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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的baby呢!

第27章 我的baby呢!
宋洲说,他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这对于连意义是什么都解释不清的高云歌来说,无异是灵魂上的冲击。

他的心砰砰跳动,甚至有要落泪的冲动!真的不开玩笑,如果再有人拿着小册子来问他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他肯定会笃定地点点头,说今年跟了个好老板,宋洲是麒麟湾的唯一真神。

他为之动容!宋洲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两眼放光:“所以你一定要多支持支持我啊,小夜莺!”

高云歌:“???”

高云歌嘴巴比脑子快:“你放心,我今年都会跟着你的。”

话锋偏转地猝不及防,却只留给人答应的余地。

宋洲小表情很丰富,说金成的大老板娘也很意外他居然还挺理想主义。她很感慨,宋洲就赶紧把话补进去,年轻人创业不容易,老前辈一定要多多支持啊。

大老板娘当时的表情也和高云歌如出一辙,被架在了那里,除了支持,就是多支持。

而鞋底厂还能怎么支持鞋厂?不就是欠帐。

多支持,就是多欠帐。

这年头做生产,资金的流动最要紧。宋洲手头不是没有现金,但工厂持续的运作不能只靠他自己掏老本来垫资,夏夏选品几分钟前也传来了最新一次直播的销售数据,夏之心承诺发货即付款,宋洲也要等七天以后才能收到第一笔货款。

如此,宋洲必须和供应商们都在回款周期上达成共识。皮料和鞋底是材料的大头,等洛诗妮的产能真的稳定,宋洲也会自己出面,和江浔皮革的老板谈判后续的合作和结款方式。

宋洲听邹钟闻说过,江浔皮革的档口里也是老板娘在忙前忙后,只要是女人当家,宋洲就有信心把这些年纪可以当自己妈的女人搞定!

万事俱备,可以开线!

宋洲当晚激动到睡不着觉,漫长的等待过后他只是一眯眼,再睁开,就是十点半。

等他着急忙慌,潦草得洗完脸刷完牙,头发都没打摩丝就开车到厂房楼下,他已经能隐约听到整个工业区里,只有洛诗妮的楼层有鞋机和气泵的工作声音。

别提有多稀奇。

整个麒麟湾,第一个开工的,居然是个新厂。

宋洲在电梯里就满怀按捺不住的雀悦,巴不得把“洛诗妮老板”几个大字嵌在脑门上。他之前有多骄傲,电梯门开后就有多大跌眼镜。

——只见流水线上一眼望到尽头,只有十二个人,且除了钳邦手是个精瘦中年男子,其他人全都染五颜六色的头发,跟他那条五颜六色的流水线,还挺般配。

宋洲一度怀疑这些黄毛全部年龄加起来没有两百岁。

都成年了的吧!宋洲从流水线头往里走,都不敢开口问。他缩着脖子,走路姿势偷感很强,鬼鬼祟祟到看不出是这个工厂的真正老板。他惊讶极了,想不通高云歌从哪儿搜罗来这么多黄毛的,高云歌就在黄毛堆里。

他戴着蓝色口罩,口罩边缘的正中央需要捏出明显的角度,才能和高挺的鼻梁服帖,只露出的半张脸被碎发有遮住了一部分,显得整张脸更小,一个手掌就能遮住。

他应该是从年底开始就没剪过头发,低头时,刘海已经长得遮住双眼。高云歌时不时会把头发往后撩,那双眼显山露水后眼皮褶皱明显,眼窝深邃,眼珠子乌黑,不管是看着人还是看鞋,都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认真和责任。

高云歌在流水线前段最后一道工序的位置上,一手拿着被鞋帮包裹的鞋楦像自由女神像拿着火炬,一手握着荧光画笔。他在教一个工人如何给鞋帮面的边缘划线,这样后段的工人刷胶水时有参照,鞋子做下来不容易溢胶或者缺胶。

他会告诉工人你的步骤很重要,尽管那只是最普通的工序。整个车间就像是高云歌实践大讲堂,他在给黄毛们上开学第一课,教学和讲解时事无巨细。

黄毛教官高云歌一扭头,见宋洲上午就来车间了,他也很意外。

第一天开工的流水线上人员太少,材料的摆放并不密集,高云歌完全有空余,一边盯着工人们的动作一边问宋洲:“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的宋洲能跳脚,但碍于老板面子,忍住不发作。

他把高云歌往后拽了两步,避开流水线上的工人,压低声线问他:“我的baby呢!”

