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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急诊室。

第28章

急诊室。
外科主任和副院长几乎同时下了楼, 秦亚东在手术没空管,在医院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除了刚才在车上打了一次电话后,手机竟然关机了, 裴长忌从港口到医院一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开到半小时。

等他到,医院也才刚刚找到人, 薛眠之不了解黎因的情况更不知道找谁,护士以为只是普通的划伤, 安排了一个急诊室小床,怼了一些纱布止血后就让原地等着。

毕竟急诊室那么多人, 忙前忙后现在还是午休饭点, 医生不多。

薛眠之几次和护士说麻烦看一下, 后来的大妈抱着中暑的孙子一把推开他插队,拉走了本来要给黎因看伤的医生。

黎因失血, 他的身体本就敏感, 腺体开始不自觉的散味,周围有上了年纪的alpha朝他盯过来,问他用不用帮忙,护士又也找了腺体贴让他赶紧贴上。

黎因说自己过敏, 何况他的手现在抬不起来。

但人家哪里能管这种事, 动作利索的贴了贴纸:“一点小伤不是什么大事,你的信息素乱飘,这里全都是病患会耽误人家休息, 不然你们就去开单间, 一会先去缴费,给你打一针葡萄糖缝了针就能走。”

腺体贴纸贴的动作也不轻柔, 护士离开不久迟来的痛感让他浑身发颤。

急诊室衔接救护车通道,外面偶尔响起出车预警的声音更是灼烧着他的神经。

“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薛眠之气不过, 刚要出去争辩。

伴随着巨大的一声救护车嗡嗡响的从医院内部开走,黎因拉住他的衣角摇摇头,耳部神经被噪音刺痛的发麻,脑海太长时间没受到这种刺激,冷汗唰的一下在掌心起了一层,神经痛导致他看东西已经出现模糊,肢体行为也僵硬。

拉住薛眠之的瞬间几乎要从病床上掉下来:“黎因?你怎么了?我,我去打电话!”

拿起电话才想起来,刚下车的时候掉地上摔关机了。

黎因摇摇头,随着救护车声音的远离,那种恶心和眩晕的感觉才稍微平复,可手心还在抖,下意识的无法控制。

“我..我想吐…”黎因的眼前发晕。

他小时候每次被黎父做实验都会有排斥反应导致催吐,所以神经痛会引发他极强要呕吐的条件反射。

薛眠之慌里慌张的找垃圾桶给他吐,中午饭没吃,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探着半个身子攥紧床边的栏杆干呕,手骨处的皮肤没有半分血色,手臂内侧却还黏糊糊的在渗出血珠,肩脊发颤,几近晕厥。

吐出来的东西不多,反而胃酸反噬上来灼烧着喉管,呼吸也冗长起来,气息慢吞。

薛眠之出去给他找水,呕吐袋就放在地上。

临床的大爷有些嫌弃的用脚踢远了些。

黎因靠在床边静静的等待,这种漠视和嫌恶的表情他上辈子也见了许多。

因为腿疾需要照顾,从小长大孤僻没有几个朋友,没有亲人,医生早就判了他死刑,每天过来瞧瞧他也是走过场,他习惯了被嫌弃以及给别人添麻烦时对方的不耐烦。

护士姐姐很忙,不会因为他这些小病痛就耽误其他人更严重的治疗,医生也忙,认为他这样的出血量不大,缝针的难度也低,完全不需要挂急诊,他像是来捣乱的,不仅伤小,还到处乱放信息素给人添麻烦。

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裴会长说让自己等他…

他不会来的吧。

黎因叹息一声,头脑转的很慢,回想起刚才自己位置都没说手机就关机了,而且今天是新港口规划的大日子,大家都很忙。

一会吃点什么呢…

好饿啊…

“91号黎因,进去缝针。”

他擦擦有些酸的鼻尖,好丢脸,吐的鼻涕都出来了,怪不得隔壁大爷嫌弃呢,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声:“好…”

薛眠之去买水还没回来,黎因缓了半天起来仍旧眼前发黑,只能无奈的坐在床边等薛眠之回来。

护士见他不来,先略过他叫了下一个。

黎因低着头,睫毛缓慢的眨眼。

他敏锐的听到急诊室外的匆匆脚步,靠在床边等。

裴长忌紧张严肃眼神进到急诊大厅立刻锁定了他的位置,他身后跟着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他的手掌抓着西装外套,向来处变不惊的裴会长额角竟然有汗珠。

