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直球
一百块钱被商爷爷裱起来之后挂在了家里的墙上。
领证之后， 婚礼自然而言提上日程，虞婉华对婚礼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以前都是出份子钱， 现在终于有机会收回来了，虞女士想想就激动。
她原本的计划是快点办婚礼， 程添安现在怀着孕，到时候显怀了束手束脚的， 万一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不好。
对于婚礼，程添安真的没有想过，一方面学校那边马上开学， 另一方面， 他和商嗣沉现在还是协议结婚的关系， 弄得大家都知道了，离婚的时候该怎么收场？
虞女士当然不知道程添安心中的想法，但知道他不想这么快办婚礼之后也表示同意。
翌日， 商嗣沉开车带着程添安，虞婉华和商庭去看了程添安的外婆。
程添安的外婆还住在虞城疗养院，之前商嗣沉也和他商量过转到私人疗养院的事情，只是程添安觉得虞城疗养院环境不错， 而且外婆住了很久早就适应了，再折腾转院对老人家身体也不好。
他外婆平时喜欢看看电视，要不就是在院子里溜达， 程添安他们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变得刺眼， 外婆正被护工推着回去。
程添安走过去，半蹲在外婆膝前。
“外婆，我是安安。”
老人家低头看过来， 一双浑浊的双眸中隐隐透着亮光，笑容慈爱：“安安，你来了。”
程添安眼睛一亮，笑了笑，他来疗养院十次有八次外婆都是不清醒的状态，还好这次是清醒的。
“外婆，是我，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情，我结婚了。”
程添安抬头看向商嗣沉，后者一起蹲下，揽住程添安的肩膀，“外婆，我是安安的丈夫，我叫商嗣沉。”
老人家反应迟钝，看看程添安又看看商嗣沉，交叠在膝上的双手突然颤抖了起来。
“外婆，怎么了？”程添安慌了一瞬，连忙握住了外婆的手。
外婆的情绪非常激动，整个人都在发抖，如临大敌的模样。
“程…程竹。”外婆用力吐出两个字，“程竹，你，你要是敢，敢和那个男人结婚…这，这辈子，别，别想再，再踏进家门，家门一步！”
长长的几句话，外婆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来，她死死盯着商嗣沉，慢慢红了眼眶。
程添安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愣在了原地，“外婆……”
好在这个时候护工过来，虞女士见老人家情绪激动，便和商庭一起跟了上去看看，留下程添安和商嗣沉在原地。
外婆话让程添安感到无措，从小到大，外婆很少在他面前说妈妈的事情，每次受欺负了，或者伤心难过了，外婆就抱着他，一遍遍告诉他——“安安不是拖油瓶，你妈妈因为很爱你，才会选择生下你。”
对于父亲，外婆只字不提，程添安连那个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沉默了许久，冰凉的手上突然附上一股温热，程添安回忆中回过神，扭头迎上商嗣沉的目光。
“商嗣沉，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程添安说。
“可以。”
程添安轻笑了一下：“可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情。”
商嗣沉一直看着他，没回答，阳光穿过一株长在砖缝里面桑树的枝桠，照在程添安脸上。
“商嗣沉，我…想知道我父亲是谁。”
商嗣沉抬手替他挡住头顶的眼光，低声应了一句，“好。”
*
几人陪着程添安的外婆看电视，一直在疗养院待到下午，司机才来接虞女士和商庭回去，商嗣沉则带程添安去了新家。
临江别墅离虞江大学有点远，程添安去学校不方便，商嗣沉让阿姨重新打扫了一下他以前住的公寓。
车子开进地下车库，程添安还有点懵，不是回别墅吗？怎么开进车库了？
“走吧。”商嗣沉替他打开车门。
“去哪儿？不是去别墅吗？”
“你不是说那个房子离学校太远了，我们以后住这里。”
商嗣沉带着程添安上楼，站在门前，“密码是240627。”
0627……
程添安扭头看他，这是让他开门的意思？
程添安输入密码，门锁解开，他推门进去，入户放了两双男士拖鞋。
公寓并不大，干净整洁，整体的装修格局都简约大气，一些暖色调的靠枕摆件，在这个偏冷色调的家里显得格格不入。
程添安参观了一圈，看向商嗣沉说：“很不错。”
家里有两间卧室，很不错。
晚餐是厨师来家里做的，程添安不太闻得了油烟味便躲在了房间里。
他躺在床上，彻底放松自己的身体。
把找爸爸的事情交给商嗣沉他很放心，至于找到之后的事情……能找到再说吧。
开学就在明后两天，他和洛向南他们几个算起来也好久没见面了，洛向南正在群里张罗着明天去吃小龙虾的事情。
小龙虾，有点馋。
