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两人晚上在附近的快捷酒店定了个标间。打算第二天中午再往D城开。
当晚余远洲订了烧烤的外卖,又买了一打啤酒,偏要和乔季同喝到尽兴。
两人许久不聚,今晚又不需要回哪里去。两人把手机关了机,洗完澡就穿着裤衩相对而坐,一边喝一边聊,就像十来岁的时候那样。
聊的仍旧是往事。把那些记忆像串珠子似的,一串一串穿起来,挂到温柔的夜风里。不都美好,但都弥足珍贵。
三巡酒过,两人都进入了微醺。
乔季同呵呵地傻乐:“我还记得你自行车后座绑的海绵垫子,大红的,特别特别土。”
余远洲屈指对着乔季同眉心一弹:“嘁!我那还不是怕你小子冻屁股!”
“下雨也不遮一下,都发霉了。”
“我那垫子可是宝座。发霉了小姑娘也都排队要坐。”
“接着吹。”
“你哥从来不吹。当年也算个什么草的。”
“婆婆丁。”
“哎你小子!”
两人互相怼肩膀,笑着闹。笑着笑着,忽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房间亮了一瞬。紧接着天边炸起了闷雷。
风往屋子一灌,吹得两人打了个寒战。
“有点冷啊。”余远洲站起身去关窗户。
乔季同低头收拾啤酒罐子和吃剩的外卖:“清明就下雷雨。好早。”
一阵沉默。
乔季同有些纳闷地抬起头看向余远洲。只见余远洲死死盯着大门口,抓着窗框的手指骨节泛白。
乔季同凑过来跟着往外看,正看到一辆黑色的越野正在停车场上倒车。车子块头很大,大到像个小巴。车顶两个大功率射灯,就像夜里两道不熄的闪电。
“这车好酷。”乔季同不禁感叹。
“···季同,开房的时候记的谁的名?”
“我的名。余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喝得有点多。”余远洲轻轻关上窗,拉上了窗帘,“十二点半了,困不困?早点休息吧。”
说罢还不待乔季同反应过来,就把主灯关了,只留一盏床头灯。
乔季同心中疑窦更甚,担忧地追问:“余哥,哪里不舒服?”
余远洲站在窗前,没有说话。又一道闪电劈下,映出他煞白的脸。额发散乱,耷拉下来一绺子在额角。镜片有点脏了,镜片后的眼睛也模糊不清。
乔季同见余远洲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他不知道余远洲忽然间怎么了,猜想可能是雷雨天勾起了他过去痛苦的回忆。伸出胳膊轻轻揽住余远洲的肩膀:“春天的雷很快就会过去。”
余远洲点了点头。强装镇定地弯腰从床上捞起风衣,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颗衔在唇间。可夹着烟的手指不停地抖,怎么都插不进电子烟的烟槽。
乔季同帮他插好烟,温热的手掌盖上他的肩膀头,轻轻晃着。
余远洲急切地吸了一口。但手抖却更厉害了,慢慢的,肩膀也跟着轻微地颤抖起来,瞳孔上蒙了一层浑浊的壳子。
乔季同倾过身抱住他,把他的头埋进自己的肩膀。怀里比他高小半个头的男人不停哆嗦,单薄可怜得像是飘零的树叶。
余远洲在害怕。
乔季同不知道余远洲怕的是什么。但他没有问,没有躲,只是紧紧搂着这个脆弱的男人,轻声安慰着。
“别怕。哥。别怕。我在。别怕。”
就这样过了十来分钟,余远洲的情绪终于稳定了。站直了身子,苦笑一声:“喝多了,忽然想起以前的事,一时失态,别笑话哥。”
“怎么会。要不要我搂着你睡?”
余远洲把烟头扔到烟灰缸里,轻轻骂了一句滚蛋。去卫生间草草刷了牙,然后躺进自己那边的床里,闭上了眼睛。
乔季同也跟着洗洗睡了。不过他是装睡,因为他知道余远洲没有睡着。
捱着捱着,困意来袭。乔季同的意识开始浑浑噩噩。这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钻入耳膜,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天还黑着。窗外微弱的灯光透过窗帘,就见余远洲正轻手轻脚地穿衣服。
乔季同一下子清醒了,从床上骨碌起来:“余哥,干什么去?”
余远洲身子一僵:“季同,抱歉,老板突然有点急事,得先回去了。明早你自己坐动车···”
乔季同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刚才余远洲的失态绝对不是什么触景生情,是真摊上事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你睡你的。哥给你订票,明早打车去车站···”
余远洲这紧着把他往外推的姿态触怒了乔季同。他虽然比余远洲小三岁,但也是个成年人。还是个成年男人。他是没什么能耐,也不愿意和人起冲突。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装傻充愣的事。
没事称兄道弟,遇事脚底抹油,他是那种人吗!
乔季同怒气冲冲地打断余远洲:“余哥!”
余远洲被乔季同的愤怒震慑住了,哑了声。
乔季同三两下就套上了卫衣,穿好了鞋,抓起床头柜上的布袋子:“不管你在怕什么,躲着谁,我都跟你一起行动。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你别把我往外推。”
“···我没把你往外推。”余远洲抹了抹脸,把憔悴收起来,勉强一笑,“哥小看你了。对不起啊。”
乔季同面色和缓下来:“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我被人缠上了。那人好像找到了这里,我想躲着他点。”
乔季同沉默片刻,试探着问道:“是丁凯复吗?”
余远洲脸色骤变,摁着乔季同的肩膀恳求:“别打探。季同,这事儿别打探。好吗?”
乔季同看着余远洲慌张的脸,只得点了头。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像做贼似的悄悄推开房门,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快速闪出来,贴着墙往前走。没坐电梯,走的楼梯。好在只是三楼,很快到了一楼大厅。
这个时间,大厅里一个闲人都没有。
余远洲明显松了一口气。乔季同快步到柜台前退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