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手机屏保
本来谢松亭没想买东西,看了监控之后,他买了。
他端着一盒马斯卡彭奶酪蛋糕边走边吃,一勺子下去挖出四分之一,填进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蛋糕烤得蓬松,香甜。
里面奶油冷藏过,冰凉。
谢松亭一边吃一边想席必思到底为什么要骗他。
明明自己的耳朵能收起来,还大摇大摆走出超市……
他要揭穿吗?
那席必思不就没理由留在这了?
谢松亭走到家门口时刚好全部吃完,只剩下一个粘着星点奶油的透明盒子。
他甚至不需要敲门。
里面正做饭的人早已听到他的脚步声,从厨房离开,来到门口,给他开门。
“欢迎回家——”
视线扫到谢松亭手里的蛋糕盒子,这人改口道。
“怎么不高兴?出去碰到什么事还是什么人了?谁惹我领导了,和我说说?”
谢松亭把吃空的盒子递给他,想。
你惹的。
又想,还记得不高兴爱吃甜的。
席必思接住盒子打量两眼:“装调料不错。”
谢松亭:“中午做的什么?”
席必思:“腰果虾仁,炒三蔬,蒸了条鱼。”
谢松亭站在门口不进去,视线落在他头顶的猫耳朵上,说:“过来点。”
席必思走近一步,微微低头。
“想摸摸?来,想怎么摸怎么摸。”
谢松亭摸到他的耳朵。
和猫的耳朵别无二致,柔软的,易形变,被他窝来窝去,“猫”也不恼。
耳根是暖的,耳尖有点凉,尖端的聪明毛也柔软,碰到了像被拂过。
他看着在自己手底下不断变形的耳朵,说:“席必思,我想吃甜的。”
席必思眉头都没动一下,声音含笑,问。
“那想不想吃酒酿荸荠?比较清爽,就做这一个怎么样?回来路上吃了个蛋糕,是不是也吃不下太多了?”
即使之前的菜已经做好了,席必思也依然支持他的想法。
谢松亭被堵住的心窍在他温和的语气里慢慢疏通,定定注视他很久,才放开他的猫耳,说。
“好。”
他总算有了别的动作,换鞋进屋,去找自己的手机。
不能和席必思生气。
万一席必思被冤枉了呢?
得先确认一下电子设备是不是拍不出来他的耳朵。
手机上的保护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席必思换了,谢松亭拿进手里,摸了两下,没摸到习以为常的裂痕,反而有些不适应。
席必思端盘子出来,刚好对上他举起的摄像头。
谢松亭按下拍摄。
画面里,席必思穿着条灰色围裙,举着两盘菜,听见快门声,向谢松亭投来不解的目光。
明明席必思头上有耳朵,照片里却没有。
“拍我干什么?”
“当屏保。”谢松亭说,“怎么照片里你没有耳朵?”
“我看看?”
谢松亭把手机递给坐过来的席必思,看到搭在自己腿上的尾巴,勾着手玩弄两下。
摄像头竟然真的拍不出来耳朵和尾巴?
这样的话,监控里没有耳朵就好解释了。
可能席必思刚巧露出头,刚巧被监控拍到。
这小区人少,老年人居多,席必思放松警惕也可以理解。
谢松亭只看了几眼监控,没好意思让方沐都拿给他看,没有前因后果,只有那几秒。
大概是出门被风吹掉了帽子。
方沐也说前两天风大,基本能对上。
席必思:“挺好,要是摄像头对我没用那和我妈视频就不用遮掩了。你给我拍个视频试试?看看视频能不能把尾巴拍进去?”
“嗯。”
谢松亭依言给他拍了个视频,从头顶拍到尾巴,顺带拍上了自己的腿——没办法,谁让那条尾巴总在自己腿上缠着。
果然,视频里也不见耳朵和尾巴。
摄像头对着拍也拍不出来。
谢松亭一颗心安了一大半,只剩下一点本能的犹疑。
但他不想再仔细想了。
本能地不想想。
今天天气很好,又虚惊一场,他只想拿起筷子吃饭。
酒酿荸荠清甜,口感很脆,谢松亭吃完停筷,看着席必思一人解决三个菜。
席必思:“真不尝尝?我做这么好吃,尝两筷子,给个面子。”
谢松亭依言夹了块鱼肉进嘴,鲜而不咸,就又吃了一点。
谢松亭:“好吃,你做饭怎么学的?”