程添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应该可以吃的吧，没办法，他这辈子就这一张嘴。
苦了什么不能苦了嘴。
应该不是错觉，他好像真的觉得自己肚子真的有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程添安的心情也很微妙。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
商嗣沉推门进来时，程添安搭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还没放下。
商嗣沉的目光落在程添安肚子上，轻声询问：“我能摸摸吗？”
摸摸？
程添安一愣，继而低头看向自己腹部，瞬间反应过来。
“可以啊！”程添安爽快道。
孩子他爸，有啥不能摸的。
程添安说完，双手向后撑在床上，特意很大方地把自己的肚子挺出来了些，刚才还有点轻微弧度的腹部这会儿一片平坦。
下一秒，一双温暖的大手轻柔地贴在了自己腹部的位置。
程添安一个激灵，原本还轻轻松松的心瞬间紧了起来。
他低下头，盯着商嗣沉额前的头发，不是，你也没说撩起衣服摸啊！
这这这，程添安被商嗣沉这一波打的措手不及，身体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缓了下来。
而商嗣沉呢？他单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动作像在对待一件珍贵易碎的宝物。
良久，程添安维持着一个动作，身体都快僵了。
“可以了吗？”他小声试探。
商嗣沉这才如梦初醒，收回手扶着程添安站起来，“可以了，吃饭吧。”
“好。”程添安点头，先一步离开主卧，商嗣沉看着他的背影，浅笑了一下，跟了上去。
*
大四开学，没课没开题，没考公没考研，程添安原本打算递简历找实习的，现在怀孕了，这个想法依旧没变，他打算继续参加秋招。
开题答辩还早，这段时间算是他大学生涯里少有的慢慢悠悠的日子。
商嗣沉早上送他到学校之后就去上班了，一个大老板领证给自己放了三天假，说出去都没人信。
去导员那里递交了校外论文的申请，程添安没着急回宿舍收拾行李，而是和洛向南他们几个去吃小龙虾。
学校北门的一家烧烤店的麻辣小龙虾特别好吃，他们几个喝啤酒，程添安喝橙汁。四个人一直吃到从天亮吃到天黑，洛向南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劲儿的喝，拦都拦不住，喝的醉醺醺倒在桌子上嘟哝，说的话含糊不清。
一桌子就程添安还很清醒，他越看洛向南这副模样越不放心，便给他姐姐洛向北打了个电话让她来接人。
秦歌唱着歌，要死要活地要回宿舍打游戏，都这样来还想着打游戏呢。
李维然拿他没办法，只能先一步送秦歌回去。
“没事，你们回去吧，我陪洛洛等。”程添安再三表示他没问题，李维然才带着秦歌走了。
陪着洛向南等了好久，手机突然弹出来一则银行短信：您尾号6271的银行卡存入1000000元。
程添安默默数了数零，一百万？什么情况？！
*
“不是我说，先孕后爱这种事情你居然都干得出来，商爷爷这一顿打你活该的。”
祝庭玮懒洋洋靠在沙发上，一边看张叔给商嗣沉后背上的伤上药，一边说风凉话，“早知道你们家家风严谨，老爷子居然真的说打就打，够狠。”
挨了十下，商嗣沉放在一边的衣服上都是血迹，都这样了处理伤口还是一声不吭，是个狠人。
商嗣沉没说话，额间渗出的汗水骗不了人。
祝庭玮叹了口气说：“你这个伤口处理不好容易化脓，小心点，近期别碰水。”
“嗯。”
张叔替他缠好了绷带离开，祝庭玮立即直起身子凑上来，八卦道：“怎么样？你和那个程先生，真的领证了？”
“领了。”商嗣沉面无表情穿好衣服。
“那你们现在怎么想？总不能孩子生下来就离婚吧？”
“他目前是这样打算的。”商嗣沉轻咳了两声，说，“但我不是。”
“那请问您怎么打算？”祝庭玮做好准备，聆听他缜密的大计划。
商嗣沉：“追人。”
就这？他耳屎都掏干净了，商嗣沉就让他听这个？
祝庭玮觉得不太靠谱，按照商嗣沉的风格，他说的追，多半是神不知鬼不觉中织一张大网，把人围住之后，徐徐图之。
都这样了还徐徐图之，真沉得住气。
“你那样不行的。”祝庭玮说，“现在咱们流行打直球的，商总，叫你没事多看点小说。”
“直球？”
“对啊，你就直接告诉他你喜欢他，要追他不就好了，不然就算你做的再多，人家也不一定往谈恋爱那方面想。”
商嗣沉皱了皱眉，似乎真的在思考祝庭玮说的话。
祝医生一看他听进去了，赶紧趁热打铁：“追人嘛，他要是都不知道你在追他，算哪门子的追，追给自己看啊。”
商嗣沉：……
“当然了，像一些常见的吃饭，看电影，逛街旅游，买东西，送礼物……你呢，你就直接给他打钱，天天给他打一百万，我保准他爱死你。”
商嗣沉：“……”搞得他还真以为祝庭玮有什么好主意呢。
“诶，你去哪儿？我还没分享完呢，我还有案例分析啊，一节课十万块，包售后，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童叟无欺啊亲……”
