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四皇子离开后, 赵兴打算整顿全城。
太子仪驾来到茶馆门口。
茶馆掌柜没想到太子会来！欣喜若狂，又有些紧张！
他摸着自己的脸，摸着头发, 又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后悔今日没把最好的那身衣服穿出来！
“我这样还算是体面吧？”茶馆掌柜忐忑地询问店伙计。
店伙计也在忙着整理自己！一边回答掌柜, 一边询问：“东家跟往常一样！我这样还行吗？”
茶馆掌柜一脸嫌弃地打量着店伙计，又扫过其他伙计，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他恨不得立马给这些伙计换一身体面的工作服！还有这茶馆！怎么看都觉得档次不够！可惜现在装修也来不及了！
姜明走进茶馆里，通知茶馆里的人出去迎接太子。
茶馆掌柜深吸了好几口气, 忍不住再次整理衣服, 还转头低声跟店伙计说道：“在太子面前不可失礼！”
店伙计们点头！好不容易近距离看到太子, 他们怎么可能会失态！必须得好好表现！
茶馆掌柜带着人走出门口, 行大礼迎接太子。
外面围着很多百姓。他们都是跟随太子仪驾来到这里看热闹的！
“太子为何要来这家茶馆？”
“难道太子殿下喜欢这家茶馆的茶水？”
“这东来茶馆的茶叶一般般, 太子殿下什么好茶没喝过！怎会特地来这里喝茶。我觉得太子殿下来此, 必定是因为其他事！”
“有道理！也不知是不是这家茶馆犯了什么事！”
赵兴从马车里走出来，李祺十分警惕地守在他的身旁。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秋长寿！”茶馆掌柜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敬语, 声音在发颤。
围观的百姓们看到太子尊容, 也下意识的跟着跪拜。
“太子殿下千秋长寿！”
“诸位免礼。”赵兴一脸笑容, 如同春风般温煦。
等所有人起身后，赵兴迈出脚步走到茶馆掌柜面前。微笑着言道：“王掌柜, 孤今日代表大宋来感谢你们。”
王掌柜：！！！
太子殿下说什么？
王掌柜欣喜过度, 整个脑子都晕乎乎的。
赵兴向众人解释道：“前几日东来茶馆发现可疑之人。便将此事告知军方。这份警惕值得让人学习！”
众人惊讶！
“原来是发现了细作！”
“这么说东来茶馆算是立功了！”
“啧啧！得太子亲自感谢, 真是有面子啊！”
王掌柜都懵了，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卡机了。
他们当日觉得四皇子可疑，于是跟军方举报。但是军方的人过来后认出四皇子的身份, 直接把四皇子带走了。王掌柜还以为是个乌龙！可今日太子却过来感谢他们！
那日的人, 到底是不是细作？
赵兴招了招手。
姜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这张纸, 上面写着几个字——英雄群众！
赵兴告诉众人：“东来茶馆的这份警惕，值得众人学习。如今两军对战，利州城内危机四伏。敌国细作潜藏在城内，随时会祸害我大宋。孤今日在此表彰东来茶馆！号召诸位学习东来茶馆面对外敌的警惕之心！”
姜明快速举着这张纸面向百姓，让他们看清楚太子提笔写了什么字。
百姓们都是一副羡慕的表情。
东来茶馆真是风光啊！不单能够见到太子，还得到了太子的感激！甚至太子还准备了一份墨宝赠给东来茶馆！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传世珍宝！
下一秒，赵兴主动握住了王掌柜的手。顿时让周围的百姓们嫉妒眼红！
王掌柜：！！！
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肥肉手被那双如玉白皙的手握着！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开花了！
这是梦吗？太子就站在他的面前，还握住了他的手！
面前的人，五官俊朗。那双眉眼，就像是画家小心翼翼用细笔一笔一笔认真勾勒出来的。每一根眉毛，每一根睫毛都如此好看！眼波流转，如同泉水荡漾！澄净又美好！这笑容，如沐春风，温柔动人！
