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苏枋隼飞是有被吓了一跳的。
他甚至不知道,如果他点头答应了的话,对方会不会下一句话就给他来一个:“我骗你的,只要是跟小飞雄有关的人,我都不会教一分一毫。”
但及川彻朝着苏枋隼飞眨巴眨巴眼睛,等着苏枋隼飞只要一点头,他就能顺势把对方拉入和自己一个阵营,成为打倒小飞雄阵线联盟。
“不开玩笑,真的。”及川彻站直了身子,手掐着腰,“但是小飞雄不许看,一个字都不许听!我只教这位可爱的小同学。”
及川彻绕到苏枋隼飞的身后,推着他的肩膀,“走吧走吧,旁边就有个公园。”
推到门口的时候,“及川大人就大发慈悲的让小飞雄在我家等着好了!当然你要是想走的话,及川大人也绝对不会留客的!”
“嘭”地一声,及川彻就把门关上了。
及川猛跳下沙发上,故作深沉地说:“没办法,彻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就算在背后偷偷骂他我也不会告密的,他应得的。”
影山飞雄不明所以,“不……及川前辈是我很尊敬的前辈。”
及川猛看着影山飞雄,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你……是受虐狂吗?”
影山飞雄歪了歪脑袋。
现在的小孩说话都这么难懂了吗?
但他看了看时间,离合宿封寝还有一段时间,要不去体育场外面等吧……
万一及川前辈把人带丢了可就不好了。
毕竟音驹的人的话,他们也算是东道主来着。
另一头,被及川彻带走的苏枋隼飞,还在打量这位屡屡变卦的前辈。
“及川……前辈?”他似乎听影山飞雄是这样叫的。
“哦,你叫什么?我还没问呢,一年级?”单独面对苏枋隼飞的时候,及川彻一切如常,没了令人震撼的夸张表情。
爽朗又帅气,就像一名普通的非常招人喜欢的学长那样。
“苏枋隼飞,一年级。”
“小苏枋,你说你是路上碰到他,就想跟他学发球?”
苏枋隼飞点了点头,“是,他发球的动作很流畅,是我所没有的。”
“他都没问你是哪个学校的,就答应教你了?”及川彻有注意到,这个小苏枋说自己是音驹的时候,小飞雄虽然没有太表现出来,但也是刚才知道。
等苏枋隼飞点头承认了这件事的时候,及川彻轻轻捂着肚子爽朗地笑了出来。
跟刚才带着点故意的棒读笑声不一样,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甚至笑出了一点眼泪来。
及川彻擦了擦眼角,“不愧是小飞雄,只是因为想学就教你。”
不担心对方从哪儿而来。
也不担心教的是不是对手。
不担心会不会亲手培养出一个会将自己打败的选手。
影山飞雄所作出的选择,简单、直率、不做他想。
你想学,我便教。
他的世界就只有排球。
比起他这个总是心里装着一根刺,自顾自地反复拔起,又碾碎在心脏上,弄得鲜血淋漓,只为藏起自己一颗私心,不肯教小飞雄任何东西的家伙来说。
小飞雄真是连坦荡,都让他嫉妒。
“我真是,总是也赢不过他啊。”
苏枋隼飞察觉到身边这位及川前辈微妙的情绪变化。
影山飞雄提起及川前辈的时候,所带着的尊敬之意没有半点虚假,可这位及川前辈却说他比不过影山飞雄。
技术上?
