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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轻柔地脱下里衣

第29章 轻柔地脱下里衣
渡厄司破破烂烂的小木屋里。

离掌司换了身鱼青简审问犯人时用的木头壳子,沉着脸坐在那抽烟杆。

鱼青简将厚重的大氅披在掌司肩上,见掌司烟杆里的火明明灭灭,试探着劝道:“掌司,这辟离草贵得很,您没壳子就算抽了也……”

离长生凉飕飕看他。

鱼青简立刻闭嘴。

离长生不习惯魂魄一动就飘三尺高的感觉,木头傀儡勉强能站稳,他忧心忡忡地吞云吐雾,浑身都要被辟离草那股苦涩的药味腌入味了。

鱼青简见他态度很自然,好像没有再遭遇毒手,良心发现安慰他:“肯定会没事的,鬼门司的鬼最不会招惹是非的,明日又是九司大会,他们巴不得将壳子送回来平账。”

离长生惨笑一声:“最会平账的鬼门司,会一直上手摸人的壳子吗?”

鱼青简:“?”

竟然还在摸?

鱼青简试探着道:“摸到哪儿了?”

离长生:“……”

离长生冷冷看他。

鱼青简问完就后悔了,干咳了声,正要找补,就听掌司吐了口烟雾,闷闷地说:“手。”

鱼青简:“……”

离长生察觉不到身在何处,只感觉那只冰冷修长的手一直用柔软的指腹一寸寸摸索自己的脸,好像要将面容拓上去似的,细致而温柔。

摸完脸摸脖子,现在已经开始在细致捏着右手的五指摩挲。

离长生愁得抽烟都消解不了。

将鱼青简买来的辟离草抽得差不多,走吉终于从鬼门司回来。

鱼青简忙问:“如何了?”

走吉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掌司的壳子平安无事,就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鱼青简:“那好消息呢?”

走吉奇怪看着他:“这就是好消息。坏消息是鬼门司两只鬼将掌司壳子扛去幽冥殿,虔诚地献给封殿主,封殿主大喜,现在两鬼已被调到刑惩司任职了。”

鱼青简:“……”

离长生:“……”

鱼青简:“掌司!掌司醒一醒!”

离长生奄奄一息,恨不得直接去投胎。

壳子在封讳手里,那还不得……

还没想完,离长生忽然闷喘了声,手抓住桌沿狠狠用力,脸色瞬间就变了。

脖子好像被人咬了一口。

鱼青简吃了一惊,赶紧凑热闹:“掌司,您前姘头又对您的壳子做了什么?”

离长生:“……”

离长生捂着被人咬了一口的脖子,忍住指尖的发抖:“想办法将我的壳子要回来。”

走吉一蹦坐在桌子上晃荡着双腿:“我已去过了,被章阙拦了下来,说是幽冥殿殿门关闭,无人能进去。”

离长生头疼地按住脑袋。

若是没叫出那句“封明忌”倒也还好,可现在封讳知晓自己明看出他的身份却在驴他,一个暴怒兽性大发把他这具壳子给……

离长生忽然浑身一僵。

他咬住烟杆微微用力,面上没什么神情,努力保持平稳的呼吸:“九司大会何时开始?”

“明日午时。”

“不是说副使回来了?”

“咳,还没有。”鱼青简道,“裴副使还在忙,不过明日九司大会肯定能赶得上,掌司不必担忧。”

离长生幽幽瞪他。

就渡厄司这个办事水平,他很难相信裴乌斜会是什么靠谱之人。

“都下去吧。”离长生含糊道,“我要休息。”

鱼青简愣了下,第一反应是大晚上的休息什么,转念一想又记起来掌司是大活人。

不过这都附身木头人上了,也要休息吗?

这短短几日掌司遭了太多罪,哪怕丧良心如鱼青简也有些怜悯。

鱼大人看了看那简陋的床榻和寻常的锦被,难得有了良心:“要不要为掌司重新换张床榻,再加床被子?”

