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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秦政:朕的太子绝对是个乌鸦嘴

秦政狐疑地看着那根头发。
其实他有点怀疑那是他家太子偷偷塞进去的,就是为了提前挑起武林和北胡的矛盾。
但是回忆了一下,太子好像没有机会接触到卷毛人士。所以他不可能提前准备好毛发,在这种时候拿出来嫁祸。
所以应该还是北胡人动的手。
扶苏偏头看向父亲,有些不解。阿父方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秦政淡定地回望,假装刚刚没有怀疑过自家儿子偷偷搞小动作。
扶苏也没在意,继续和众人分析:
“我原就在思考,谁会如此不给老庄主面子,非要在寿宴前‘寻仇’。如今看来,凶手并非南方人士,甚至都不是我中原人。”
长刀门门主迟疑了一下:
“可是也未曾听说我儿以前与北胡女子有过来往啊。”
扶苏顿了顿,心道这位门主倒是对他儿子的德性很有逼数。
他说道:
“恐怕并非是寻仇。”
在场的聪明人不少,他们很快就明白了扶苏的意思。
“你是说,北胡故意想要挑拨南派武林内乱?”
扶苏颔首。
就有人想反驳“怎么可能”,北胡人和他们离得那么远,放着好好的北派武林不去对付,大老远跑来针对南派?
但仔细一想,就发现扶苏说的是有道理的。
他们真的只挑拨了南派吗?
这件事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确定,毕竟他们这边出命案的消息也得过一段时间才传得出去。类比可得,如果北派发生问题了,也得以后才能听说。
而且前提是北派意识到这是北胡的手笔,不然只是诸如区区少门主被仇家杀害这样的小事,可能根本不会传得多远,众人也就很难意识到北胡在北派做了什么。
三清观的道长眉头紧皱:
“北胡如果真的四处挑拨,那他们必然所图甚大!”
不过人群中也有人提出了质疑:
“如何能仅凭一根头发就确定杀人凶手是北胡人?我中原也不是没人拥有这样的卷发。”
扶苏点了点头:
“是有这个可能性,所以我只是提出了我的想法。无论如何,北胡还是要警惕的。这些年武林争锋,朝廷式微,北胡难免心生异动。”
东河山庄的老庄主很是赞同:
“不错!你们这些年轻小辈不清楚,当年北胡可是险些攻入过京城的!”
立刻便有人询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们记忆里,朝廷一直和北胡井水不犯河水。
老庄主叹气:
“五十年前的旧事了。”
当时北胡进犯,但是那会儿武林的南北派还没分得那么清楚,江湖上还算和谐太平。而且那会儿的朝廷也没现在这么弱势,两边联手把北胡打了回去。
那一战北胡损失惨重,胡国不仅失去了大量精锐,还损失了很多武林高手。
本来北胡占地面积就小,资源也少,一下子元气大伤,自然多年不再进犯。
这些年听说只有小规模的犯边,或者去欺负一下半岛上的小国,以及西边高原上的部族。
秦政听罢若有所思。
他给儿子发了个消息:
「北胡退回胡国后,中原武林出现南北两派分歧。」
扶苏同一时间给父亲发消息:
「北胡故意挑拨武林对立,恐怕北派的许多邪教就是它们扶植起来的。」
共脑的父子俩默契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继续沉默地听老庄主讲述过去的故事。
故事听完,有人问道:
“既然北胡五十年不曾进犯,应该不会突然来招惹我们吧?”
两人看向说话之人。
果然是个一脸天真的小年轻,看事情十分单纯。
估计还对如今的天下局势充满着不切实际的自信,觉得中原很好、武林很好,朝廷再弱也比北胡强,北胡就是个跳梁小丑。
秦政并没有给外人解释这些的兴趣,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扶苏见父亲不开口,只好自己解释:
“非也,正是因为他们五十年不曾进犯,才更会在这个时候出手。五十年足够他们重新积攒出家底了,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是他们忍不住要动手的时候。”
年轻人不服气:
“你凭什么这么说?”
