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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高梦棠只愣住了难以察觉的一瞬间, 随即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连声喊着“阿维”,扑过去抱住贤王十一。

第279章

高梦棠只愣住了难以察觉的一瞬间, 随即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连声喊着“阿维”,扑过去抱住贤王十一。
“喂, 你们……”贤王十一皱着眉头从怀抱中挣脱, 又把一个劲舔他脸的裴加纳扯下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段颂嗷嗷喊着:“隗维你无情!这么久没见我们, 你就不想我们么!”

贤王十一盯着他数秒,别过脸去, 什么都没说。

“章鱼哥, 我跟你讲, 贤王十一可坏了!”裴加纳摇着尾巴跑来跑去,“他太坏了,他, 额……”

裴加纳很想控诉一下【最后一名死者】副本中,贤王十一的罪行, 想来想去,忽然发现, 贤王十一好像也没做什么。

杀人了么?没有,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看书练字。

害人了么?或许算, 他用真主之目引发骚乱, 但那也是古神信徒们自相残杀, 自取灭亡。更何况,死几个古神信徒, 对高梦棠等人只有好处。

刚刚结束的那场战斗,贤王十一显然不知情。

“嗯?”贤王十一挑起一侧眉头,“他有多坏?”

裴加纳晃成一朵花的尾巴逐渐耷拉下来:“总之就是很坏。”

高梦棠岔开话题:“好啦好啦,我们关注一些开心的事。去雨林中冒险, 怎么样?”

看贤王十一的表情,他认为这个提议不怎么样。

他找高梦棠,是想问问那些古神信徒怎么死的。

但是,这群人误以为自己进入了濒死之地,误以为自己遇到的是隗维。

贤王十一正要结束这场闹剧,但高梦棠不由分说地给他套了一件雨衣,拉着他就往外跑。

雨林中植被茂盛,暴雨穿过林冠层的缝隙,落在地面,又被低矮植物的叶片接住,水花四溅,氤氲的水汽淹没了玩家的腰。

土壤泥泞,他们穿着橡胶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商羽眯起眼,盯着树叶间一闪而过的蛇:“不太对呀。”

白介:“怎么了?”

“濒死之地有动物么?”商羽说,“将死未死的生命才会出现在这儿……”

高梦棠顺口胡诌:“当然有啦。这些动物是环境的一部分,不是真实的,但我在濒死之地见过许多小动物。”

队伍中的两位曾经的古神信徒,虽去过濒死之地,但那是刚出生时的事了,他们完全不得具体情况。

此外,进入濒死之地这一行为,大多发生在教堂或卧室内,一个封闭的安全区域。

几乎没有人在户外进入濒死之地,他们更没闲心观察濒死之地有没有动物。

商羽和白介没细想,而是被一群羽毛艳丽的鸟吸引了注意。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传说,”赫仑说,“如果在雨夜见到白象,对白象许愿,象神就会实现你一个愿望。”

今天下雨、象群栖息在雨林。会不会遇到白象呢?赫仑充满期待地眺望着丛林深处。

商羽提议:“那我们这次徒步的主题,就定为寻找白象,怎么样?”

众人立刻响应。他们一边乐此不疲地和“隗维”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一边往丛林深处走,四处搜寻着白象的影子。

“隗哥,我以为你就够无趣了,你别生气。”赫仑迅速说,“我没想到,贤王十一比你还无趣。”

白介重重点头:“他整天不是看书就是练字,你能想象么!一天看8个小时书,再练4个小时的字!”

“他好不容易复活了,竟活得如此无聊。”段颂说。

小苍兰也跟着喊:“无鸟!”

起初,贤王十一没有回话,他一脸嫌弃地瞅着自己沾着湿泥巴的雨靴,不耐烦地在泥地里跋涉。但他们蛐蛐人的方向逐渐跑偏

“贤王十一是不是死太久,精神出问题了?”赫仑说。

段颂:“很有可能!或许他认为自己仍是死亡状态,所以静止不动。”

白介:“真的有这种病!科塔尔妄想症,又称活死人综合征。患者明明活着,但坚信自己死了,我在课堂上听到过……”

“冒昧揣测一下,”贤王十一听不下去了,“贤王十一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只是因为没人陪他消遣时间。”

赫仑大笑:“怎么可能!他那么……那么”

