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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帝心

第27章 帝心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顿。

美男使者衣襟大开,身上红潮未退,显然是刚爽过的模样。

云天咳了一声,暗道非礼勿视,默默地回头,“别管我,我只是路过,你继续。”

对方微微一顿,步履极快地闪到他面前,看样子竟也是个轻功高手。他凑近云天的脸轻佻地笑道:“短短几月未见,四皇子竟学了武功?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宁王妃了。”

云天皮笑肉不笑地后退半步,“男男授受不亲,自重。”

“咦?这倒奇了,四皇子从前也是个风流人物,没想到嫁人之后竟变得这般规矩,可悲可叹。”美男随意将额发向后撩去,修长的脖颈微微抬起,露出线条利落的下巴。

云天恍然觉得,他这个角度居然和赵海倾有些相似。

对方见他目不斜视,神色正直,忍不住促狭之心顿起,“我记得四皇子有龙阳之癖,怎么,难道我还不如那块木头?”

“他不是木头,”云天正色纠正,“他只是闷骚。”

美男愣了一阵,忽然哈哈大笑。

“很好……很好……看来你们果然像传闻中那样伉俪情深,太好了,我很欣慰。”

云天一头雾水──什么传闻?宁王赵海倾的搅基秘史?

“宁王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虽然这和我预料的不太一样,不过倒也十分有趣。”

美男若有所思地撑著下巴打量云天,直把他看得心里发毛。

云天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淡淡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先走了。”

对方悠然地点了点头,“嗯……王妃务必吃好玩好。”

云天莫名其妙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总觉得美男使者和他上次见到的很不一样,身上似乎多了种狂狷之气──他真的只是一个使者么?还是龙腾的哪位高官?他行事怎么如此随便,竟然在皇宫里打野战,真是……奇人也。

赵海倾打发了锺宰相,早就在翘首等著云天回来了,直到那抹熟悉的影子朝自己走来,他才安心地吁了口气,对云天招招手。

宁王旁边的人便是熙王赵华耀,云天见了他登时眼睛一亮,欣喜地说:“上次的事多谢你了!”

“什么事?”熙王无辜地眨眨眼睛,“可是小弟送嫂嫂的那张字画?不过是件不登大雅的东西,嫂嫂不用记挂。”

云天心思聪敏,对方这么一表示,他马上心领神会道:“那张画我喜欢的很,挂在书房正好。”

“嫂嫂喜欢便好。”熙王淡淡一笑,转而和旁人说起话来。

看样子宁王和熙王的来往只是私下进行,在外人面前倒没那么热络。大约是有所避讳,所以熙王才不提帮云天开店的事,毕竟王爷之间走得太近可不是什么让人放心的举动。

“皇上驾到──”

但听一声悠长尖细的高吟,正东方的琉璃宝台上走来一位龙冠皇袍的男子。云天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容貌就被赵海倾按著跪了下去,接著便听见周围响起一片“恭迎圣驾,皇上万岁”的声音。

──这就是龙腾的一国之君、赵海倾的老弟?似乎长得还挺帅,可惜瞧不真切……

皇帝扫视一圈,带著笑意道:“诸位爱卿平身。”

云天一听他开口,登时猛地一震,闪电般抬起头来!

风流俊美的相貌,轻佻倜傥的神态──刚刚还被他在小树林里撞破好事的男人,现在竟然穿著龙袍支著下巴坐在高台上笑吟吟地打量著自己!

那一瞬间云天就好像被雷劈了似地,脑中一片混乱,半天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爱卿平身。”

赵轩煜看见云天呆若木鸡的模样,觉得很满意,怡然自得地用指节敲著宽大的龙椅扶手,“诸位,两日后乃是我龙腾的丰登佳节,这一年赤州干旱、北曲洪涝,虽有两处天灾,但其他属地都算得上风调雨顺……”

云天抽了抽嘴角,小声问赵海倾:“那人……是你弟弟?他不是假扮的皇帝吧?”

赵海倾莞尔道:“千真万确,如假包换,云天怎会这么问,你见过他?”

