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郑望的表情很是精彩,说不上来是喜是怒是好奇还是无奈。他在脑子里转一圈,想到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去八卦叶潮生和许月的关系是不是有点不大庄重。
叶潮生试探着开口:“郑局,您怎么不下班啊?”
郑望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他本来都下班了,一通电话又给他催回来。
“你们接手的那个嫌疑人,为什么饶城市局自己不审?福利院那个案子明明是他们辖区内的事情。”郑望问。
叶潮生在心里思量了一下,徐徐开口:“虽然是饶城市局的辖区,可受害人是咱们海城的,案发地点也在海城,方利作为其中两个受害人的利害相关人,理应也由我们直接审理。毕竟灭门案中和他的牵扯甚大。至于是在这个过程中审理出来的其它犯罪事实,提告的时候当然也可以交回饶城检方,但这样一来,方利作为被告就得两头跑。按照从便从利的原则,方利完全可以在海城受审提告。”
郑望皱起眉:“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个福利院能在饶城经营这么久都无人告发,你想没想过它背后上下……”
“没想过,也不想想。”叶潮生打断郑望,“郑局,让方利在这受审,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这是饶城市局刑侦队把人送到了我手里。”
郑望有些吃惊:“什么叫他们把人送到你手里?”
叶潮生答非所问:“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个黄队长要把人送到海城来了。”
郑望没说话。
叶潮生再次开口:“郑局,我不知道这个方利背后有多少牵扯利害,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被害的黄慧,死的时候才十二岁,没过过一天正常孩子该过的日子。我们带回来那个,朱美,也就才十岁左右,您知道她最怕的是什么吗?”
郑望:“什么?”
叶潮生说:“她最怕‘叔叔’这个词。”
他顿了顿,低头看看自己脚下。刑侦队平时便衣出勤,不大穿警服,他们大多数人都只穿发的警靴。
叶潮生再度开口,声音里包藏着沉重而肃穆的东西:“郑局,我们是一道墙,守在罪恶前的最后一道墙。如果连我们也退开,那么就再也没人能挡在她们和这些‘叔叔’之间了。”
郑望深吸一口气,久久没有说话。
叶潮生等了又等,也没等来郑望再开口说什么。
黑暗中,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也罢。
他抬步就走。
路过郑望身旁时,郑望开了口。
“是我老糊涂了。”郑望说。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
“你去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事,我给你们顶着。”
郑望轻轻地,不容置喙地,抬手朝门的方向,推了推叶潮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一个细节写错了。生碳炉在外屋。已经改正。抱歉。
☆、玩偶之家 四十三
唐小池从审讯室出来,打眼看见叶潮生在门外站着。
“叶队,这孙子我服了,他是这个。”唐小池伸出大拇指,“我真第一回见到生扛一晚上,脑子还这么清楚的。该说的痛快地说,不该说的愣是一个字没说。”
叶潮生靠墙站着,闻言斜睨他一眼:“唐小池你出息啊,现在净长别人志气了。”
唐小池瘪着嘴。
叶潮生:“我走以后他说什么了?”
唐小池掰手指头数:“黄慧他认了,他们福利院的。但黄慧不是他自己送走的,怎么跟苗季搭上线的他也不知道。苗季给的钱是补偿金。苗季前年在福利院失手掐死了一个女孩,方利问他要钱。”
叶潮生听着:“这些和王英说的都能对得上。苗季是因为这个搬到海城来?”
唐小池摇头:“不是,苗季搬到海城来,是因为他儿子在饶城的学校待不下去了。方利说,苗季猥亵唐兰的学生闹出事来,导致唐兰被迫辞职。饶城总共就那么点大,一共才七八所中学,这事基本传遍了。苗季给苗语转了两次学都不行,苗语不是被孤立就是被欺负,他这才举家搬到海城来。”
唐小池说到这,忍不住哼一声:“他要真爱他儿子,早干嘛去了。”
叶潮生不予置评,只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就是福利院孩子的问题。基本和王英的说法一致。全都是弃婴,别人不要的。不过后来他们也出去捡,在附近县城农村医院溜达,有谁家生了女孩不想要,他们就给些钱要过来。”唐小池说,“方利交代,朱美这一批的几个,基本都是这么买回来的。”
叶潮生听到这里,脸色一下阴沉起来:“这么算,他们做这个至少有十年了?”