高云歌:“???”

这么简单的英语单词他还是听得懂的,他之所以大脑一片空白,是捉摸不透这位麒麟湾唯一真神的圣子究竟是谁,又遗落在哪里。

“还是说已经打包成盒了?”宋洲眺望流水线的几个品检和装箱的工人,无不遗憾道,“我的孩子,我错过了你诞生的全过程。”

高云歌总算是听明白了。

合着宋洲还挺有仪式感,把洛诗妮开工生产的第一双鞋,称为自己的孩子。

高云歌拿起最近一个架子上的2307,双手奉到宋洲面前。那互动远远看着,还真像朴实的管理应对刁钻老板的检查。果不其然,宋洲拿起那双鞋就要顺势搂在怀里,他面色瞬变,把鞋扔回给高云歌,说:“这明明是双38码。”

流水线运作时,鞋楦会按从小到大的顺序放下去,通常内销款最小的是35码,最大的40码,洛诗妮生产的第一双鞋,只可能是35码。

宋洲看出高云歌是在糊弄自己,妄想狸猫换太子,高云歌向他行了行礼,也压低声音:“普天之下皆是您的子民。”

宋洲一眼望去能看到近两百双新鲜出炉的2307,他眯起眼,为自己的多子多孙而满意。

车间里并没有十一点的提示音。

但就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的工作,不需要跟高云歌打招呼,就自由自在地离开。只有两个人围到高云歌边上,毛发一红一绿,全都揉着手腕,唉声叹气。

高云歌面对工人的时候跟对宋洲完全是两幅面孔。

宋洲年纪肯定比黄毛们大,但高云歌跟他说话时总带着点哄,连带着声调都微微扬起。高云歌面对这些真小孩时却很严肃,说他们过年在家打牌的时候怎么不嫌手痛,黄毛们说就是因为牌打多了,刚开工强度太大,实在是不适应。

“怎么,下午又要少人?”邹钟闻从设计间里探出头,一双眼炯炯有神,跃过架在鼻梁上的镜片看向高云歌。

两个黄毛也仓皇不见踪影。邹钟闻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折叠的纸巾。

他先醒了醒鼻涕,说话的声调也变了:“这样子不行的,已经少于能开线的最少人手了。”

高云歌有办法,他另辟蹊径:“下午我会把人再集中起来,先做完前段,再全部去做后段。”

邹钟闻表示怀疑:“这样做鞋效率低下不说,那几个小伙子一看就是头一年出来打工的,会这么多手艺吗?”

“明天才过元宵,会提前出来找工作的确实都是些没经验的,”高云歌带他们笨鸟先飞,“但就算不会,我可以教他们。”

邹钟闻直接傻眼:“这是能一下子就教会的吗?”

宋洲积极参与:“需要我来帮忙吗?”

“不用,你有更重要的任务。”高云歌指向电梯门,要把宋洲赶出去,“别的材料我都不担心会接不上,你赶紧去催金成送鞋底。”

宋洲不明所以。

但是高云歌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希翼,仿佛他承载了全厂人的期望。高云歌要让他去催什么鞋底?哦,还能有哪个型号,制作2307需要的JC23010。

已知金成昨天已经给他送了一千两百双,流水线慢慢悠悠的,可以撑到金成后天再送货。宋洲还没招到合适的文员,他先自己整理夏之心的报单,夏夏选品的流量稳中向好,短短一两天订单就累计了三千双。

没想到我的订单量还不错吧,宋洲看着跟鞋底厂的对话窗口,洋洋得意。他正是膨胀的时候,浑然没有把高云歌的未雨绸缪放在心上,我可是金成高贵的欠帐客户,麒麟湾新晋当红炸子鸡,动动嘴皮子催单就行了,怎么可能屈尊降贵,自己去供应商那儿拉材料。

宋洲的骄傲在开线第三天摇摇欲坠。

线上的黄毛换了至少一半,来的也都是其他颜色的毛。高云歌不厌其烦地重新教导,哪怕这个人一下班就不见踪影,只要人还在洛诗妮上班,他也希望小孩子能学到点什么。

但高云歌也有破防的时候。

待JC23010的37码鞋底只剩下最后一包,而流水线还在慢慢运作,他终于忍不住冲宋洲大着嗓门:“早就跟你说过,要催得紧一点!”

