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喜欢我?”
“我可以看看你的小猫吗?”
夏岭突然出声,他的语音条跳出来,听上去活力满满,“它现在是不是瘦点了?”
我晃了下神:“噢,可以啊。”
我低头刚想把几把猫抱起来,结果就很为难地发现,夏岭口中的“明星猫”此时正毫无形象地趴在我的腿边……面目狰狞地咬一只玩具老鼠。
……好吧。
我把那只玩具老鼠从几把猫的口中拽出来,把逆子稳稳地抱在怀里,正纠结着该怎么给夏岭看,却不想一个视频电话直接call了过来。
“诶等等——”我一边手忙脚乱地抓着几把猫,一边艰难地抽出胳膊来摁下了接听键,刚想说话时却一下惊呆了。
夏岭的视频电话里出场的不仅仅夏岭一个人,还有一堆和夏岭年纪相仿的青年人一脸好奇地围观,看到我和几把猫出镜时,都不约而同地惊叹了起来。
“夏岭,这、这是?”
我有些无措地看着镜头里向我投来的友善目光,一时竟然有些怯场,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猫,“这些是你的同事吗?”
夏岭说:“是,这是我们的团队!”
他的面色虽见颓唐,但依然是朝气满满地向身后的主创们介绍着我,“这位就是@齐天大圣几把猫。”
我努力保持着自己脸上的微笑。账号名字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被这样叫出来,这也太羞耻了吧!
好在夏岭及时发现了我的窘迫,又向大家介绍道:“大家也可以喊他林老师。”
“哇……”夏岭的身后传来一阵感叹声,一个扎着马尾很是阳光明媚的女孩说道,“林老师,您和我想象的好不一样。”
我心里其实有些紧张,但事后夏岭回忆起来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说你他妈你紧张个屁?我看你八风不动那样子还以为你就是社牛。
“是吗,哪里不一样。”我哑然失笑,马尾后面的毛寸男生摸着脑袋,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坦然地笑,“就,就是没想到几把猫老师原来是个这么好看的人。”
“对对对。”那个马尾女生的声音很兴奋,“林老师你真的是我见过素人里最好看的了。不,比我见过的很多偶像明星都好看……而且气质真的很好,您就像水一样温柔。”
七嘴八舌的夸赞一下子涌上来,我有些脸热。虽然知道他们现在有很多是为了和我手里的主角几把猫签约而故意对我的夸赞放大,但望着他们看向我的诚挚眼神,心里却也似乎有暖流经过。
签合同之类的其实都很快,就是要走固定的形式。
我信得过夏岭,但是要想比梁和秦更快一步,我主张边进行签约合同流程边让夏岭的团队拿着几把猫开始造势。
夏岭看向我的目光有些复杂。
他对我说:“我其实没想到的是,你会愿意让你的猫商业化。”
“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的。”
我似乎是笑了一声。
那声音从喉咙里滚了一圈才出来,听上去有些沙哑:“我不想让我的猫,突然哪天就不明不白地死掉。”
“啊???”
“……没什么。”我看着夏岭哑然失笑,“你怎么现在和你家安慕希一样,总是喜欢一惊一乍的。”
安慕希是夏岭的那只萨摩耶,尤其钟爱酸奶,属于夏岭一开盖子就疯狂凑上去舔,但是喝一点就拉肚子,又菜又爱玩的典范。
如果我能像夏岭一样自由地养一只狗子,那我好像可以做更多的选择。
只是我不能。
我和梁砚的合约还没结束,我自己的命倒无所谓,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几把猫被人灭杀。
我要尽我所能为它铺平前路,我要梁砚在杀它之前让他就有所忌惮。
本来不找夏岭签,最终也要被梁砚利用。两相权衡下来,这反倒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是你的选择,我都尊重。”夏岭说道,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话语里漏洞,急急忙忙地给自己找补,“当然,不包括你现在和梁砚在一起这件事!”
我轻轻地笑了一声。
夏岭说得没错,这确实是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做得最错误的选择。
但我依然很真情实感地对夏岭说:“谢谢你。”
我一如既往地开始制作羊毛毡,与此同时,我冷静地数着日历的时间,去拜托Laki,让她帮我把画架再次搬到花园里去。
Laki看着我欲言又止,她似乎很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知道,她其实希望看见我画画,但是她并不想看到我痛苦的样子。
但我不得不这样做:在我和夏岭一起订制的企划里,策划向我提出,可以按照目前粉丝里呼声最高的,把几把猫的系列漫画进行细化。
时间紧迫,留给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这无疑是痛苦的,但是又不得不做的。
我很难具象化地去描述我拿起画笔时候的那种感觉。
只是能看见手在不停地发抖,比我高烧时表现出的还要虚弱。那样轻的画笔我却怎么都抬不起来,笔触落在纸上,我就能看见那些曾经对我饱含期待的人们看向我的失望的眼。
“只要你能在RAC里入围,我会帮助你完成未来的学业。”
梁砚站在我的不远处,风卷起他的风衣外套,在空无一人的实验楼走廊里鼓动得哗啦作响。
此时正是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这里几乎没有人在。
梁砚的手里正捏着一张铅画纸,似乎正端详着上面的人物,风吹得纸页似乎也在晃动,我的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揉了一把,传来极其尖锐的疼痛。
“给我——”
我上前一步,想从他的手里夺回那张见不得人的秘密,但梁砚像是逗猫一般,脚步稍稍后退半个格子,我踉跄一步,摔在地上。
我的嗓音沙哑,下意识地撑着地上想往前伸手,但梁砚不紧不慢地向后又退了一步,拿着手里那张画作,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怎么了,你想要?”
