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28章

果不其然,不需要再做什么其他动员,甚至原本懒洋洋,病歪歪,看起来大多数半死不活,眼神呆滞的城防军,听了这话,一个个瞬间来了精神。
他们不可置信的互相询问,到处交头接耳,“我疯了吗,竟然听到皇上要给发银子了。”
“什么,你也听见了,我还以为还没睡醒。”
“不光就这吧,皇上说还要发宅子,发田地?”
“天啊,我宁愿不要银子,也想要田宅。我家里全都挤在茅屋里,一直租着地主的地去种,去掉每年交的税,还得帮地主做工,年年剩下的能勉强养活一个孩子就不错了。要是能有自己的地,也能好受许多,而且这可是能留给孩子的啊。”
“干了,我这辈子都没啥出息,就不去想什么田宅,想办法去挣这五两银子,都不知道得攒钱攒多少年。现在杀一个人就能挣回来,家里老人病了要吃药,娃子还小天天挨饿,媳妇儿也苦巴巴的,我在这当着兵,前后没见到一个铜板,心里能有什么好滋味。现在这条命,要是能给家里挣五两银子,至少抓药有指望了,欠的钱也能还上。”
“什么官爵不官爵的,那东西真能赏给咱们吗,但是这银子,皇上肯定有的是钱,住的都是金子做的屋子,所以叫什么金銮殿,戏文里都这么讲的。既然这么有钱,应该也不会昧下奖赏才是。盖金屋的钱都有,还能少得了咱们这三瓜俩枣。”
“二狗子这话说的不错,我听着是这个理。人家皇上都给咱打包票了,咱们一群苦哈哈,有什么可骗的。再说了,皇上那天带着棺材来,我可见着了。虽然不知道是干啥的,今天才听说据说不会逃跑,还要殉国呢,别管真的假的,这话听了,你就说你提气不提气。”
“提气,没想到咱们这种草民有一天还能听到皇上的保证,人家可是天子,说话还能不算话,不然以后还有谁信他。”
“我跟你们说,这绝对是个好机会,趁着皇上刚说的,他这个身份咋着也得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我们村里的村长还得说话算话,才有人肯服气呢,道理都一样。所以咱们能杀几个算几个,除了这次机会,哪里还有能这么发大财的时候。”
“没错没错,尤其是皇上说了,会替咱们看着,不叫功劳被别人抢走,这我就放心多了。死也没啥,我这条烂命本来就不怎么值钱,可要是谁把我的卖命钱给夺走,我就是死了也死不瞑目,那可是要留给我家里的。现在好了,有皇上在,那些军头再怎么不要命,平时再怎么贪财,总不会这个时候还要喝兵血吧。”
“对,我之前也是担心这个,没想到皇上想的这么仔细,这就没啥可怕的了,死不算什么,把钱能送到我家就行。”
“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最重要的是耶律承启死了,胡人的主子都死了,这仗还能打下去吗,他们不得赶紧回去办丧事。”
“这不好说,反正他们现在肯定是软柿子,正是适合咱们去欺负的时候,主帅都被咱们想办法弄死了,胡人也没有那么可怕嘛,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都是大活人,都会死。”
“我要多给家里挣点钱,而且皇上都愿意殉国了,这城池肯定能保住,他不走,那些达官贵族难道要把皇上扔了不要了,自己跑了,所以他们大多数也动不了。
既然这样,贵人们都在,肯定紧张自己的小命,必然会下死力气保住城池,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忧城里家人了。”
怀着这种心态的不在少数,他们这些人本来饥一顿饱一顿,每天不说是闭眼等死,但是也差不多,就是硬挺着活着。
贵人们压榨着他们的血肉,还要嫌弃他们浑身上下榨不出多少油水来,常年累月的压抑,诸多将官们都打着天子的旗号盘剥,看着本该到手的一切被夺取,许诺好的那些连影子都没有,使得士兵们对皇室也心存怨怼,他们憎恶着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
天子又如何,吃了他们浑身的血肉,还要嫌弃骨头硌牙,庶民们自然会因此生出不满来。
这些人未必清楚,那些以皇室名义征集的粮草、军械,包括饷银,其实并未落入裴钰的口袋,而是被军官们中饱私囊了。
就算是知道又如何,天子放纵了这些恶鬼盘踞在他们身上,难道就是无辜的吗?
