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有人道:“对啊,要是嫌弃哥儿,当初他们咋的可能还把鸟鸟捡回来,而且他们对鸟鸟和小二小三没差,现在菜花那闺女跟着小二小三他们玩,你们看,每次小一要是有啥吃的,哪次没给小水。”
第284章
有人道:“对啊,要是嫌弃哥儿,当初他们咋的可能还把鸟鸟捡回来,而且他们对鸟鸟和小二小三没差,现在菜花那闺女跟着小二小三他们玩,你们看,每次小一要是有啥吃的,哪次没给小水。”
对着外头人都这么好,没道理会苛待自家哥儿,而且老六穿的和小六一个样,没差啥。
“那白小子和小一到底为啥老是打老六啊?”
有人一脸羡慕:“不晓得,不过蒋家真真是起来了。”
“可不是,以前咱们村,就蒋家和菜花家里最是穷,可现在不过三年,蒋家已经走到咱前头去了。”
“以后小一就能住府城了,真是羡慕。”先前那年轻妇人说。
府城对村里人来说,是个遥远却又让人向往的地儿。
“也不晓得那地方咋的样,上次小一他们去赶考回来,买了好些布匹送大房那边,大树他娘拿了些给柳哥儿做衣裳,我看了眼,那料子花样可好看了,我在镇上布庄里头就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
“大地方到底是不一样。”村里一妇人刚这般说,就看见陆老婆子提着一桶衣裳往河边去,顿时笑起来:
“先头陆老婆子总是埋汰小一,先是笑话人嫁不出去,然后夸自个娟子嫁得好,后头小一招婿,白小子比刘虎子出息,她又酸,晓得娟子比不得小一了,又拿小一和丘翠翠比。”
一听,大家显然也想起来了,当初陆老太说白子慕是个掌柜又咋了?丘翠翠那汉子可是童生读书人。
大家之前听了不好反驳。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蒋家做生意再有钱,那还能越过读书人不成?
蒋小一确实是比丘翠翠嫁得差了点。
可现在……
差是不可能差了。
“过年那会儿我好像看见丘翠翠带着她的汉子回来了。”
“我也看见了,我听钱氏说是丘翠翠想让白小子教她家汉子唐……唐什么来着,好像叫唐文杰学算数,不过白小子没答应。”
“答应干啥?那丘翠翠啥子人,跟黄秀莲是一个样,她那个汉子虽说是读书人,但想来也不咋的,要是个懂理知事儿的,早些年就该上门来了。”
毕竟怎么说,蒋父也养了丘翠翠十几年,丘翠翠自和黄秀莲离开后,再没回来瞧过蒋父一眼,唐文杰要是懂礼数,就该压着丘翠翠回来看人一眼,可这么些年,人回来了吗?
没有。
唐文杰也不可能不晓得有蒋父这么个人。
毕竟这年头两家结好,那肯定是要问过、调查过一嘴的,唐文杰肯定晓得,因此他要是识得点礼数,哪里能任由丘翠翠绝情寡义至此。
“那唐文杰听说早就是个童生了,也不知道今年人去考秀才了没有。”有妇人说。
“应该是没有。要是去了,还考上了,我不可能不晓得。”说话的这夫郎是隔壁柳江村嫁过来的,要是唐文杰考上了,丘大柱和黄秀莲不可能不说一嘴。毕竟这么大的喜事儿,谁能藏着掖着。
“陆老婆子这下要是再见了蒋小一,怕是头都抬不起来了。”
“可不是,小一现在不仅越过了娟子,还越过丘翠翠,可真真是打了陆老婆子的脸。”有人唏嘘说:“之前小一是嫁都嫁不出去,咱们村嫁得最好的也就娟子和丘翠翠,谁能想到当初嫁都嫁不出去的蒋家哥儿,如今竟然是秀才夫郎了,就……感觉做梦一样,想都想不到。”
“是啊,就短短三年。”
……
四月下旬,甜笋、春雷笋、蕨菜、野果子全收完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好,二十八晌午蒋小一几人已经收拾好行囊——其实也没啥。
就是一些衣裳,鞋子。
被褥,锅碗瓢盆啥的没带,毕竟又不是一去不回,以后回来了还要用,这些东西赵家那边都有,带了也没用。