裴长忌快速的朝他走来,随即琥珀松的味道将他团团包裹,在嘈杂的急诊室里,黎因的心神就死那个是被凝封住了一样。

他习惯性的用鼻尖蹭蹭男人结实的胸膛,头顶传来一声令人安稳的声音:“我来了。”

“不怕,没事,我找了医生,马上就不痛了。”外面有救护车回来,裴长忌下意识的捂住他的耳朵。

被他掌心按住的耳朵在渐渐回温。

黎因习惯的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额头贴在他喉结最柔软的地方,说话间还能感受到那里的轻动,,男人身体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从怀中朝他传递过来,暖的。

鼻尖莫名的泛酸了,黎因紧抿着嘴唇,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却硬是不肯落下,滚动,肩膀轻颤发出细微哽咽声。

外面的车子不响动了,裴长忌摸摸他的脑袋,眉头皱得更紧的道歉:“我来晚了。”

连宋在身后听的汗颜,要是再开快一些,估计都能直升天堂。

男人一把将他横抱起来朝楼上的单人病房走去,消毒水味的长廊里只有他匆忙的脚步声。

黎因的身体像是一只僵硬的虾米,手臂上的失血已经让神经麻木,皮肤失温发凉,他安安静静悄无声息。

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黎因一直觉得自己从小便是很乖很听话的孩子,不争不抢是他早就习惯的。

上辈子,在医院里也没有人关心他。

裴长忌怎么真的来了…

黎因吸了吸鼻尖问:“今天的港口不是很重要吗…”

裴长忌轻轻将他放在病床上:“没你重要。”

裴长忌蹲在他面前给他脱鞋,黎因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手指关节泛白,哽咽的声音伴随着每一次都在变的更重的呼吸,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了。

刚才其他人的漠视和嫌弃,黎因觉得自己早就习惯了。

他觉得自己习惯了两辈子。

上辈子是人人嫌弃的小瘸子,这辈子是父亲不爱的私生子,他原本静静的等待着缝针就好,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偏偏…看权柄财富最重的裴会长来了,他来的很匆忙,一丝不苟的alpha领带都凌乱的扯开了。

裴会长怎么这样啊——

一时之间,不知从哪里来的委屈铺天盖地的砸在黎因脑袋上,砸的他晕乎乎,拽住裴长忌的衣角。

裴长忌一愣,下一秒就听见黎因哇的一声哭出来。

“呜——”

黎因的信息素就算是抑制贴都挡不住的随着他情绪崩溃的瞬间向外溢香,眼泪从眼眶中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肩脊猛烈的颤抖,越擦眼泪越多。

裴长忌的心脏像是被捏了一下,思索片刻蹲下身来给他擦泪:“是不是哪里痛?”

黎因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摇头,嘴巴竭力的想抑制不哭的撅起来,可是憋不住。

反而哭的更厉害,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哭起来更嘶哑,哽咽都堆在喉咙里,像幼兽的呜咽。

“你怎么才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不管我呜呜呜呜——你怎么才来,他们都欺负我,不喜欢我呜呜——”

“我我我,我痛死了——耳朵痛,手痛,呜呜呜裴长忌——”

黎因抽抽搭搭的告状,裴长忌的心真是被他吓坏了,停跳了一秒。

男人轻擦掉他的眼泪,这是他第一次见黎因哭。

他知道黎因的身体里有垂耳兔的基因,可兔子偏偏是一种最能忍痛的动物。

这是受了多少委屈才哭成这样?

裴长忌或许处理得了几千万的生意,却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他抱他抱在怀里,擦眼泪的指尖都有些发抖,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我来晚了,对不起。”

黎因的力气本来就不多,哭了一小会,眼前发晕。

裴长忌本以为他会和自己生气,会继续诉说他的委屈之类的,还在想应该怎么哄。

黎因哽咽半天:“那你下次早点来嘛…我,我,我算无理取闹吗?”

哭了半天嗓子开始发痛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裴某抱在怀里好久。

这位平日里都不笑的alpha竟然在哄他…

裴长忌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心脏那种被捏住难以言喻的感觉又来,这怎么能算是无理取闹?

