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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烦闷

第29章 烦闷
许景屿自认酒量还不错,可也架不住婚宴上的这种喝法,更何况桌上的人还几乎全是他的长辈,自己每端起一杯酒,都得比对方多喝上一些。

简直是糟糕透顶的酒桌文化。

“景屿啊,下次咱这些叔叔伯伯们的聚在一起,就该是喝你的喜酒了。”顶着一张四方脸的赵总,举起了杯,冲着许景屿的方向。

许景屿也赶忙端杯起身,笑道:“赵叔哪儿的话,飞哥肯定比我先成家。”然后他把头一仰,就将杯中的酒干了为敬。

“别提了。”赵总摆了摆手,“我家那臭小子,读书不行就算了,毕业后还非得要自己创业,说什么先立业再成家。结果现在好了吧,赔了几十个亿,总算消停一阵了,我反正是指望不上他。”

“那是你要求太高了,老赵。”许至诚乐呵呵地笑着,还算欣慰地拍了拍许景屿的肩膀,“像我,根本不期望他能搞出什么大名堂,以后老老实实地接手众合,别把家底败光了就成。”

“大哥,你这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景屿那是从小没让你操过什么心。”盛亚集团的江疆,和许至诚是拜把子兄弟,平日里都和许至诚兄弟相称。

他朝着晚上才跑来参加婚礼的江鸣瑞扬颌,“就说读书这事吧,江鸣瑞不是从小学起就和景屿一个班么,然后呢,景屿考的人大,他却连个像样的重本都考不上,我只能花钱送他出去读。”

“爸……”江鸣瑞无语,好端端地突然扯上他干什么。

而圆桌另一侧,钛星科技的孟礼业也加入了声讨自家孩子的队伍,“孟圆高中不也和他俩一个班,还不如小江呢,圣诞假期都不回国,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不是和魏家闺女谈恋爱么?多好。”江疆说。

“就这方面稍微省心。”孟礼业忍不住地叹气,“要不是大的那个更浑,我也不会把孟圆认回来。”

在场的人具是一顿,不好评价孟礼业家里的情况,毕竟他家大儿子好赌,扶不上墙,小儿子孟圆又是个私生子,为了把孟圆认回孟家,孟礼业都和原配闹到了差点离婚的地步。

“出去读挺好的。”许至诚收敛起笑意,“要不是老爷子不想让许景屿出去,我也打算把他送去常春藤,随便混个文凭就成,反正回来都得继承家业,差不离。”

“说得也是,现在不比我们那时候,随便一个行业,敢拼耐劳就能闯出头。孩子嘛,只要别沾惹上底线外的麻烦,都好说,偶尔行差踏错一点儿也不怕。”

江疆的这番话,说得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毕竟每家都在面临着新老更替、交接班的问题,老一辈们早看清形势,手上很多的人脉和资源,能原封不动地传承下去都困难,激娃还不如激励自己,趁着自己还能干得动,多给后代留下些容错空间。

“不能这么说吧。”许景屿却忽然开口,少见地在众多长辈面前提出不同意见,“看看杨总,才三十出头,不就已经把南角引力做进世界五百强了吗?”

他这么一提醒,大家的注意力自然全转移到杨润杰的身上,开始称赞其年少有为,居然还收获了许景屿这帮年轻人的崇拜。

迎着众人的吹捧,杨润杰到底谨记着自己资历尚浅,不敢狂妄,“哥哥们,不多说,我先干了,行吧。”

然而大家心里都清楚,作为在场最年轻的总裁,南角引力的市值虽还赶超不了众合或钛星,但杨润杰作为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后起之秀,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晚餐结束,许景屿负责陪同长辈们去乘车。

“我让李叔停在后面,小姨已经先过去了,你俩回吧,我帮着亨哥再盯一会儿,他还弄了个派对。”

许至诚闻言,非常不满地压下眉头,沉声警告:“在外不准这么叫。”

可许景屿完全不当回事,轻笑道:“又没人听见,怕什么,你要真怕被人知道,当初就不会出轨。”

“少犯浑,还轮不到你教训你老子。”