但还是得洗干净了收起来,油缸里的油没吃完,还有盐巴,酱醋,还有米,这些东西蒋小一和赵云澜全搬去了大房那边。
白子慕仔细问过楼县令。
这大周书院和现代学校其实差不多一个样。
一周七天,上六休一。
休那一天肯定是不会回来。
二月开学到六月中旬,然后会放个农假,八月底到来年一月中旬,才会放一个月的年假。
现在四月快下旬,去两个月就要碰上假了,但六月中旬那会儿热,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的,来回折腾累不说,也麻烦,虽说有水路,但赵云澜和赵主君都是晕船的。
因此这一去估摸着是要过年才回来,这些东西搁家里久了不得行,干脆拿大房那边让他们吃。
家里今年种的玉米、大豆,还有庄稼,蒋父和大伯说了,交由他们看管,秋收了,就让叔奶奶一家接手。
至于能免的五十亩地,自家和大房占了二十四亩,还有二十六亩,四亩给了裴家。
剩下的白子慕交由村长看着来,反正他家地少,剩下的不用白不用。
村长做主,把剩下的名额全给了村里几户比较穷苦的人家。
该交代的都交代好,离开前一晚,大房做了晚饭,叫了二房过去吃。
这一走大半年的才能回来,堂奶奶几个舍不得孩子,抱着他们,一个劲儿的叮嘱,到了府城要听话,放假了,就回来看看堂奶奶,说着她抹起眼泪。
蒋小一几个虽说不是她亲亲的孙子,但这么些年,她是把几个孩子当亲孙子看,特别是蒋小二。
在村里是隔三差五就能见着,如今一走,怕是要好几个月都见不着了,这叫她怎么舍得哦。
大伯娘和二伯娘心里也不是滋味,蒋小二几个小家伙围着她们哄,蒋小一则是泡了杯水,喊了柳哥儿出来,说让他喝。
柳哥儿端着碗,碗里的水无色无味,和平日喝的山泉水并没啥子区别,十分疑惑问。
“小一,喝了这个真能怀吗?”
蒋小一不太确定:“不知道,但喝了这个,身子会好很多,身子好了,娃儿就容易怀了。”
张大丫生了,蒋小一也生了,柳哥儿平日歇息总跑新房那边抱抱老六和小六,他是喜欢孩子的,可有时看着老六和小六,看得多了,他就难受。
蒋小一偶尔几次见他抱着孩子,满眼疼爱期盼,就晓得他怎么想了。
急,想孩子了。
毕竟都二十来岁了,见着周边人接二连三生了娃,说不羡慕不着急是假的。
但柳哥儿看了大夫,大夫说身子亏了点,得养着,孩子急不得。
可怎么能不急。
家里虽是没人催,可柳哥儿还是难受,他就怕真生不出娃儿来,他不怕蒋家因此为由赶他走。
蒋家人都好,大树也疼他,可就是这样,他心里才越发的不是滋味。
如今这生活,他真真是觉得好,以前做梦都不敢这么梦。在蒋家,有活干,有饭吃,有衣裳穿,饿不着冷不着,他喜欢现在的日子,要是一直没孩子,他便是愧对大树了。
蒋小一看他有些日子闷闷不乐,和白子慕一说,白子慕拿了丹药出来,说要不让柳哥儿喝一点试试。
这年头哥儿难怀,白子慕怀疑,是他们没癸水,不咋的排卵,或者是卵子不活跃,怀孕说到底是精/子和卵子相结合,结合了就能搞出人命了,要是卵子少,或者不活跃,那就难怀了。
吃点丹药,身体好了,估摸着应该能怀上。
但这是理论,也不晓得真假,但试试也无妨,反正这丹药又没毒,最坏的结果也可能就是流点鼻血。
蒋小一不敢说太死,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后头要是没怀上,柳哥儿怕是要难受。
柳哥儿嗯了一声不疑有他,端起碗直接一口干了。
等他放了碗,蒋小一才道:“今年冬季豆腐皮卖的很好,以后可以多做些,就你和菜花姐几个怕是做不了多少,我和夫君还有父亲爹爹他们要去府城了,家里还有些几间空屋子,你可以喊亲家伯娘和亲家小弟过来干活。”
这事儿他和赵云澜几人商量过。
都是亲家,合该帮衬帮衬,不然山里屯那种地方,累死累活也赚不着什么银子。
家里有人住,能有些人气,不然留着空空荡荡,久了是家不像家——村里野草种子多,没人住,没人护理,不出两个月,就能满院子的杂草,满屋的耗子。
柳哥儿闻言高兴又惊喜:“这,这可以吗?”
