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温哥，我们处对象！
——Z市太大了，你脚破了疼？

温锐阳回问过去。

——嗯。

对方又发来了一个抹眼泪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用这种怪异的方式交流，之前外卖软件上也经常有人评论一些u1s1、yyds。

猜对意思的温锐阳忽然觉得自己和年轻人之间好像也没什么代沟。

想到照片里的行李箱，温锐阳:

——刚来Z市？

——坐火车。

温锐阳再次哑然失笑，多小的概率才会把一个刚到Z市的人匹配给刚下软件的自己。

——出租屋离车站很远？

——远！走路26分钟，公交站下车。

温锐阳没有问出为什么从火车站出来不直接打车这种话。

——周围有没有便利店，买个创可贴吧。

——没有，不买，快到了。

对方再次发来一张照片，远处是个看着就热闹的城中村。

之后，没几秒小唐就会发来消息和照片。

看得出来流量不要钱。

已经换成躺在沙发上，温锐阳手指一一点开这些平平无奇的照片。

树上绿化用的青色芒果、街边的蔬菜摊、堆积在路旁的快递包裹，还有拉着西瓜和菠萝的小板车。

紧接着，小板车里又圆又大的西瓜出现在行李箱上。

半个西瓜和一根竖起来的大拇指。

——四块五，甜，晚饭！/点赞

西瓜看起来皮薄瓤红籽少，温锐阳捏了捏喉结。

——跑去买西瓜，脚不疼了吗？

——忘了。/惊恐

——疼啊。/大哭

“哈…”

笑着笑着温锐阳尴尬地轻咳一声。

挠了挠鼻尖，他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可除了苏打水好像没有其它能解渴的东西。

肚子也在这个时候突然叫了起来，温锐阳视线从一排排的苏打水上挪开。

冰箱里放了几天的外卖被分好类装进垃圾袋，他抓起钥匙出了门。

没有骑电动车，借着初月慢悠悠走出小区。

丽景国宝虽然是十几年前的小区，但岁月没有沉淀它的房价，反而比当初开盘时涨了四五倍不止。

可能是小区外不让摆摊，环顾了一周也没有发现卖西瓜的小板车。

好在门市房的精品水果店里也有卖西瓜，只不过都被切成等块装在透明的食品盒里。

看起来甜度就少了三分。

“有一整个吗？”温锐阳询问穿着统一服饰的店员。

坐了一夜两天的火车，到达Z市已经是傍晚6点多，连比划带摇头，拖着行李箱的唐韵磬拒绝了几个围上来举着【住宿旅馆】和问要不要打车到市内的人，按照导航出了熙熙攘攘的车站南楼，往公交站走去。

高洋洋给他发的地址是Z市城中村，那里没有地铁，从这边的始发站坐到终点得晃悠一个多小时。

不过有坐！

唐韵磬提着行李箱坐到最后一排，带有空调的公交车开起来时，隔着窗户他时不时对着路边的风景拍拍照照。

Z市和老家一南一北，这是唐韵磬第一次来南方，虽然不太适应闷热的空气，但却喜欢这里的绿绿葱葱生机盎然。

挑了几张好看的照片发给妈妈，又给她留了几句言，唐韵磬才点开手机里刚下不久的软件。

点的时候有些心虚，下软件这件事他是瞒着妈妈的，为此特意把两个app安装在不同页面。

说来也是巧合，跟他同一个车厢的两人竟然也是同性恋。

在一开始打招呼时知道自己听不见，不会说话。

他们就肆无忌惮交流起来。

唐韵磬也断断续续从对方口型中知道了有那么一个神奇的交友软件，是他们这样人找对象的地方。

可明明按偷听说的，用了真人照片当头像，软件下载到手机里一天了，依旧没有人跟他聊天。

唐韵磬不死心又在『星座匹配』里发了个帖子。

『聊天，我是巨蟹座。/握手』

发出去的帖子如石沉大海，别说回复，连点击的人都没有，唐韵磬挠了挠脑袋。

下公交车时已经晚上7点多，在老家，这个时间路上几乎只剩刚下班匆匆往家赶的工人。可在Z市，街头热闹得跟过年一样。

高洋洋也是聋哑人，俩人是同乡，曾经在一个特殊学校学习过，比唐韵磬早两个月来闯荡。

他租的房子在三楼，整栋楼都是房东的。

两室一厅，一个月房租1100，加上新来的唐韵磬，三人合租。

唐韵磬和高洋洋那屋朝西，比另一室便宜100。

地图显示还要走26分钟才能到那个出租房，脚上的凉鞋是来Z市前唐韵磬特意买的。

穿新鞋走新路。

结果还没磨合好又被城中村的石土路割破。

低头看脚趾的时候，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交友软件通信栏里多出来一条消息。

发消息的头像是张证件照，白静的脸被蓝底衬到发光，比他看过的明星还漂亮。

唐韵磬两只眼睛瞬间瞪圆，这…这是什么神奇的软件！里面竟然有这么好看的人。

对着这张脸紧张又激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对方的问候，唐韵磬想到了妈妈说过的‘不会表达的时候就说内心的感受。’