黎因的曾经他从未参与,只知道他懂事,却不知他….

“对不起,”他闷声,带着浓厚的鼻音道歉。

裴长忌长叹一声,把他搂入怀里:“你又没犯错。”

黎因缓了一会,靠在他的怀里取暖,身体失温让他浑身发抖,裴长忌摸着他的脸上的湿润一片,掌心里被他弄的都开始湿润泛疼,像是有把小刀一点一点撬开他的心口,心底暗暗地揪成一团。

omega的情绪过于激动,信息素乱飘浓度出奇。

裴长忌看到他后颈上贴着抑制贴脸黑的难看,秦亚东让他悠着点,不要再吓到黎小兔了。

哄了一会人,黎因早就低血糖受不了,浑身发抖没等哭上两分钟眼前就开始发晕。

走廊里,秦亚东正在教训急诊室的几个护士:“你们什么情况?工作多少年了,看不出来患者凝血功能有障碍吗?!”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怒气:“里面的人要是在这出了问题,你们谁能担!今天急诊室有几个特殊病例?让你们忙成这个样?”

要是说不出来,今天轮班的人都要调岗。

有个小护士犹豫了一会,指着最前面的护士长:“邱姐家的孩子今天中暑了..被..被她妈送来,我们刚都在….”

秦亚东气的一个头两个大:“带家属搞特殊你能不能看看情况!”

护士长邱姐淹了咽唾沫:“我也没想到,秦主任,我看他就是普通划伤,非必要不用缝针,正常人按一会就不会流血了,我是怕他浪费医护资源耽误其他病人…”

“你还狡辩!你知不知道里面人凝血有问题,他的血型独一无二,翻遍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你啊,亏你在医院里这么多年!”

刚才给黎因贴抑制贴的也是她。

邱姐的儿子中了暑,正赶上黎因来,以为黎因不是什么大事敷衍过去,没想到踩上了**。

裴长忌从病房开了一条缝出来不满的看着他:“问责,走流程把今天当班的开除,不然下个季度的医疗设备别想进港口。”

秦亚东眼前一黑:“你——!”

但这事本就是医院理亏,这家医院还是秦家的产业,秦亚东自然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护士长还想争辩,抬眼对视上男人锐利如刀的目光,将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有异议?”

秦亚东摆摆手:“去办吧。”

长廊拐角处薛眠之拎着水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又觉得没脸见裴长忌:“今天是我不好。”

裴长忌听他描述完现场的情况,让连宋先送他回学校:“要是有笔记或者作业,麻烦帮黎因留意。”

薛眠之没想到裴长忌看起来这么凶的人意外好说话,心有愧疚也不好意思在这里碍眼:“好,没问题。”

连宋:“薛先生这边请。”

薛眠之走了,走之前把水递过来。

这才知道黎因已经吐过了,怪不得刚才哭的时候嗓音奇怪。

病房中忙里忙外也保持静谧,黎因从手肘到手腕将近十五厘米的划伤,失血再加上凝血功能有问题,最后缝了两针蛋白针,左手包的像小粽子似得。

又因为低血糖差点哭晕,这会含着糖块才恢复一些力气。

秦亚东在走廊嘱咐:“腺体过敏,这两天多临时标记一下,这小孩身体太脆,他的耳朵最近没必要也不要戴降噪,我再调一调。”

裴长忌确切的听见人没事,心上悬着的大石头才稳稳当当的落地:“好。”

“人醒了吗?”

“止痛刚过,可能痛一会儿,啧。”秦亚东挠挠头:“他痛感延迟的问题比我想象中严重,我以为只是简单的晚感受到痛而已。”

“实际上,两分钟的时间足够他失血过多,等他感受到痛已经迟了?”裴长忌反问。

他说出了秦亚东的忧虑,秦亚东认可的点头:“对,今天他的出血量保守都有200CC。”

裴长忌的呼吸一滞,低声道:“不止两分钟…”

”什么?”

“他今天的痛感延迟,不止两分钟。”裴长忌回想,黎因从出事到被扶上车的距离,应该是比两分钟时间还要长:“这种症状会随着年龄而严重吗?”