“可以,工钱就和你们的一样。”
屋里,蒋大石拉着白子慕问事儿,赵云澜和赵富民看几个孩子卖乖,到底是会哄人,蒋小二几人哄了半会儿,堂奶奶便又眉开眼笑起来,她褶皱的老手摸着蒋小三的头,又捏了捏赵鸟鸟的脸,同赵云澜道:
“小二一向乖,这两个就野一些了,在村里他们到处跑整天不着家都没啥,但到了府城,澜哥儿,你多多看着他们些。”
她瞥了眼白子慕和蒋小一,一个在外头和柳哥哥嘀嘀咕咕,一个正在忽悠她孙子,都没注意这边,她才说:“小一和白小子不太靠谱,还是得靠你和安小子。”
她这话是真真把赵鸟鸟当自个孙儿看,赵云澜点点头:“伯娘放心,我会看好他们的。”
“那就好那就好。”
一屋子人有说不完的话,直说到天黑,白子慕一行人才从大房那边回来。
刚到钱家外头,隐隐约约的就看见自家院门外站着个人。
白子慕仔细一看,竟然是李菜花。
蒋小一抱着老六不方便,赵云澜先迎上去开了门,问她大晚上的怎么突然过来了。
李菜花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双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直到进了堂屋,她才垂着头,小声道:“小爹,小一,我……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府城?”
还不待蒋小一几人开口,她又着急忙慌的说她会干活,啥活儿都会干。
她都打听好了,大户人家家里头都要有几个扫洗的丫鬟和下人,赵家估摸着也需要,而且之前她拐弯抹角问过赵云澜,赵云澜在府城里也有一家客栈,她可以给客栈里头干活,不要银子,只要蒋家能给她和孩子一口吃的,还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就行了。
这事儿蒋小一不好做主,毕竟说白了,赵家宅子还是得赵云澜做主。
赵云澜拍拍李菜花,让她别紧张,拉着人坐下了,他才说不用担心,他们虽是走了,但这豆腐皮的活儿也还是做的,只不过是让柳哥儿看管了而已,柳哥儿人好,他断然不会苛待你们。
李菜花不停的撮着手,低着头小声道:“我晓得,柳哥儿是个好的,我……我不是担心这个。”
赵云澜:“那是?”
李菜花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忽而又低下头去,看出她还在犹豫,大家也没催促。
这向来都是故土难离,李菜花一向又是不爱麻烦人的性子,如今这般开口,想来是有啥难言之隐。
李菜花沉默了好半响,深呼了口气才道:“我想带着小水跟你们去新地方,要是再呆村里,小水的事儿就瞒不住了。”
蒋父几人脸色慎重起来。
“菜花,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水他……他是个哥儿。”李菜花搅着双手,没敢去看众人的神色,继续道:“他也不是咱们大周的人。”
“什么?”蒋父都懵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菜花,莫小水不是大周的,那他这个干女儿有点厉害啊!偷人都偷国外去了。
可不对,菜花就不是那种人。
“我当家的……”
李菜花生孩子那一年,莫君安正巧的随船去了外头。
他是在镇上贾员外家做的小工,贾员外家里田多,那年北方方洲出了雪灾,粮价暴涨,贾员外想收购了一批大米,再连着自家的,把米运到那边卖,几吨大米,搬运自是得需不少人,家里人手不够,他就让莫君安跟着去了。
莫君安不是贾家下人,船老大见着供人歇息的船仓不够,就让他睡甲板上,海上风大,夜里莫君安冷得睡不着,手脚冰凉,他就想在船板上动动走走,这样身子能暖和些。
然后他就见着海面上漂着一个小木盆,上头还盖着布,瞧不清里头装的啥,但隐隐约约的却听见有娃儿在哭。
他赶忙叫了一船员,同他说了这事儿,那船员说这里靠近秦洲,这边海匪最是多,估摸着是哪个倒霉催的运上海匪了,见没活路了才偷偷摸摸的把孩子搁盆里放出来,咱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都是不富裕的,自家孩子都养不起,哪里还能去养闲人。
莫君安刚出门那会儿李菜花已经怀了九个多月的孕,如今出来两个多月,想来孩子已经生了,大概是要当爹的人了,莫君安哪里忍心就这样看着孩子在海上飘。