脱离了其他人的视线,许至诚和许景屿不再装得父慈子孝。

不过他俩的关系也到不了箭弩拔张的地步,毕竟许景屿仍旧是许至诚唯一的儿子,而许至诚也曾经是许景屿非常钦佩的父亲。

无非因为在高中时期,许景屿偶然得知了秦艺柔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是他的小姨。

在许景屿母亲怀孕期间,许至诚就出轨了,出轨的对象还是秦艺柔,他母亲的妹妹。

母亲忍受不了亲情与爱情的双重背叛和打击,最终抑郁难产而死。

最最可悲的,是秦家和许家由于利益绑定过紧,外公就算得知了自己大女儿死亡的真实原因,也还是不得不选择将此事瞒下,甚至忍气吞声地将秦艺柔也嫁给了许至诚,把大女儿的这段关系抹去,让许景屿成为了许至诚和秦艺柔所生的孩子。

“妈,你的披肩。”许景屿单手扶住车门,弯腰将落下的羊绒披肩递给秦艺柔,“回去后早点休息,劳累一天了。”

“好,你也不要再喝了,小屿。”秦艺柔温柔地嘱咐。

而坐进车里的许至诚见状,不禁冷哼一声,知道许景屿从不会在秦艺柔的面前叫“小姨”,他只会用这个称呼来膈应自己。

到底秦艺柔没别的孩子,对待许景屿也十分用心,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尽管秦艺柔当年算不得无辜,可许景屿仍做不到对秦艺柔横眉冷对,所有他便把所有的怨恨都丢给了许至诚。

关了车门,许至诚又落下车窗,“多回家,别成日地泡在学校里参加什么建模竞赛、挑战杯的,你要有那空,不如早点接触学习公司的运作。”

“我两边都没耽误,用不着你操心。”许景屿不等许至诚发火,凑到前窗招呼司机李叔,“回去开慢点儿,李叔,看天气,有可能会下雪。”

“好的,少爷。”

总算送走了许至诚和秦艺柔,许景屿倚靠在宴会厅门前的欧式圆形石柱上,微眯双眼。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有点累,感觉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走啊,不是开趴吗?”江鸣瑞兴冲冲地来搂许景屿的脖子,两人因为读的学校异国的缘故,有段时间没见了。

许景屿忍下烦躁,扯开江鸣瑞的手臂,他有时候真挺羡慕江鸣瑞的,整日嘻嘻哈哈,心里没装什么烦心事,“杨润杰走了吗?”

“应该走了吧,想干什么?你怎么那么看得起他?刚在酒桌上也夸。”

“不是看不看得起,是南角引力想让人忽视都难。”

“那也比不上你家啊,众合太子爷。”

“不一样。”

靠自己闯出来的,和靠父母,肯定不是一回事。

但如果不是得知了许至诚的那些肮脏往事,许景屿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就像酒桌上的长辈们所说,这年头能好好地将家里的产业接班,已经是非常有能力、相当出众的二代了。

可他偏偏知道了,然后许至诚的形象就在许景屿的心里一落千丈。

换作是以前,许至诚如此三番五次地忽视他的努力和成就,许景屿都挺无所谓的,完全可以接受。因为他仰慕许至诚,把父亲当做无法触及的偶像,像是传说中的神话人物,就算自己比不上、超越不了,也是十分合理的。

可现在他既瞧不上许至诚,又无法超越许至诚,矛盾便不可忽视地在心里发芽生根。

他到底哪儿不如许至诚了?

凭什么赶超不了?

许景屿实在听不惯许至诚那些看似民主或谦虚,实则将他一切成绩都掩盖了的言行,虽说自己并不需要得到许至诚的认可,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憋屈。

更甚,许景屿还无法将自己的“无能”推脱给时代,就算在如今的大环境之下,很难有人拼搏出头,可杨润杰这类人的存在,反复地提醒着许景屿,“很难”不等于“没有”。

坐进派对沙发的中央,许景屿还没完全调节好心情,然后他就听到了Leo小丑一般的发言,自己吹大话丢人还嫌不够,非要在大庭广众下,用恶俗的言辞拉着方玦一块儿下水。

“方玦。”许景屿没忍住叫了方玦。

方玦果然不出他所料的,乖乖走了过来,还蹲下身,用一种尽管费解,可仍然盲目顺从的姿态,来讨自己欢心。

“做什么?只是叫你来帮我拿张纸巾。”许景屿笑了,烦闷的情绪一扫而空。

他觉得方玦真的很乖,当初要不是方玦对待感情太执拗,太过认真投入的话,自己还是很愿意和方玦多相处一阵的。

“你俩认识?”那边的Leo因为昏暗的灯光,看不真切两人的动作,怔愣了几秒,接着便从座位上站起了身,一副要质问出个所以然的样子。

方玦倒像是全然没听见,被许景屿逗弄了也不恼,收起自己微张着的唇瓣,听话地转身去拿纸巾,然后又回过头来仔细给许景屿擦拭手指上的酒渍。

“怎么了?”迟到一步的江鸣瑞,才刚进来就撞见双方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疑惑地左右逡巡,“诶?这不是……那谁吗?”

