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盗墓贼出土了一批文物,被认为没有多少科考价值的“君子墓”里居然出现了不同朝代的东西,其中甚至有千年前御鬼派的镇派之宝“融魂鼎”。
而除融魂鼎之外,消失的古物还有四样。
林皓仁和邢瑜都猜测,另外四样古物也同融魂鼎一样,有非同一般的本事——否则也不会无故消失了。
“自杀时间和文物失踪时间吻合……”林皓仁简直不敢细想,“那时候我们还在查……”
“嗯,我们当时正在查东海小学的案子。”邢瑜道,“学长,这件事已经开始变得棘手了。自杀的事和老B有没有关系,我们暂且不能确定,但不能不怀疑。”
林皓仁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一开始分析过,就算其他古物里也有半死不活的魂魄,可因为时间太久就算出来也暂时无法掀起什么风浪——融魂鼎会出意外毕竟是因为刚好遇见了一位养半神的校长,属于误打误撞的乌龙事件。这样的概率遇上一次也就算了,总不能次次都能遇见。
可当他们还在查学校怪事时,水库这边就可能已经牵连到了失踪的古物……这说明什么?
“你说过,融魂鼎出现在校长手里也许不是巧合。”邢瑜背对窗户,背光的面庞上没了笑意,显得冰冷了不少,透着一股瘆人的寒气。林皓仁总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那满面笑容之下,隐藏的是早已习惯游走于阴阳两界间的漠然——这和正义感无关,也并非为了人间正气,不过是阴阳殊途,而他只是边境上的旁观者。
“第一,学校靠近你家,我生魂离体后出现的位置也在学校。”邢瑜不知林皓仁在走神,有条不紊地分析道,“第二,我是去了君子墓后突然昏迷的,至今没有找到昏迷的原因,也许就是跟失踪的五样古物有关;第三,融魂鼎是御鬼宗的东西,而我恰好是血魂堂继承人,你也有通阴阳的能力,我们的相遇简直像是注定的;第四……”
林皓仁看着那一张一合的薄唇,走神地想:是了,他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大概就是因为邢瑜对阴阳之事的态度。寻常人说起鬼怪,总带着一种因为未知而起的恐惧或敬畏,言行之间必然措辞谨慎,或是有些忌讳,再不济也会有些猎奇,语气里是新鲜而刺激的。
但邢瑜哪一边都不是,他明明出生于千年传承的天师家族,却对阴阳之事并无多少敬畏:他用“伪科学”的方式给他解释阴阳之术,过分理智地分析魂魄可能给人带来的影响,他将阴阳界限分得十分清楚,下手时毫不留情——在学校天台抓鬼时打下电光,并不担心会伤害到其他无辜游魂;形容那恶鬼聚阴噬魂为“吃宵夜”;将胖姑娘所剩的一魂头颅打得灰飞烟灭,毫不犹豫;跨年夜在家时,对追来的冤魂也直接下了杀手。
他似乎从未有过迟疑的时候,行事果决干脆,看起来温和体贴,实则心志坚硬如石轻易不会动摇分毫。
“还有我送你回家那晚,我们看到的光并不属于魂魄。换个角度想,如果失踪的古物会出现在你我附近,那下一个古物出现在邢家附近就很正常。水库自杀的事又刚好和古物失踪的时间吻合,这不得不让人怀疑……”邢瑜说着说着,发现林皓仁心不在焉,顿了一下道,“学长?”
林皓仁“嗯?”了一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先前没觉得,如今再看,那双眼睛背对光时黑沉沉的,看不见底,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我是说,我怀疑帮老B制造幻境以及阻挡我破门救人的法宝,就是失踪的古物。融魂鼎是坏了,但其他古物不一定也坏了。”邢瑜道,“若那几样古物都是御鬼宗的法宝,其力量不可小觑。”
林皓仁唔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这很有可能。但是……御鬼宗不是天师门派吗?炼制的法宝都是驱魔辟邪的,鬼还能用啊?”
“这得看是什么东西了,若是寻常搜魂布阵的法宝,魂魄未必不能用。”
林皓仁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下了楼站在院子里,眼见天色渐渐暗了,邢瑜让人从山上送吃的下来,两人就在这院子里烧烤,也算是一点趣味。
林皓仁不置可否,找了张小板凳坐了,看邢瑜吩咐人去拿烧烤架,又去厨房找调味料,脚下生风似地走得特别愉快。林皓仁等他摆好了东西坐下来时突然问:“你对鬼怪之事怎么看?”
“什么?”
*
院子里升起袅袅青烟,肥肉在烧烤架上烤出油脂,滋滋作响,香味扑鼻。
邢瑜翻了翻肉,又铺了些蔬菜上去,炭火烧得通红,令夜里的寒冷消散了许多。
林皓仁看着他:“你从小就能看到这些东西,后来又学着处理这些东西,你对它们怎么想?”
