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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从匪系列抢亲(四)

第288章 从匪系列抢亲(四)
深宅大院里,绣满青竹的纱屏风后坐着一位老先生,老人已然白发苍苍,穿着一身盘扣锦衣端坐高位,气质不凡,背挺得笔直,在他目下,叶玉竹只穿一件单衣跪在屏风之外的冰凉地砖上。

叶老爷吸了一口烟,叶玉竹垂着眼说:“父亲所说之事,儿子不知。”

一口烟吐出来,烟雾自那屏风后飘荡出来,叶老爷呵呵一笑,声音冷得将这外头正下雪的天气映衬得骤降,他说:“你不知?”

叶玉竹说:“不知。”

水烟壶“当”地一声敲在小桌上,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碎成了一片,叶洪山气得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吓得仆人都难免浑身激灵一下,他弯腰指着地上的叶玉竹:“嘴硬,嘴硬,你那一身的轻功谁不知道!人家就差找上门来要人了,你还说你不知?!”

叶玉竹嘴动了动,但仍旧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叶洪山气得咬牙:“我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啊,区区一个女子,你要葬送这全家老小数百口人的性命哟!人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你就算把人抢了,那又能怎么样呢!”

“无凭无据的事,爹就这么给儿子定罪了?我叶家好歹也是临颍多年的名门望族,若是一个什么狗屁大帅无凭无据就跑来兴师问罪,那岂不是天下所有坏事都得由儿子一个人做了,爹这么说,未免也太伤自家士气,长他人威风了!”

叶洪山拄着拐杖绕过屏风走出来,一拐狠狠打在叶玉竹腿上,叶玉竹闷哼一声,硬生生挺住了。

叶洪山指着他的脸问:“没出息的东西!你做出来的好事,都快把你爹的脸给丢尽了,你现在还敢提叶家?!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

叶洪山一叫人,叶玉竹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两侧的家仆将门板大敞开,院子里赫然出现了两条长凳,钱串子正趴在凳子上,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翻眼看见叶玉竹便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嘴里被人塞了烂布条呜呜啦啦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叶洪山猛地敲了敲拐杖:“给我狠狠地打!”

两旁手执小腿粗细刑杖的伙计这就扎好架势,一棍接着一棍闷声打在钱串子身上。

叶玉竹见此情景,一下子就跪倒在叶洪山的脚边,他拼命拽住叶洪山的衣衫下摆,也顾不上什么了:“爹!这跟串子无关!别打了!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不过是条奴才命,既然他不能替我好好的看着你,打死了也不可惜。”叶洪山拄着拐杖,面色淡然。

不过就这两句话的功夫 ,钱串子就已经被打得喷出来一口血,连同那些塞嘴的破布条一起掉在地上。

叶玉竹回头看了一眼,被一地的血惊得眼眶直掉泪出来,他开始跪在地上磕头:“爹!我错了!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是抢了赵大帅的新娘子,串子是我兄弟啊,求求你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叶洪山捋着胡子,合眼,不动如山。

叶玉竹头都磕得血肉模糊,耳边仍听一棍接着一棍的闷响,情急之下,提起袍子从地上站起这便跨出门去,叶洪山被他这一动作惊动,睁眼去看,便见叶玉竹跑到钱串子跟前,整个人扑在了几近昏迷的钱串子身上。

两旁正在杖刑的伙计见此情形不知所措了。

叶洪山厉声:“给我把他拉开!”

顿时三四名下人都去拽钱串子身上的叶玉竹,不料叶玉竹使了吃奶的力气,脸上全是汗,死活扒着钱串子不肯撒手,叶玉竹嘶吼道:“你要打我兄弟,那就连我也一起打死吧!就当我这辈子没认过你这个爹!”

钱串子嘴里含的全是血沫,他的嘴一张一合,用气声说:“公子公子这刑杖无眼莫要伤到公子”

叶玉竹死死抱住长凳上的钱串子,两人的血顺着鞋袜流到地上,汇聚成洼,他说:“我不管!主意是我出的,人是我劫的,要打就打我,串子无辜,他今天有种就把我一起打死!”

叶洪山被眼前的景象气得发懵,回过神来道:“继续继续给我打!”