此时此刻，王掌柜早就将四皇子抛在脑后。管对方是不是细作！反正太子说东来茶馆立功了！那就是立功了！
店伙计杨小二眼睛都要嫉妒得流血了。忍不住大胆地开口，跟太子说话：“太子殿下、是、是小的先发现那人可疑的……”
口水几乎要流出来了，王掌柜猛地回神，转头瞪向杨小二。
这混账，竟然敢抢他风头！还想不想继续在茶馆里打工了！
赵兴的注意力果然转移到了杨小二身上，放开王掌柜的手，主动握住杨小二的手，笑容温和地言道：“如何称呼这位小兄弟？”
“小的叫杨小二！”杨小二喜不胜收，嘴角疯狂上扬，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一起握住赵兴的手。
哎哟！他摸到了太子的手！今晚就回去给死去的爹娘烧香，将此事告诉他们！爹娘在天有灵，知道他今日如此风光，得到太子的赏识，一定会为他感到骄傲的！
赵兴颔首，转头对周围的百姓言道：“杨小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伙计，却能细心洞察来往之人，发现可疑之人，为我军提供情报，保护大宋。让我们为他的勇敢鼓掌！”
太子的亲卫率先鼓掌。带动四周的百姓一同鼓掌。
杨小二挺直腰板，觉得这辈子能有如此高光时刻，值了！总算没有白活！
王掌柜：妈的！这小子跟我抢什么风头！
心里好气，但是王掌柜不能表现出来，脸色有点僵。
赵兴继续发言：“小人物，也可以有大作为。被人忽略的小事情，也许能够在关键时刻决定成败。”
百姓们的掌声鼓得更大声了。
先前赵兴夸赞东来茶馆，他们只是羡慕。现在赵兴夸赞杨小二，让人很有代入感！他们幻想着自己也能够像杨小二一样发现细作，然后向军方举报，获得太子的赏识！
杨小二激动地点头，又哭又笑地回应赵兴：“太子殿下、小的、小的一定会再接再厉！继续发现更多可疑的细作！为大宋做出更多力所能及的事！”
伸出另一只手，赵兴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和蔼地言道：“精神可嘉，但要注意自身安危。如果再遇到可疑之人，应当私下联系我军，不能贸然行动。大宋军队的责任是保家卫国！若是让百姓受到伤害，是军队失责！”
“小的明白了！”杨小二目光亮晶晶地望着赵兴。就像一个孩子，在看自己最崇拜的大英雄。这份敬意，如此纯粹。
赵兴给东来茶馆颁发亲笔手写的赞词。
王掌柜恢复笑容，脸上满是得意与骄傲的情绪。
表彰仪式进行到最后，赵兴叮嘱王掌柜：“孤希望利州当地的商户，都做诚信、良心、善良的商人！”
“谨记太子殿下的教诲！”王掌柜激动地点头。
“好好经商，好好做人，好好做事。”赵兴打算离开。
王掌柜叫住他：“太子殿下还未进去喝一杯茶！”
“多谢，孤还有很多军务要处理。”赵兴拒绝对方，转身上马车。
王掌柜流着泪目送太子仪驾离开。
杨小二也是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
等太子仪驾消失在街头，百姓们围上前来，跟王掌柜他们打听情况。
“你们发现了西凉细作？能否细说当时的情况？”
王掌柜与杨小二回神，杨小二擦掉泪水，笑呵呵地开始讲述当时的情况。
王掌柜邀请这些百姓进茶馆喝茶。将太子赠送的墨宝小心翼翼的收好。
“我得好好裱起来！就挂在门口！”他小声呢喃。
抬头看向大门上方挂的茶馆店名牌匾，王掌柜快速摇头，立马打消刚才的念头：“不行！万一挂上去被人偷走怎么办！我得藏好了！”
把太子的墨宝藏好之后，王掌柜回到大堂里，看到杨小二还在滔滔不绝的说当日的情况。王掌柜想起对方在太子面前抢走他的风光跟面子，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虽然对杨小二方才的行为不满，但是王掌柜并非是个小肚鸡肠的人。生气时谁都会冒出一些不好的念头，得看气消之后怎么做。
杨小二是个干活麻利的人，还获得太子的表彰与认可。这样的人，留在店里就是块活生生的招牌！王掌柜非但不会撵走对方。反而，还会给杨小二嘉奖，把对方留在茶馆里干一辈子！
杨小二如同不知疲倦般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黑，王掌柜对众人道：“抱歉，茶馆要打烊了！诸位若是还想听，请明日早些过来！”
