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蹭蹭
早上七点多的时候,俞安乐被楼下“动次打次”闹人的音乐声吵醒。
睁开酸涩的眼,入目卧室一片狼藉,俞安乐暗暗叹了口气,天天犯病,都见怪不怪了,只是身体因为缺少休息,又这么早被吵醒,额角隐隐作痛。
房间里有俞夫人新装的空调,室内温暖如春,但刚出正月,凌冽的寒冬清晨光是想想出门这件事都觉得冷。
俞安乐裹上一件大羽绒服,趿着毛绒绒的拖鞋下楼,在宽敞的客厅见到了噪音来源——一身黑色练功服的卫铭,正在节奏感极强的摇滚乐中舞剑。
除了俞安乐住的那间,卫铭租的这老旧小楼没有什么取暖设备。
从温暖的空调房出来,俞安乐身上裹着的羽绒服保暖效果极佳,但看到卫铭身上薄薄一件,动作间几乎能看到身上流畅的肌肉线条的练功服,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耳聪目明的卫铭听到俞安乐下楼的动静却没停下动作,练功这事日日不能停,没得为了不相干的人,打乱自己计划的道理。
俞安乐倒是还算乖巧,自己找了热水捧着小口小口地喝,只等着卫铭练完功,让刘妈来送早饭。
随着激烈的音乐炸到尾声,卫铭在一个流畅的剑花中缓缓收势。
没等俞安乐站起来打招呼,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熟悉的敲门方式,卫铭快走两步去开门,门外果然是方炎,青年收拾的齐整,在清晨的阳光中朝卫铭弯了弯眉眼,“我听着你这边的动静,练完功了?”
卫铭将手中的剑换到另一只手,让利器离方炎远些,看着青年眼下淡淡的乌青,不由放缓呼吸,“吵到你了?”
“没有,今天不是要去买机车,我太激动了,没睡好。”
实际也是因为警局传来消息,方二炮…方宏财盗墓案件已经正式进入司法流程,他坐牢是板上钉钉的事,方炎心绪难平,彻夜难眠,索性早早起了。
方炎看着卫铭薄薄的练功服,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他的胳膊,是想象中韧性十足的薄肌手感,但是比预料中更添一份热意…
摸上手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方炎像是触电一样收回手,嘴上若无其事道:“你不冷啊?”
唔…法器凉凉的,还会假装无意蹭蹭,真讨人喜欢。
“我不冷。”卫铭不动声色地收敛眉眼,看着方炎眼下的青黑….不如明天开始,改成九点再练功,师兄说了,要跟邻里处好关系。
对卫铭心里的碎碎念一无所知的方炎,高兴地跟金豆子也打了声招呼。
也难怪方炎高兴,昨天回来之后拆开方师兄给的红封,几乎够他开学后一个月的生活费,此时看到俞安乐,在方炎眼里,这就是金娃娃。
俞安乐一看到方炎就想起来自己之前把卫师跟方炎搞混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了招呼,又热情地喊:“一起吃早饭吧,我让刘妈带了她自己做的香肠,说是农家土猪肉做的,可香,再过几分钟就到。”
方炎刚要拒绝,卫铭已经一锤定音:“好。”
饭桌上,因为睡眠不好导致胃口也不太好的俞安乐,被卫铭跟方炎莫名热烈的吃饭氛围感染,不知不觉吃了大半截香肠,觉得腻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些上头。
那边卫铭跟方炎还在热情干饭,俞安乐有一口没一口地舀着酸奶。
卫铭懒得管他,方炎还记得要寒暄两句:“早饭真好吃,对了,俞…俞小老板,你搬来这边怎么样,还习惯吗?”
俞安乐有点腼腆,“我不算什么老板的,叫我安乐就好,搬来这边…”他语气低沉了些,“给卫师添麻烦了。”
卫铭见三人都吃得差不多,抬手招呼他们去茶几上泡茶,对于俞安乐的话,他倒是直接,“麻烦什么,你爸给钱了。”
卫铭手里泡着的不算什么好茶,是从清源山后面几棵野茶树上采的,没人打理的茶树长势一般,卫铭师傅炒茶的手法也一般,不过饭后解解腻,喝着玩罢了。
俞安乐倒也不挑,粗茶喝着反而提神,他最近总是精神不集中,也容易困顿。
“俞先生,你知道自己夜里的情况吗?”卫铭昨晚特意没问师兄,事关神魂,尤其是主魂无法控制的神魂,当面问,可以看到更多潜意识反应。
刘妈已经上楼去收拾俞安乐的房间,但想起房间内乱七八糟的东西,俞安乐的表情还是不太好看,“我…从监控里看过。”
症状开始出现的时候,俞安乐看着自己卧室里的乱象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但回过神来也只以为自己是梦游。
对自己身体健康很看重的俞安乐第一时间去了医院检查,然而明明是知名医院国际部专家,却对俞安乐的情况说不清个所以然——俞安乐也是后来才知道,或许专家心里清楚,只是不好说。
还是俞老板不知道听谁介绍,请来了香市的一个医生,那个老教授看了俞安乐的各种片子与检查报告,又实际观察了一夜后斩钉截铁告诉俞老板,“这不是梦游,俞老板路子广,有些不好说的方面也可以使使劲儿。”
俞安乐觉得这人就是看他爸年纪大了,想骗钱,他不敢质疑他爸的决定,只敢在心里吐吐槽,不愧是专门游走在老板圈子里的医生,哄人也有一套,话都不说死。
但俞老板听了医生建议,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给俞安乐看了偷偷安好的监控记录。
俞安乐看着视频里自己在房间迷茫游走,医生从一开始温柔引导呼唤,到后面甚至有些激烈地摇晃,自己却毫无反应,不禁心头发凉。
叫不醒——或许换做普通人家,这个结论能更早得出,家人可能没什么医学常识,也不那么慎重对待,但俞安乐作为俞老板金贵的独苗苗,也只有经验老道的老教授敢粗暴地尝试唤醒他,毕竟如果真是梦游,粗暴唤醒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
托老教授的福,俞安乐明确知道自己出了问题,需要求助“专业”人士。
如今对着看着面嫩的卫铭,他也不藏着掖着,当即调出存在手机里的监控,“其实对夜里的事,我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卫铭皱着眉不说话,小小的手机屏幕只能看到现象,录不到神魂波动,他看不出什么。
倒是方炎探过头看了半晌,突然来了一句,“这好像方二…好像我爸喝醉酒后,在房间到处找钱的样子。”
房间里根本没钱,但是心里极度渴望能找到钱,自然只能在精神不清醒的情况下,瞎晃荡。
卫铭心下一动,俞安乐昨晚也是一直试图“破门而出”,加上有点离魂的迹象,这是…被下了什么暗示?去寻找什么东西?