军中已经隐隐约约有愤怒的火焰燃烧,不吉祥的私语流传开来,靠近较为有威望和公信力的人,组成不同的小团体,鞭打的是人的□□,阻止不了心中的怨恨。
这些士兵们碍于作乱会被皇城以最快速度镇压,还有就是升斗小民不敢惹是生非的心理在忍耐,没有作乱,但忍耐总归是有尽头的。
尤其是听说之前一些地方偶尔有人造反之后,这样的消息更加让人人心浮动。
此时此刻,往日的怨恨被抛掷一旁,听到身份高贵的贵人开出了巨额奖赏刺激眼球,再加上听到是痛打落水狗,这还不简单。
之前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打仗,也没见着几个钱,杀人谁还不会了,这阵子当兵的,大多数都杀过人见过血了,实在是受不住的,要么进了后勤,要么做辅兵民夫之流了。
干顺手的事情,现在却能有赏赐,这简直就是捡钱啊,众人情绪亢奋难以自己,生怕跑慢了,这好事轮不着自己。争先恐后的跳起来,脸涨的通红,眼睛像是饿狼一样,几乎要发出绿光来。
忠君报国这口号听着是不错,问题是他们都是些贫苦的升斗小民,家里每天为了生存就要不停奔波,能够活着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一旦遭遇各种变故,如家人生病,战乱,多生了孩子等等,本就紧张不已的家庭,马上就要变得捉襟见肘,日日都要发愁下一顿的米粮怎么购买。
而当了兵后,也没见到银子的影子,天天喝稀粥,粥里面有几粒米都能数清楚,这样的饭食吃下去,再去看到那些当官的吃的满脑肥肠,大腹便便,跟自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站都快站不起来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谁要是不服气,上来就是吊起来一顿鞭打,把人揍得进气多出气少,也不给看伤,完全靠身体硬抗。谁要是想偷偷逃走,就会被抓起来军法处置,直接砍头。
这样下来数年,城防军的这些人,早就被生活中的风霜折磨的不成样子,只有热血尚在,不愁吃穿的才有心思响应什么忠君爱国。忠君,他们挺到现在,还没闹出大乱子来,就已经够给皇上面子,够忠君了。
最起码,他们不是还没有竖起反旗,推举出新的领头人不是吗?
什么忠君爱国,和他们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皇帝谁当不都是那个鬼样子,谁也不会替他们考虑,看到他们的苦楚。
皇帝就算是传说会发光,那能给他们当饭吃吗,能变出来银子和铜板发给他们,供给他们养家糊口吗。都快活不下去了,哪管是谁坐了皇位,皇上又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反正苦永远是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平民受着,上面如何跟他们无关,他们也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自己能坚持到现在,都算已经对得起这点子禄米了。
不管怎么说,军中的头头脑脑照样趴在他们身上喝血,既然如此,何必给裴家的江山卖命。徐鹤鸣那样喊,也就宫里面不缺吃喝的那些家伙才会意动。
他们要的不多,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而已,让家人也能有口饭吃,谁给他们这些实在的东西,谁就是他们心里的神,是值得他们拼死效忠的对象。
此时此刻,一直存在幻想中的某种东西,好像就这么变成了现实。过去日复一日里,他们向着神明祈祷,祈祷有朝一日,皇上能开眼,见到民间疾苦,换一换城防军的首脑,然后给大家发钱。他们的欲求就是这么卑微,可谁也没有回应这些苦命人。
现在,不仅头领换人了,新来的态度鲜明,和永川伯划清了立场,至于真的假的还不知道,反正是看着有点希望了。
最重要的是,皇上居然真的会低头弯腰,将民生苦难放进心间,肯把慈悲洒下,给他们一个求活的机会。这样的主君,是比他们能够幻想到的最圣明的皇帝,还要慷慨的君主啊。
肯愿意给平民一条拼命的路子,这就已经足够了,他们想要的不多,会自己去拼去夺,想到承诺的发钱和发田宅,众人的眼睛炽热,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劲。
至于提出此策的小皇帝,什么小皇帝,那明明是金娃娃,是圣主明君,眼下圣主明君要给大家发好处,本来就是贱命一条,死了要是能换这么多东西,简直不要太赚,至少家人能宽裕许多。皇帝大庭广众之下,金口玉言,还能骗自己?
城防军嘶吼着:“战!战!战!”