众人散场的时候，结了茶水钱。
王掌柜告诉他们：“今日是东来茶馆请客！不收茶水钱！”
那怎么行！这可是太子殿下表彰过的茶馆！他们怎么能占对方的便宜！给钱！必须给钱！
很多人执意将茶水钱留下。
王掌柜心里滚烫滚烫的。这些茶客都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才进来喝茶！也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执意付钱，不敢贪图小便宜！
想起赵兴离开时对他说的话，王掌柜吩咐店伙计：“取来纸笔墨！我要把太子殿下今日说的话写下来！今后那就是我周家的家训！也是东来客栈的经商理念！”
外人都走了，杨小二面对王掌柜时有些不好意思。表情不自然地开口说话：“掌柜的，对不起，今日见到太子殿下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王掌柜大度地摆手，和蔼地说道：“理解！任何人见到太子殿下都会变成这样！杨小二，从今往后你就是茶馆的二掌柜！”
杨小二：！！！
还有这种好事？王掌柜当真是变了！莫不是因为受了太子的影响？
“从今往后，我们要把东来茶馆做大做强！做到行业顶尖！让所有人知道我们是太子殿下认可的优秀商人！”王掌柜生出了豪情壮志！今日太子激发了他的梦想！
“听掌柜的！掌柜的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杨小二表情激动，一个劲的点头。
“很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王掌柜抱住杨小二，眼神嫌弃对方的衣服，打算明日就去成衣铺定制好看的工作服，让所有店员换上！以崭新的面貌朝着梦想努力奋斗前进！
表彰一事，次日传遍利州城。
利州城内的百姓好奇地东来茶馆打探详情。
一时之间，东来茶馆客流量爆满！
城内的百姓知道是怎么回事后，都生出了高度警惕之心。开始观察周遭的人，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就跟军方举报！
潜伏在利州城内的西凉人慌得一批！
虽然大宋太子没有明确下令全城搜捕他们，但是搞这一出，激发了全城百姓的热血！现在利州城内的百姓都在到处找细作！再这样下去，他们必定要暴露了！
在利州潜伏了这么多年，一直平安无事。哪怕两国交战，都没有影响到他们！可是大宋太子一出戏，就把他们逼得无路可逃！
大宋太子，当真是西凉人的噩梦！
短短三日的时间，利州百姓揪出了十几名西凉细作！赵兴特地开了一场表彰大会！当众表彰这些英雄群众！
惹得众人羡慕嫉妒！百姓们越发努力寻找细作！
西凉在利州布置这么多年的细作网，被利州百姓快速撕碎！一共抓到三百六十五名细作！人数还不少！
公布数字的时候，利州上下都惊到了！谁都没想到利州城内竟然潜伏着那么多细作！不敢想象，若是这些细作同时行动，放火烧城，掳掠百姓，到时候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与损失！
百姓们很气愤，请求太子将这些细作全都处死。
赵兴没有回应百姓，而是命李祺将这些细作送出城。西凉人的生死，交给西凉自己处置。
得知此事，众人感慨：“太子殿下太仁慈了！”
“太子是个仁君啊！”
“有此明君，是我大宋之福！我们这些百姓日后也能过得好一些！”
也不知道皇帝何时驾崩！众人都盼着太子早日登基！
“大将军！宋军出战了！”契尔墨收到消息，激动地跑到主帅营帐禀告努西。
闻言，努西当即站起来，惊讶地问道：“大宋军队肯出城迎战了？他们派出多少人马？”
契尔墨面色古怪地回答道：“只有几百人，而且没有骑马。不知道宋军这是在搞什么，看着倒像是个陷阱。”
努西皱起又粗又黑的大眉毛，一脸深思。
大宋太子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肯定不会做出拿人命当诱饵这种事。所以这些人肯定不是诱饵！那宋军到底在做什么？放这些人出来有何目的？
“按兵不动，且看着那些人要做什么！”努西决定静观其变。
“是！”连契尔墨都看出了不对劲，所以西凉军方压根没有采取行动。
可谁知，那几百人一直在朝着西凉军营靠近！