“当然见过,之前他假装龙腾的使者来凤翔要求和亲,我没有姐妹,他就硬让我来和,你说你这弟弟安的什么心……”

赵海倾愣了一瞬,安抚性地拍了拍他,“正因如此,你我才有缘相识,不是么。”

“这倒……也对。”云天展开笑颜,在宽大的衣袖下握紧他宽厚的手掌,千言万语都在这欣然的对视中。

高台上的赵轩煜看见这一幕,眼神微微一闪,嘴角牵起意味深长的笑。

“……然而天灾还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人祸!”赵轩煜语锋一转,陡然严厉起来,群臣也不由正襟危坐,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赵轩煜那俊脸发起怒来倒是颇有几分威严之气的,连云天也禁不住悚了一下。看来这做皇帝的果然要有两把刷子,这家伙前不久才打过野战,这会儿却已经人模人样地说起大道理来了。

“两月之前,宁王和周大人前去赤州送粮,就发现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欺上瞒下的巨贪!”

接著,他将视线缓缓投向宁王这一桌,赵海倾眉心一蹙,心中忽地生出不祥的预感。

只见赵轩煜微微一笑,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继而用赞许的语气道:“诸位爱卿有所不知,这次能将原赤州州司贺秉贵押入天牢、为民除去一害,宁王妃功不可没。”

群臣哄然议论起来,齐齐看向宁王和宁王妃。云天一怔,不解地瞥了赵轩煜一眼。

在场的大臣当中有知道此事的,当即站出来将云天和宁王在赤州的经历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云天仔细一瞧,发现那人正是当初陪赵轩煜一起去凤翔的山羊胡子!

他们二人在云天眼中就是个狼狈为奸的组合,因此山羊胡子一现身,云天就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宁王妃不惧艰苦,陪伴王爷长途跋涉,解救赤州子民于水火之中,如此情深意重、智勇双全、大义凛然,臣以为值得嘉奖!”山羊胡子向赵轩煜抱拳,语气恳切得著实有些过分。

云天无语凝噎──他什么时候跟这山羊交情这么好了,居然连“大义凛然”都用上了,这怎么看都是在形容热血漫画的男主角啊?

赵轩煜点头道:“孤正有此意。”

云天还未表态,赵海倾却忽地站了起来,对赵轩煜抱拳道:“陛下无须破费,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何况那贺秉贵罪孽深重,在当地名声极差,换了任何一位御史,都会对其追根究底。”

赵轩煜不言语,脸上却隐隐罩了一层寒霜,似是不满赵海倾当众拒绝他的“好意”。

片刻后,他才悠悠地说:“宁王,孤要奖的是王妃,不是你。”

此言一出,御花园里猛地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地不敢去看这对兄弟,生怕这晦暗的战火烧到自己头上。

赵海倾愣了一瞬,只得悻悻地坐了下来,目光如炬地看著云天。

赵轩煜脸上的戾气忽而又如融雪般消退,和颜悦色地对云天道:“──孤还没说孤要赏些什么,那些金银财宝之类的俗物,恐怕宁王妃并不稀罕。”

──娘的,谁说不稀罕?老子最稀罕了!

云天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赵海倾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并不希望自己接受奖赏。爱人和钱摆在一起,云天当然首先站在爱人这一边。

“陛下,那些俗物……我也用不著,倒不如换成银两,分给将士或者贫穷的百姓,我不愁吃不愁穿,赏了也是浪费……”

他原本是委婉地表示拒绝,没想到赵轩煜一听这话,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王妃非朝堂之人,却能心系天下,果然是天降祥瑞于我龙腾!──传孤旨意,赵氏中皇云天有仁德之心,当为天下表率,今日起赐住璇光殿!”

云天愕然当场。

山羊胡子在一旁欣喜地对他说:“王妃,还不叩谢隆恩?”

赵海倾牙关紧咬,眼中涌出难以抑制的怒意,他一把拉住云天的手,顿了顿,最终却轻轻松开了。明明是很轻巧的动作,却透著一种无言的沈重。

面对赵轩煜,他们能做的只有服从,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别担心,”谢完皇帝后,云天故做轻松地小声道,“不就是在宫里住一段时间么,住完我就回家了。”

赵海倾很久没有这么烦乱过了,他的弟弟天性风流,手段又多,不管赵轩煜是想用云天要挟自己,亦或是对云天有意,对他来说都不啻于一次深重的打击。

“海倾?”云天扯了扯他的脸,“来,给爷笑一个,你看这么多好酒好菜,不好好吃一顿怎么行?行了别皱著一张苦瓜脸了,我是他嫂……是他亲哥的人,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赵海倾沈默良久,摇了摇头,道:“我会来接你,云天,一切保重。”

他说完后唰地站了起来,玄色的长袍好似一片浓重的乌云。云天一惊,忙问:“嗳……!你干啥?”