宋洲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死心。

金成的JC23010明明已经开始生产了,可不管他怎么打电话,仓管永远只有一句“就快排到您的订单”了。再在自己厂里空等下去,天上也不会掉下来鞋底,倒是他的流水线,实实在在得停了。

宋洲不能再坐以待毙,大马金刀地往自己的帕拉梅拉里一钻,扬长直往金成鞋底的厂房冲去。

二十分钟过后他出现在金成的一楼仓库,刚好听到仓管阿姨在接听电话,口吻和回复自己时的一模一样:“对……马上就要排到您的订单了……今天没有,明天,明天一定。”

那位仓管一边安抚电话里没拿到货的客户,一边指挥司机装货。新鲜出炉的JC23010正在被一包一包地搬运到五菱卡车上,宋洲站在她身后,眼睁睁看着她在发票抬头上写下“漂亮心情”,而非他的“洛诗妮”。

“美女,这批货先给我呗。”宋洲在仓管身后大喊一声。

年纪至少比宋洲大一轮的仓管转身,恰好看到这位老总手指穿过发梢整理发型。仓管发出“妈耶”一声惊呼,差点往后踉跄几步,还以为自己这两天是催货被催得头昏脑胀,都产生了幻觉,看到鞋盒上印着的代言男明星跃然纸上。

也不怪仓管会晃神。有实力在麒麟湾工业区里办厂的老板至少四十岁往上,宋洲显然没到那个年纪,却又比那些老板的小孩显得金贵和聪敏。

阅历是写在脸上的,宋洲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非常具有迷惑性,天真又成熟,可以跟老板们谈笑风生,也能和发货阿姨张口就来。

他承认自己有撒娇的成分,仓管开票的动作确实停下来了。

“反正我也有很多订单排在你们这儿,鞋底发给我和发给别的厂,对你来说没影响。只要是货发出去了,发给谁都一样。”他温声细语,试图绕过老板直接和底下的工人沟通,说服她作废这一张,再开一张数量一模一样的,把抬头改成“洛诗妮”。

仓管差点就照做了。

她的职业敏锐度终究是占了上风,咬定自己做不了这个主,打电话给林文婧,林文婧不容置疑地拒绝:“不行,这一款都着急,都催得紧,要首先供应老客户,漂亮心情和天骐。”

“喂,你当时接我生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宋洲冲进金成的办公室没找到人,就去了车间,刚好在六楼的喷漆线边上碰到了林文婧。

“小姑娘做生意可不能这样把人扔在半路,你那些老客户着急,就不管我死活了吗?”宋洲原本理直气壮的,可见林文婧鹌鹑似得缩在那儿,想来是受过不少其他客户这样劈头盖脸的责备,声音就弱了下去。

几番接触下来他也能摸清,林文婧这人,吃软不吃硬。他转而打起了感情牌,说是高云歌实在没办法了,再没鞋底,流水线就要停了,才使唤他来拿几包黄金码段应急。

什么?高云歌是谁,就是年底在天骐换鞋盒那位,你可别说你把他给忘了。对,小夜莺,他今年和我拼伙计。你也得支持支持我我们啊小老板娘,小厂初开张实属不易,你可不能叫我们停下来啊!

林文婧确实欠高云歌一个人情。楼下那一车货都已经开出去了实在没办法,林文婧于是决定,把喷漆线上刚做下来的几包分给宋洲。

没错,鞋底是用编织袋打包的,一包一个码,共计50双,方便运输。

宋洲自己又不是开货车来的,就算有鞋底,也带不回去。正打算摇一辆货拉拉来装运,高云歌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催促他先拿几包37码回来。

宋洲安抚他:“我马上就叫货——”

“来不及了!”高云歌语气里都透着焦虑,“就只能再撑半个小时,不然……”

他的态度是如此强硬,他不再只是黄毛们的教官,也是宋洲的教官:“不能停,宋洲,你不能让洛诗妮停下来!”