契尔墨再次过来禀告努西。
努西觉得自己得出去看看情况！于是骑马出去，来到军营外站在山坡处观察那几百人。
“大将军，他们就是奔着我军过来的！但是既没有身穿战袍，也没有手持刀戈，真让人费解！”现场的将领把观察到的情况汇报给努西。正因为这些人看起来一点威胁性都没有，才会让人警惕！
努西观察着那群人，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
那些人看着倒像是战俘……
该不会是他们西凉人吧！
一旦有了猜测，努西瞬间整个人都觉得不妙了！
西凉安排在利州城内的细作就是三百多人，这些人数对得上！
这可是西凉在利州苦心经营多年的情报网！就这么被挖空了！
努西的后背冒出寒意，觉得头皮发紧。
若是揪出一个两个，折损一个两个人，也就罢了。可宋军把所有西凉的细作全都揪出来了！还把人送出了城！这是在硬生生的打西凉的脸啊！
“大将军！他们在行我西凉的礼！难道他们是自己人？”契尔墨看到那些人在行礼，顿时惊呆了。
其他将领也是一副震惊不已的反应。
深吸了一口气，努西维持着镇定的模样，对契尔墨说道：“你带人过去接他们！问清楚他们是何情况！”
“属下遵命！”契尔墨带着一队人马奔向那些人。
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契尔墨目瞪口呆，身上的毛孔都张大了，泛起鸡皮疙瘩。
大宋太子竟如此可怕！只是表彰几个当地百姓，就能掀起全城抓奸细的热潮！
契尔墨觉得心塞塞的，还没跟大宋太子在战场上对上，就有种脸被对方打肿的感觉！
先前所有的骄傲顿时荡然无存！这种挫折感让人觉得很憋屈！
契尔墨垂头丧气地回到努西身边，将情况告诉对方：“这些都是自己人。一共三百六十五人。我们在利州布置的情报网全都被一网打尽。大宋太子把他们送出城，什么都没交代。”
这种无声的嘲讽，才是最辱人的！
哪怕已经猜到了，确定情况实属后，努西还是觉得难受。
“把他们带回军营，好好安置。”说完这话，努西打马调头回营。
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契尔墨交代别人做这件事，打马追上努西，跟着对方进入营帐。憋屈烦躁地说道：“宋军欺人太甚！他们的太子真不是个东西！”
努西立马瞪了眼契尔墨，训斥道：“难不成你想让大宋太子杀了我们的人你才高兴！这种情况，若是换做任何一名将领，在抓获敌国细作后都会把人吊在城楼上大挫敌军的锐气！但是大宋太子却把人放回来，没有伤害这些人！他足够仁慈了！”
哪怕努西与大宋太子是敌人，却是真心钦佩对方！在战场上，能够留人性命，这就是在救人！大宋太子此举看似是在打西凉的脸，实际上却救了这些西凉细作！
被骂后，契尔墨闷闷不乐地说道：“他还不如把这些人杀了。如此好歹能够激起我军将士的愤怒，能够奋勇攻城……”
怒拍书案，努西恼怒地指着契尔墨斥责道：“荒谬！他们也是西凉人！是我们自己人！他们为西凉潜伏敌国，出生入死，胆战心惊！敌军仁慈，给他们一条活路。你却想着利用他们的性命，激起士气！当真是毫无人性！畜生都不如！”
努西真是被契尔墨的冷血无情气到了。大宋的仁慈，对比西凉的残忍，孰正孰邪当即见分晓！
契尔墨低着头，烦躁地说道：“宋军此举，这是在打我军的脸！让我军颜面尽失！士气折损！”
打仗的成败，最关键的就是士气！若是士气颓败，绝无获胜可能！
契尔墨觉得大宋太子真是太有心机了！这一招看似仁慈，实则是在杀他们西凉军队的士气！
这一场心计交锋，是他们西凉输了！
“好了，安置好那些人。下令军中不得议论此事！”努西何当然清楚这一点。这一场无声的交战，大宋获胜！西凉败了就是败了！
契尔墨双手攥成拳头，表情愤恨地转身离开主帅营帐。
西凉军队虽然不敢议论此事，但是士气的确低落了许多。将士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战，也不知道战争的结局，更无法预料自己最后能否活着归家。
他们只知道，大宋有位好太子。大宋的太子是个仁慈的明君。
过去西凉与大宋交战，西凉惨败后，大宋军队没有对他们西凉的残兵赶尽杀绝。甚至当年连西凉军队都抛弃了那些战士的遗骨，最后是大宋太子下令，将这些西凉战士的遗骨埋葬在利州城外的断肠山上！
多么可笑啊！西凉攻打大宋，凉军与宋军厮杀。凉军死后却是宋军埋葬了自己。