“是。”唐小池被叶潮生的脸色唬了一下,声音不由得弱了几分,“方利说究竟哪一年开始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叶潮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才说:“继续,还有呢?”
“哦,还有就是他们也往外卖|男孩。治好病的男孩,有合适的人家出钱,他们就卖。我看他们这个福利院,整一个人口倒买倒卖中转站。”
唐小池抬眼去瞧叶潮生的脸色。
“行。你叫蒋欢过来换小吴。”叶潮生转身进了审讯室。
过了一会,蒋欢敲门进来,和小吴低声交接后,小吴出去了。
“开始吧。”叶潮生淡声说。
方利在外面呆的这些天,也不知怎么过的,整个人灰头土脸,看样子也没少吃苦。
“王英说你和你弟弟一起走的,你弟弟人呢?”叶潮生问。
“我弟弟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方利说,“再说这些事情,和我弟弟也没有关系。整个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运营。”
叶潮生侧头打量他。
方利身上既没有普通犯人的惶恐,也不见和警察对峙的嚣张。他语气平静,神态从容不迫,不像身陷囹圄的囚犯,更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罪行的罪人。他此刻口中所述,仿佛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叶潮生再次开口:“苗季名下原本有个公司后来转到你弟弟名下,是怎么回事?”
方利像是有些想不起来,思索片刻,才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他们之前小打小闹的生意,不成气候,后来就关了。”
叶潮生敲敲桌缘:“都有什么人去过你们福利院?”
方利说:“去过的人,都在我们的捐赠名单上,你们一查就知道。”
叶潮生盯着他看了片刻,说:“我不相信。”
方利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会突然笑了一下,像一片淋了点雨的叶子,突然又露出一点活气。
他说:“警察同志,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我弟弟没关系,王英也就是给我搭把手。这件事,责任最大的就是我。不过我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能说的都说了,”叶潮生低声重复了一遍方利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还有不能说的?”
方利摇摇头:“能说的,我都说了。”
审到这里,方利的嘴便就此闭得紧紧地。
刑侦队好不容易摸到一扇门,可门打开,外头又是一堵墙。
刑侦队不甘心就此调头,就只能硬耗着,打消耗战。
天蒙蒙亮的时候,审讯室的电话响了,点名找他。叶潮生接过电话。
“叶队,法医对比结果出来了,梅苑小区发现的头发就是徐静萍的头发!”电话那边急急地说。
叶潮生安排了一下,起身回到办公室,带着人直奔徐静萍的办公室。
刑侦队的车徐静萍诊室所在的写字楼下挺稳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上班族往里走。他们看见车上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多看几眼。
唐小池找保安了解情况。
“保安说她还没来,她们诊室一般九点上班。徐静萍不走地下车库,都是从正门进。”
叶潮生点头:“分散开,在这等着。”
还差五分钟九点时,一个高瘦而矫健的身影进入刑警们的视野里,正是徐静萍。
叶潮生拿起对讲机:“行动。”
几个警察敏捷地从停在路边的窜出来,直扑过去。
徐静萍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按倒在地。
路过的上班族像受了惊的鸡群,先是猛地散开快步走开,接着又纷纷停下来驻足围观。
徐静萍被押上车。
警笛被拉响,几辆车飞驰而去。
叶潮生隐隐有些头疼,前天没睡好,昨天干脆就没睡。
他嘱咐同事把徐静萍带去采指纹拍照,自己转身回办公室泡了杯咖啡,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
许月买了最早的一趟航班,飞回海城。
上一次在海城机场落地时,他还有些算不上近乡的情怯,而这一回已是归心似箭。
他下了飞机给叶潮生打个电话,没人接。他又打到刑侦队办公室去,这才知道叶潮生带人去抓徐静萍了。
许月打着惦记案子的名义,顾不上回家放行李,打车直奔刑侦队。
…………
徐静萍的五官很普通,没什么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她脸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神情,像是因为长期和什么东西对抗拉锯而留下的紧绷感觉。
顽强,警惕,或是别的什么,叶潮生形容不上来。
徐静萍端端正正地坐着,身上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
叶潮生这才发现,她身上不算厚实的运动服下,都是一块一块绷得很紧的肌肉。
徐静萍抬起头,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吗?”