离长生几乎要将烟杆咬碎了,冷冷道:“不、不必,快走。”

鱼青简见他心情不虞,也没有多问,行礼后和走吉一起退了出去。

两鬼一走,离长生猛地启唇喘息了一声,手几乎将木桌给捏碎了,他双膝发软,艰难起身走到里屋的木榻上,还没坐稳就踉跄着摔了下去。

离掌司胸口剧烈起伏,双瞳涣散注视着虚空。

天杀地杀的,封讳到底在对他的壳子做什么?!

脖子好像被咬了一口,最开始是泄愤似的啃咬,蛇似的尖牙陷入血肉中,估摸着都咬破皮了。

后来封殿主好似恢复了点理智,宽大冰凉的手抚摸着脸侧至脖颈,最后捏着他的后颈缓缓摩挲。

离长生脖子应当不会如此脆弱而敏感,可不知道为什么被封讳碰了两下就浑身发麻,呼吸困难,有种浑身发冷寒颤却打不出来的难受。

离长生翻身,近乎恼羞成怒地狠狠捶了下床。

他宁愿封讳狠狠掐他脖子,也不想这么不轻不重地……抚摸。

好在封讳很快就消停了。

离长生躺在硬床上忍过那阵酥麻,正准备眼不见心不烦地睡一觉,忽然感觉腰封一松。

离长生:“……”

腰封被扯掉,厚重的黑袍像是笋似的一层一层地剥掉,很快只剩下一层单薄的里衣。

离长生唇角抽动。

还好有一层里衣……唔,里衣也被脱了?

漂亮。

离长生安详躺好,有些想和封讳同归于尽。

脑海中正浮现无数中大骂封讳的词儿,忽然感觉单薄的身躯裹上了一层柔软至极的布料。

离长生一愣。

封讳看着性子冷硬,动作却轻柔至极地为壳子换了一身衣裳。

里衣穿好,腰封松松垮垮系着,身体被塞到一处和幽都完全不相符的柔软床榻里,热意源源不断涌来。

离长生怔然睁开眼,微微抬起手来。

身躯的右手被人轻缓捧起来,僵在半空许久,终于犹豫着牵引着那只无力的右手往前方一动。

……似乎抚摸到了冰凉的发,隐约感觉到一条编起来的小辫子。

离长生茫然感受着掌心的触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封讳正捧着他的右手,试探又小心地抚摸自己的头。

这个姿势太过笨拙,封讳只好握住离长生的手固定住,轻轻地凑上来用脑袋去蹭他的掌心。

离长生感受着掌心毛茸茸的触感,一时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没来由的,他产生了些许好奇。

封讳和度上衡……

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果真如通天阁所说,是色授魂与过的道侣?

度上衡那种普度众生怀有神性的仙君,也会为人所驻足停留吗?

离长生分了下神,等反应过来时,手已被横放在枕上。

一个冰凉而高大的身躯轻缓靠了过来。

离长生身形已算是高挑,和封讳相比却显得过分纤瘦。

就算退一万步讲,两人真的在榻上相拥而眠,怎么想也该是离长生蜷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臂膀睡觉。

封殿主却将脑袋枕在离长生手臂上,整个人像是只大型野兽似的贴过来依偎在他怀里。

随后,像是睡着了般,彻底没了动静。

离长生:“……”

离长生面露古怪。

封殿主应该不知晓魂魄和身体有通感,否则按照他那一口能啃碎鱼青简买的八只饼的嘴硬程度,肯定做不出这“大狗依人”的事儿来。

明日九司大会,幽冥殿主也会去。

离长生竟然有点期待看封殿主嘴硬的样子。

……应该很可爱。

离长生不用为壳子提心吊胆,身体又是木头的,床榻再硬也察觉不到,躺在榻上凑合着睡了一宿。

翌日一早,离长生被一阵振奋的嘤嘤声吵醒。

渡厄司这破屋子不太隔音,楼下众鬼齐齐欢呼的动静顺着门缝呼啸灌了进来。

离长生慢吞吞地起了床。

吱呀一声推开门,就见走吉坐在栏杆上交替踢着腿,振臂一呼:“今日九司大会,我们势必要——”

下方的众鬼嗷嗷叫:“——不被裁撤!勇争九司魁首!干倒刑惩司!”