他们激动的脖子上青筋绽起,似乎有无穷的力气涌上心头,原本的畏惧一扫而空。
徐鹤鸣目瞪口呆,看着焕然一新的城防军,几乎有些不认识这些家伙,哪里还能看出来前几日麻木萎靡,呆滞且毫无希望的样子来,精神面貌完全不同了,就像是重新对活着有了盼头,这样的眼神,是和禁军完全不一样的神色。
禁军听到她的话后,虽然也精神振奋,神情专注,但不会如这些人一样狂热,那是种好不容易看到天光,势必要孤注一掷抓住的疯狂,这种意念是如此强烈,此时若有什么阻碍在眼前的话,他们一定能扑上去将其撕碎。
虽然不合时宜,而且外貌装备上完全联系不起来,但这种神情,总会叫徐鹤鸣想到一个词:虎狼之师。
她握紧了手中兵器,深感愧疚,自己还是太傲慢了,并未真正走进这些士兵的内心。因为她家学渊源,也曾在宫中带过兵,所以就理所应当的照搬了之前的经验,那时候自己每次只要提起忠君爱国之类的,都会得到热烈的响应。
这是有前提的啊,不同的群体要换不同的激励方式。不过,自古以来,谁会把杂草一样的庶民放入眼中,正眼看待呢,就连她,因为出身士族,刚开始也是这样下意识忽略了啊。
禁军和她一样,都家世优良,尽管身份上不如她的门第高,但这些人也都衣食无忧,自然不需要考虑生存的事情。
想到皇帝的那段话,她心头滋味难辨,皇帝居然这样聪颖,考虑的这样周到,对人性把握的这样精准,轻易的改变了全军的军容面貌,带来的神色变化,是她见过前后改变最强烈的。
而且这样的大方,如此改革后,以后军中必然人人奋发,不再避战,她调教军中也能省去不少动员的力气。自己还需要多向陛下学习啊,观察入微的能力和本领还需要再去练习。
更重要的是,她敏锐的察觉到了时代的浪潮即将扑面而来,这些士兵今日悍不畏死,一改往日的作风。长此以往下来,陛下必然会在军中建立起无法动摇的威信,拥有数不清的拥簇。士兵们会狂热的拥护他,成为陛下的死忠。
这项军功爵制度能够惠及的所有人,都会拼命为他效劳,因为就是陛下为这些人开辟了一条活路和上升之路。
倘若皇帝有个万一,谁知道下一任帝王,是否还会有这种大勇气大毅力坚持这项制度,自古以来,改革一事人亡政息从来都不罕见,尤其是触动了太多既得利益者的改革,很难有效推行下去。
世家一定会急的跳脚,这显然是在世卿世禄、九品中正制这些制度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碰到了禁脔,也不知道会这些士族会有如何疯狂的反扑。
这段时候,自己一定要提醒陛下小心世家的反抗,也不清楚他们会不会使用派遣刺客这种绝招,希望不要如此。
因为徐鹤鸣也能看出来,累世官宦的一些不利之处,魏国官场现在已经变得血液陈腐,庶民的上升渠道被堵死,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找不到出路的那些读书人,最后会干出什么都不奇怪,难免会有人忍受不住不见希望的苦等,而选择投靠别的势力,这样的人才流失,显然并不利于陛下的统治和江山稳固。
她想到自己的家族,徐氏族人出任武职的多一些,这倒没什么,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陛下又没有禁止世家子弟从军,应该也是可以参照这项制度。
如此一来,徐氏将门,自小要求严格,多数族人弓马娴熟,更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就算是从军,她也有这个自信,族人们依靠能力也能最后纷纷出人头地。
反正出身将门,徐氏很多人早就有了不得好死的觉悟,也许某天就会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这一点也不奇怪。徐鹤鸣自己在进入城防军之前,早就写好了遗书,安排了继承人,并不会因为家主身故,而导致家族受到太大损伤。
这项军功爵位制度出台后,徐氏说不定还能多出一些爵位来,至于银子和田宅没有什么可值得稀罕的,家里也不缺那些,以往的那些先皇们封赏的就已经足够了,但那些士兵们应该很喜欢。
只是这样的天才,这样的大胆创新,从无到有,创造出来的全新体系,细细品味越来越有可行性,这并不是一味的堵死了世家的晋升,对于还保持着尚武传统的武将来说,影响并没有特别大。