不,如果是那样,影山飞雄就不会带自己来找他了。
那是,心态上吗。
那不就是自己和樱遥一样了嘛。
及川彻看苏枋隼飞沉默不言,微微露了点不爽,“我可不许你可怜我。小飞雄那样的天才,可不是谁都能和他一样的,技术也是,心态也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间,就是处处都不一样啊。”
他转起排球,将球放到苏枋隼飞的面前,球在他的指尖稳稳地旋转,“但是,现在这个阶段,我比小飞雄更强。”
“我没有要质疑前辈的意思,其实,我也认识这样的一个人。”苏枋隼飞连忙否认,他只是觉得,他大概能理解及川彻的想法,“不过,和天才这么明显的差距不同,我和他之间,差的是很多无法客观形容的东西。”
他也是这样,看着樱遥的背影,想要追着他,不想输给他,却又觉得,怎么也比不上他。
苏枋隼飞眼底的东西被及川彻捕捉到。
那一瞬间,及川彻觉得自己在照镜子。
他也曾这样看着很多人。
小牛若、小飞雄。
把一切糅杂在一起,那份在眼底里悄悄藏起来的嫉妒和不甘。
他先把那些恶劣的心思摆了个通透,然后才学会了写在明面上的坦然。
只是如今他把两种情绪都摆在脸上,嫉妒是真,释然也是真。
而眼前的小学弟,却似乎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吃下消化,坦坦荡荡地面对了一切,回想起那个人的时候,会带着淡淡地,却触及眼底的笑意,“但是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及川彻叹了一口气,“我和小飞雄之间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只是我单方面不做好人而已,被天才前狼后虎,总要允许我自私一点吧。毕竟我也是要——”
及川彻将球抛起,当场给苏枋隼飞表演了一个发球。
非常自信的,暴力压线跳发。
及川彻对这个跳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贪婪地舔了舔唇缝。
“打进全国的啊!”
——让发球成为你的武器。
影山飞雄的一球,让苏枋隼飞领会了充满进攻性的跳发该是什么样子。
而及川彻的一球,则是彻彻底底地让苏枋隼飞知道,什么样的发球可以被称之为武器。
比影山飞雄更具有侵略性的,凌厉地,堪称是扣球一样的力道和速度。
所以影山飞雄要带他来见他。
所以他说他的发球是和这个人学的。
外面的世界,层层叠叠,优秀的技术螺旋上升,苏枋隼飞无法一时间望到顶。
“及川前辈的发球真的很厉害,不过……动作和影山同学的很像。”
这可不像是,没教过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啊啊啊,他那是自己看会的。天才的学习方法实在是让人害怕,是吧?”及川彻嫌弃地说,“不过呢,那个时候我正直人生的至暗时刻,虽然现在我已经想通了,但是啊,我说过绝对不会教他这种话,反悔的话我这个前辈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况且,既然二传的技术上比不过,无论发球还是扣球还是拦网我都可以把小飞雄狠狠地踩在脚下!让他知道只有二传厉害是没办法比过及川大人的!”
“诶?”苏枋隼飞好像听到了一个词,“前辈是二传手,我还以为是攻手……来着。”
但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难怪我只是犹豫了一下,前辈就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了似的。”
幸亏他没有完全松懈下来,两人又不慎熟悉,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对方猜到多少。
要是面对的孤爪学长和赤苇前辈,老底都要被扒干净了吧。
及川彻看他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是啊,我从带你出来就一直在观察你。毕竟小飞雄是个脑子里只有排球的笨蛋,你要是个什么坏人,我这个前辈还是要负起责的嘛。二传就是这样,不断地观察,掌控身边人的状态,才能传出攻手需要的球。”
