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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嘴硬

第28章 嘴硬
第二日早朝后, 季冠灼本想去府衙当值,却被李公公拦了下来。

李公公喘着粗气,脸上神情格外严肃:“季大人, 皇上叫您去尚书房一叙,请吧。”

瞧他这幅模样,应当是有要紧事。

季冠灼同户部的人说了一声,随李公公赶往尚书房。

他二人紧赶慢赶,行至尚书房时, 李公公累得额上都是汗水,喉间满是粗重的喘息声。

季冠灼越过他, 踏入尚书房, 便一眼瞧见坐在桌案前处理公文的师从烨。

这几日积压的公文实在太多, 昨日刚处理得差不多,今天早朝便又送上来一叠。

除了一些重要公文外,其中还夹杂了一些蠢货的废话,看得师从烨眉头紧皱。

闻到已经有些熟悉的染着青梅气息的木樨香气, 他神色略微平缓下来。

“在宫中住下,可还适应?”师从烨头也不抬,温声问道。

仍在大口喘息的李公公脚下一个趔趄,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喘气。

皇上什么时候会问旁人这些东西了?他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

“还不错。”季冠灼笑着给师从烨行礼,琥珀色眸子干净明澈, 好似一眼便能瞧得见底, “还得多谢皇上昨日派人送来的梅子冻, 微臣已经许久没尝过这般好吃的东西了。”

师从烨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冷冷地扫过李公公。

李公公尴尬地背过身, 整个人死死贴着墙,恨不得将自己藏在一旁的柱子里。

他瞧探花郎平时挺聪明的, 怎么这会儿就成了个愣头青呢?

“季爱卿坐。”师从烨收回目光,淡淡道,“平时想吃什么,直接告诉御膳房便是。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找李文义,让他替你操办。”

他态度算得上亲切。

李公公却只觉得怪异与可怖。

上一次瞧见师从烨对朝臣这般亲切,还是柒九从那朝臣家中寻到不少与北狄勾结往来的书信。

他将朝臣留在宫中谈话,私下却派官员到那朝臣府上抄家。待到那朝臣回去之时,家中父母妻儿皆已被带入天牢之中。

而拾一端坐在府门前,直接将朝臣提到天牢中与他一家团聚。

“多谢皇上。”季冠灼笑眯眯地端坐在桌案另一端,目光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上扫过,忽然想到什么,“皇上,微臣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说。”师从烨手下朱笔不停,继续批复文书。

“乔益清……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他?”

乔益清日后所做桩桩种种,足够他死千回百回。

可现下他所为之事,也不足以致他于死地。

单看师从烨如何定夺。

师从烨合上手中文书,放在一旁,目光落在书案另一侧眼巴巴看着他的季冠灼身上。

他继位后,尚书房中桌案坐椅皆被调整过。加之公文又垒得极高。季冠灼半张脸埋在公文堆里,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可怜。琥珀色的眼睛又好似能一眼看得见底。

“季爱卿如此关心乔益清之事吗?”他垂下眼,继续处理公文,手上动作却慢了许多。

季冠灼非常诚恳地点头:“臣的确很关心此事。”

李公公心底不由得道,你关心有什么用?

朝臣来问皇上这类事,未免会落个逼迫皇上从重处罚的名声。

是以先前极少有朝臣敢问师从烨这件事,师从烨也从不会作答。

这季冠灼,别以为住进宫里……

“朕已经下旨,三日后便会将他于午门问斩。”师从烨语气淡淡。

李公公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真的?”季冠灼陡然坐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看着师从烨。

听到他说乔益清会死就这般高兴?

怎么?以为他会轻易放过乔益清么?

“当然是真的。”师从烨轻咳两声,耳根处染着几分可疑的红,“承天寺身为国寺,于整个沧月来说,都尤为重要。若非那日你机警,加之的确又有几分骑御的本事,那日恐怕你要于寺外受重伤。”

他神色严肃,继续道:“况且,那乔益清和你之间矛盾不深,便敢对你下手,他定是以为此事不会被发现。哪怕你受了伤,但朕如果追究起来,也会治你个御马不利。”

“朕并非为你,或是为谁。乔益清心肠毒辣,倘若不加管制,日后还不知要翻起多少风浪。此次是他选错地方行事,实在该死。”

承天寺,哪里是容得他们这些人随便撒野的地方?

