组办公室。
猴子跟在他身后，活脱脱一个保镖。
北区分局重案组的办公室里，小张，小玄子，郭靖等一众警员都在各自忙碌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正微躬着身子，在各个办公桌前穿梭，收集大家用过的废纸，认真捆好，放入保密袋。
十一一看到老头，忙走到他身边，接过那保密袋，语气急切：“爷爷，你在干嘛啊？”
不等爷爷回答，十一就径直进了陆小凤的办公室，往他桌前一摔，“你答应替我保护爷爷，就是给你打杂的？”
萧爷爷忙跟了进来，从桌上拿回袋子，嗔怪地看着十一，“局里管我吃管我住，还按保洁阿姨的水准给我工资，我什么都不干怎么说得过去。”
陆小凤无奈地摊了摊手，意思不言而喻，“你爷爷自己主动要求的，可不是我的本意。”
萧爷爷拍了拍十一的肩膀，“你别多心，陆警官很照顾我。陆警官找你有事，我先出去了。”
萧爷爷出了办公室，十一就毫不客气地往陆小凤对面的椅子上一坐，“说吧，这次找我来有什么事？”
陆小凤从手机里找出黑鹰尸体的照片，摆在十一眼前，“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荆无命杀了他。”
十一盯着看了几秒，神情迷惑，“他是？”
“任我行，外号黑鹰。”
十一惊讶地多看了几秒，“原来黑鹰长这样。”
“你没见过？”
十一摇了摇头，“黑鹰是本地最有名的商业大鳄，垄断了整个风城的娱乐行业，小宝哥之前就是跟着他，开了一家ktv和两个麻将馆。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死了。”
十一想了想，一脸恍然，“原来如此，难怪小宝哥前几天一直叫穷，原来是把福喜社区的那间麻将馆送给了新的老大，以此讨好。”
陆小凤惊问，“新老大是谁？”
“当然是他的女儿任盈盈，但是任盈盈是个网瘾少女，似乎是沉迷电竞，并不管生意上的事，把事情全权交给黑鹰以前的心腹，一个叫杨莲亭的。”
“我现在需要查一个长发男人，跟任我行的死密切相关，还有一个人叫刺枪的。”
“刺枪！”十一脸上的神色猝然改变。
“你认识？”陆小凤的心也吊了起来。
十一神色凝重，“刺枪据说是境外的一个毒枭，我也只是听人提起过。”
“毒枭！”陆小凤的面容也猝然绷紧。
事情看来远比想象的复杂和严重。
长发男人设计了温泉村的枪击案，并且故意引警方到案发现场，就是想让警方替他解决荆无命，但他或许没想到，会被自己听到关于刺枪的信息。
陆小凤沉思片刻，打开中性笔，在便签上写下，“刺枪”，“长发男人”，“杨莲亭”三行字递到十一跟前，“萧十一郎，警号1173，这是交给你的任务，调查这三个人。”
十一却没接，坏坏地一笑：“你查我倒是查得蛮清楚，可你也该知道，我是直接受命于总警署的。”
陆小凤也不反驳，笑眯眯地取出一纸红头公文。
十一瞬间傻眼，公文上明明白白写着，“萧十一郎，原风城总警署警员，警号1173，现抽调至北区分局重案组协助工作，为期一年，即刻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