走吉:“我们掌司——”

众鬼:“天道所选!众望所归!幽都第一美貌!”

走吉:“章阙是——”

众鬼:“傻……”

离长生咳了一声。

正在调动渡厄司众鬼精神的走吉“嘿”地从栏杆下跃下来,蹦蹦跳跳走到离长生身边:“掌司,副使今早回来了,听说您爱吃珠翠居的饭菜,已让鬼备好了。”

离长生眉梢轻挑。

裴乌斜?

离长生已彻底了解渡厄司的行事有多离谱,也没怎么抱太多希望,被走吉引去一旁的偏房吃饭。

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的吃食,许是怕太冷,各个都用炉子温着。

离长生瞧了瞧。

炉焙鸡没放姜,扣碗酥肉全做素,糯米桂花藕淋了一整层的蜜浆,各个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

离长生:“……”

离长生大吃一惊。

裴乌斜竟是个可靠的?

这具木头身子就算吃也没什么味道,离长生不好毁了裴乌斜的好意,便坐下来随意吃了两筷子。

“副使呢?”

走吉眼巴巴看着他,似乎也想吃,但离长生递筷子她却摇头。

“他忙得很,好像是先去重泉殿替掌司打点了。”

离长生疑惑:“打点什么?”

“其他八司向来排挤我们渡厄司,八成会联起手来给您一个下马威,副使怕您被欺负。”

正说着,鱼青简捧着件繁琐的月白袍走进来,闻言嗤笑了声:“排挤?那是渡厄司不屑和他们同流合污,是我们孤立他们八司才对。”

离长生:“……”

倒是乐观。

见离长生吃得差不多,鱼青简将他扶起来,将刚裁剪好的衣袍往他身上披,一边整理一边叮嘱。

“今日定是场血战,掌司切莫担忧,您只要负责漂亮就行,其余的交给副使。”

离长生像是被人伺候惯了,站在那任由鱼青简鼓捣,疑惑道:“副使能力如此强吗?”

“自然。”鱼青简道,“幽都都传,渡厄司流水的掌司,铁打的副使。司内都死十五任掌司了,裴乌斜依然屹立不倒。”

离长生歪头。

如此奇人,为何不做掌司呢?

鱼青简伺候掌司穿衣束发,估摸着时辰要到了,让走吉去准备车驾。

——寻常走鬼门就能到,但离长生这情况还是规规矩矩坐车去。

离长生将鱼青简买的香火收到袖中,准备寻个时间烧给封殿主。

清晨时封讳早早起了床,并没有像昨日那般动手动脚,离长生的身体至今还在柔软温热的塌间躺着。

看来封殿主的确是个正人君子。

是他多心了。

鱼青简一见那香火,眼皮轻轻一跳,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正色地说:“掌司,渡厄司正值多事之秋,此次九司大会,还是尽量低调行事。”

离长生疑惑看他:“怎么个低调法?”

“您是新官上任,又是凡人,其他八司定然对您不满。”鱼青简说,“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您到时一定要恭敬有礼,让他们抓不住您的错处,骂人的活儿让裴乌斜来。”

离长生“哦”了声,见鱼大人似乎懂得挺多:“那我要如何做?”

他一向很懂礼,错了就给三千金,被帮了就谢谢谢谢,不知幽都这边的以礼相待是什么歌章程。

鱼青简肃然教他:“在场掌司皆是前辈,您到的第一件事甭管他们说什么,直接恭敬行礼。”

离长生:“……”

行礼?

