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站在窗外的人 是人还是怪物？
天上的云层变得厚重, 挡住了大部分的月亮，地上就变得阴暗起来。秋天的风一吹，泛黄的树叶飘着落下一片, 掉到了蓝辛骼一团乱的头发上。
边瑰看到了，伸出手，想要把他头上的树叶拿开。
一直表现出迟钝模样的蓝辛骼突然惊醒，抬起手臂, 挡住他的手。
脑袋还是太危险了。
“有树叶。”边瑰着急地继续朝着他的头顶伸手, 不着痕迹地解释自己做这种动作的原因。
蓝辛骼看他一眼, 在觉得边瑰的脸越看越傻的情况下，这才放下手。
边瑰帮他拿下树叶，然后展示给他看。
“没有骗你。”
“我没有说你骗我。”蓝辛骼否认这个说法。
“那就是你喜欢这片树叶。”边瑰明白了，然后把树叶放回他的头顶。
蓝辛骼立即低下头，把树叶抖掉。
边瑰看笑了。
就是这个举动，让蓝辛骼确认, 这个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这段时间以来, 蓝辛骼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走在路上。
他后知后觉，这是很稀奇的事情，所以反复抬起头, 看了边瑰好几眼。
边瑰脱掉了风衣外套, 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 他的发型花俏, 气质风流。如果蓝辛骼不是在医院遇到他, 还怀疑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医院。”蓝辛骼忍不住主动开口说话。
“嗯？”边瑰耐心地等他说话。
“可以剪这种发型的吗？”蓝辛骼有问题。
“可以啊，不过有个问题。”边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病人会觉得这样的医生不靠谱, 预约的人数会比较少。”
“确实。”蓝辛骼直言不讳，“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哈哈哈。”边瑰开朗地笑了，显然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但是，是我狭隘了。”蓝辛骼勇于承认错误，“感觉你还行。”
“嗯？”边瑰有点心情复杂，然后虚心问道，“哪里？”
蓝辛骼原本只是想要客气一下，没有想到他会继续追问，他眨了一下右眼，嘴唇微动，最后微微吸了一口气，语气果断地说：“选餐厅的品味还行。”
“哈……”边瑰望着天空，笑得无奈。
“给我买面包，也很好。”蓝辛骼补充。
边瑰低下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送我回家，谢谢你。”蓝辛骼说完了。
边瑰苦涩一笑，无言以对。
蓝辛骼抬起头，用认真的脸对着他，眼中隐含恶作剧成功的笑意。
到底为什么，他每次耍这种小手段的时候，上当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走过了长长的一段路，到达了某个路口。
蓝辛骼对边瑰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清醒多了，而且我的家就在对面。你再不回去，就要赶不上末班地铁了。”
“你真的可以吗？”边瑰不放心。
“嗯。”蓝辛骼举起手中的袋子，高兴地说道，“谢谢你送我的面包。”
边瑰将手放在身后，朝他微微弯腰，靠了过去。
晚风吹动，他绑起来的斜边马尾，差一点就要落到蓝辛骼的脸上。
“还算你有点良心。”他今晚看到蓝辛骼到现在，确实一直在笑，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开心，“路上小心，不要在地板上睡着了，如果方便的话，到家了可以给我发一条信息。”
“不方便呢？”蓝辛骼不喜欢和别人联系。
“那就算了。”边瑰并不勉强，站直以后，挥手转身离开，“我去赶末班车了，再见了，小蓝骨头。”
蓝辛骼目送他走远，这才开口反驳：“我不是叫这个名字啊。”
可惜边瑰是不可能再听到他的声音了。
在确认边瑰已经离开后，蓝辛骼这才过马路。他的家虽然说是在对面，实际上还需要再过一个街道，转弯三次后，再走一段路才会到达。
这一条路寂静、宽敞，如果有人在后面紧跟着，很容易就会发现。如果跟踪的人因此不敢跟太紧，又会很容易跟丢。
蓝辛骼确认后面不会有人后，才上楼回家。
现在的时间太晚了，这一个没有住多少人的小区无人在外面活动，蓝辛骼沿着楼梯，走上了三楼。
当他开灯，屋子里面的摆设就和他之前离开的一样。
他反手锁门，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面包随意放到桌面上，身体直接倒在沙发上。
他又再次进入那些可怕的副本世界里。
为什么？难道就如祝云青所说的那样，就因为以前进过副本的人，会更容易被副本吸引？
还是说？
他想起伪人们对着他嘶吼的那句话：把你得到的东西都交出来！
