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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帐中帝君

第274章 帐中帝君
已是深夜。谢衍沐浴更衣后, 折回天问阁内室,打算歇息,却见帘帐已经被放下。

他脚步一顿, 只见熟悉的玄色外袍搭在衣架之上,金丝银线织就的龙纹熠熠夺目。红烛摇曳,朦胧帐内, 空气中流动着清幽的水沉香, 光影照出帐中侧卧的影,气氛颇为暧昧不明。

谢衍早年的名声潇洒不羁,但他为人处世皆是正人君子。见此情景, 他的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走, 毕竟能让他栽的也只有殷别崖。

可他转身欲走,却见床边的案台摆着白日他给殷无极的药瓶,想起白日时替他脊背上药的承诺, 又颇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悔意。

罢了,见招拆招。就算遂了他的心意,也没什么不好。

谢衍停顿片刻, 还是走上前, 用手微微撩开帘幕, 目光投注到床上。

帝尊的睡姿并不端正, 背对着他侧卧,轻轻蜷起身体,呼吸因为浅眠而均匀几分,他甚至还把半个头埋在了锦被里,睡的昏天黑地。他流淌在枕上的墨色长发如丝缎,从锦被里落出几分,透着些沐浴后的微微湿意。

而他宽肩窄腰, 身材颀长,这样像是怕冷般,全身都钻在锦被里,姿态颇有些局促。

“睡着了?”谢衍见状,便侧坐在他的身边,也不欲打扰他,只是轻轻擦拭过他滴着水的发尾,心里却想,他在魔宫不入眠的么,怎么这般嗜睡?

北渊魔洲是个斗兽场,即便殷无极已成魔道君王,想要杀他的人仍然数不胜数。

只是一点动静,意识甚至都未从睡梦中抽离的他,却立即掀起眼帘,红瞳幽幽,晦暗的没有丝毫光亮,手立即探向枕下,仿佛是要去摸无涯剑。

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殷无极怔然一瞬,却被一双手无声无息地揽住脖颈,看似纤弱,却蕴含让他头皮发麻的力量。

他再朦胧地眨了眨眼,在床上摸索片刻,只见枕下无剑,身上盖着锦被,全身都陷在柔软的床榻中,一副懈怠到可怕的模样。

“想摸剑?”熟悉的声音传来,清冽而悦耳,是谢衍。“枕戈待旦,别崖既已成魔君,身侧自然有心腹保护,如何戒备成这样?”

“征战时的习惯,已经改不掉了。”殷无极下意识地回答,尾音有些初醒后的沙哑,“剑置于枕下,可以随时杀死来犯之敌。”

殷无极的思维渐渐回笼,意识到自己并非睡在新落成的九重天魔宫,在最接近天的地方焚膏继晷,处理政事。他不必为魔洲政务昼夜不眠,也不必为了平叛身染鲜血,噩梦缠身。

在微茫山极慢的时光中,他难得清闲地躺在师尊的床上打滚,心中盘算着怎样借着上药的承诺登堂入室,勾他诱他,教他丢盔弃甲,不得不屈从于他的魅力。最好,他再吹吹枕边风,教他理智的师尊松松口,在意乱情迷中说出些有利于他的承诺。

算盘倒是打的噼里啪啦响,但兴许是因为太放松,他又不小心睡着了。直到谢衍进到帐中,他才迷迷糊糊醒过来,睡前的许多计划却是忘了干净。

“已经三更,我便不打扰帝尊歇息。”谢衍把药瓶轻放在他枕边,轻轻避开他的眼睛,不去见他慵睡百花的魔魅风情。“这药也不着急,明日再涂吧。”

谢衍说着,甚至还把微微滑落的锦被替他盖上,遮住他大片裸/露的白皙胸膛,甚至替他把脖颈后的头发也抚平了。

面对沐浴更衣后爬到他床上的绝世美人,眼中是漂亮徒弟卧在他的被中,如同藏在他的怀里,这样隐含暧昧与色/欲的诱惑,谢衍的表现不可谓不君子。

“今日劳累,不打扰帝尊歇息,为师去外间打坐。”谢衍怜他在魔宫睡不好,又见他现在难得睡的香甜,便不欲打扰他,只是轻轻抚了抚他的脖颈,语气温柔关爱,“山中无事,明日可以多睡一会。”

“……打坐?”帝尊的睡意这下子彻底没了,他声音还有些哑,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谢云霁,本座沐浴更衣熏香,专门来给你暖床。你却告诉我,你要去外头打坐?”

似乎是因为情绪失控,殷无极支起身体,微微睁大热烈的赤瞳,任由锦被从身上滑落,微湿的长发紧紧贴在白皙的颈后和赤/裸的肩胛上,流畅的身形,起伏的胸膛,甚至是锦被下若隐若现的人鱼线,都足以让人口干舌燥。

这样侵略性十足的艳色,在半朦胧的帐中如同无往不利的锋刃,足以在一照面时杀死任何人的理智。

可惜他勾引的那个人最是不解风情,却微微侧过脸,阖上眸不去看他,只是道:“先替你上药,然后我去外面,别崖睡得好些。”

“谢云霁,你自己的地盘,你为什么要让?”殷无极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他起身盘坐,双手置于膝弯上,上半身的深红色衣衫松垮着,几乎什么也遮不住,紧致的腰线一览无余,“倒是本座贸然了,爬了圣人的床,竟是把主人也赶了出去,倒是个恶客了。”