这样子军中士兵拥护,将领们大多数也不会强烈反驳,军中就足以成为陛下的依靠,握住了兵权,还能有什么可怕的,世家大族就算是喊得再响亮,反抗的再激烈,哪怕是动刀子呢,也不会是军队的对手。
因为他们的人手,如何能跟动不动就上万规模的正规军相比,而且甲胄和弩箭等等这些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基本都在军中,世家真要是想作乱,也会容易平息。
真是妙啊,陛下心念转动之间,就能考虑这么多,拿出一个看起来很有希望的雏形来,这就是她认定的君主,如此的不凡,见识卓绝。
徐鹤鸣为拥有如此君主感到自豪和骄傲,更加心悦诚服,拜服于他海一般广阔的智慧之下,如果说原来是感动于知遇之恩,拔擢之情,勇武精神,以及无条件的信任,现在这种情绪里,已经参杂了更多对强者的敬佩。
这里的强,并不是真正的武力如何强盛,而是头脑智慧的杰出,这偏偏很难在后天大量提升,陛下年幼就有如此远见卓识,这是天赐的聪颖啊。
徐鹤鸣觉得武功是可以锻炼的,后天也能缓慢提升,除非体质不合适,否则练习后总该多多少少有些收获,因此并不会因为自己武艺高强,就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这些不过是从小就不分严寒酷暑的演练,所以才得到的结果。换了其他人,也是如此。
可这样的眼光,这样的考量,却很难得。聪慧的圣君高坐于堂上,他所见到的是常人难以看到的风景,这是掌握了国家命运前途的掌舵人,拥有这样智慧的领导者,那么国家一定会行走在越来越兴旺的道路上。
因为陛下早已对于可能会遭遇到的危险暗礁了然于胸,不等她抖搂军中虚弱无力的现实,就这样提出了很好的办法,可以说比她所能想象的还要有效。
真是圣人天子啊,徐鹤鸣激动不已,心中为国家有了这样的主君而感到高兴。
这些想法在脑海中飞快闪过,她在现实中不过愣了愣,等到回过神后,收回兴奋的心神。
看着下面积极的请战,她反应不慢,出战热情高涨是好事,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有了这样的有生力量加入,态度还这样积极,肯定会对战斗有大好处,带着排好队的旧人,简单安排了作战计划,就直接出城了。
兵贵神速,从开口要出去,到率军出城,前后不过几分钟罢了。
徐鹤鸣挺身纵马,高大威武的身姿雄壮有力,□□宝马神骏不凡,一身贴合的甲胄衬得越发英姿勃勃。
身后紧紧跟着黑甲护卫,扇形排布,再之后是大量的步卒。穿着破烂的城防军面黄肌瘦,看着随时能倒地不起,却急不可耐的往前冲锋,没有偷懒耍滑。
士气可用,这看起来算是有些模样了。前后的变化如此明显,而这都赖于皇帝的那段战前发言啊。
不愧是天赐的圣君,小小年纪,居然这样洞察人心,能够把握到人性的微妙,这样的天资必然是某种天生的秉赋,是神圣的体现,否则为何能够只有他能想出来这样的发言呢。
史官心潮汹涌,感慨万千,慎重的在史书上记录:“帝建军功二十等,为民上道,庶人得爵富贵。城上悍不畏死,一军不顾必死,此皆天子之功也。”
裴钰瞄了一眼史官,心想,也不知道这家伙会在本纪上给自己怎么记录,不过应该是歌功颂德一类的话才是,毕竟眼下军功爵颁布出来以后,整个城防军悍不畏死,一扫颓势,这不都是自己鼓舞斗志的功劳吗。
npc快点筹备语言,组织好用词准备夸他。军功爵只是一个开始,史官以后还能继续大开眼界的时候多着呢。
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做到今日徐鹤鸣所为的程度。这样的武力和风头,今日先叫你出了,等我加点上去,就该我亲自表演追亡逐北,率军出征了。
他站在墙头眺望,心中已经有了规划所在。
手掌伸出,想象着此后自己领兵作战的场景,裴钰握拳,试图将这一切握于掌心,就像是玩家那颗,试图将世界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野心一样。
他心头的烈焰和野望在灼灼燃烧,默默观察着战局,学习揣度着本土的作战方式,以备于今后活用于他自己人前显圣的时刻。
眼下的一切,都是预演罢了,那些士兵,将士,都只是他称霸道路上的基石。
玩家自认为作为天赐的圣君,不出手就算了,有问题都是臣下的错。可若是亲自动手,那么他就要做到最好,让人彻底无话可说,只能拜服于他的脚下!