“那么”了好几次,赫仑说不下去了。

贤王十一没有朋友,只有信徒。那群人一见到他就要下跪,就会热泪盈眶大喊感恩。

和这群人交流,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消磨时间。

叽叽喳喳的讲话声停止,众人沉默了足足10秒钟,一时间只能听到雨声中清脆的蛙鸣。

此后他们没再提起贤王十一,一门心思地寻找白象。

下午两点多,降雨小了一些,有天晴的趋势。他们又找到一间河流旁的废弃小木屋,众人进去休息,也到了午饭时间,段颂扯着嗓子喊饿。

旁边就是河流,比起高梦棠泡泡里的存活,他们更想吃现抓现吃的烤鱼。

抓鱼对黑塔玩家来说小菜一碟,即使不用技能,仅凭他们超出常人的身体素质,用一根削尖的木棍,也能收获满满。

半个小时后,每个人提着两条食人鱼回来,高梦棠已在院子的雨棚底下,升起火,架起锅,还摆上了很多调料。

“来吃鱼!”段颂兴奋地吆喝着,把食人鱼扔进铁桶中,忽然想起一件事,“谁会做鱼?”

众人又傻眼了。

段颂好歹是个富二代,本科刚毕业,做饭这种事他完全没接触过,赫仑和白介脱离校园半年,没有学做饭的机会。

林里?她会吃饭就很难得了,商羽和小苍兰一样,只会吃人肉。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位穿白丝绸绣竹纹衬衫的人身上。

隗维会做饭,他的厨艺还很棒。

见状,贤王十一点烟的动作顿住,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哎呀,你看看这,我们来濒死之地看你,结果要你给我们做饭,多不好意思。”段颂说着,把那只铁桶往“隗维”面前一推。

贤王十一幽幽吐出一团烟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你不介意?那真是辛苦你了。”段颂嬉皮笑脸地说。

贤王十一:“……”

他没同意,更没说过不介意。

可这群人真不把他当外人,忽视了贤王十一阴沉的表情,竟点起了菜。

段颂:“我想吃清蒸鱼,清淡点,少油少盐,我要健身。”

赫仑和白介:“一条红烧一条炭烤!”

商羽:“爆辣水煮鱼!”

段颂:“还有鱼丸。”

高梦棠:“我想喝鱼汤!”

贤王十一用眼角瞥着他:“您一位素食者,跟着凑什么热闹?”

高梦棠委屈,但理直气壮:“就是想要鱼汤嘛!”

铁桶又往贤王十一怀里推了推,食人鱼扑通扑通地跳。在赫仑和白介商量着要不要吃松鼠食人鱼时,贤王十一抱着铁桶,先一步离开。

松鼠食人鱼不可能做的,绝对不可能。那道菜太麻烦。

木屋面积小,做饭在室外,透过蒙着灰尘的破旧玻璃,能看到贤王十一有条不紊忙碌的背影。黑泥人傀儡在给他杀鱼、切鱼、备菜。

高梦棠想帮忙,但被贤王十一赶了回来,不会做饭的人,不如黑泥人傀儡好用。

“我们能在濒死之地停留多久啊?”赫仑问。

白介:“大概六个小时左右。”

“那太好了!”赫仑舒服地往椅子上一躺,“还是隗哥好啊!我们等着吃就行。”

商羽扒拉着手指头:“会理财、会做饭、爱干净、有品位、有才能、很勤劳。六边形战士,谁纳了他,真是三生有幸。”

“你不准打我们隗哥的主意!”白介气得骷髅脑袋飘了起来。

贤王十一沿着鱼脊背开刀,剔除鱼骨,铺上一层姜,放上食人鱼,再铺一层葱丝。

身后的小房子里传来一阵嘻嘻哈哈,贤王十一面无表情地杀鱼,心里非常纳闷。

他为什么要配合这群人玩过家家游戏?

算了,闲着也是闲着。

一个小时后,铁锅中冒出滚滚白烟,迎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飘摇。鲜鱼的香气从木板缝隙中渗到房间中,玩家们停止打牌,循着香味来到院子中,盯着一桌子的菜,两眼冒光。

贤王十一解下当成围裙穿的雨衣,搭在简陋木椅上:“做好了。”

“隗哥!你太好了!”白介迫不及待地动筷子。

鱼肉清甜鲜美,只是闻着香气就令人食指大动。贤王十一还贴心地留了一碗纯素沙拉菜,一大盆留给小苍兰的鱼肉刺身。

高梦棠刚抱起沙拉碗,一碗奶白的鱼汤就推到他面前。贤王十一木着脸:“您要的鱼汤,请品尝。”

“诶?”高梦棠心虚地不看他,“看着就很好喝。”

贤王十一轻笑一声,碎纸机从他袖口爬出来,触手像吸管一样,咕叽咕叽喝着鱼汤。裴加纳也想喝口汤,被碎纸机一条触手扇飞,气得呜呜叫。冤家兔则窝在贤王十一怀里睡大觉。

吃了一块鱼排,贤王十一就放下餐具,在不远处抽烟。碎纸机亦步亦趋地跟在主人身后,它在泥地里爬行,脏得像一条泥鳅

碎纸机的触手扭来扭去:你是谁?