“……”谢衍见他低气压之下,却还是端着破碎的骄傲,半晌失言。

殷无极见他沉默,声线都变了,阴阳怪气道:“圣人好洁,魔修身染血腥,圣人帐中自然容不得本座放肆。也是本座的不是,得了一两句暗示,竟是自作多情,以为圣人缺个暖床的情人,便巴巴地凑上来,以为放下自尊与骄傲,便能得圣人青眼,讨到些怜意。”

他低着头,把自己的衣衫拢好,不肯去见他的视线,怕从中见到一丝一毫的怜悯。他越发地难堪,只是垂着眸,讽刺地笑道:“圣人是光风霁月的君子,一心只拿我当亲手抚养大的孩子,予些疼爱怜悯,更是心无旁骛的很。”

“偏是我多情,我低贱,我自甘堕落。魔洲百废待兴,我给不出旁的,又无法动摇圣人心思,就妄图以肉/体关系换得些许好处,拿欲望来勾缠算计圣人,是真是教人嫌恶……”

“……别崖。”谢衍头痛极了。圣人寡言,偏生遇到爱恨分明,性格激烈的帝尊,一句拒绝便教他敏感极了,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并无此意,只是……”

殷无极哪里肯听,翻身下床,踩在自己的靴面上,冷笑一声:“圣人是君子。看不得弟子放浪,非得悖逆伦常、颠倒阴阳、勾引师长……既然如此,本座何必再在微茫山碍圣人的眼?若是圣人认为我私底下来访不合规矩,依旧要逼本座膝行至微茫山朝圣,不如剑下说话。北渊洲形势再难,本座也背着魔修的尊严,可以谈些条件,却是决不能向仙道下跪——”

“想爬我的床的,是魔道帝尊,而非殷别崖,是吗?”谢衍听他冷笑连连,却是抓住他话语中的细线。

他俯身,伸手掰过殷无极秀致的下颌,迫使他仰起头,赤眸映着他的脸,跳跃着不屈的烈火。

“帝尊现在三贞九烈有什么用?”谢衍简直是气笑了,他似乎是忍他许久了,每一句话都是锐利的刀,洞悉了他不可言说的心思:“殷别崖,你反省一下你自己,就算天下人不知晓又如何?若你这次来访,是以帝尊的身份来我面前伏低做小,是把自己当什么了?”

“……”殷无极一下子哑了火。

“你算计为师,不要紧。有些忙,我乐意帮,有些关爱,我可以给。只要你说一声,其实并不需要你来伏低做小地讨要,我为难你,是要见你能为北渊洲做到什么程度,是在试你。”

谢衍拎着他后颈的衣料,把他重新按回床上,微微倾身,半带威胁地抚摸着他的耳廓:“但是帝尊若是为了换得什么好处,前来我这里,忍辱含羞地讨好逢迎,甚至出卖色相……你到底在做什么?是看不起为师,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师尊。”殷无极完全懵住了,才意识到圣人种种刻意为难后的原因。这亦然是一课,而且是他初登尊位后,令他终生难忘的一课,“我犯错了……”

他太心急了。以至于他心中念着北渊洲,过于急迫地想要打开与仙门交流的道路,试图以私人关系来走捷径,付出代价说服圣人,而谢衍则是在给他划线——这是完全不允许的。

“你是君王,帝骨不能折。”谢衍叹息一声,摸了摸他后脑的墨发,然后由着他翻了身,“你还是没有明白,在你站在北渊洲顶点的时候,你不能对任何人露出软肋,也不能‘求’任何人。尤其是我。”他似笑非笑,“你若要算计我,可以。但是我想不想被你算计,乐不乐意接你的招,可由不得你的意思。想要不受伤,就别轻易把自己交出去。”

“可是,您除了是圣人,还是我的师尊……”殷无极轻轻地将手遮在眼帘前,低声道,“师友深恩,最是难报。您又不会害我……”

“……你不要小瞧自己的价值。”谢衍有心点他一下,教他不要再这样冲动行事。“你的性子孤直,虽然懂了些御人心的道理,但与最顶尖的势力打交道的次数还是太少。你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的时间太早,锋芒外露太过,瞧出了我给你设的坑,却没能打破我的节奏,走出‘来微茫山’这个圈,反而一个劲地往我的陷阱里撞。”

“若我不是你的师尊,只是你的对手。你私底下来微茫山,即便不对外说半分,我就不会因此轻视你,为难你么?”面对红绡帐暖,谢衍却格外冷静,哪怕初时还有些心猿意马,风月情浓,但他始终是圣人。

“若是你能把我逼出微茫山,主动与你约地点正式会面,才算你赢。”

“……师尊,我……”殷无极猛然惊醒,懂得了他言下的深意。

谢衍喜欢他温柔可心的模样。何况,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提出条件,让一道君王轻易地在他面前俯首,做他最听话的情人。

以北渊洲的利益来换他极盛的华年,恣意折取他的君王骨,听上去实在是太诱惑。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若是今天你只是我的别崖,而非心挂一道之兴亡的帝尊……”谢衍俯身,呼吸拂在他的唇齿间。他似乎是笑了,颇有些恣意风流的意味,“面对美人投怀送抱,吾岂会如此不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