对面还在乱哄哄的一片,城内却突然打开了绞盘,随着城门洞开,徐鹤鸣不等大门完全开启,一马当先的勒马跃出,她面上是兴奋的笑容,一双眼睛森寒的盯紧了眼前的乱局。
手持特制的长钺,弯月一般的武器无情的收割着人头,随意劈砍下来,就带来无数血花,她的力气极大,一双武器舞的虎虎生风,借助马匹的力量,居高临下的可以砍断人类的脖子。
身上还放着带有锁链的飞斧,后面还背着弓箭,身负如此的重物,徐鹤鸣却视若无物,毫不影响动作。
聚拢在前面的一些亲卫和穿着锦衣的贵人都是耶律承启最紧要的心腹,他们抱着主子的尸体,似乎还想要唤醒耶律承启,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耶律承启遭受这样的创伤,不可能还活着,箭支都透体而出了,谁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
但是,耶律承启是他们的主君,是这个集团所有利益的维系者,他死后,他们先前所有的投资,都算是打水漂了。而且,还不知道其余如狼似虎的那些贵族以及王子王女们,会如何瓜分他们这些残部。
谁也不想被吞并下去,只有耶律承启还活着,他们才能有希望。故而,尽管心中已经确定,他们还在徒劳无功的试图唤醒耶律承启。
此时此刻聚拢在一起的人群,简直就是一个硕大的靶子,目标这么明显,一下子就吸引到了徐鹤鸣的注意力。
她眼尖的看到了耶律承启被扎的跟个刺猬一样的尸体,想到皇上临行前的嘱咐,就是要把这具尸体带回去,虽然不知道陛下准备用来干什么,但既然主君有令,她自然会听从。
徐鹤鸣像是猎食的鹰隼那样盯紧了自己的目标,耶律承启的亲卫和贵族们此时没有在马背上的,都站在地面上聚拢成一个圈,有的跪在那里。
小心翼翼的试图将耶律承启身上的伤口处理一番,想要为其止血,其他人着急的看着最中间的耶律承启,有人在叫着:“王子,您醒醒啊。”
“您会没事的,萨满大人也在,我们这就去找人去请萨满,到时候您一定能平安无事。”
说着,就有人狼狈的挤了出去,想要去寻找萨满,看看对方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此时此刻,徐鹤鸣正犹如神兵天降一般,一拉缰绳,纵马飞跃,恰好此人就背对着她。
好机会,趁着没人注意到,徐鹤鸣轻轻挥动武器,无情的将这条人命收割。随后,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群之中,这里不少人都衣饰不凡,装点繁杂,一看就是身世不一样。
杀死这些贵族们后,能够在耶律承启军中,还保留着影响力的人就不会剩下多少了,就算是组织起来了抵抗,也不会有多么大的规模。
想到这里,徐鹤鸣如何还会跟这些敌人客气,反正杀死这些人后,正好也没人会阻拦他去带走耶律承启的尸体,还可以正好完成主君的要求。
她手中兵器本来就很长,此时长钺随着心意所过之处,顿时借助冲击力轻易划破了紧挨着的一些贵族的脖子,血液喷洒而出,将马匹的身上都染红了,顺带将她的半边身子也染色。
徐鹤鸣没有在意,只是用力将卡在最后一个人脖子上的兵器收回,随着肌肉发力,硬生生将卡进骨头缝隙的长钺抽出。
砍死一片贵人后,见攻击范围外的人想要逃走,徐鹤鸣更是拿起飞斧投掷,随着锁链的操控,斧子飞出,寒光闪闪的斧头十分锋利,像是割麦子一样,轻易的又砍倒不少人。这些人未必都死了,但有的受了不轻的伤势,也实在是难以爬起来了。
剩下的还没有受伤的亲卫,想组织起防御进行对抗,可这时候,跟随而来的黑甲禁军已经到来,这些禁军都骑着马,本来就有高度优势。
亲卫们还来不及在众人眼皮子下面翻身上马,所以更难进行抵抗,此时,为了救助主子,手里也不是谁都带了武器的,赤手空拳怎么去杀死魏国人。
更何况,经过徐鹤鸣一通大杀特杀后,残余的人数已经少了不少,猝不及防下又被禁军不断的扔出斧头、发射弩箭,顿时又清理了不少人,此时再难以形成像样子的抵抗,血肉之躯十分脆弱,面对武器的威胁是那么的无力,尤其是收集来的魏国甲胄数量有限,这里也不是人人都穿了。