“我妈教的,把我教会之后她就没做过饭,除了高三那年。”
“你还用人教?”
“我怎么不用人教?我又不是什么都会,不都是从头一点点学的。”
谢松亭:“你看着像那种不学就会的。”
席必思:“好舍友,咱俩高三住一屋,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地道,我怎么不学了,我那资料就差被翻烂了。”
他今天吃完了,没去收拾碗筷,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和谢松亭聊天。
屋外太阳更盛,斜照在沙发一角,照在谢松亭刚洗过的蓬松的头发上。
谢松亭放在膝盖上的手轻微一动。
被人拉住了。
他停在墙角的目光一滞,放在身体另一侧、没被席必思碰到的那只手一下握紧。
那人拉着他,没有任何狎昵的动作,只是把谢松亭那只手用双手覆住,说:“你不躲,我可就当你愿意了。”
谢松亭依然不言语。
席必思的手掌干燥温暖,像特殊材质的蚌壳,把他的手夹在手里。
用力不大,很容易就能挣脱。
谢松亭:“嗯。”
“要不你别说话了,”席必思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心软?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谢松亭扭头看他,问:“不然我怎么办,把你推开?”
“你该把我狠狠地推开。”
谢松亭奇道:“席必思,你说,我们俩到底谁思维分裂?怎么有人说喜欢还不希望别人回应的?”
席必思神色怔忪。
谢松亭:“……我说错什么了?”
“不是,”席必思收紧手,语调轻缓,“谢松亭,这是我来这这么多天,你第一次和我开玩笑。所以我……没反应过来。”
谢松亭也闪了神。
可能席必思的话太过让人信服,再加上席必思总是强调,所以潜意识里,他从没怀疑过席必思的喜欢。
席必思实在是太让人安心了。
不乱跑,除了买生活用品和吃的就不出门,整天待在家里,生活里除了做饭、吃饭、锻炼、睡觉就是粘他,好像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需求。
席必思就像……
就像一只全心全意喜欢他的猫。
谢松亭当然不会吝啬回应。
他怎么会对猫那么绝情。
他稍微对席必思冷漠一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哪个地方又做错了。
席必思又说:“可我还在追你。”
谢松亭:“?”
席必思:“你不能回应得那么快,不然……”
谢松亭:“不然什么?”
不然我心脏有点儿受不了。
席必思不说了,看着他不动。
谢松亭和他对视,没被他握着的手蜷起来,捏住自己的裤缝线,手心渗汗。
那双深邃专注的眼睛像把他吸进去一样,谢松亭下意识舔唇,见他神色落在自己唇上,目光沉迷,很快收回。
他听见席必思说……
“太好了。”
谢松亭极轻地问:“……嗯?”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紧张,”席必思把自己的手掌贴向他微潮的掌心,语气接近劫后余生,“原来你也……我一直以为……”
“我还没那么,”谢松亭找了个形容词,感觉下颌骨不太听话,“游刃有余。”
除了席必思握住的那只手,他全身都在轻微地发抖,像在应激。
这么和另一个人坐着,气氛安谧暧昧的时候该做点什么?
怎么没人来教教他。
他要窒息了。
席必思自然感受到他的不适,但这不适没有丝毫拒绝的信号,低笑起来。
笑笑笑。
不知道有什么那么好笑。
谢松亭思绪乱跑。
他渗汗的手被席必思抓住,慢慢磨动,浅浅擦蹭。
手心渗的凉汗在这动作里被细微的风梳理,风干,变暖。
那个一直握着他的手的人轻声问。
“可以吻你吗?”
谢松亭在找有什么说不可以的理由。
他找不到。
他不说话,席必思就不动,像只听从主人指令的大猫。
谢松亭动了动手指,碰到席必思的掌心。
发硬,薄茧。
是双经常用到的手。
在谢松亭快点头的前两秒,席必思问。
“这么纠结?比做数学题都难?”
谢松亭被他气笑,原本酝酿了半天就要出口的话一下收回,收手成拳锤在他肩头:“都怪你。”
席必思笑着弯腰躲他。
“我错了我错了……我就不该问那两句,把我家领导思路给打断了……”
“尾巴翘那么高,我信了你的邪。”
“它又不听我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哎,疼……”
“你叫吧,把整栋楼的人都叫来,我都没用力。”
他们笑闹了一会儿。
阳台上,两只霸占橘红色花朵坐垫、躺在一起的猫就默默看着。
泡泡小声说:“你觉不觉得他俩比咱俩幼稚多了。”
贝斯矜持地说:“小学生都比他俩成熟。”
笑闹的两个人没听见。
席必思起身收拾盘子,说:“刚才那话,我就问问。”
谢松亭:“嗯?”