这种犯人叶潮生见得不多。
多数罪犯到了被抓进审讯室这一步时,就不会主动开口了。
他们通常相当有自知之明——警察如果没有一点证据,断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抓人。但警察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另一回事。
审讯的核心是对抗,消耗,和讨价还价。主动开口并不会使自己获得更多优势和主动权,反而会过早暴露底牌。
叶潮生看着她:“你不知道吗?”
徐静萍将脸上的肌肉拉到恰到好处的位置,露出一个非常职业的笑:“我不知道。”
“苗季认识吗?”
“认识,我的客户苗语的父亲。之前你们来我的诊室,问过这个。”
“黄慧认识吗?”
“黄慧?抱歉,我不知道这是谁。”
“苗季家还有一个女孩,见过吗?”
“没有。”
徐静萍对答如流。
叶潮生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在梅苑北区19号楼的消防通道里窥视他们家,没有见过他们家的那个小女孩儿?”
徐静萍眨了眨眼睛,再度笑了:“警官,你说的话我有点没听懂。”
叶潮生盯着她,试图在她的脸上寻找破绽:“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你的头发。比对结果一致。你去过那里。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徐静萍的脸上再次露出那种适度的疑惑表情:“等一下,能麻烦你再说一次地址吗?梅苑……是?”
她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颦一笑都有着精确的尺度和时机,简直完美得无懈可击。
审讯室的内线电话响了。
叶潮生心浮气躁地接起来:“什么事?”
是许月的声音:“徐静萍不肯开口吧?”
叶潮生惊讶,没想到许月回来得这么早:“你回来了?”
许月轻轻嗯了一声:“我猜她应该是不肯开口,让我进去跟她聊聊。”
叶潮生想了一下:“行,你过来吧。”
片刻后,许月进来。进门便朝他看过来,笑了一下。
外面的人搬了一把椅子进来。
许月道谢后也不坐,只靠在墙边,和徐静萍打招呼:“我们见过。”
徐静萍点头:“见过,上次你们来我的咨询室。”
许月很温和:“没想到这次见面,会是在这里。”
徐静萍摊了下手,仿佛是无奈的意思。
许月话锋一转:“我听说你的领养家庭是烧炭自杀的,只有你侥幸活了下来。”
徐静萍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像在审视他的招数。
许月继续说:“挺巧的,我们最近在复查一些旧案子,其中有一件也是烧炭自杀,一家四口。姓夏,你有兴趣吗?”
徐静萍的声音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我可能没有兴趣。”
许月笑笑:“没关系,我可以讲给你听听,也许你听完就有兴趣了。这个家庭和你以前的领养家庭倒是有点像。唯一不同的是他家两个孩子都是亲生的。丈夫身体不好卧病在床,一家上下都靠妻子独自支撑。据说妻子烧炭自杀前不久,女儿又在上学路上出了车祸,股骨骨折,连医院都住不起,做完手术就回家静养了。妻子可能是承受不了生活的压力,继而决定自杀。”
一时间,审讯室里只有笔尖触纸的沙沙声,排气扇低频运转的嗡鸣,和许月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的,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
“那天晚上,一家人都睡下。炭盆被点燃。屋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女儿被恶心和头痛弄醒了。”
“她发现不对劲,父母和哥哥都睡得很沉,叫不醒,呼救也没有人听见。而她的骨折还没好,不能站起来开窗通风。不得已之下,她只能爬下床,试图爬到外屋去开门呼救。应该是腿疼,再加上一氧化碳的浓度太高又让她的体力渐渐流失。她爬到一半就爬不动了。”
许月看着徐静平,问:“你觉得人在将死的时候会预感到自己死亡吗?”