内心感受。

妈妈呀，Z市真的好大，比咱们老家大很多。

脚也好疼，新鞋没有旧鞋舒服。

——太大了，疼/大哭

唐韵磬觉得自己走运极了，来到异乡第一天就要处上对象了。

抬头冲着天空比了个耶，可想到跟妈妈说自己喜欢男人的那天被她举着拖鞋打了两条街，唐韵磬又赶紧收了笑。

扫码付了11块3，温锐阳拎着询问一整个却只买了八分之一的西瓜走出水果店时。

聊天软件另一头的人已经到了他的出租屋。

新发过来的几张照片里，小唐先是给自己展示了公共厨房和客厅，又对着窗户竖起大拇指。

——朝西，夕阳，好看。

温锐阳借着小唐的手指看完了整个房间，除了一张桌子就是上下铺的床。

——合租？

——嗯！

——租金多少？

——250，不包水电！

250…

温锐阳驻足眨了眨眼睛。

这个价格在Z市能租到房子有点让人难以置信，也难怪交通不方便，房间狭小。

不过起码有窗，看着也整洁干净。

——不错。

——嘿嘿。/呲牙

这个表情又让温锐阳想到头像里的那两口大白牙，他下意识打出一句发完就后悔的话。

——发张自拍看看。

直到拎着西瓜进了家门，对方都没有回消息。

切开的瓜瓤没有脸红，温锐阳十分懊恼自己的冲动。

——我只是想知道头像是不是你本人。

解释的话也发了过去，可依旧没有回复。

温锐阳对着西瓜拍了一张照片，替换掉自己那张证件照。

屏幕上，刚才问小唐要照片的人变成了西瓜，让他尴尬缓解不少。

“滴咚。”

——分西瓜，室友好。/开心。

——本人！

随着这句话，还有一张自拍

除了发型不太一样，看着和头像合照中的人没差多少。

脸旁是被咬掉缺了一大块的西瓜，小唐如他所料般咧嘴笑着。

——好吃，甜！

温锐阳放下手中的勺子，捧起西瓜埋头咬了一口。

——我这西瓜也很甜。

早上不用去菜市场，依旧比闹钟先睁开眼，温锐阳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起床而是先给赵逸安打去电话。

不知道是倒时差还是如昨晚所说要去酒吧玩第二场，电话另一头的人直到下午才回消息。

“我刚睡醒，手机静音了。”

温锐阳：“你这次在这儿待多久？”

赵逸安：“看心情吧，怎么了。”

温锐阳:“如果钟玥再联系你，替我跟他说，希望以后互不打扰。”

赵逸安沉默几秒:“你昨晚约的那个很上头？”

温锐阳:“……”

挂掉和老友不着调的通话，温锐阳才起身去洗漱，路过的垃圾桶里八分之一的西瓜只吃了三四口，终究还是浪费了。

礼尚往来，昨晚他也回给小唐一张吃西瓜的照片。

几乎是发完瞬间，对方就发来一连串消息。

——你真漂亮。/流口水

——喜欢你，交朋友！/害羞

这直白又热烈的方式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既然决定要迈出去这一步，又因缘选了小唐，再扭捏反而没意思。

温锐阳揉了揉耳朵，同意了对方发来的好友申请。

——我姓温，29岁。

——我姓唐，20岁。/握手。

——温哥，我们处对象！/耶。

温锐阳：“……”

周末单多，温锐阳一直忙到下午三点才抽出空闲。

被小唐那句‘处对象’吓到，昨晚他只是草草回复了一个晚安结束了话题。

一整晚没看手机，交友软件里多了许多条消息。

——温哥早上好。

——出门找工作。/加油

——Z市太大！

——人才市场人太多。/惊恐

——温哥炒米粉好吃。/　吐舌

——人太多！/流泪

洋洋洒洒十几条加照片，温锐阳手指划动屏幕好几次才看完。

看了眼时间，最后一条消息已经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

温锐阳:

——你在找工作？

——工作找得怎么样？

问完这句，外卖小票机吐出新的订单，他将手机丢到一边充电又开始做起披萨。

忙碌，却又平淡。

机械式的动作能放空大脑，让他什么都不去想，可今天因为那个还没得到回答的问题，温锐阳脑海里总是闪过照片中显得拥挤的人才市场。

“哥，你这店不能堂食也太可惜了。”

闭店前最后一单的送餐员正好是小李，自从那次送了他一份小吃，对方开口闭口叫起自己哥。

温锐阳：“忙不过来。”

小李：“雇个人呗，我看他们找帮工的，就饭点那一会儿上工，也没几个钱。”

温锐阳没接茬，将打包好的外卖盒子从小窗口递了出去：“171号订单好了。”

“这片儿数你家单子多。”小李：“哥，走了啊。”

厨房的卫生在等出餐的时候已经收拾差不多，摘掉围裙和帽子，温锐阳拎着垃圾锁好门。

这条街上的门市房几乎都是餐饮店，隔几家地上就摆着大号垃圾箱。

商户的垃圾和住宅不同，目前还不需要分类，扔完垃圾温锐阳照例坐在石台上点了一支烟。

快到梅雨季，傍晚哩哩啦啦来了个前奏，空气中带着湿气，打火机划动两下才点燃。

如果不是香烟那一点橘色，谁都不会发现已经打烊的披萨店门前坐着个人。

不过很快，手机屏幕将温锐阳面容衬亮。

清隽与颓靡显在一张脸上，被萤萤火光和淡淡烟气笼罩，显得分外超脱。

路上一辆出租车驶过，玩手机的乘客赶忙拍下这一幕。

——快看，快看，这小哥长得帅不帅。

——好靓，这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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