祝庭玮追在后面喊，商嗣沉充耳不闻。
“接他回家。”
祝医生嘴角一耷拉：“靠！”
*
收到程添安的消息赶到烧烤店的时候，洛向南正在和垃圾桶称兄道弟，这会儿已经拜上了把子，他好像和那个垃圾桶长在一起了一样，拉都拉不开。
程添安扯了好几次，后来因为实在不想被他拉着一起结拜，索性随他去了。
商嗣沉和洛向北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下车看见对方，洛向北轻皱了下眉头：“商总，好巧啊，居然能在这儿看到你。”
“好巧。”
洛向北对他的冷淡习以为常：“来找人？”
“来接我先生。”商嗣沉说。
虽然知道商嗣沉领证结婚了，但对方到底长什么样，他们圈子里可没几个人见过。
“这么巧，我来接我弟弟。”
商嗣沉：“你弟弟叫洛向南？”
“是啊，怎么了？”
“没事。”
洛向北踩着高跟鞋往店里走，完全没注意商嗣沉就在她后面一起。
隔得远远的，洛向北就看到了摊在地上抱着垃圾桶哭得泪眼汪汪的人，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洛向南！”
听见这一声，抱着垃圾桶的人瞬间挺直了腰背，连目光都清澈了许多，一脸迷茫的朝声音的方向寻找。
本来撑着桌子昏昏欲睡的程添安也被吓得一惊，清醒了。
看来是向北姐来了。
洛向北怒气冲冲，踩着高跟鞋一把揪住了洛向南的耳朵：“洛向南，你丫胆子肥了，敢喝这么多酒！”
“姐姐姐姐姐，痛痛痛痛痛……”
洛向北怒不可遏：“你还知道我是你姐，我还以为你下半辈子和垃圾桶过呢！”
“向北姐。”一边的程添安小心翼翼开口，“洛洛喝多了，你先带他回去吧。”
转向程添安，洛向北的表情顿时温和了不少：“安安，那你怎么办？要不一起跟我们回去吧。”
“不……”程添安刚准备摆手，就听见一身侧一道声音传来。
“不用了。”
洛向北循着声音看过去，表情一僵：“商总，你还没走啊，你……”
等等！
“商总你要接的人不会是安安吧？”洛向北视线落了在程添安身上，问，“安安，他是你什么人？”
程添安一愣，迅速瞄了眼商嗣沉，结结巴巴说：“向北姐，我们，我们结婚了。”
“靠！”
就算有了心理准备，洛向北闻言还是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下一秒，被扯着耳朵的洛向南突然丢下垃圾桶开始蛄涌，打断她的话：“姐，我下次……”
“你还敢有下次！”
洛向南嘻嘻笑：“我下次一点先往耳朵上抹点油，这样你就揪不住我了。”
“洛向南！”
看着洛向北带着洛向南离开，程添安也跟着商嗣沉上车回家。
太困了，程添安不知不觉靠在座位上睡了过去，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商嗣沉的脸就近在咫尺。
他抱着自己，轻轻放在床上。
程添安勾着他的脖子盯着商嗣沉的脸皱了皱眉，房间内灯光柔和，但程添安还是注意到商嗣沉脸色不好，没什么血色。
“你脸色不好，怎么了？生病了吗？”他问。
“没有。”商嗣沉保持着弯腰的动作，任由他去摸自己的额头。
程添安摸摸商嗣沉的头又摸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不烫，应该没发烧。”
“我没事。”商嗣沉给他盖好被子，说，“睡吧。”
*
商嗣沉后来仔细思考了一下祝庭玮的话，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些地方还是道理的，比如，他要让程添安知道自己要追他。
背上的伤口缠着绷带，怕程添安看见了害怕，商嗣沉这几天都是穿的深色系的衣服出门，避免让他看出来。
早上，林樊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进办公室时候，差点把安妮吓死了。
“这还是林总助吗？我寻思哪家动物园的大熊猫跑出来了呢。”安妮抿了一口没她命苦的冰美式，打趣道。
“别提了。”林樊一屁股坐在工位上，无语望天花板。
“怎么了？”安妮八卦雷达启动，“又和你对象吵架了？”
林樊深深叹了口气，笑容苦涩：“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你说我们都谈了那么久了，他为什么连手都不愿意给我牵一下？”
“牵手都不愿意？”安妮嘴角抽了抽，“真的假的？你们不是谈了快三个月了嘛。”
“我只是想牵个手，呜呜呜呜……”不知道是安妮的那句话戳中了林樊泪腺，他突然悲从中来，一个滑动，椅子转到安妮工位旁，“……呜呜呜呜，安妮，你说我现在这种情况戴哪种水晶比较合适？”
安妮抿唇，认真道：“我看戴什么都不合适。”
“那我该怎么办？”林樊苦着一张脸，泪眼汪汪。
“确实有个主意。”
“什么什么？”
安妮招招手，示意他靠近点：“小问题，喂点儿椿药就好了。”
林樊：“什么？椿药？！”
路过总裁办的商嗣沉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