如今宋军抓住西凉的细作后，没有伤害这些人，甚至什么要求都没有提，直接将这些人平安的放出城！
西凉的底层兵卒很羡慕大宋。为何这样的太子，不是生在他们西凉呢？
让他们对这样美好的人挥刀相向，当真是做不到！
夜里，努西无法入眠。拿着一壶酒来到断肠山上祭拜以前的战友。
这几年，他良心难安。
当年西凉战败后，西凉残部忙着逃生，压根顾不上遗留在战场的战友。谁能想到，最后是宋军埋葬了死在战场上的凉军。正因为如此，努西再次率军来到这个地方攻打大宋，他的良心一直在承受煎熬。
若是能够选择，他是真的不想再与宋军交战！
可是他没得选！他是臣，臣遵君令！国君让他带兵攻打大宋，他就得带兵攻打大宋！
国君压根不在意他们这些将士的生死，当真是让人寒心！
早已看明白一切，却无能为力改变现状，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努西憋屈难受！
心里苦闷！却无法与人诉说！
月光被乌云遮住，努西仰头大口饮酒，在黑暗中放肆流泪。
在断肠山上呆了一夜，照样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努西收起颓废，恢复威严的大将军模样。
还没走进军营，努西就被契尔墨拦住了。对方小声地告诉他：“陛下派来了监军！”
努西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他真想破口大骂，将西凉国君骂醒！
深呼吸，然后吐出几口气，调整好情绪，努西走进营帐里。
“这一大早，努大将军当真是够忙的！也不知如此忙碌在忙些什么。陛下派努大将军出兵攻打宋国，如今也有月余，努大将军连一座利州城都没有拿下来。是否愧对陛下的器重？”
西凉皇帝身边的大秘书王太监，一见到努西便来了一顿阴阳怪气的输出，指责对方。
努西早有所料，所以很淡定地回复对方：“宋军闭门不战。我们无可奈何。除非全军攻城，如此毫无战术，对我军不利。”
王太监冷笑一声，掐着嗓子继续输出：“宋军不出城迎战你们就不会想办法？努大将军带兵打仗那么多年！连点战术都不会吗！”
契尔墨见不得这个太监如此对待努西，忍不住开口辩解：“我们试过很多方法，但是宋军就是赖在城里不迎战！我们攻城好几次，宋军守城不出！我们根本拿他们没辙！”
“再而言之，利州城重修过！城墙修得比以往要高出三倍！城墙上还修了诸多防御的小洞！我军根本攻不上去，爬到半道就被他们用长矛刺伤摔落！就连城门也加固十道！可以说，利州城比宋朝的皇城还难攻下！”
当年战争结束后，大宋太子就上奏要求朝廷加固利州的城防。利州的城防修得固若金汤，只要里边一直有人守城，外面的人就无法攻进去！
经过昨日一事，契尔墨可算是见识到了大宋太子的可怕！
王太监压根不信，只觉得对方在狡辩。冷声问道：“努大将军，他是何人？”
努西怕王太监针对契尔墨，维护下属，向对方低头解释：“王公公，大宋太子没死，他来到利州督战。想要攻下大宋，就必须要先除掉大宋太子。我已经安排人行刺了。”
王太监还是一副不满意的表情。阴阳怪气地说：“难道就一直干等着？若是行刺不成，这战就不打了？”
“还请王公公指教！”努西把姿态放得很低。
王太监翻了个白眼，那模样很瞧不起努西。告诉他：“既然陛下派我过来当监军，我自然要出一份力！”
契尔墨双手攥成拳头，眼神阴沉地盯着王太监。恨不得当场对此人暴揍一顿，打成猪头！
送走王太监后，契尔墨骂骂咧咧：“他一只阉狗也敢在我们面前嗷嗷叫！当真是活腻了！到了战场上，我就寻机会把他弄死！”
“不可胡来！冷静！”努西低声呵斥属下。
“陛下都派人过来了，大将军还能冷静？”契尔墨烦躁至极。这仗打又打不起来，退也退不了，当真是没劲！
努西拉着他坐下，压着声音言道：“隔墙有耳！若是不想死，就管住嘴巴！”
契尔墨咬紧牙齿，没再说话。
努西告诉他：“王公公是陛下派来的人，他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这算什么！”契尔墨暴躁地捶打书案。
这打仗就像是儿戏一样！
“不得违抗命令！”努西最后警告契尔墨管住自己，不能对王太监下手。
契尔墨黑着脸跑出主帅营帐。
努西无奈地叹气，双手烦躁地揉搓着额头。
来到利州之后，为了应战赵兴做了很多准备。
他觉得将细作放出去后，凉军一定会有所行动。所以下令全军戒备，随时迎战。