贤王十一抽烟的动作一顿。他使用着隗维的身体,在此之前,他的灵魂化作101身份卡,与隗维的灵魂深度融合。

可以说,他们从形貌、气味到灵魂,都一模一样。

像硬币的正反面,从前,隗维那一面朝上。现在,贤王十一那一面朝上。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均没有变化,以至于碎纸机也分辨不出来。

咕叽咕叽,碎纸机扭了两下,继续问:这里不是濒死之地,你是贤王十一还是隗维?

贤王十一将烟头扔进雨中:“我们是一个人,我们都是你的主人。”

碎纸机的两只眼睛扭了扭,似懂非懂。但它不喜欢深度思考,于是拖着一身湿哒哒的泥巴,爬回桌子旁,专注地吃烤鱼。

吃完饭,众人没打算收拾残局,剩下的饭菜留给路过的毒蛇或蜘蛛。他们整理了一下行装,重新出发。

“我觉得瀑布这里一定能见到白象。”赫仑笃定地说,“象群会来这里喝水。”

晚上五点多,天色擦黑,他们打着手电筒,向密林深处走去。赫仑很着急,一路小跑走在最前面。

“赶着投胎啊!”白介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

赫仑:“我们只能停留6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3个小时了!我们一定要找到白象。”

晚上六点,他们抵达瀑布,很遗憾,没见到白象。

别说白象了,连一只大型哺乳动物的影子都没见到。沿路,高梦棠摘了许多热带水果,荔枝、芒果、山竹、百香果……试图用果香吸引象群靠近。

他们耐心地等了20分钟,树林里静悄悄的。赫仑垂头丧气,看他的表情,都要急哭了。

“不就是白象么,离开副本我们去动物园看个够。”白介安慰他。

赫仑坚定地摇摇头:“不一样。多么独特的经历啊,我不想留下遗憾。”

他仔细地检查着土地和树木,似乎白象会从缝隙中跳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5个多小时,不久之后,他们就会“醒来”。

天已完全黑了,雨也快停了。他们在茂密的树叶底下升起了篝火。赫仑的手电筒像一只不死心的幽灵,在林中晃来晃去。

贤王十一不以为意:“白象是哄小孩的传说,你多大了,还信这个。”

“我以前还不信世界上有九头人呢!”赫仑固执地说,“我一定要找到白象。这次找不到,我就再喝一次镜湖水。”

走了这么久,玩家有点累了,升起火堆,取暖休息。

贤王十一蹲坐在篝火旁,温暖着他冰凉的手指,完全没在乎赫仑的执拗,直到赫仑说出下一句话:

“我会向白象许愿,保佑隗维安然无恙地回来。”赫仑坚定地说。

轰的一声,火焰蹿高,燎过贤王十一的手指。他忘记缩回手,月光幽暗,能清晰地看到他手背淡蓝的血管。

赫仑双手合十,做了一个祈祷的姿势:“隗哥,等你回到我们中间,记得感谢白象的保佑。”

夜雨潇潇,水流顺着叶脉点点滴滴垂落,树木像一尊尊雕塑,撑起了剔透的水晶珠帘。贤王十一将双手从篝火旁挪开。

他双手撑在积了水的塑料野餐布上,仰着头,透过林叶的缝隙,望向没有月亮的天空。

“走呀,我们接着去找白象。”段颂说,“你看什么呢?”

贤王十一:“夜空。”

段颂也抬头看了看。

“我向来讨厌夜晚,可是,我刚才认真考虑了一下,”贤王十一继续说,“夜晚才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模样吧。光芒只是偶然出现。”

段颂哈哈大笑,他拍了拍贤王十一的肩膀:“隗维,你咋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走啦,去找白象。”

他们重振旗鼓,刚收拾好,就听到赫仑大叫了一声,他举着手电筒跑回来。众人还以为赫仑遇到了什么危险,心提到了嗓子眼,还没开口,先听到悠长的象吟。

赫仑欢快高呼:“白象!我看到白象了!”