怪物想要他在上一个恐怖游戏世界里得到的东西？
想到这一点，他起身，走进卧室，打开衣柜的门。
满满当当的现金。
“怪物拿到钱也会有用吗？”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怪物生存条件已经那么艰苦了，“要钱可以直说的啊。”
把仗势搞得那么大是想要做什么？
蓝辛骼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回到客厅，打开了新闻节目。
果然，紧急新闻里面，正在播报着今天傍晚在医院失踪人口的事件。
——今天下午四点，在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做检查的四位病人无故失踪。
——警方到达后，封锁现场，检查监控，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所有市民，如果看到了这四个人的消息，请拨打报警热线。
——失踪人口：李改，年思言、东郭邻、朱晓利。
——请注意，其中李改是一名罪恶满盈的诈骗犯，请市民见到他后，马上报警，不要轻信他的话。
——接下来……
蓝辛骼看着告示上展示的一张张照片，低下了眼睛。
新闻报道还在继续
另，今天还有几期失踪事件，海丽小镇车站，数十名在当地工作的上班族失踪，欢迎市民积极提供线索。
蓝辛骼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电视频道。
这是一个访谈节目，主持人邀请了一个戴着眼镜，头发稀疏的穿西装老头。
“周老师，你对这几个月，市内激增的失踪人数有什么看法呢？有宗教团体说是因为天空海市蜃楼的蛇尾影响，也有人怀疑这个世界存在亚空间……”
蓝辛骼彻底关掉电视，静静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为什么这个世界真的有一股末日的感觉了？
为了转换一下心情，蓝辛骼走到靠马路的那扇窗前，一下子拉开帘子。
月光灿烂。
照在站在马路对面的人身上。
那个人显然没有想到蓝辛骼会突然拉开窗帘，发现自己。但是被看到后，他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双手插在裤子袋子里，斜放在左边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一动。那张算得上是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了狂气且邪佞的笑容。
嚣张到一种狂傲的地步。
他的影子落在地板上，触手在狂乱飞舞着，因蓝辛骼的眼神而兴奋不已。
是边瑰。
蓝辛骼的眼睛盯着他，随后从口袋里，一手拿出手机，一手拿出那张名片。
他按照名片上的手机号码，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我是你的那位一起吃饭的病人，你到地铁站了吗？
信息传送过去，蓝辛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马路对面的人。
马路对面的边瑰的手没有动。
但是蓝辛骼手中的手机，很快地收到了回复信息。
边瑰：哇，谢谢你的关心，我在等地铁了，果然是末班车，还好能赶上。
蓝辛骼确定发信息的不是对面的怪物后，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结束对话：那你一路顺风。
边瑰：你也注意健康。
马路对面的怪物看自己被发现后，施施然地转身离开了。
蓝辛骼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拉上窗帘。
糟糕，那些盯上他的怪物已经知道他的住址了。
因为有了这个结论，蓝辛骼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难道他就不能得到完全平静的生活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在今晚睡觉的时候，再次被熟悉的触手缠上，以及被压得翻身不能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挣扎的欲望，就这样任由那些触手把自己淹没。
半人半章鱼的怪物把他完全包裹住，抱在怀里。
蓝辛骼是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金色的长发下，那双深邃的蓝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疑惑且不知所措的感觉。
蓝辛骼一动不动。
章鱼怪物想了一想，稍微松开搭在最上面的触手，露出蓝辛骼的上半身。
就在他稍微松开触手的瞬间，原本半死不活的蓝辛骼直接扑向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直接就捅穿他的脸。