“你心里有什么特别渴望的事吗?”卫铭代入了一下自己对好法器的喜爱,贴心地多给了一个选项,”或者特别想要的东西?”
俞安乐迷茫地看他一眼,“我不缺什么的。”
知道这涉及自己的安全,俞安乐努力冥思苦想片刻,还是摇头,“真想不到,哪怕缺什么,我爸也会找给我。”
卫铭&方炎:告辞,这天没法聊。
事情暂时陷入僵局,但俞老板有钞能力,卫铭知道的前辈大拿几乎都被他请了个遍,有人老成精的这群师叔在,想必迟早能找到解决方案。
卫铭毫无心理负担地决定放弃追究这事。
只是俞安乐如今的状态不太好,简单来说就是神魂不守,更容易撞客,住在卫铭这显然是个好决定。
至于卫铭自己,凭借一身煞气当个人形驱邪气,也行,毕竟俞老板给钱是真大方。
虽说俞安乐的事可能危及生命,否则老成持重的俞老板不至于要动祖坟,但这毕竟是因为晚辈的事叨扰祖辈,俞安乐还是接受了马师叔的建议,去庙里跪几天经。
吃过早饭俞安乐就被接走了,卫铭看了看手机里的转账记录,想着交通问题还是得抓紧解决,当即决定去方炎说的机车店,方炎的朋友在那里做销售。
进了店,卫铭习惯性端起那副生人勿进的面孔,倒是让方炎朋友原本浮夸的表情略微收了收。
按照方炎提前给出的提示,卫铭依葫芦画瓢,蹲身看过轮胎、电瓶后,又一副熟手的样子上手试车后,煞有介事地点评:“这前轮轴转弯还算灵活,但是机头有些轻微摆动?”
不等方炎的朋友说出什么自己听不懂的话,卫铭先发制人,“方炎介绍我来的,你们也是个品牌店,至少要找个老师傅组装的车给我吧。”
按方炎的说法,这种合资品牌许多零件要到店后自己安装,这里挑的就是师傅的手艺,还有就是品牌的信誉度了,装得懂行点就不容易被坑。
方炎的朋友年纪也不大,听卫铭这么一说,一拍大腿,“嗨,都是朋友,你要是就看中这个车型,我去给你安排就是,一定调到你适手为止。”
“那你给我一个报价单,看看能送些什么东西跟服务。”卫铭一板一眼背方炎准备好的台词。
方炎的朋友对这样成交目的明确的客户也还算喜欢,大不了让一点点抽成,但成交率非常高,介绍也省劲,他点头去准备合同。
方炎的朋友转身走后,卫铭才转头看向进来就面无表情的方炎,他有些困惑,“你怎么了?我又没证,这车以后也是你骑得多,怎么一直板着个脸,总不能是突然不喜欢机车了。”
方炎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当然喜欢啊!我十六岁开始做梦都想有一辆机车!”
年少时的方炎无数次梦想过,骑着机车远离这个噩梦般的家,远离那个将自己拖入泥潭的方二炮…在方炎心里,机车几乎就是自由的象征。
卫铭更不解了“那你…?”
方炎一脸精明:“我要是表现得特别想要,那你还怎么讲价。”
卫铭:“…”
有一说一,大冬天的连太阳都没出,冷飕飕的一大早就去人家店里看车,就这已经暴露你是真爱了啊!
另一头,卫铭一边在心里怜爱自己犯蠢的小法器,一边签合同付款的时候,一辆简单的银色小车停在了他家门口。
司机站在车门边,“夫人,刘妈说卫师出去了,咱们就在这等吗?”
四十出头的贵妇人过了二十来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身上早已没了风霜痕迹,她轻轻颔首,眉眼间有一丝忧愁,“我也没别的事,等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