黎因的兜里总是揣着创可贴。

身体受伤了也无法第一时间知道,等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时已经晚了。

血型特殊痛感延迟身体差的像纸片人,这些病症的本质来源在他被改造过的腺体,会一辈子终身携带后遗症。

秦亚东见他脸色担忧也不好下肯定答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他刚哭的挺伤心,不仅是因为痛了吧?怪委屈的。”

“被放在实验室里这么多年,忽然被人关心,不委屈才怪。”

裴长忌的喉结微滚,心里熟悉的窒息感又随之而来。

“他在我面前一直都很乖,很少有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

不知怎么的,他从港口飞奔而来,进病房见到黎因那副可怜又懂事的样子,好像心都要碎了似得。

最懂事的小兔怎么总是在受伤。

过了一会护士告诉他已经包扎好了,未来几天都要认真休息等注意事项。

黎因因为精力消耗太多还有过敏,大脑很沉,浑浑噩噩的,眼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刚才护士知道他低血糖特意拿了一块糖过来给他含着,左边的侧脸鼓起来一小块,糖还没含化人就迷糊过去了。

“裴总,王会长那边问我们今天还去吗?”连宋小声询问。

今天的港口剪彩仪式很重要,还有几个高官出席。

裴长忌摇摇头,让他回现场代替自己参加活动。

黎因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他揉揉眼,手臂发麻,虽然身体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反而胃觉得有些空,毕竟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饭,饿的感觉只会让人的难过徒增。

一偏头,裴长忌靠在陪床椅上翻看财经杂志,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也很俊朗。

等等,不是财经杂志,是一本《养护食谱》

发现他醒来,裴长忌放下书,用枕头给他的脑袋垫高些:“还难受吗?”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呀…”黎因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很哑。

“没有,十个小时而已,要不是医生说你只是单纯的睡着,差点怀疑你是痛晕了。”

黎因抬起自己被包裹像小猪蹄似得手臂有些囧。

睡了太久脸颊热热的,话语间夹杂着几分嗫喏,看来是睡得太多,脑袋浆糊住了。

桌上放了粥,连宋特意回裴公馆让王妈做了再送过来的,简单蔬菜粥和小菜,黎因吃了一会。

裴长忌守在他身边分明听见他睡梦中肚子饿的咕咕叫,可醒来吃的东西只有小半碗的,连鸟儿的胃口都不如,他忍不住蹙眉。

等护工将桌上的粥撤下去后,裴长忌直接朝着伸出手探过来,轻压着他的后脑扣向自己,额头相抵,感受他的体温,感受了一会才放开。

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好像不烧了。”

黎因从床头柜盒子里拿起一块巧克力,奈何一只手打不开。

“裴会长..”

他的眼睛眨巴眨巴,嘴角微抿,脸颊边露出小酒窝,期待着自己的大家长给自己剥开糖纸。

裴长忌一时恍惚,竟然有一种在给宠物开零食的错觉。

“我今天中午好像哭的有点点过分哎,会不会太添麻烦了?”黎因问。

裴长忌在心中早就将他这种礼貌的问询当成了懂事的代表,怎么可以让人这么心疼呢。

“我是你丈夫,麻烦我难道不是你天经地义的事么?”裴长忌用手背蹭蹭他的脸颊:“何况守着你睡觉而已,哪里麻烦。”

黎因:“…..”

“那还能要个抱抱吗?”他犹豫了几秒钟小声问。

腺体过敏的缘故让他的心口总是空落落,想要闻闻alpha的味道:“如果很…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的。”

裴长忌堪堪的呼了一口气,掀开病号的被角,将香香软软的小兔搂进怀里。

“黎小兔,你怎么能这么笨。”

“唔——哪里笨呀?”黎因不服,习惯性的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吸吸。

Alpha的信息素猛吸一口堪比薄荷精,上头又止痛,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像是赛博营养剂,信息素原来这么有用。

脸贴着男人的怀里。

裴长忌:“…..”

他不明白这小孩怎么能这么好哄呢,护士欺负他,痛成那个样子,昏睡一下午,醒来吃完饭的第一件事竟然是….

对他耍流氓。

并且用那一颗小脑袋在他的怀里蹭蹭蹭。

此刻裴会长在想,希望自己的魅力能少一些,不要把自己家小孩迷的这样七荤八素。

算了,他想捏就捏吧,孩子能快乐的方法本来也没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