这大冷天的,外出的船少,一路过来,他就没再见着旁的船。
这周边全是茫茫江水,望不到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眼看着还要落雨,要是放任不管,那这孩子不是冷死在海上,就是得活活饿死,铁定没活路。
莫君安不忍心,最后还是把孩子捞了起来,盖木盆上的布子一撩开,他发现里头是个小小的娃儿,应该有两个月大,旁边那船员常年走南闯北,见识广,看见孩子那眉骨,当场就说了,这不是大周人。
船员劝他,说赶紧把孩子丢了,西域那边离大周远,也不晓得最近朝廷干啥,周边各国使臣都来了,这孩子怕是西域那边的,他见过西域人,这孩子一看,他就晓得是那边的。
这孩子不晓得什么来头,咱还是丢了,那船员说。
莫君安也怕惹祸上身,可还没张嘴,那孩子突然就抓住了他搁在盆沿边上的手,软软的,凉凉的。
莫君安心头一动,再看了看孩子,发现孩子竟睁开了眼睛,又黑又大的圆眼睛瞧起来是干干净净,见了人,还笑起来,眼睛顿时弯得像月牙。
莫君安看得心软,顿时就舍不得了。
船员劝不动,就随他。
隔天船只行至秦洲,他们遇上了海匪,那船员不幸被砍了,莫君安抱着孩子躲在装杂货的甲板下,侥幸的躲过了一劫,然而他还没从船板下上来,船上又涌上了一批人,他透过船板缝,清晰的瞧见了那群人,同样的黑发黑眼,可一瞧就跟着他们不太像。
那帮人腰间皆是佩剑,用蹩脚的大周话问船上的人,见到一个婴儿没有?见了就老实交出来,莫君安也听不太清楚,就听见对方说什么爷,又说什么余孽,要一个不留。
听不懂,但他也晓得了,这孩子身份有问题,对方是来寻他命的。
莫君安没敢声张,一直躲在甲板下。
孩子喝了米糊吃饱了不哭不闹,莫君安穿得厚,孩子他一直搁衣裳里,加上他就是个做苦力跑腿的,身份不起眼,没啥子人注意他,因此压根不晓得他捡了个孩子。
后头莫君安回了村,正巧的是年初二。
那天他爹娘连着大哥大嫂都不在,只李菜花一人,他刚到门口,就听见李菜花在哭。
他冲进门,才晓得在两个月前,李菜花就生了一闺女,可他爹娘不喜闺女,他们一直盼着李菜花能给家里生个带把我好传宗接代。
结果没成想李菜花肚子不争气,生出来的竟然是个闺女,盼了大半年,两老大失所望,把先前准备的衣裳襁褓直接锁柜子里,不给李菜花用,说个闺女,又不是啥金贵的,随便拿两件旧衣裳包了就行,这些留着,等以后怀了孙子再给孙子穿。
他们对着孩子不闻不问,漠不关心,孩子穿得薄,李菜花就没怎么把她抱出屋,上个月孩子受了寒,李菜花彻夜不眠的照顾,又求了两老,终于得了十来文钱去给孩子抓了药,一包药来回熬,熬到最后那水都是清,那年冬天太冷,孩子终究还是去了。
莫小水这时候被抱回来,让李菜花好受了许多。
李菜花把对孩子的爱全倾注在了莫小水身上。
莫君安说这孩子来历有问题,绝不能说出去。
那咋整呢?
家里若是突然多个孩子,莫君安又正巧的去了秦洲,一回来家里就多了个娃,要是对方不罢休,一直追查,万一查到这边,那肯定要露馅。
虽觉不可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当初在海上,在那种环境下孩子不见,寻常已代表着凶多吉少了,结果对方还谨慎的到处搜查,可见严谨。
莫君安便说,闺女不在了,那就让孩子先以闺女的身份呆家里,不然不说怕人找上门,爹娘估摸着也不会同意,毕竟这孩子是个哥儿,哥儿和姑娘都一样,只要不是汉子,爹娘都不喜,至于以后该咋的办,以后再说吧!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莫君安回来没多久就去了,莫家爹娘不晓得孙女死了,觉得小儿子之所以跟他们离心,临到死了也不愿开口同他们说最后一句话,是因为李菜花挑拨小儿子和他们离了心,他们对李菜花有怨,于是在莫君安头七都没过,便将李菜花赶了出来。
李菜花没地方去,万般无奈之下,就带着莫小水回了小山村。
莫小水还小的时候倒也没事儿,村里人没见过什么西域人,见了孩子也瞧不出什么来。毕竟有些汉子小时候没长开,跟哥儿、姑娘差不多,几乎一个样,但现在莫小水一天大过一天,张开了些后,她五官渐渐硬朗挺拔起来,眉眼也渐渐变得深邃。
李菜花慌了,可她没有办法,她也没少听别人说孩子长得怪,不太像个姑娘。
要是一直住村里,莫小水这事儿肯定要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