扶苏微笑:
“纵观历史,和平条约都是如此。”
虽然五十年前两方并没有签订什么合平条约,但本质是一样的。别说五十年了,多的是签完十年就撕毁条约重新进犯边境的。
没怎么读过史书的年轻人被噎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无论说什么都容易显得自己很像个文盲。
江湖人士的文化水平确实有待提高。
门派培养弟子的时候,一般不会让他们读经史子集。也就停留在识字阶段,能看懂武功心法和前辈笔记就行,研究别的也没必要。
所以只有少数门派还会抓弟子的文化教育,有些小门派甚至文盲率都很高。
五十年前北胡进犯的事情,扶苏没从原主的记忆里获取到。那是因为原主没读过什么书,他就是个草莽出身的土匪。
但是大门派子弟也不知道,就有些过分了。
一位女侠开口把话题拉了回来:
“先不提北胡的事情,防备他们也得等寿宴结束后再说。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确定杀害少门主的凶手,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他们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和证据。
在这个没有DNA和基因检测的时代,仅凭一根头发是说明不了什么的。凶手很小心,甚至没留下什么指纹。
——虽然就算有指纹,他们也不懂提取和比对就是了。
武林中发生的命案比正常命案更难破,还得把武功考虑进去。高手还能躲过所有人的视线,轻易潜入山庄之中。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扶苏提出了新的方向:
“可否带在下前去少庄主的卧房?我想确定一下,他是自己出的门,还是在房中遭受了袭击。”
众人如梦初醒:
“是了!卧房或许是第一现场!”
于是留下女医等人继续对尸体做详细的尸检,另一拨人前往少门主居住的院落检查。
这次只有扶苏和秦政进去了,避免破坏现场。本来房间里可能就被门主夫妇命人查探过,不知道破坏了多少痕迹。
扶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靠肉眼观察,想在短时间内找到蛛丝马迹是很难的。不过他和父亲有神识帮忙作弊,倒是很快找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
秦政示意儿子去看窗户:
“窗上的木闩有划痕。”
凶手并没有留下什么灰尘形成的痕迹。
因为少门主再怎么也是个有下人伺候的富贵少爷,屋子里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古代的仆从可不敢偷懒不去清洁窗台等位置的脏污,毕竟现代保洁人员工作没干好顶多扣工资,他们没干好可能会要命。
但凶手借用利器从窗外挑开木闩的过程中,难免会在木栓上残留痕迹。下端明显有一条划痕,这是因为木闩卡得有些紧,从缝隙里挑起来得用点力。
扶苏观察过划痕后怀疑:
“可能就是用凶器匕首挑开的。”
这个窗户的缝有点大,匕首是可以伸进来的。
秦政则道:
“屋内没有血迹。”
一点血迹都没有,不是被清理了。所以是把人控制住之后带走,再杀害的。
扶苏看向被褥:
“早晨收拾床榻的人在何处?”
忙有个仆从站了出来。
扶苏问他床铺看着可有异样,是像正常起床,还是异常凌乱。
仆从有些为难:
“我们少门主他睡姿比较差。”
秦政顿时看了儿子一眼。
扶苏:……
看他干什么!
同样睡姿很差的太子殿下一下子就领悟到了仆从的意思,这就是表示自己看不出端倪了。
只有睡觉安分的人,起床时被褥才是比较规整的。如果发生过在床上争执反抗的事情,痕迹会很明显。
就算没有反抗,自己掀开被子下床,和其他人点住主人穴道再替他掀被子,呈现出的状态也会不同。
可惜睡姿差的人在这件事上没有参考性,他们自己就会把床铺弄得一团糟。
扶苏放弃了追问这个问题。
其实问清楚了也没什么用处,凶手都是偷偷进来的了,那么大概率也是趁着死者熟睡动的手。
就算死者当时听到动静起身了,他也没留下指向凶手的记号,和直接被打晕带走没有区别。
父子俩绕到了窗户外,观察外头的痕迹。这次很可惜什么都没发现,完全无法判断凶手去往了何方。
秦政提点了一句:
“凶手在发现山庄开始找人之后,才将死者抛尸。”
早不抛晚不抛,偏偏那个时候抛,肯定是有原因的。而在此之前,尸体藏在哪里也是一个问题。
扶苏也意识到了:
“是我们离开那座桥后没多久,凶手恰好来抛尸的。”
如果他们当时走慢一点,说不定能和凶手撞个正着。以他们父子俩的运气,还真有可能碰见凶手。
那么反过来说,凶手得运气多好,才能躲开和他们的相遇,没有被当场抓包?