而那些贵族们自持身份,觉得自己始终都在奴仆和手下的保护之下,并不需要穿上不合身还特别沉重的盔甲,他们来到魏国后,更喜欢穿一些华丽的丝绸衣服来显示身份,这衣服轻薄漂亮,但是在弓箭威胁下,不能挡住一点箭支,于是就像是被割草一样,成批成批的倒伏,很快就被杀个干净。
来不及上马的敌人,如此一来就被清理的差不多了,黑甲卫们锻炼有素,借助马匹优势,践踏过跌倒尚未丧命的敌军,直接将其踩踏成肉泥,土地上染上血色,一片狼藉。
还记得皇帝临行前的吩咐,对于耶律承启的尸体,黑甲卫专门纵马包围了起来,其他卫兵灵活的绕过这个小小包围圈继续跟随主帅前进,自会有同僚把目标物捡拾起来。
耶律承启本身身中数箭,一双眼睛都被扎穿了,看着这透体而出的箭头,捡尸的黑甲卫暗暗心惊于常静安的能力,没想到她射箭会这样厉害,距离这么远,却连发十支箭每支都射中了,没有射偏的,这需要怎样高强的目力和娴熟的技术,还有强大的运气。
此战,常静安一定会被公认为首功,是她建功立业,才有了之后的节节胜利。但是皇上的知人善任也很重要,要不是他提出让常静安一试,恐怕耶律承启现在还在城外耀武扬威呢,就是不清楚,为何陛下会清楚,常大人精通射箭呢,她在宫禁中也并未表现出来这一点啊。
其余禁军们不太明白,但是她们训练有素,对于不理解的事情,也不需要一一追根究底,也许是因为陛下慧眼识人,能正好看出来常大人适合此事呢。
今后,常大人恐怕会声名鹊起,能够在胡人围城的情况下,以一己之力射死敌方大将,这种事情说出去就很提振士气。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次欣赏到这神乎其神的射箭技艺。能够和这样有能力的人为伍,她们心里也觉得十分自豪,毕竟常静安同样出身于禁军,可以说是非常亲近的袍泽了。
能够在陛下面前大出风头真好啊,希望常静安可以因此得到皇上的赏识,她有此才华,再继续当个官职不大的禁军小队长也没有什么意思。
还是换个更高的平台,才能更好发挥她的本事。而她们要做的就是,也去努力提升本领,希望有一日也能一展风采,同样获得帝王青睐。
徐鹤鸣在这时候连人带马已经冲的远了,皇帝的命令被她安排给了其他人,现在不用管,禁军的素养她还是很信任的,这种简单的差事不至于再出什么岔子。
此行中,她作为大将,当仁不让的首先要凿穿敌阵,让更多敌人乱起来,浑水摸鱼,才会创造出更多的合适机会。她座下神驹的体力充沛,并未显露出疲惫来,打了个响鼻,灵巧的踏过黄土地,精力十足的埋头带着主人冲锋。
身后的黑甲卫也跟了上来,她们的武器颇为相似,因为徐鹤鸣以前的训练,不少人都练习过冲阵之术,此时跟随在徐鹤鸣身后,顿时找回了之前的感觉,默契的按照身位排布。
而最前面的徐鹤鸣犹如一把尖锐的锥子,直直的刺入敌军。而后面紧紧跟随的其他人,就是不断开凿阵型,扩大伤口,驱赶乱军的主要力量。
“耶律承启已死,败了,已经败了!”徐鹤鸣口中大喝,至于耶律承启到底死没死那不重要,反正现在重要的是,让更多的敌人相信他已经完了,失去主帅,这些散兵游勇的士气只会更低。
身后的其他禁军也跟着呼喊起来:“耶律承启死了,还不快快投降。”
“八王子已死,不要再继续负隅顽抗了。”
“你们的主子都死了,还抵抗做什么,给谁看。”
常静安远在城墙上,离得老远就听到了徐鹤鸣的喊声,她看着中军竖起的大旗,那是耶律承启帅帐上插着的旗子,前面的人能看到他坠马,但是万人大军,人山人海,还是有不少人是靠看旗帜来辨认的。
她随手从身边人身上摸了一把箭支,然后瞄准中军帅帐,直接射向大旗,“夺夺夺”,一连数箭,击中了旗杆,不断的刺向相同位置,轰隆一声,顺利将旗帜射倒。
守在城墙上的诸人也没有闲着,裴钰示意黎羽继续在战场上施法,在法术的加持下,徐鹤鸣的喊声声震万人军队,无论是前后左右,到处都回荡着她的声音,一声声耶律承启已死,再加上帅帐那里中军大纛倒地,惊慌就像是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王子败了,王子命都没了,我不想死啊。”
“快逃,魏军出来了!”