季冠灼露出一个夸张的笑。

他倒真的没觉得师从烨作此判罚,和他会有什么关系。

乔益清之死,能替未来沧月免去不少麻烦。

就这一点而言,就足以让他高兴。

“不过皇上,既然微臣还有一事想说。”季冠灼思索片刻,道,“乔益清固然该死,只是他的父母却实在可怜。学生听傅君他们几人说,乔益清家中贫困,原本并不打算让他入仕。但他心高气傲,不甘心事农,他们实在无法,卖了房子才给乔益清换取赴京赶考的盘缠。”

“如今他们年事已高,无力再赚取银钱。又无处安身……”

“你想替乔益清求情?”师从烨眉头微皱,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非也,微臣只是觉得,乔父乔母虽然育子有失,但罪不至死。微臣想请皇上将查抄彭泉府上的银钱留下一些,派人送给他二人。也显得皇上天恩浩荡,爱民如子。”季冠灼绞尽脑汁想着好听话。

他知晓师从烨平日不爱听这些恭维之语,但万一呢。

“可。”师从烨点头,“此事便交由季爱卿去处理吧。查抄的东西已经放至库房,季爱卿可以随意取用。你把取到的东西交给宫人,自然有人会处理好此事。”

居然真的答应了!

季冠灼眼睛亮晶晶的,他又想到什么,小声问道:“那微臣还能再提一个小要求吗?”

“说。”师从烨撩起眼皮,看向季冠灼。

这小骗子,随便一件小事都能高兴成这幅模样。

“微臣平日素爱看书,但市面上卖的书实在混杂。不知微臣能够借尚书房中的书一看?”他小心翼翼看着师从烨脸色,三根手指举过头顶发誓,“学生发誓,学生一定会爱惜皇上借阅学生的书,绝对不会乱涂乱画,随意折毁。”

手中朱笔一抖,一大滴朱砂墨滴落在公文上,晕染开来。

师从烨放下笔,语气不变:“可以,你拿就是了。”

看这些书,总比看《太武秘闻》下册好。

但旋即,他眉头又轻轻皱起。

这小骗子,该不会被抓住把柄,就要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好书之人的模样吧?

季冠灼走后,李公公小心翼翼看向师从烨,语气恭敬:“皇上……您今日这是怎么了?”

“什么?”师从烨不耐烦抬头,看向李公公。

他还没追究李公公以他的名义送去吃的,李公公居然还反过来问他?

李公公瞧着师从烨冷淡不耐烦的模样,心头稍微松了点。

但旋即,他又觉得有些委屈。

怎么今日师从烨对季冠灼便是一副温和可亲的模样?难道他不是皇上最亲近的狗奴才了吗?

“皇上……今日您对季大人的态度,未免也太特殊了些。”他低着头,酸溜溜地道。

他可以接受中宫有新主人,却很难接受师从烨有更宠幸的官员。

“特殊吗?”师从烨陷入沉思。

信息素交换后,他能感知到季冠灼的情绪。

也隐约通过这种方式,感知到这种临时标记对于所谓乾元坤泽来说,是过于暧昧一件事。

季冠灼身份不明,来历又过于奇怪。

更遑论他所具有的那种思想,也并非常人所能有的。

还有他身上所拥有的,和师从烨几乎如出一辙,又截然相反的信素。

倘若是师从烨刚刚继位那两年,哪怕季冠灼身份不明,他也用人不疑。

可后来被寻至宫中的医师出现纰漏,唯一能缓解他病症的药是北狄人所制,其中含有大量御米壳。

北狄人被杀,宫中所有医师皆被请了出去。

“或许是因为他的确缓解了朕的病症。”师从烨抬头看向李公公,语气不变,“昨日到寝宫中,他曾告知于朕,他亦有类似病症,平时会服用特别药物来缓解。朕昨日试了试,的确有所好转。”

李公公心高高提起,紧张道:“万一他所用药物,和当初……奴才让太医来帮您看看?”

“不必。”他总不能说,他服药,需得咬破季冠灼颈后软肉,“朕可以确信此药没有问题。”

“日后倘若季冠灼来尚书房拿书,除非朕在商讨国事。其他时候不必阻拦。”师从烨轻声道,“姑且算是答谢他缓解朕之病症吧。”

从明日开始,他便不会如此纵容季冠灼。

哪怕受信素影响,他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