火光的照耀中,翠绿的叶片如层层叠叠的翡翠,颤动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透明的雨幕中,走出三只庞大、美丽、皎洁的白象。

白象踩着灌木走来,行动迟缓而雍容。它们的皮肤被雨水冲刷干净,几乎是纤尘不染。其中一只小白象,看到人,好像有些好奇,小跑着凑过来,被妈妈的鼻子勾了回去。

高梦棠喂了它们几根香蕉,它们好像不喜欢吃,用鼻子卷起,用力一扔,扔出很远。

“快许愿!快许愿!”赫仑盘腿坐好,闭上双眼,十指交叉紧握,嘴里念念有词。其他人也随着他的动作,低声念叨着。

再睁开眼,白象已经走远了,它们的背影在树叶间忽隐忽现。

“白象一定会实现我的愿望!”赫仑幸福地闭着眼,仿佛看到了很美妙的画面。

雨林冒险的任务完成,他们迟迟不愿离去,围坐在火堆旁,讲述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就是这样,贤王十一的古神信徒把自己作死了!”白介大腿狂笑。

段颂:“还有一件事,学长故意对着十一吹唢呐,喇叭对准他的脸,给他吓了一跳!笑死我了。”

高梦棠有点忐忑:“哎呀,别说了……”

“嗯?”贤王十一挑起一边眉毛,“很有趣么?”

“当然了,我亲眼看着贤王十一黑着脸冲出去,我笑了半个小时……”段颂丝毫没察觉到不对劲,高梦棠生硬地转移话题:

“那个,你会不会吹唢呐呀,我教你吧。”

“好啊。”贤王十一立刻答应下来。

这让高梦棠有点意外。段颂也打趣道:“隗维,你不是说不能帮你挣钱的技能,都是没用的技能么,怎么愿意学唢呐了?”

白介深表赞同:“隗哥,你的性格比以前有趣多了。”

“死过一次,才知道生命的珍贵吧。”贤王十一毫不在意地说。

他接过唢呐,在高梦棠手把手的教导下,试着吹了几个音。

月亮生物均有艺术天赋,教他不需要费很多力气,半小时后,贤王十一已经能吹《欢乐颂》了,因为是唢呐,吹起来不够欢乐。

“真不想走啊,”赫仑望着树林中白象忽隐忽现的背影,“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下午。”

商羽看了一眼手表:“我们已经在濒死之地停留六个小时了,过一会儿就该离开了……哎。”

“话说回来,我们要怎么回去呢?”赫仑问。

离开濒死之地,灵魂将回到身体内,也就是他们出发的位置。

高梦棠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他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队友们运回去,来圆濒死之地这个谎言呢?

白介耸耸肩:“应该会自动醒来吧……我其实……不太……清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强烈的睡意钻入脑中,林中忽然飘来暗黄色的瘴气,顺着玩家们的七窍钻入脑中。

数秒后,玩家纷纷倒地不醒,只有高梦棠安然无恙。他惊讶地睁着眼睛,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看向贤王十一。

“我帮你圆谎。不客气。”贤王十一说,“他们30分钟后会醒来,没有生命危险。”

高梦棠愣愣地“哦”了一声。

“碎纸机,回来。”贤王十一说。那三只白象,融在一起,变成一只邪恶的黑色大章鱼。

触手卷起赫仑、白介、段颂等人,往自己的身体上一抛,又卷起高梦棠和贤王十一,驮着他们,全速朝火车奔去。

贤王十一没问高梦棠为什么要说谎,高梦棠也不提。二人默契地忽视这件事,途中,聊着天气、食物和星座这些无关痛痒的事。

20分钟后,他们回到火车站。碎纸机缩成一小团,玩家们扑通扑通摔了下来,眼皮颤动,随时会醒来。

“唢呐你拿回去吧。”高梦棠说,“没事的时候吹着玩,打发时间。”

贤王十一看着那支唢呐数秒,轻轻接过,刚要走,又转过身,递给高梦棠一支翠绿的钢笔,笔帽上是昙花岭的标志。

“回礼。”贤王十一说。

雨彻底停了,凉风吹拂。火车站周围低矮的草丛中,蚱蜢跳来跳去。

贤王十一穿着高梦棠给他的那件丝绸衬衫,这件衣服是隗维按照高梦棠的尺码做的,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

玩家们醒来后,发现自己在火车中的卧室,表情有些茫然。

“像梦一样啊。”段颂长叹。

唢呐的呜咽,断断续续地传来,吹奏者不太熟练,但听得出来,这首曲子是《大出殡》

“是啊,”高梦棠窗外飞速后退的夜幕,“像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