谢松亭这才反应过来,是“可以吻你吗”那句。
“我说我就问问,不着急,也不赶趟,”席必思动作娴熟,把碗筷收好,“不用想着回应我,我能等。”
谢松亭:“能等多久?”
“一直,永远,未来的不知道哪一天。所以你别太焦虑,也别想着我在催你,我不是催你,只是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嗯。”
“那我洗碗去了。”
“我想去帮忙,一起洗吧。”
“洗碗有什么好帮忙的,而且就该我洗。攻洗发财。”
谢松亭:“恭喜发财?”
席必思看他一脸茫然就知道他没听明白,笑得很坏,回答从厨房里飘出来。
“反正不用你,别来。”
“好吧。”
谢松亭拿起手机,把刚才拍的端菜的席必思设成屏保。
午觉没睡多久,醒来时,席必思就坐在床头看书。
谢松亭翻身靠近,发现是一本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山海经》,竟然没扔。
席必思正翻过一页。
谢松亭肘着头看过去。
“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
谢松亭念出声,刚醒,打了个哈欠,说:“这配图怎么把陆吾画得这么难看。”
席必思:“凭想象画的,可以理解。”
“老虎再难看能难看到哪去。”
谢松亭看着图上直立着有九条尾巴的虎面,不自觉皱眉,又说:“为什么非要把老虎拟态成人,虎头变成人脸,一看就是臆想……”
席必思笑说:“这么看不过啊?”
“他画的实在太难看了,”谢松亭坐起身,“我的眼受到了污染。”
席必思递过来一面镜子。
“?”
“看看你自己,净化一下视野。”
谢松亭接过来看了两眼:“有什么好看的,两条眉毛两只眼,一个鼻子一张嘴。”
席必思看着他,没了声音。
谢松亭等了会儿没等到他回复,扭头看他,对上他执着的视线。
“谢松亭,你知道你好看到什么程度吗,”席必思就这么紧盯着他,像是一刻不停地想用视线将他摹画下来,“就是我现在带着你去广场,站在正中央问一句,觉得你长得好看的举手,广场会立刻变成海胆。”
谢松亭:“……”
“答应我,以后不能说自己长得不好看,或者长得一般。你特别好看。”
谢松亭下意识说:“好、好吧。”
他们没在谢松亭的颜值上过多争执,因为来了个电话。
谢松亭接起来:“毕老师?”
“松亭,现在说话方便吗?”
谢松亭:“方便,什么事您说。”
“下周就过年了,我过年给自己放两周假,”毕京歌说,“你是想过年之前再进行一次咨询,还是年后再咨询?”
竟然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么快。
谢松亭:“那年前吧,见您一面拜个早年,也刚好过半,第五周了,讨个吉利。”
“好,那时间呢?”
“就今天吧,刚好我现在打车过去能到。”
“那我在咨询室等你。”
谢松亭挂掉电话,没注意席必思一闪而逝失落的表情。
像准备的惊喜没被发现。
谢松亭收起手机,问:“怎么了?怎么突然耷拉尾巴?”
“晚上回来再告诉你,走吧。零钱带上。”
什么话还得他回来说……
一小时二十六分钟后,谢松亭在毕京歌面前坐下,脑子里一直转着这句话。
他把手机拿出来确认是否静音,屏幕一亮,就看见一张笑着的脸。
不是那张穿着围裙的照片。
是席必思趁谢松亭午睡自己在阳台拍的。
仰拍,人俯视。
他抱着贝斯,盘腿坐在坐垫上,笑得见牙不见眼,虎牙很尖,咬人肯定很疼。
贝斯两只漂亮的暗铜色眼珠子看向屏幕,眼神无奈,像在说,他都笑成这样了,你包容包容他吧。
席必思和猫都在光里。猫毛和他的黑发被光染得金黄透亮。
冲打开手机的人笑。
原来是他没看见这个才不高兴。
接电话又看不见屏保。
谢松亭手指停在他脸旁,定定看了几秒,想摸却没摸,觉得这人笑得真傻。
他点进相册,把这张只设置成锁屏的屏保也设成了桌面,放回衣兜。
嗯。
完全把确认静音这事儿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