徐静萍不说话。
叶潮生坐在对面,看见她的喉头似乎轻轻地滚了一下。
许月无所谓徐静萍的沉默,自问自答:“我觉得应该是有的。否则这个女孩不会在最后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微笑着,再次问徐静:“你能猜到这个决定是什么吗?”
徐静萍仍旧不说话。
叶潮生坐在对面,突然发现她的脸颊在微微抽动。细看之下,像是一直在咬着牙关拼命忍耐什么。
“她在死前做的最后一个决定,是掉头往回爬。”许月脸上露出轻蔑,“很愚蠢吧?外屋的氧气比内屋多,她只要把内屋的门关上,在外屋多待半个小时,邻居就会来敲门,她就会得救。可是她并没有。你说是不是很蠢?”
“我猜她一定很爱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吧。只有爱,才会让她放弃踩着自己家人的尸体活下去的机会。”
许月微笑着。
他歪着头俯身看她,眼里饱含恶意:“你理解不了这种事情吧?你养母烧炭的时候,你也是一个人爬出来的,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呢?你想过回去救他们吗?还是其实他们死了,没有累赘的你反而能过得……”
猝不及防地,徐静萍猛地站起来,一把掐住许月的脖子,愤怒地低吼:“不可能!不可能!”
许月毫无防备,被她紧紧地掐住喉咙抵到墙边,咽喉部的剧痛让他瞬间软了手脚。他这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力气。不过几秒的时间,他已经被掐得头昏眼花。
审讯室里做笔录的警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
只有叶潮生反应迅速,冲上来一脚把徐静踹开。旁边的警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过来按住徐静萍。
徐静萍像野兽一样低吼着,疯狂地挣扎着,还要朝许月扑过去。警察一个人差点按不住她。
守在外面的刑警终于听见动静进来,这才一起制住她。
许月脱力地半跪在地上,喉咙被掐得生疼,唾液被卡进气管里,逼得他不停地咳嗽。
叶潮生扑过来把他拢在怀里,语无伦次:“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许月还记得这是局里,大庭广众。他握住叶潮生的手,忍着咽喉处的疼痛,哑声说:“咳咳,没事——真的没事。”
审讯被中断了。
叶潮生扶着许月回办公室。
小吴正在办公室里,见他们这副狼狈样子进来,吓了一跳,冲过来:“许老师这是怎么了?”
许月捂着脖子,冲她摆摆手。
“快去找毛巾和冰袋来。”叶潮生对小吴说。
他扶许月坐下,扒开他的手。
脖子上已经渐渐显出几道红痕和指印来。
叶潮生心疼得眼都红了,吹了吹:“疼吗?”
一会的功夫,许月其实已经缓过来了。徐静萍下手虽重,但毕竟没掐几秒。比起疼痛,更多的还是猝不及防的惊吓。
他摇摇头,轻轻推了下叶潮生:“你去,我没事。她已经被我逼得差不多了,你们趁热打铁,拿夏菏家的案子吊她的胃口,应该差不多了。”
叶潮生见他确实没什么事,这才松开他,说起心里的疑惑:“你怎么知道烧炭那个案子的详细案发过程?”
“我不知道。”许月说,“都是骗她的。他们跟我说了这几天你们查的东西,我这才想明白。”
“怎么说?”
许月又咳了一声:“如果夏淳一家的自杀案是她的第一个案子,那徐静萍养父母的死亡,她可能也有一定的责任。”
他抬头看叶潮生,对方仍是一脸担忧。他握了一下叶潮生的手:“烧炭案,酒后灭门自杀案,和苗家的灭门案,虽然三起案子都没有非常充足的证据证明相关,但从徐静萍心理状态的发展逻辑上说,这三个案子是依次递进,有前后关联的。第一个案子,是徐静萍重拟了当年她的养父母的自杀。她想以此获得宽慰,摆脱了道德的自我谴责。第二案子,她开始建立自己的一套家庭观和道德观。陈翔的妻儿也许是陈翔亲手杀的,但陈翔本人却不一定是自杀。到苗季家的这个案子时,这种异常的家庭观和道德观已经发展到巅峰,她开始发展出‘模范家庭’的幻想,并且把这种幻想寄托在受害者身上。”
许月有点心有余悸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我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骗她说夏淳的女儿死前往回爬是想和父母死在一起时,她的反应那么强烈,我猜她一定是打心底里认为夏淳的女儿不可能爱着自己的父母。这是一个突破口。只要敲碎她的自我洗脑,让她重新感到负罪感,她的小世界就会崩溃的。”
叶潮生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难受就给我说……”
许月急了:“真的没事,你赶紧去。”
小吴终于找到冰袋,举着一条毛巾跑进来:“许老师,快!”