扶苏忽然眼前一亮:
“准备笔墨!”
他不相信会有人运气这么好,所以搞不好他们当时确实和凶手碰面了。只不过凶手离得远,安静等待他们走远了之后才出来抛尸。
扶苏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一般人是记不清这种一晃而过的过去片段的,扶苏可以。他的瞬时记忆极好,只不过大部分时候懒得回忆,会放任自己遗忘。
秦政很快指挥人把笔墨准备好。
扶苏锁定了几个身形,开始提笔绘制。不一会儿,他就画出了他和父亲从桥上走过一直到远离拱桥的过程中,曾经捕捉到的所有人。
凶手如果是个谨慎的人,他就一定会去提前踩点。所以当时可能没把尸体带在身边,而是放在了附近某个位置,自己先来看看桥附近有没有人。
有人的话,就有可能看到他下桥洞放尸体的动作,这对想要影响身份的凶手来说太过冒险了。
倒不如先把尸体放在附近某个地方,自己先来看一眼。等没人了再去将尸体扛来,进行抛尸。
扶苏在画出来的几个人里逡巡。
最后他锁定了一个:
“这个人当时东张西望的,像是在观察四周。”
其他人都行色匆匆,因为大家都是庄内的弟子,有的要负责巡逻,有的要负责拿取物品为明日的寿宴做准备。
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有他是清闲的。虽然也低着头好像埋头赶路似的,其实经常偷偷抬头用余光四处打量。
秦政盯着他的长相:
“五官有一丝胡人的模样。”
可能是个混血,混得比较多,已经看不太出来胡人的特征了。但是父子俩和羌胡匈奴打交道的次数太多,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扶苏压低声音:
“如果是胡人的话,特意只用匕首,可能还真是为了隐藏身份。”
不想暴露自己的北胡武学。
扶苏将那人单独画出来,画了个大的肖像画,交给了老庄主。
老庄主十分惊讶:
“秦小友,你还有这一手?”
扶苏矜持的微笑:
“不过雕虫小技罢了。对了,庄主记得寻一条擅长分辨气味的犬,让它闻一闻少门主衣衫上残留的味道,看看它是否会领着诸位前往某个地点。”
如果正好是画像中人的藏身之所,那情况就很明朗了。
扶苏怀疑那胡人要么之前就是山庄中以仆从身份潜藏的细作,要么便是仗着山庄人多混入其中。便是庄主和管事也不可能把所有仆从都记住,有几个生面孔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庄主赞同:
“小友言之有理,老夫这就命人去准备。”
其实他们之前就准备了犬,但是庄内气味混杂,那狗又不是专门训练出来做这个的,最后也只找到了桥洞的位置。
但现在有了扶苏给的画像,就可以搭配着用了。找到人后再让狗狗过去闻一闻,确定这里是否有少门主留下的气味即可。
接下来的事情,扶苏就没再插手。
他要是表现得太积极,那就太过明显了一些。有的时候,野心最好藏起来,不然会显得很有攻击性,引起旁人的警惕。
大门派里未必没有其他人企图越过三清观成为南派魁首,但他们都没有成功。突然冒出一个奉天门,本来就是外来者容易引人忌惮,行事自然更得小心。
父子俩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傍晚的时候,东河山庄的大庄主亲自过来和他们说明了后续调查到的情况。
大庄主是老庄主的长子,老庄主早就已经隐退,将山庄交给了他负责。不过山庄里显然事务繁杂,从大庄主沧桑的面容也能看出一二。
扶苏示意弟子给他倒茶。
大庄主落座后道了一声失礼:
“凶手已经找到了,可惜逃得太快,未曾抓住。”
扶苏关切道:
“庄主无需自责,凶手诡计多端,这也怪不得你们。”
大庄主无奈地笑了笑。
扶苏又不是受害人家属,自然可以事不关己地说一句“不怪你们”。死亡的少门主父母却不这么想,认为东河山庄没有保护好客人的安全,山庄全责。
大庄主提起:
“确实是北胡人,我们靠着阁下提供的画像搜寻到了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对方见被我们围堵,立刻逃窜。”
当时双方一个照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人见这么多人找过来,就已经当机立断选择脱逃了。