宋洲挂完电话后就双手抓起刚打包好的一个编织袋,举高抗在肩上,摇摇晃晃朝电梯走去。

连林文婧都看傻眼,追在他身后说可以叫其他工人来帮忙。宋洲那一身Loro Piana的毛衣不便宜,而编织袋外还有残留的油漆,随着动作的幅度,编织袋会和他的脸颊和脖子都有接触,宋洲也顾不得形象了,并不熟练但抓紧时间地一通搬运,生怕林文婧把所剩不多的鞋底又分给别人。

货拉拉也来不及叫了,他直接打开帕拉梅拉的后备箱,后座两扇门大开。他全部都塞满,连副驾都放了一包勉强不挡住视线,也只能放下七包鞋底。

“你做到爆款了小老板娘,赶紧联系你的模具厂。加JC23010的模具,大力加,猛猛加!”

宋洲系好安全带,跟她简短地分析目前的形势:“把我也加进你的供货第一梯队里,洛诗妮新厂开张,别的没办法跟天骐和漂亮心情这两个老前辈比,排款速度我你放心!非常时期散客就丢了吧,你要抓紧把我们三个供上。漂亮心情是手工厂,材料不齐全,大不了少招几组工人;天骐和我一样是流水线,但他别的款式的鞋也多,JC23010供不上,他可以做别的。但我主推2307啊小老板娘!我流水线就需要那么多工人,全都是保底工资,一停下来做不出产量,我包亏的。你下一车货一定要送到我厂里啊。”

林文婧并没有在鞋底数量上给宋洲承诺,只是祝宋洲路上小心。但她可以向宋洲保证,她绝对会加模具,JC23010产量的提升指日可待。

宋洲一路五味杂陈。

喷漆是鞋底制作的最后一道工序,宋洲车里的七包JC23010全都是刚从喷漆流水线上打包好的,袋口热气腾腾,浓重的漆味扑鼻而来。

宋洲屏住呼吸,通风功能就算开到最大,也无法循环掉封闭的空间里刺鼻气味。他油门又踩到底,几乎要超速,如果摇下窗户,真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先被冻死还是臭死。

等车好不容易停到车间楼下,宋洲觉得短短二十分钟路程漫长得像一世纪。高云歌早已拉着板车都等候多时,不等宋洲下车,他自己先开后备箱和后车门,干脆利落地把鞋底搬上板车。

也不指望宋洲来帮忙,高云歌完全能靠自己把这些货拉进电梯。大少爷终于下车了,一个箭步冲到高云歌怀里,毛衣上有点点黑色印记,是外包装袋上蹭上的污渍。

电梯门紧闭,上升。高云歌一只手还牢牢抓住板车把手,没能第一时间把宋洲推开。

就算是在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两个男人搂搂抱抱,像什么话。但宋洲哼哼唧唧地假哭,肩膀窸窸窣窣地耸动,无比委屈。

而当高云歌闻到宋洲衣服上沾染的油漆味,而非名贵香水,他才后知后觉,这些他自己习以为常的味道,对于宋洲而言,绝对是巨大的冲击。

高云歌的心也跟着揪起。

尤其是在宋洲的后脖颈处看到了一小点油漆后,他还以为宋洲是被自己的几个电话催急了,也在喷漆流水线上放鞋底。大少爷哪里干过这等粗活,还搞得浑身乌烟瘴气,当然要大哭一场。

他任由宋洲搂他搂得更紧。宋洲嘴巴苦成向下弯的月牙,他带着虚假的哭腔控诉:“我都没跟你在帕拉梅拉里做过,鞋底先坐了。”

高云歌:“……”

高云歌伸出另一只手去擦拭宋洲脖子上的油漆,掌心覆盖住那块光滑白皙的皮肤上的一抹黑,他靠近,毫无征兆地亲上宋洲苦巴巴的嘴唇。

宋洲的唇角压不住了。

电梯即将到达三楼。宋洲乘胜追击,将人往里面推,扶杆抵住高云歌的后腰。高云歌往前挺身,两人的肢体密切地碰撞在一起。

一个极为短暂而深入的吻。

伴随着高云歌指间的抚摸,仿佛宋洲后脖颈上沾染的油漆,也是被他湿热的舌头舔舐干净的。

宋洲被亲得所有烦恼都烟消云散,巴不得捧起高云歌的脸,继续品味。他快乐得忘乎所以,高云歌在他意犹未尽之际,伸出手指抵在两个人的唇间。

“38码的鞋底也快用完了。”高云歌在拉着板车出电梯前,又在他脸颊上咂巴了一下,给他预支一点奖励,“再去拉几包38码的鞋底来,快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