许月接过来,把冰袋裹在毛巾里捂到脖子上。叶潮生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匆匆赶回审讯室。
小吴坐过来:“许老师,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去帮叶队审徐静萍了吗?”
许月冲他笑笑,有些尴尬:“一不小心玩脱了,把徐静萍刺激得过头了。”
小吴“啊”了一声:“那她……招了没有?”
许月确定叶潮生不会再折回来的,随手把毛巾和冰袋搁下。脖子上的红痕稍微褪了一些,剩下几个手指印子反而愈发显眼。
“估计快了,叶队再去烧把火,等她彻底崩溃了,就什么都说了。”
一晃就到了下午。
办公室里就剩小吴和许月两个人。
马勤带着几个人轮流审方利,互相熬得精疲力尽。
除了弟弟的下落和福利院客人的人名单,方利什么都交代。蒋欢不停地回办公室来打电话,远程遥控饶城市局刑侦队抓人,传证人。
她最后一趟回来时,脸色发青,抓起电话,把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地响。电话接通后,蒋欢恶狠狠地报了个地名。
对面似乎有些迟疑,蒋欢当即发起火来。
“方利自己说出来的,还能是我编的吗?你们去挖,挖不出来我把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寄过去当球踢!”
啪地一声巨响,她把电话扣回话机上。一抬头,才发现屋里另外两个人都在看他。
“欢姐,没事吧?”小吴关心地问了句。
蒋欢揉揉眼睛:“没事。方利说还有两个死了个孩子,一个被苗季掐死的,一个生病死的,被埋了。我打电话叫他们去把人挖出来。”
许月原本一直心不在焉地想昨天袁望给他发的信息,听蒋欢这么说,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就两个?”
蒋欢嗯了一声:“他说就两个,再问怎么都不说。马副队这会正车轮战熬他呢。”
☆、玩偶之家 四十四
几个人正说着话,办公室虚掩的门被人推开。
叶潮生去而复返,匆匆走进来,后面跟着汪旭。
许月下意识去抓旁边桌上的冰袋,要往自己脖子上捂。
叶潮生看了他一眼,顾不上说他,先把蒋欢叫到一边轻声地交代着什么,蒋欢不时地点头。
汪旭一进来就扑到了电脑前敲敲打打,接着又打了几个电话。他挂了电话喊叶潮生:“叶队,徐静萍的户口是登记在花禾区人才交流中心,她人应该住在花禾区明霞路上。我刚才和房东打了电话,确认了地址,房东这就去给我们开门。”
叶潮生回头说句好,又扭头对蒋欢说:“还有,让老马悠着点,别把人熬出毛病来了。这已经一天一夜了,让方利稍微喘口气。”
蒋欢点头答应出去了。
叶潮生拿起自己外套,汪旭已经穿好衣服在门口等他。
许月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叶潮生看他,也不说话。
许月被他谴责的目光看得心虚,伸手摸摸脖子:“早没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叶潮生拿他没办法:“行吧。”
房东跺着脚在单元楼前哈气,一见迎面过来三个人,虽然都是便衣,但其中一个小眼镜满脸正义,房东赶紧迎上去:“哎,警察同志,这边这边。”
“辛苦你跑一趟了。”叶潮生和房东寒暄起来。
房东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边领着他们往楼道里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警察同志,你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吓死我了。我能不能问一句,我那个租客,她犯啥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