其实大庄主他们带人过去的时候,是想先调查一下的。
毕竟虽然扶苏说这个人大概率就是凶手,也有抓错的可能性。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大家不想行事那么粗鲁。
结果就是他们打算来询问,那头做贼心虚以为是直接抓人,调头就跑。偏偏他还轻功高强,甚至精通易容乔装等手段,所以最后还是被他逃脱了。
那人逃跑时使用的武学路数是北胡那边的,因为他用出了北胡某个帮派的顶级轻功绝学,非常好认。
后续庄内弟子牵了狗来,试图搜寻那人的位置。可惜没有成功,倒是搜到了那人的藏身之地,在那里找到了被掩盖的血迹。
也就是说,他确实是把少门主绑去了那边,再动手击杀的。一直藏到山庄开始找人的时候,这才选择抛尸。
大庄主分析道:
“他应该不是随便选的受害者。”
扶苏认同:
“凶手知道少门主的脾性,觉得以他的性子出去访友不归家甚至夜不归宿都很正常。却漏算了门主一家曾经说好中午要去拜见故交,提前暴露了此事。”
对方定然有别的安排,比如白天或者傍晚某个时候,把少门主的尸首安置到其他位置,引起恐慌,破坏寿宴。
如果扶苏是他的话,应该会选择傍晚甚至入夜后光线昏暗的时候,把尸体塞到堆放贺礼的地方。
明日的寿宴上,老庄主为了给诸位武林同道面子,是会一项项展示他们赠送的礼物的。到时候尸体被发现,一定会最大程度破坏这次的寿宴。
凶手的安排不一定和扶苏想的一样,但是应该大差不差。
山庄提前开始找人,打乱了凶手的计划。凶手不得已选择紧急抛尸,那么他就会在附近找一个足够隐蔽的位置。
之所以在附近,是因为时间紧。而且山庄里到处都在搜人,他也怕自己带着个尸体到处乱跑会被人看到。
思及此,扶苏问道:
“他的据点可是距离那桥不远?”
大庄主点头:
“就在那附近。”
扶苏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所以凶手并不是带着尸体跑到河边,把尸体先找个地方暂藏,然后自己在河边观察是否有人。他的据点就在附近,他可以直接先去河边看,确定没人了再去搬尸体。
这样确实更稳妥一点,避免尸体放在暂藏的位置会被人偶然找到。
大庄主有些懊恼:
“早知如此,之前去寻人的时候就应该手段强硬些。”
他们江湖人以前的行事风格其实就是偏强硬的,遇到这种情况,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捉住再审问。
若是抓错了人,赔礼道歉就是。要是没抓错呢,正好,也避免人跑了。
但是最近到底临近寿宴,庄内行事风格就没那么不管不顾了。大家想表现得文明一些,来个先礼后兵,结果反而搞砸了事情。
大庄主就觉得,他们这种大老粗还是别学文化人了。画虎不成反类犬,现在凶手也没抓住,还得面对受害人家属的全部怒火。
要是当时抓住了人,好歹还有个能分摊火力的对象。
而且也能逼问对方为什么要对少门主动手,或许是少门主和人结了怨呢?若是如此,就不太能怪山庄了。
少门主与人结怨,闹成现在这个。虽然山庄也有监管不力的错处,但少门主折腾出来的事情坏了老庄主的寿宴,这在江湖人看来就是扯平了。
扶苏定定地看着大庄主:
“你这个想法,恐怕不太好。”
大庄主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
无论如何少门主是受害者,他这么想确实不合适。搞得好像对方被杀害是活该一样,明明事情还没定论。
倘若他真是因为作风问题被害,那确实是他活该。可现在一切还未查明,先预设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就不太合适了。
倒不是道德方面的问题,而是大庄主用这个态度去和长刀门的人交涉,只会火上浇油。
大庄主苦笑了一下:
“我活了几十年,倒是不如你个年轻人懂人情世故。”
难怪之前长刀门的人对他态度很差。
恐怕他虽然全程赔礼道歉,细微之处却透出了一丝不服,甚至是怨怼长刀门自己惹了仇人害得他家寿宴出这种状况。
门主夫人是个细心的女子,定然发现了端倪。只是不好发作,便故意开口指责东河山庄这个活动承办方做得不好。
秦政一针见血:
“北胡若是为了挑拨南派武林来的,你们如今的矛盾激化,对他们来说便是已经初见成效了。”
大庄主心中一凛:
“阁下所言甚是!”