赵海倾没有理会他,却是向赵轩煜做了个揖,沈声道:“微臣今日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赵轩煜挑了挑眉毛,对他的举动似是以外又似是意料之中,不过赵海倾既然不想再待下去,他自然也不会挽留,“既如此,宁王就请回吧。”

赵海倾走后云天登时也没了胃口,原本他们还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喝酒,没想到赵轩煜一句话,竟然就闹成这个尴尬局面。

这就是皇权的绝对力量,无论他或者赵海倾,此刻都没有能力反抗。

最可笑的是居然还有不少人前来对他道喜,好像能在皇宫暂住一段时间是天大的荣耀一般。云天不会说官场上的客套话,只得一一回应他们敬来的酒,他原本不想喝,可他是宁王的另一半,他不想因为他的缘故让赵海倾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云天机械地仰头、吞咽,也不知喝了多少杯,最后喝到连视线都模糊了,整个天地都在眼前打著转儿,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最终昏昏沈沈地陷入了梦境。

云天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十分奢华的房间里,入目尽是堪称极品的装潢摆设,而最令他惊讶的不是这些,却是不远处站著的一个男人。

“皇嫂醒了?”

赵轩煜穿著闲适的衣裳,好整以暇地环著手臂微微回头,对躺在床上的云天一笑。

“……”云天敲了敲自己的后脑勺,“我现在在哪儿?”

“璇光殿,”赵轩煜走近,神情愉悦,“……床上。”

云天听不出他语气中故意流出的暧昧是玩笑还是认真,只好无视,“皇上,你打算让我住多久?”

“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赵轩煜十分亲昵地在他身边坐下,俨然视伦理身份为无物,“云天,想不到你竟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可惜当初怎么就把你给了宁王,倒是孤看走眼了。”

云天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谁说我们天生一对,非要把俩男人凑在一块儿。”

赵轩煜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眉宇间尽是掌控一切的傲然,“天生一对?云天真以为……你与三哥是天生一对么?典籍里怎么说怎么写,还不是只凭孤一句话?”

云天猛地一震:“……那些都是你编造的?!就为了让你哥娶一个男人?”

赵轩煜淡淡一勾嘴角:“看来你并不笨,却不知为何凤翔的人都说你是傻子。”

云天心底登时泛起一阵厌恶,“还有什么娶了玄星天命就不能再娶他人的话,只是为了让他不留子嗣吧。他是你哥啊,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怎么……”

“为了孤?”赵轩煜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耸了耸肩,“他身为大将军,为国出战本就是分内之事,又怎能说是为了孤?”

“……”云天刚喝了一肚子酒,此刻又被他气了一通,真是头疼胃也疼,禁不住狠狠地皱起眉心。

“云天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御医瞧瞧?”赵轩煜见他神情痛苦,立即露出几分焦急之色。

“不用……粗人受不起这种待遇。”云天挣扎著起来想倒杯热水,赵轩煜不等他动手就唤了婢女进来服侍。云天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搅,痛得冷汗直流,根本没力气反抗这帮训练有素的丫头,只得被人半强迫地灌了两杯水。

“既然不能喝,又何苦喝那么多?”赵轩煜坐在床头很自然起执起云天的手,像欣赏艺术品一般细细地摩挲著──这双手挥拳握剑,算不得十分光滑,但却十分地修长好看,有种风雅的味道。

“你和宁王感情如此深厚,让孤很意外。孤原以为他奉命娶男子为正妻,一定会心有不忿,对你百般刁难,没想到……”

“其实你也没猜错,”云天将手抽了回来,“最初他是挺喜欢整人的,不过日久生情的道理你总该听过吧,你老婆这么多,难道就没几个真心喜欢的?”

赵轩煜稍稍一愣,随即无所谓地轻哼:“喜欢?……孤不需要喜欢她们,大丈夫志在天下,何必将心思浪费在儿女私情上。”

话不投机半句多,云天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直接翻了个身道:“人各有志,在下可没有皇上这么大的理想抱负,皇上还是多操心操心国事吧,我和宁王之间的种种属于家事,想必皇上不会有心思管。”

赵轩煜欣然地摸了摸云天的头发,毫不在意自己的举动是否越矩。他垂下头贴著云天的耳朵,低笑道:“那皇嫂便好好休息吧……孤明日再来。”

云天只觉得被他的气息沾染到的地方好似有虫子爬过一般微微发麻,这感觉令他相当不舒服。赵轩煜离开后,云天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这才终于露出不安的神情。

……赵轩煜将他困在皇宫,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