及川彻把球抛起又接住,想到了什么似的,“啊,小飞雄除外。那个家伙是单细胞,没有心理战术这种东西。不过他的二传技术本身就有够让人头疼的了,你是打什么位置的?要小心哦。”
“我是两周前才开始打排球的,没有位置,只刚刚学会发球而已。”
“想走救场发球员的路线吗?”及川彻掐着下巴思考了一下,“难怪对学习发球这么执着啊。”
“嗯,我最近在教练的安排下练习跳发,但总觉得有点不得要领。”
及川彻把球丢给苏枋隼飞,“发个球我看看先。”
两人聊了一堆有的没的,终于进入了教学的正餐时刻。
苏枋隼飞也不扭捏,既然抱着来学习的目标,自然是抓紧时间,学的东西越多越好。
第一球发的还算可以,但一出手苏枋隼飞就知道歪了。
“力道不错嘛,扣球的话大概能符合ace的水准?”及川彻只是目测,也能感受到苏枋隼飞没用全力,“以救场发球员的需求来说,这个力道的跳发已经够上场了吧,防守差一点的会出界,就算好一点的,也能挣个机会球。”
话是这么说,可夜久学长接他的球可是接的十平九稳啊。
“不过,我没办法和力量和控球结合起来。每次都和我瞄准的方向差了半个球。”苏枋隼飞把球捡回来,在手里转着。
“你……是打算两周就学成我这个地步吗?”及川彻仍然笑眯眯的,但苏枋隼飞已经能感觉到他要打人了,“我可是练了六年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枋隼飞摆摆手,希望对方可千万按捺住他的怒火,不然他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这些后辈真是一个两个的都让人火大。”及川彻插着腰,对着苏枋隼飞抬了抬下巴,“再发一次我看看。”
他叫他继续发球,就是还愿意教的意思。
苏枋隼飞也多做辩解,而是顺着他的意思。
及川彻观察着苏枋隼飞的动作,看了三个来回的之后,便知道了苏枋隼飞想要什么。
他并不是像他一样在调节力量和控球之间的平衡。
他想要控球,但找不到控球的要领。
“胳膊,太外扩了。”及川彻走过来,让苏枋隼飞把胳膊举起来,“这里,往里收一点。”
苏枋隼飞按及川彻的要求规范了一下动作,又发了两三回。
手感确实不一样了。
好控制了许多。
“嗯,果然是因为这样。你的动作有很多小毛病,不能说是坏毛病吧,应该是你以前的一些发力习惯?教练没有让你改吗?”
“不,大赛将至,教练比较忙,提点了我一些东西,但没有这么细致。”
音驹虽然没落了一阵子,但也算是个强校,大赛前夕,正选的训练总是忙碌一点,教练分身乏术,再怎么惜才也无法照顾到每一个人。
“也是啊。”及川彻已经彻头彻尾地把苏枋隼飞当成一个拼尽全力想要当一个救场发球员的小可怜,“虽然你起跳的时候滞空很稳,但跳发的话高度也是其中一个要求,助跑的时候重心可以再稍微往前压一点,再试一次吧。”
而后,及川彻又在每一次发球后,纠正了苏枋隼飞不太正确的动作。
“其实这些也没有教练教过我,每个人都会有点自己发球的怪癖,算是我的个人经验吧。我可没什么保留的都教给你了,你可绝对不能输给小飞雄,这样你赢了他,我肯定能赢你,我就是能把小飞雄踩在脚下的人了!哈——哈——哈——”
及川彻掐着腰干笑三声,比起说服苏枋隼飞,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能教给你的我都教给了,剩下的也只有练习了。控球和力量本身就是很难平衡的命题,练个一两年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了,多谢及川前辈。”
苏枋隼飞向及川彻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和及川彻告别,离开了球场。
及川彻垫着球往家的放走去,“及川大人今天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就算给三年前的你补偿吧,小飞雄。”
走出了球场。
让苏枋隼飞意外地是,影山飞雄居然就在外面等着。
宫城的夜晚要比东京冷很多,影山飞雄已经穿上了随身带出来的外套。
苏枋隼飞出来的时候倒是没想到会用这么长时间,冷得打了个哆嗦。
影山飞雄把他刚买的还热着的关东煮递给苏枋隼飞。
“多谢。”苏枋隼飞在口袋里掏了掏零钱,递给了影山飞雄,“影山同学还在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影山飞雄没客气,顺其自然地接了过来,“毕竟是我把你带过来的,要是你被及川前辈找个地儿埋了,我可没办法跟音驹交代。”