“这、这是我的。”我的声音在颤抖,“梁砚,你还给我。”
“是吗?”梁砚似乎是在欣赏着那幅画,“不过,你要怎么证明这是你的东西?”
他很有耐心地,慢慢地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把画凑到我的面前,微笑着,似乎很是不解,问,“画面上的人,似乎是我吧?”
我望着梁砚手中的那张油画。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着,我说不出话来,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是微微张着嘴,看着那张画。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到梁砚手里去的,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似乎被剥了干净,赤身裸体地呈现在梁砚面前。
那些无数在社团活动的画室里躲着他人偷偷描绘的时刻,那个将自己的隐晦爱意藏在创作中的自己。
我说不出话,下一秒头发就被人拽住,我吃痛地皱了下眉,却对上梁砚冰冷的眼睛。
“为什么画我?”
梁砚说,“林然,回答我的问题。”
他弄得我真的很痛。
可能他并不知道,自从上次梁砚把我从秦修宁和他的打手手下救出来之后,秦修宁消停了没多久,但昨天刚来找了我的茬。
当时我还在想这是怎么突然犯的病,现在看见梁砚手中的画,仿佛一切都在脑海中串联成了线。
我大概能想得出来,秦修宁是怎么献宝一样地把这幅画、这张罪证,送到梁砚面前,又是怎么添油加醋,说着像我这样恶心的人居然也敢喜欢梁砚。
“——你喜欢我?”
梁砚慢悠悠的声音穿破记忆,我惶惶然抬起头,脸色惨白地看着他:“什么?”
梁砚笑了一声。
他垂下头,用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手轻轻地抬着我的下巴,声音笃定,“林然,你喜欢我。”
我僵硬在原地。
一切的声音与画面都在刹那间离我远去,我呆在原地,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彻彻底底地完了。
我动了一下,梁砚温热的手掌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他轻嗤一声,把手挪开了。
我擦了一把脸,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垂着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剧烈的战栗:“对不起。”
梁砚看着我,他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我没意识到,我只看到他的嘴唇上下开合,片刻后他凑近我,语气戏谑:“高兴得都傻了?”
“什么?”
“只要你能在RAC里入围,我会帮助你完成未来的学业。”梁砚说道,“画廊还是想举办个人展,我都会帮你。”
“但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我愣住了。我不敢相信真的会有馅饼砸到我的头上。
林家的话事人,也就是我的父亲坚决反对我学习绘画。我无法想象,梁砚是如何能够这样为我送上及时雨,准确无误地击在我的痛点上。
我说:“RAC是什么?”
“RotoArt Contest,纽西兰举办的世界级的比赛。”梁砚微微笑着看向我,像是很愉悦似的,“他们接受的艺术品形式很多样,不限制主题,你可以自由发挥。”
他接着说道,“不难,入围前五十就可以,奖品是去当地旅游……”
我低头赶紧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和笔,把梁砚说的话记下来,他却凑上前,对我低声说:“得胜者,还可以携带一名旅伴。”
??!
我被梁砚突然的靠近而浑身战栗,我眼睛睁大,呼吸也在瞬间变得局促。
“我等你来邀请我。”梁砚像是得到了满意的回应,轻笑一声,“别让我失望。”
我听着梁砚对我说出的话,简直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他救下我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曾在暗处若无其事地窥视着他。
我想知道他的名字,我想知道他的爱好,会在他去图书馆的时候记着时间,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从机器里查阅他曾经借了什么书,又归还了什么书。
他不在学校里吃食堂,但我看到他偶尔会在人少的时候买一杯摇摇薯条,面无表情地躲在楼梯转角吃完,优雅地擦干唇角重新冷冰冰地走回去。
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梁砚站在我够不到的地方,但一杯摇摇薯条却在我的支付能力范围里。
我会想着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吃下去,又是怎样站在楼梯转角,看到的天窗外是阴天还是太阳。
我从未奢想过我能和他走得再近一点点,毕竟我们之前隔着的是我这辈子都越不过去的天堑。
但他却突然从那一头走过来了。
他向我伸出了手,也许他向许多人都这样伸出过手,但此时此刻的我却完全不在乎。我只看得见他确实向我走过来,给我一个能再向前一步的机会。
我感受到喉咙里的声音烫得我浑身发抖,兴奋的感觉犹如通电一般传遍全身。
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