“我看到八王子本部人马都被杀了,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啊。”
还保持着相当浓郁游牧民族气质的部落联军,见势不妙直接开溜,他们不是耶律承启的本族部队,因此抛弃他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们过来是想发财,可不是为了找死的。
刚才还吵着要争权的贵人们,见到徐鹤鸣犹如浴血修罗一样,越杀越勇,逼近了帅帐,他们顾不得再争执,也没想着抵抗,而是喊叫着奴隶,快带自己离开。
“杀神来了。”
“你这蠢货,跑啊。”
剩下带头人的逃亡,更加速了军队的崩溃,徐鹤鸣就像是驱赶羊群一样,赶着逃命的士兵继续往回跑,裹挟着还想抵抗的敌军也不得不逃,不然就会被人群践踏。
军中萨满在上次黎羽抢夺先皇尸体的时候就深受重创,他信奉的“神明”也被黎羽伤得不轻,差点死掉,虽然通过祭祀,已经恢复差不多了。
但是它受到了惊吓,十分忌惮黎羽再出现,故而这阵子再也没有给军队加持过,更是吸取了萨满大量的元气和鲜血,导致萨满此刻已经无力站起来,只能虚弱的躺在榻上,用草药吊着一条命。
神明居住的人皮鼓浸泡在鲜血中,一旁的小童战战兢兢的服侍着萨满,轻柔的为他换掉纱布,熬煮着补气血的药物,生怕对方一个不满意,就把自己拖下去喂给神。
外面的尖叫声惊醒了混沌的萨满,他疲惫的睁开眼睛,哆嗦着嘴唇问道:“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听见八王子不在了?”
小童也没有出去,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怯生生的看了一眼人皮鼓,快要急哭了,恐惧的说:“奴不知。”
“废物!问你你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萨满看着冷清不少的帐篷,明白这是自己的现状让八王子冷了心思,这才不再重视自己了。
他心头苦涩,没想到原本顺风顺水,一路上杀了那么多人,把自己的巫器祭炼的强大无比,里面供奉的部落神本来就有了不少道行,如今的威力非同凡响,一路上吸收了不少魏国的修行者,没想到,却会遇见黎羽这个怪物!
她是一个活人,却能以人类神念,斩断鬼神之体,这种人物本不该籍籍无名,更是他从未见过的强大,自己这几十年的修行在她面前,就像是个笑话,连反击都做不到。
怒极攻心,萨满心头的阴影越来越重,他想起刚才的喊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己现在这样连施法都难,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还是暂且避开的好。
小声冲奴隶喝道:“还不快过来,扶我起来,先躲起来。”
那几个麻木的奴隶直愣愣的冲着床榻走去,打算听从主人的命令。
这时候,徐鹤鸣已经带人冲到了附近,一下子就被这顶精美的帐篷吸引了注意,能居住在这里的人,身份应该不低,怎么着也得是个头头脑脑。
连进都没进去,徐鹤鸣随手从背后抽出几支箭,然后射了进去,满意的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惨叫。
看来是射中了,她纵马跃进去,看到萨满眼睛睁大,死不瞑目的躺在床榻上,胸口上插了好几只箭,而一旁的奴隶傻眼的看着她,也不知道躲开。
从萨满标志性的面部油彩辨认出身份,徐鹤鸣知道这是个难缠角色,而他的那把人皮鼓可不是吃素的,也得亏黎大人法力高强,才制住了对方。
此刻人皮鼓没有动静,也不可大意,徐鹤鸣掏出临行前黎羽交给她的符咒,直接贴在帐篷上,她不打算再带人深入了,萨满不清楚是否死掉,这种具备异术的人,也不是自己该对付的。
世俗的归世俗,超凡的归超凡,这就留给黎羽来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