他们居然在发现了北胡人是罪魁祸首之后,依然走进了这个圈套。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北胡竟从不懂阴谋诡计的粗蛮之辈,变得如此工于心计了。
扶苏听着大庄主气愤的谴责,心中有些无语。
他感慨道:
“庄主真是性情中人。”
大庄主拱手:
“谬赞了。”
扶苏:……孤不是在夸你!
扶苏主要不理解的点在于,大庄主好像已经接手山庄十来年了,结果为人处世还是有这么多瑕疵。
可见要么是东河山庄地位高,让他可以不太在意自己的情商高低、不怕得罪人。要么就是江湖人普遍如此,大家情商都低,也便都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还有一点很有意思,则是武林人士似乎天然对北胡存在一种轻蔑的态度。
当然,这是中原人的通病。
中原最爱把四方叫做蛮夷,高高在上地鄙夷审视他们。打得过蛮夷的时候,优越感极强;打不过蛮夷的时候,依然抱着优越感谴责他们。
扶苏自己也有这个毛病,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是战略上你可以藐视敌人,战术上好歹得重视一下吧?
扶苏看着抱怨过“北胡诡计多端”之后就将之斥为雕虫小技,起身说要去和长刀门的人修复关系,便直接告辞离开的大庄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所以,怎么反击北胡?
大庄主光想着修复关系,不落入北胡的圈套,其他的就没有了。反击的方案没有,预防北胡再次作乱的方案也没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扶苏无语住了:
“阿父。”
秦政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湖人士脑子一根筋,对朝廷来说是件好事。”
扶苏端起蜜水喝了一口顺顺气:
“难怪朝廷管不了武林就不怎么管了,就这么一群人,不管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
对于一个得过且过的皇帝来讲,这种并不能闹出太大麻烦的武林,既然解决不了,那么放着其实危害也不是特别大。
扶苏现在怀疑:
“北派的邪教大概率是北胡干的,但是南北分裂可能并不只是北胡在搞小动作,朝廷也很可疑。”
甚至就连南派内部矛盾重重,或许也有朝廷的手笔。
敌人太过团结,对于朝廷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事。老皇帝要是什么都不做,就显得太窝囊了。
这武林跟筛子一样,一群人也没什么心眼,挑拨起来毫无难度。朝中那么多打架不行但是脑子活泛的聪明人,怎么可能一直被动挨打?
秦政含笑说道:
“如此岂不是更好?朝臣有谋无勇,江湖有勇无谋。所有敌人都存在巨大缺陷,正方便你我布局。”
朝中如果全是窝囊废,那反而没什么拉拢价值了。远不如现在这样,至少等他们接手朝廷的时候,还能有些得用的人手,而不是面对一群酒囊饭袋。
不怕朝臣有小心思,就怕他们全都得过且过。从头培养臣子很费劲的,尤其是还要培养整个朝堂的体量。
扶苏深以为然:
“接下来不如私下接触一番那些朝臣,看看能不能提前拉拢过来。”
父子俩在大庄主来之前其实已经用过了晚膳,这会儿闲着也是现在。扶苏提议出门逛逛,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秦政一下子看透他的算计:
“又想利用朕的运气把凶手捉住?”
扶苏矜持的微笑:
“这属于合理使用能力。”
现在大家都抓不住凶手,倘若他们能把人捉到扭送回来,那奉天门的声望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之前找凶手就是他们找出来的,现在抓凶手又是他们抓到。不说其他门派,至少长刀门就得承他们的情,以后面对奉天门时要势弱一筹。
扶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转盘小玩具:
“阿父来转一个方向?”