“烦死你这只死章鱼了！就不能给人睡一晚上好觉吗？”蓝辛骼直接坐在他的腰上，目露凶光，拿着匕首乱捅，“需要你的时候，人倒是消失了！不需要你的时候，就冒出来，找存在感，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讨厌的人，滚！”
怪物的脸被捅穿，触手一抖，彻底躺在地板上，不动了。
蓝辛骼慢慢冷静下来，他看着头上不断流出鲜血，以一种死亡的姿态静止了的怪物，莫名不愉快。
趁着他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原本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开，蓝色的眼睛发出明亮的光芒，触手一卷，再度将蓝辛骼压制住。
今晚的争斗，再一次因为自己的大意而失败。
蓝辛骼醒来的时候，扶着床边，低着头喘息着。他黑色的头发垂下，金色的眼眸露出凶狠的光芒。
下一次，一定不会放过你。
“啊！”想起自己居然因为一时心软，而被梦中的怪物倾覆，他就忍不住用拳头捶打了一下枕头，气不打一处来。
吃完早餐后，蓝辛骼把要吃的药物摆出来，一片片掰开，扔进嘴里。
药物让嘴巴发苦，他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巧克力豆，放进嘴里。
这一下，苦涩味和甜腻味道冲击在一起，怪诞得如同黑暗料理，蓝辛骼捂住嘴巴，有点无助地疯狂灌水。
明明是他做了错误的决定，但是他仍旧阴暗地想着：这个不让他好的世界，毁灭吧！
蓝辛骼的日常就是做噩梦、吃药、然后抱怨。
他的身体在沙发上往下滑落，电视屏幕最下方的滚动区域，在不断地播报着最近失踪人口的讯息。
蓝辛骼的眼睛看着那些讯息，脑袋里什么都没有想。
就在他持续发呆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蓝辛骼瞬间回神。
敲门声还在继续。
蓝辛骼慢慢站了起来，随手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小刀，放进口袋里。
他走到门前，通过猫眼看了出去。
门外站着的是一名少女，她正提着两个袋子，耐心地等待着。
蓝辛骼看了好几眼，然后才把门打开。
“啊。”少女看到他，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你好啊，我是黄初初，房东那边工作的人。”
“房租的话，我已经付过了。”蓝辛骼听到房东两个字，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来要钱的。
“不是不是，我也不敢帮房东收钱。”黄初初慌张地摆手，然后把手里提的东西给他，“是房东让我来给你送点水果还有糕点，她说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特意欢迎你入住，所以让我带点礼品过来。”
“谢谢。”蓝辛骼伸出手，接过东西，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和这里的人交流，居然会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黄初初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
“要进来，喝茶吗？”蓝辛骼不太确定自己的应对方式是否正确。
“下次吧。”黄初初看着他一片混乱的客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让开位置，对着他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一件房间，“我住在那里，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灯泡坏了，水龙头没有水，天然气管不通之类的问题，直接找我就行了。房东让我住在这里，就是专门做这些工作的。”
“好。”蓝辛骼记下了。
“然后，还有这个。”她来找蓝辛骼，真的有好几件事情，“房东让我给所有的住户都派一下传单，因为最近市场不太好，所以如果这里的住户介绍了新的客户进来，有提成，然后新住户第一个月可以免20%的租金。”
蓝辛骼接过传单。
“就是这样了，如果没有事，我要去帮房东接她上补习班的小孩了。”黄初初笑着点了点头，精神满满地朝他挥手。
话落音，眼前的门就被无情地关上了。
黄初初：“……”
蓝辛骼没有恶意的，他听到她的总结陈词，下意识就把门关上了。
黄初初在心里记下，这一个住户不太好相处。她才那么想完，门又打开了，蓝辛骼的脸在门缝中出现，小心谨慎又不知所措的表情，就像是一只探头的猫。
“忘了说了，谢谢你给我送东西，祝你一路顺风。”蓝辛骼就知道，他有什么忘记说了。
黄初初心花怒放。
“再见。”蓝辛骼再次无情地关上门。
黄初初：“……”
这种起起落落的情绪是怎么一回事？
到了晚餐时间，蓝辛骼不想吃干巴巴的面包，所以就出门觅食了。