江鸣瑞记得住方玦的脸,记不住方玦的名字,毕竟方玦又不是他的前任。

可他的这话,落进Leo的耳朵里,倒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哦,原来是遇见以前的金主了。”

Leo不认为方玦和许景屿会是正经关系,一个不出名的小网红罢了,就算曾经傍上过其他有钱有势的金主,也没什么,反正自己也只是想玩玩。

“金主?”许景屿冷眼挑眉。

他本来是一时兴起,逗方玦玩一下的,没想要怎么着,可他也并不会无动于衷地看着方玦被别人拿话欺辱。

更何况许景屿对方玦是有一点点愧疚在的,因为他之前的恋爱,都是好聚好散,没像对方玦那样不告而别过。尤其是自己再怎么多情,都不会想成为第二个许至诚,所以几乎都是找玩得起的谈,不可能闹得难看。

“你别胡说行不行?许景屿才用不着花钱包养。”哪知方玦先行一步地站了起来,挡在许景屿的面前,“而且我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就是朋友。”

难得见到方玦有这么硬气的时候,许景屿不禁闷笑道:“对,都是朋友,学长别站着啊,坐下一起喝酒。”

好歹自己是主,对方是客,许景屿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开始打着圆场,放手让方玦自己去应付。

Leo的朋友也怕事情闹大,急忙走过来揽他的肩,“怎么喝一半跑了,躲酒啊你?不厚道。”

“不喝了。”Leo黑沉着一张脸,朝方玦点了点下巴,“走不走?你一个人留这儿?”

他还想在最后找回点颜面,毕竟人是他带出来的,就算方玦和许景屿以前认识,那也是过去式了。要是没有自己,方玦连这场婚宴都参加不了,但凡方玦稍微识时务一些,这时候都会选择跟他走。

可方玦就是个头铁的,回身见许景屿似乎没有驱赶自己的意思,便直接大着胆子坐到了许景屿身旁。

“你……行。”Leo瞬间无话可说,冷笑着拿起东西就走。

然而Leo离开后,许景屿完全没和方玦叙旧,像是当他根本不存在似的,和络绎不绝凑过来的人猜拳、喝酒。

江鸣瑞替许景屿拦下一些不熟的酒,怕他真喝进医院。

“刚我爸说,那什么挑战杯,你得国奖了?几等奖?”

许景屿头晕得要命,将后背靠上沙发,“特等,团队一起得的,没什么,随便参加着玩。”

他又想起了江疆在酒桌上说起这事时,原本是想夸他,可许至诚的一句,“他们那指导老师,父辈和我家老爷子是战友,不然谁愿意带着他一个大一的搞竞赛。”弄得许景屿像是走了后门才进的项目。

“那有多少奖金?”

“两万。”

“行吧,这么点儿,还得几个人分。”江鸣瑞见许景屿没心思细聊,于是也不再刨根问底。他在国外读书,对国内的这种竞赛不了解,再加上自身对此也没多少兴趣,很快转移了话题。

过一会儿,许景屿实在晕得不行,懒得再待在室内,独自跑去了露台吹风。

“许景屿。”方玦迅速追了出去,手臂上还挂着许景屿放在沙发上的大衣,“你酒喝得太多,现在可能感觉不到冷,但风吹多了,明天铁定会着凉。”

许景屿微弯着腰,双臂趴在栏杆上,听到方玦的声音,扭头。

然后就见方玦只穿着他那身白色西服,脖颈的choker下方,衣领还空出一个三角,竟在和自己扯吹风着凉的事。

忍不住发乐,“你先自己穿好再说。”

“我,呃……”方玦哑口,他的羽绒服放在Leo的车后座了,想来Leo不可能专程拎回来还他。

许景屿对着冷冽的夜空,呼出一口热气,看方玦那表情都能猜到一大半,于是又朝他勾了勾手。

方玦立刻展开手里的大衣,小跑到许景屿的身前。

可等站定了,那件轻软却异常暖和的羊绒大衣,却被披在了方玦肩上。

“我不吃苦肉计,感冒了别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