指针指向哪里,他们就往哪个方向搜寻。
秦政:……
秦政很想说搞得这么玄学不好,奈何这招确实很有用。根据他们以往的经验,这么搞可能才是最高效遇见凶手的方法,比推理分析要快捷得多。
最后秦政还是伸手去拨弄指针了。
指针指向了南方。
扶苏面不改色地分析:
“有道理,众人皆知那凶手是北胡人,说不得就怀疑他会直接北归回家。所以按照反向思维,凶手一定是躲去了南方,打算等风头过去再离开。”
秦政:…………
编得和真的似的。
父子俩走出了院落,准备往南搜寻。
出门就遇到了行色匆匆的东河山庄弟子,一个个都举着火把灯笼,还在庄子里巡逻。避免敌人怀抱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想法,躲在庄子里伺机进行第二次行凶。
领队停下脚步和两人寒暄:
“二位这是要去往何方?”
扶苏就把刚刚的理论翻了出来:
“我们想去看看南方,或许凶手逃往了这个方向。”
未成想领队突然一拍脑袋:
“有道理啊!”
扶苏:?
秦政:?
领队感慨道:
“还是秦门主脑子灵活,我们之前都是往北方去寻人的,如今想来,其实南方也大有可能。”
扶苏:“……你的意思是说,武林同道们都觉得凶手肯定是北归了?”
领队惭愧地点了点头:
“是的,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所有全都分散着往北搜寻去了。”
别看“东西南北”只是四个方位,实际上敌人想北归的话,可以选择的路线多了去了。他可以直接朝北走,也可以走东北、西北方向。
所以要往北寻人的话,得扇形散开扫荡过去。这么一来,需要的人手就非常多了,地毯式搜索可没那么容易。
庄内出动了不少高手,好些客人都热心肠地出面帮忙。要不是还得留人在庄中保护剩下的老弱妇孺,调遣出去的人还会更多。
结果这群人只往北找,从东北覆盖到西北,愣是没人朝着南边去。
扶苏摁住太阳穴:
“那胡人擅长易容,他若是藏在人群里发现了你们都在朝北搜寻,定会悄悄往南跑的。”
反正只要跑得够远,绕一大圈也能北归。这又不是在城里,有城墙围绕,大门一关谁也别想出去。
领队尴尬一笑:
“这件事在下也做不了主。”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领队罢了。
扶苏没再和他多说:
“既如此,我与先生先往南去寻一圈,其他的回来再聊。”
领队连忙点头,目送他们离去。
秦政低声与儿子说:
“朕果然不该低估你的乌鸦嘴功力。”
之前说要出事就真出事了,现在说武林人士可能会只往北边找,也应验了。可见他家太子是有点言灵在身上的,难道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把言灵类金手指踹在身上生效了?
面对父亲的打趣,扶苏轻哼一声:
“我都是事情发生之后才说的,这怎么能算言灵?这叫铁口直断。”
虽然是他说完才得知事情确实如他所说的发展,但实际上那些人行动早在扶苏开口之前。
所以扶苏连预言都算不上,只能勉强算是“预判”。而且是针对自己的预判,在已知的信息里预判事情发展。
想到这里,扶苏就有些得意起来:
“我果然还是太敏锐了。”
随口做的判断都能对,说明他厉害。
秦政失笑:
“你这自信要是能分一些给其他扶苏就好了。”
扶苏便说:
“那怕是分不了,毕竟我是阿父精心养成这样的。他们要是想多点自信,让他们的父亲调教去。”
秦政伸手敲了敲他脑门:
“你以后少出门嘚瑟。”
说话太欠打了,踩着其他扶苏秀优越感,不被揍才怪。幸好大部分扶苏都脾气软不爱和他家太子计较,不然秦梓桑得人人喊打。
扶苏正想说那些长公子打不过他,突然一脚踩中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嗷”一嗓子跳了起来,然后顾不得别的,赶紧逃。
秦政反应极快,迅速丢出一发暗器。
那暗器倒是杀伤力不强,就是涂抹了效果极强的麻药。所以被击中的人立刻就倒地不起,动弹不得了。
扶苏感觉这个画面有点眼熟。
很像他当初一脚踏空掉进修真界秘境的流沙里头,结果后来发现流沙里藏了至宝大道天书的残页。
扶苏默了默,走上前打量那人。
秦政提起灯笼凑近,扶苏看清楚了对方确实就是被他揪出来的那个凶手无疑。
太子殿下百思不得其解:
“他为什么会藏在路面上,还被我一脚踩了出来?”