“人鬼殊途,就这么回事。”邢瑜帮林皓仁摆碗筷,道,“活人的执念需要放下,逝者去往的地方则不归我们管。各人有各人的命。天地轮回,其实就是各自清算了结,谁是谁上辈子的债,谁是谁下辈子的缘……人死了就结了,再来多少次也不是那么回事了,没必要想得太多。”
“光想着下辈子的事,这辈子就踏实不了。”邢瑜道,“光想着明天,今天就没法好好过。我们这职业,也就管管为非作歹,漏网之鱼,别的不管也管不了。还是你想管点什么?”
邢瑜温柔一笑,睫毛纤长,桃花眼微微弯起显得十分多情:“学长若是想多管闲事,我可以帮你。”
“别,这跟我可没关系。”林皓仁翻了个白眼,心里却很赞同邢瑜那句“天地轮回就是各自清算”。
他感觉邢瑜心里还装了不少事,却也不再问了,倒了杯果酒敬他:“你们也不容易,辛苦了。”
“我虽天生左眼见鬼,好歹生在天师家族,反倒不算异类了。”邢瑜和他碰杯,“倒是你……以前在学校我都没发现你居然也能看见,藏得真好。”
林皓仁想了起来,虽然对方知道自己能看见,但对于生魂离体的事其实记得并不清晰,所以又解释了一次:“对了,我是右眼见鬼。”
邢瑜倒酒的手一顿,震惊看他:“什么?!”
林皓仁想着反正如今自己也被牵扯进来了,倒是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便大大方方道:“你生魂离体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估计你不记得了。”
确实不记得……
邢瑜良久没回神:“你说……你是右眼?你家里还有其他人有这本事吗?”
“这问题你问过我了。”林皓仁耸肩,“据我所知没有,家族史里就出了我这一个异类。”
邢瑜愣愣地看着林皓仁夹了肉吃,满足地微微眯眼,抿了一小口果酒,又去夹菜,还催促道:“你吃啊!”
男人看过来的眼睛颜色有些微淡,丹凤眼尾微微上扬,浓眉很有气势,显得整个人锐不可当。
但其实这人的心肠很软,因为自小的遭遇心思也比较敏感,常用“不耐”的神色掩盖害羞,一旦看穿这一点,就会觉得非常可爱。
命中注定的债啊……
邢瑜觉得自己刚说过的话就要被自己打脸了。
什么“谁是谁上辈子的债,人死了就结了。”
什么“光想着下辈子的事,这辈子就踏实不了。”
这种话也就用来装装逼了,真落到自己身上,这一瞬间的感觉还是很神奇的——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林皓仁的原因。他确实是“找”了他很久了。
邢瑜慢慢地笑了起来,撑着下颚看林皓仁吃得津津有味。这夜色、这灯光、这冷冽的寒冬腊月还有这随意架起来的烤架,似乎都瞬间变得浪漫了起来,带上了某种特别的意味。
“你别笑得那么恶心。”奈何有人不解风情,一开口就戳破了他的粉色小泡泡,“吃啊!你不吃我可吃光了。别看我不长肉,我能吃着呢。”
邢瑜:“……”
林皓仁和人不熟的时候不苟言笑,沉默寡言,性格别扭且不讨好,但熟悉起来话也是不少的,且能直戳人心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起了许多上学时的旧事——哪位老师最不好相处、学校的风云人物、论坛里的八卦等,一时间气氛很好,彼此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
“我关注过你一段时间。”邢瑜道,“你只跟箫丹学长在一起,对别人都不理不睬,同学们私底下都说你高冷。”
“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也不擅长交朋友。”林皓仁无奈,食指撑着太阳穴,“不想交朋友也有错?”
“我倒是想跟你交朋友,你也没理我啊。”
“你比我小……”
“就小两岁。”邢瑜转着酒杯瞪他,“我可是跳级上来的,小两岁怎么了?”
“带不动小屁孩儿。”林皓仁一口一口果酒抿着,不知不觉竟也喝了不少,脸上一片通红,耳根都红起来了,眼尾的绯色像晕染开的水彩,眉眼间显得温柔了几分,“你一个富家少爷,要什么朋友没有?跟我在一起,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呢。”
“你知道我?”邢瑜惊讶,心里腾起一股又酸又甜的惊喜,“学长你当时知道我?”
“你把我送进派出所,当然知道你。”林皓仁道,“是箫丹跟我说了你的事。说你成绩不错,上下学有专车接,在学校人缘也挺好的……”
其实林皓仁没过几天就不记得邢瑜长什么模样了,再之后对他的印象也淡了,毕业之后更是将这段往事抛在了脑后——唯独此生第一次进派出所这件事倒还记得,便勉强跟邢瑜这个人连在一起,隐在记忆的帷幕后。
时光飞逝,谁也没料到他二人竟还有重逢的一天。
一顿饭吃完,林皓仁竟是有些醉了。
邢瑜为了保证不会再出危险,在撤掉守阵的人之前给老爸老妈打了个电话,然后又自作主张地同林皓仁住了一个房间。
林皓仁一张脸猴屁股似的,双眼朦胧,撑在床头前看邢瑜换衣服:“你……做什么?”还有点大舌头。
邢瑜回头,一脸无辜地笑了,眉毛眼角带着喜意:“睡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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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瑜:(*?▽?*)
周末不更,周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