“我这是为了家族!难道爹想让日后咱们叶家彻底败落,永无出头之日吗!”叶玉竹怒喊了一句。

“慢着!”

那刑杖还未落下,叶洪山就当即叫了停,他拄着拐杖走到门边,仔细看着自己满头满脸都是血的儿子,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叶玉竹已经满口腥甜,咽了一口血下去,艰难地说:“叶家名门望族,怎会甘于人下,儿子不愿父亲将叶家交给我之时会是那样一副萧条模样,我抢亲是私心不错,但若不是我夜上伏牛,这一月时间,赵帅已早与那土匪勾结,日后叶家便再无出头之日!”

叶洪山一抬手,两侧杖刑的伙计便纷纷离开院落,叶玉竹见势立刻将钱串子从长凳上扶下来,帮忙把串子过到伙计的背上,叶玉竹担忧地嘱咐道:“快去请个郎中!”

然后掏出自己的钱袋放到那小厮手里,强调到:“把钱给他媳妇,记得一定要请个郎中!”

等张望到小厮绕了前院出去,叶玉竹才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血,从门槛边折返回来,叶洪山也没催他,只是重新坐回屏风之后,显然已经不是特别恼怒了。

叶玉竹按捺住心中的愤恨,又回到原点微微弯腰站着,叶洪山换了一只烟枪,点上烟草便问:“看来你心中自有盘算,那你倒是跟我讲讲,你是怎么盘算的?”

叶玉竹吸了口气,说:“那赵帅强抢民女,如今找上门来却无凭证,只要他拿不出证据、找不到雪姑娘,凭咱家的地位,他断然是没法跟咱们来硬的。”

叶洪山呵呵一笑:“那你怎么知道束龙寨不会把你那勾当说出去?”

叶玉竹抬头:“跟我一起劫人的都是我和甘昭筛选一月后的,个个出类拔萃,皆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绝不会做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人我藏在甘家庄子里,那姓赵的必然想不到那里去。”

叶洪山吸了一口烟,微微皱眉:“你也把小昭拉下水了?”

叶玉竹被他说得心下一动,以为说错了话,正在盘算该如何回答之时,叶洪山又叹了一声:“也难怪,你二人一向交情不错,你一意孤行,要行此事,他也难有不帮你的理由,这个孩子非同一般,善谋,你要重视。”

叶玉竹心中奇怪了一下,但没去问具体,既然他爹自己想明白的事,他犯错在先,最好还是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要过问。

叶洪山接着问:“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收场?”

叶玉竹拎着袍子跪地,抱拳向叶洪山,然后连磕了三个头:“此事若爹无法给赵帅一个交代,怕是也无法收场,儿子不孝,自问读书多年也没读出名堂来,如今自请离去,不为叶家子孙,若不在外面混出个名堂来,这辈子无颜回来面对列祖列宗。”

叶玉竹说完便伏身在地。

叶洪山侧身过去不看他,叹息道:“唉,我叶家为官为匪,却从不是清流,你祖爷本以为在咱们这一代能出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可终究还是不能了,你若已经这么想好了,我也拦不住你,今夜你就收拾收拾,上伏牛去吧。”

叶玉竹起身再拜:“望父亲保重身体。”

叶洪山招了招手,叫叶玉竹过去,然后从竹筒里倒出来一根签子抛在地上,叶玉竹见那签子,面露骇然。

“在临颍没人能敌得过咱们叶家,拿着签子,带着后院那三百个见不得光的兄弟,去奔前程吧。”叶洪山说,“善待这些愿意跟着你的人,能有这么多人帮你,为父很是欣慰。”

“我再不放心,这叶家早晚都得是你的,出去后别忘了我们家的祖训和规矩,你是读过书的人,别真去学了土匪烧杀抢掠的那一套,既登高位也要心系民生,这样才会有人服你、跟随你。”

叶玉竹捡起地上的签子攥在手中,他已经听出了叶洪山的言下之意,拜着眼中已经有了一抹难以勘破的狠意,道:“谢父亲,儿一定谨遵教诲,叶家丢的脸,儿一定让他尽数还回来。”

说完便撩开衣摆站起身,扭头离开了深宅大院,再不回头。

这一走,便是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