这话不太像从鱼青简嘴里说出来的,离长生以为他会说“在场皆是前辈,自然要骂一骂以示恭敬啊”。

不过鱼大人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馊主意。

离长生入乡随俗,点头道:“行。”

正说着,走吉回来,说车驾准备好了。

鱼青简挑眉:“这么快?”

走吉说:“是的。”

鱼青简想了想走吉的办事能力,估摸着这姑娘就直接在犄角旮旯找了个纸花轿,再撕几个纸人抬轿子,来给掌司代步。

只是走出渡厄司大门,鱼青简一愣,幽幽看向走吉。

明明一起做穷鬼,你是何时变得富有,能随手准备如此奢靡的车驾?

说是“车驾”,停在门口的却是一座奢华的画舫,幽都常年漆黑,舫中灯火通明悬在离地两丈的地方漂浮。

最前方好像悬挂着「幽冥殿」的招魂幡。

鱼青简:“这是哪儿来的?”

走吉说:“我本想去鬼门司寻车驾,但刚出门就见到章阙,他说他也正好顺道去重泉殿,可以载我们一程。”

鱼大人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

不过,鱼青简狐疑道:“章阙会这么好心?”

“谁知道呢,他看起来挺殷勤的,可能是南沅一行,对我们产生了同僚之情吧。”

“有道理。”

离长生不太会掌控这具木头躯壳,好一会才姗姗来迟,揪着宽袖蹙眉道:“这袍子是不是太长了,难走路……唔?这就是车驾?”

“嗯。”鱼青简道,“掌司,请。”

离长生单边眉梢不着痕迹一挑。

这画舫明显价值不菲,渡厄司哪有这个财力用得起如此奢华的“车驾”?

难道是裴乌斜?

幽都极其大,从渡厄司到幽冥殿鬼门半刻就到,画舫得晃晃悠悠小半个时辰。

离长生没多想,扶着鱼青简的手踩着木阶缓缓走了上去。

这座画舫鬼气森森,灯火闪着幽蓝鬼火。

离长生上去后还没等鱼青简和走吉上来,舫上两侧的枯骨宛如船桨似的轻轻一划,画舫幽幽而动。

离长生一愣,侧身回头看去。

鱼青简和走吉还没来得及上船,满脸懵然。

不远处的甲板上传来章阙嚣张的大笑:“哈哈哈,幽冥殿的船哪有这么好坐的?”

鱼青简怒道:“我们在南沅同生共死的友谊,难道被狗吃了吗?!”

章阙得意:“我们哪有什么友谊?你们俩就跑着去重泉殿吧,哈哈哈……啊!”

一道阴风拂来,章阙猝不及防猛地往下一栽。

章掌司整个人好似坠落的流星从画舫上直直掉落,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四周一片死寂后。

鱼青简:“哈哈哈——!”

离长生:“…………”

离长生后知后觉到“幽冥殿”三个字,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封讳?

还没想通,离长生的身躯倏地化为轻飘飘的柳絮在半空一阵漂浮,不受控制地朝着画舫内飘去。

离长生:“啊……”

砰砰砰。

画舫四周的雕花木窗整齐划一地关闭,将满室的鬼火震得微微一晃。

幽蓝火焰“嗤”地一声化为人间才有的暖橙火光。

封讳姿态懒散倚靠在椅背上,修长手指端着一盏酒,如此暖的烛火也无法驱逐男人眉眼处的冰冷。

画舫四周的雕花木窗倒映着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

封殿主操控万鬼,气势冰冷而骇人,带着森寒的鬼气,令人望而生畏。

他眼瞳赤红,似笑非笑的语调带着威胁:“想逃?”

离长生:“…………”

离长生闭了闭眼。

哪怕眼前的男人凛若冰霜残酷冷峻,离掌司脑海中却全是委委屈屈靠在他手臂上睡的样子——虽然是他自己幻想的。

天道在上。

……根本一点畏惧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鱼青简:一想到九司大会会发生什么我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