那么巧的，他随便走进一家餐厅，就刚好遇到了黄初初，她的旁边还有一个看上去只有八岁大的小孩，两人正在端着饭碗扒菜。
蓝辛骼并不在意，正想随便找个角落坐下的时候，黄初初和他对上了眼神，拼命朝他招手。
他直接走了过去。
在黄初初的盛情邀请下，蓝辛骼坐在了对面的位置。
“这个是房东阿姨的小孩，叫做范柯。”黄初初抓住小孩的手，和他打招呼。
正拿着勺子挖土豆泥的范柯突然被人举起手，愣愣地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蓝辛骼的脸，小脸一红，继续低下头挖土豆泥。
“嗯，你好。”蓝辛骼和他打招呼。
“哥哥，你……你好啊。”范柯不好意思地喊人。
“嘿嘿。”黄初初觉得他太可爱了。
蓝辛骼随意笑了笑。
黄初初性格热情，但是又进退有度，在大概了解了一下蓝辛骼的父母在外国，而他在待业后，非常理解地说道：“我是在乡下找不到工作，我爸妈让我来海市的。但是在海市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房租的钱还拿不出来。要搬走的时候，阿姨说她最近很忙，需要找个人帮忙管理小区，所以我才这样留下来的。”
“原来如此。”蓝辛骼低头嗦面。
“房东阿姨还有订购水果的业务，现在也是我在管，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联系我。”黄初初笑嘻嘻。
蓝辛骼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黄初初觉得他的眼神有话要说。
“你介绍那么多业务，好歹把联系方式给我吧。”哪有人只介绍生意，不给联系方式的，不就是白忙活吗？
黄初初听到这句话，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跳出二维码，说道：“你扫我。”
蓝辛骼慢慢拿出手机，加了她，说道：“但是我只有现金。”
“没关系，我收现金的。”黄初初服务至上。
既然如此，蓝辛骼干脆在她那里订了一箱桃子。
同时，在看手机的时候，发现了有一个可以添加的通讯录好友，是边瑰。
蓝辛骼放下手机，没有再理会。
黄初初第二天就亲自送一箱桃子到蓝辛骼的门口了，为了感谢他的第一次预定，她还专门送了一个小的哈密瓜。
蓝辛骼开了电视，窝在黑暗的屋子里，咬着哈密瓜。
在他这样做的时候，阳台的花盆里，有什么黑色的毛茸茸东西，从土里冒了出来。
“咔擦咔擦。”蓝辛骼的牙齿咬着果肉，眼睛无神。
花盆里的东西越来越高，随后，几乎是一瞬间，长出了一朵黑色的蒲公英。
风一吹，那朵蒲公英翻了一个身，面对着屋子里面的蓝辛骼。
吸收着养分，那朵花的表面，忽而睁开了一只黑色的眼睛。他看着屋子里面的蓝辛骼，眯起了邪恶的眼睛。
蓝辛骼浑然不觉这个小小的变化，他在吃下水果，有了维生素后，觉得自己又行了，又有一点生气了，所以趴在沙发上翻来翻去，找到手机后，按照软件的提示，添加了边瑰为好友。
他的手指在备注上面停顿了许久，随后无奈地垂下脑袋，说道：我是蓝辛骼，你昨晚带去吃饭的病人，借衣服那个，小蓝骨头。
他担心边瑰不记得他了，所以他把有用的信息都填上去了。
蓝辛骼检查了一遍内容，感觉这样应该可以了，就把信息发过去。
他坐在地板上，脑袋往后仰，靠在沙发上，双手拿着手机，高高举起。
“他看得懂吗？”蓝辛骼开始怀疑起了对面的人的智商。
他的质疑想法刚出来，边瑰那边就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啊，来了。”蓝辛骼看到了。
边瑰那边很快就发了一个可爱的打招呼的表情包过来。
蓝辛骼想了一想，慢慢输入信息：谢谢你昨晚请我吃饭，还有借我衣服。我回家后才发现你的衣服被我的背包弄脏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订一家店，我赔衣服和伞。或者你买了，我下次拿钱去医院给你。我只有现金，不好意思。
边瑰：（苦笑）千万不要在医院里面拿钱给我，我会被抓的。
蓝辛骼：我会做得很隐秘。
边瑰：我明天休息，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话，那么我们一起去买衣服。不过我要先告诉你，我的衣服都很贵。
蓝辛骼：没有关系，多贵都可以。
边瑰：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方便，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吧。
蓝辛骼：你什么时候方便呢？
既然他是赔钱的那个人，应该迁就别人的时间才对吧。
边瑰：我都有空，我可是……
边瑰：一直在等你的信息呢。
蓝辛骼看着这条信息，不解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什么意思？
一直……一直……等着你的联系。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