“埋了?没想到影山同学……居然会开这种玩笑啊。”苏枋隼飞还以为,他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个性呢。
但影山飞雄却说:“不,是及川前辈经常会那样说,‘我要把小飞雄暗杀了埋在无人知道的山头里’还有,‘小岩你这样是会被我杀人灭口的’之类的。”
其实还有很多,北川第一的前辈们经常受到及川前辈的“威胁”,只是多半会被岩泉前辈一球飞头制止就是了。
苏枋隼飞看影山飞雄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着违法犯罪的话,完全把那些虚张声势的玩笑气话当真。
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天才啊。
不过怎么说呢,这种性格,倒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直率到有点傻气,很难让人真的对他生起气来。
真是难怪及川前辈一提起来就会炸毛呢。
苏枋隼飞掩着唇,偷偷笑了一声。
影山飞雄也只是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及川前辈教你了吗?我印象里,他还挺会教新人的,北川第一很多刚入门的部员都是他带。”影山飞雄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除了我。不过他一开始也有带过我两三天,然后就不干了。”
他耸耸肩,但似乎并不对此事耿耿于怀,只是单纯地在阐述一件旧事。
“那你现在想学吗?我可以告诉你。”
影山飞雄看着苏枋隼飞,表情并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是单纯地思考,然后摇了摇头,“不,既然及川前辈不想教给我,我就不学。我总有其他的办法能学会。”
“这样啊。”
真是强大的心态。
苏枋隼飞也不得不对及川彻感同身受了。
“嗯。你要回去了吗?我们的门禁快到了。”
“差不多要回去了。”苏枋隼飞看了一眼时间,对影山飞雄挥挥手,“我很期待后天的比赛。”
“我也是。”
他们分开,往两个方向走去。
月亮已经彻底占据夜色。
回到合宿住所的时候,二楼的灯还亮着。
兴奋地男高中生们显然无法睡得太早,苏枋隼飞进去的时候,看到孤爪研磨在一楼的沙发上坐着打游戏。
见他过来,孤爪研磨也只分给他了一个眼神,然后就继续专注手上的游戏。
“孤爪学长怎么不上去?”
“山本太吵了,他们又不睡,等下再。”
孤爪研磨打游戏时候的认真模样,是苏枋隼飞很少能碰见的。
他走过去的时候,这一局刚好打完,到达存档点,按下save键,孤爪研磨才抬头看他。
和出去的时候不一样了。
带着轻松感,和更多的东西。
孤爪研磨不知道那些复杂的是什么,但轻松的快乐倒是已经传达给他了,“你解惑了吗?”
“嗯。已经完全了解了,不过还是需要大量的练习啊。”
“诶?”孤爪研磨本以为他只是出去平复心情的,怎么好像是直接找到了解决办法。
这是碰到谁了。
“孤爪学长,一起上去吗?”
“哦。”
次日。
在综合运动公园球场,他们将要开始他们的第一场练习赛。
比该开始的时间晚了一点。
因为早上发生了一点小插曲,顺便把来路当作晨训跑步的时候,孤爪研磨迷路了。
作为主将的黑尾铁朗不得不出去找他。
“毕竟研磨总是低着头呢,在东京还好,外出还是有点危险啊。”夜久卫辅拍着孤爪研磨的后背。
孤爪研磨没什么反驳的借口,只是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去做热身。
对手早已准备就绪,是白户高中。
热身后过后,两方各自圆阵打气。
孤爪研磨一脸不愿意地被黑尾铁朗拉过来,“小黑,要不那个还是……”
然而黑尾铁朗的不为所动让孤爪研磨吐出了一口仙气,唯有在他旁边的苏枋隼飞才听到那一声细小的呢喃:“要不死了算了吧……”
苏枋隼飞:?
在他注意孤爪研磨的时候,黑尾铁朗开了口:
“我们是血液,要顺畅无碍地流动,传送氧气,为了让“脑”正常地运作。”
苏枋隼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