不出三日，凉军果然行动起来了！
凉军攻城，宋军守城。因为防备充足，宋军无伤亡，凉军就伤亡惨重了。
“一群废物！继续攻城！”
王太监气得跳脚，没想到西凉军队那么废物！一个个看着人高马大的！上了战场却像瘦弱小鸡，一点血腥都没有！打个仗就像是在玩过家家！
看到将士们一个一个倒下，血染城池，努西心里在滴血！
见状，契尔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向努西请缨：“大将军，让我上吧！”
努西眼神幽深地盯着他。
王太监斜了眼契尔墨，不等努西开口，直接命令道：“你再带一千人过去攻城！若是攻不下来就别回来了！把你的脑袋留在那里！”
契尔墨咬牙切齿地喊道：“末将领命！”
努西双手攥成拳头，抓住契尔墨的手，咬音咂字地说道：“告诉兄弟们，若是撑不下去就撤退！那么多人命，不能白白葬送在那里！”
这话让王太监很不满意，不高兴地指责努西：“努大将军说的是什么话！将士保家卫国，能够为国卖命那是他们的荣幸！你却说打不了就撤退！把打仗当成了什么！玩闹吗！枉陛下如此信赖努大将军，你如此可对得起陛下？”
努西转头瞪着王太监，眼中充满杀气。那双眼睛仿佛在说：再逼逼要你的狗命！
王太监被对方的眼神震慑到了，咽了咽口水，心生畏惧，闭起了嘴巴。
契尔墨站起来。离开现场去点兵。带着一千人冲过去攻城。
“太子殿下，今日凉军为何跟发了疯似的一直在攻城？他们这样岂不是白白送命？”李祺与赵兴在城楼顶观战，无法理解凉军的作战思路。
赵兴也觉得奇怪。哪怕凉军被挫了士气，也不该会有此反应？这样打仗，根本毫无章法。就是最原始的拿人命去攻城。
他对李祺分析道：“西凉军中应当是出现了变故。”
李祺点头，觉得有这个可能。凉军来袭之后，一开始攻了几次城，发现没那么容易攻下利州城后，就停止攻城。在外面扎营后，一直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自从太子将那些细作放出去后，凉军才有反应。但是这个反应也太大了！就像是应激的猫，什么都不管，胡乱哈气保护自己，防御他人。
“太子殿下，可要派人出去打探情报？”雁南询问赵兴。
赵兴摇头，眉眼深沉地俯视着城楼下的那些凉军，低声道：“他们会告诉我们。”
李祺愕然，询问道：“把他们抓起来问出情报？”
雁南替赵兴回答李祺：“等今日凉军撤退后，我军下去将还活着的人弄上来。医治他们，从他们口中问话，自然能得知凉军如今的情况。”
“救他们？”李祺诧异。
雁南看了眼赵兴，叹气道：“这些士卒也不想打仗，但是他们没办法。君王有令，将军有令，他们不得不从。”
李祺疑惑地问道：“可是凉军都放弃他们了。我们当真要救这些人？”
不是他多疑。万一把人救进来后，这些凉军起了歹念，祸害宋军与百姓怎么办？
雁南从李祺的神色中看出对方的心思，解释道：“既然敢救，那自然做足了准备。放心吧，太子殿下绝不允许这些伤残的凉军为非作歹。”
李祺点头，他没有怀疑太子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对凉军不信任。
“杀啊！兄弟们！”
契尔墨率领着一千人冲过来。
看到又涌上一批凉军，赵兴蹙起眉头。开口言道：“告诉凉军，若是想全军覆没尽可往前冲。”
雁南快速传达赵兴的命令。
几十个人齐声冲外面呐喊：“太子殿下说，若是凉军想全军覆没尽可继续往前冲！”
这种感觉就如同正在施法，忽然被对方打断了！契尔墨一噎，士气顷刻消失！跟随他冲过来的士卒也是一脸懵，步伐都放慢了。
契尔墨心中憋屈，继续往前冲。可凉军的尸体就倒在前面，他们成为了他前进的绊脚石！让契尔墨的怒气瞬间荡然无存。大脑一下子恢复冷静。
倒在地上的，都是西凉人！这满地的尸体，到处溅洒的鲜血，触目惊心！
契尔墨觉得此刻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他的心随时会被这只手捏碎！
心里发痛，契尔墨茫然无措。握着刀的手，忽然丧失了力气。
跟随他冲过来的士卒跟着他停下脚步，呆愣地站在这里，面色恐惧地望着地上的人。这一张张面孔都是他们熟悉的人！明明昨日还在一起聊天吃饭，今日对方就丧命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