首先,藏在路上假装自己是路面,确实是一个很骚的选择。伪装得当的话,简直堪称是顶级灯下黑操作。
毕竟江湖人士或许会怀疑易容高手伪装成了路边的石头、林子里的树木、乱窜的小动物,也不会怀疑自己脚下踩的路有问题。
但前提是对方不会被一踩就露馅。
扶苏费解的不行:
“我就正常走路轻轻踩了一脚,这样都能被踩出来,这个伪装也太烂了吧?”
总不能他装成道路的时候,是在赌别人会运气好全程踩不中他。扶苏觉得一个易容高手不可能跑去赌这种运气,更不可能在明知道自己会露馅的情况下还这么伪装。
扶苏刚刚踩中人时,是明显感觉到脚下触感是人体而不是路面的。
秦政也有些疑惑:
“莫非是没来得及藏好?”
但能伪装成路面并且没被父子俩发现的技术,应该不至于“没来得及藏好”。这绝对是早有预谋的隐藏,不仅外观难以辨认,连气息都几乎收敛到了没有。
虽说这里头存在父子俩光顾着聊天,没有好好使用神识探查周围的情况。然而神识本身就非常好用,漫不经心地随意查探,一般情况下也足够察觉到端倪了。
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只是身体被麻痹了,话还是能说的。
他气得破口大骂:
“你那是轻轻踩一脚吗?你走路怎么还用千斤坠的!”
天晓得他刚刚遭受到了什么!
他的这门功法是很神奇的,可以用功力将躯体硬化成想要的程度,一般来说足够以假乱真。
比如伪装成金属的时候,皮肤摸起来就是冰凉凉,敲击也有金属的那种音色。搭配他的易容手段,几乎无法察觉。
但是那毕竟是伪装出来的硬度,身体强度最多比肩铁器,连硬一点的金属都比不了。
所以正常踩踏不会察觉到不对劲,但是对方施展的力气大过了功法极限,就会导致他身上的功力散去。
刚才他以为这两人就是正常走过去,没想到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更轻些的,走路使那么大劲。别人都是正常走过去,他不一样,他落脚的时候跟千斤重锤砸向来一样。
北胡人险些都要怀疑是自己伪装露馅,对方故意在踩到他的时候使用千斤坠这个武学招式了。
但是扶苏的疑惑实在太过真实。
扶苏眨了眨眼:
“这人是不是在抱怨我重?”
他哪里重了!他现在的体型这么纤细瘦弱!他难道不应该是一只轻盈的小猫咪吗?!
秦政突然想起什么,给儿子发消息:
「你想想神龙成年体的体重。」
扶苏:……
那确实和千斤坠砸下来也没什么区别了,北胡人居然没被他一脚踩死,也是足够坚强。
可是不对啊!
扶苏反驳:
「阿娘他们抱我的时候,从来没说过我很重!」
要是他的体重真那么夸张,阿父用的同样是神兽之躯力气大,没有感觉也就罢了。他娘、他阿兄、贾诩郭嘉吕布可都没有神兽之躯,应该会察觉异样。
秦政更无奈了:
「你是真的没有发现吗?」
扶胥奉孝他们都是亡魂,本来就有功德护体。发现太子很重之后自然会下意识施展功德之力,提升自己的力气。
何况楚姬、还有天幕上遇到的那些秦王等人,他们当时面对的是幼年态的扶苏。幼年龙崽本来就很轻,又不是成年巨龙的形态。
扶苏被说服了:
「原来我真的很重。」
那就怪不得这个倒霉蛋被踩出来了,他好惨。
弯腰把人拎起来:
“走吧,带回去交差。”
希望这人生命力更顽强一些,不要因为被他踩了一脚就奄奄一息,撑不到刑讯结束直接丧命。
扶苏回忆了一下:
“我踩的位置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也就是踩了一下手。”
倘若方才踩的是躯体,一不小心踩坏什么内脏,那可就彻底没救了。
秦政看了一眼北胡人软塌塌的手,十分怀疑那只手已经粉碎性骨折了。但是看看满脸庆幸的太子,又明智地把提醒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