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后果就是这个法宝从此只属于你了,任何一个“别人”使用这个法宝,哪怕是你再嫡系的传人,再培练了千百万年,法宝本身再愿意配合,最多威力,七成。
说白了,这“认主”一说,对操纵法宝之人自然是好事,但于法宝而言却是大大的糟糕。这对于修士自己炼制出来,本身就只打算给自己用,也没有什么千百万年耐久度的普通法宝来说还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诛仙剑这种集天地之灵气的重宝而言,属实是暴殄天物了。
玄明真人觉得自己即便是蠢成了青阳上神,也不可能相信诛仙剑会自愿做自己的本命法宝,是以诛仙剑虽然表现得无尽软萌渴慕,他心头仍是一点“好耶”的想法都没冒起来,只觉好笑。
“笑什么?”诛仙剑不满意了,“你难道不愿意?”
“前辈说了这样好笑的事,晚辈不笑岂不是不捧场?至于愿不愿意,前辈若一定要晚辈回答,那……”玄明真人思考了一下,在脑海里回应道,“晚辈是个下界修士,在我们下界的传说里,诛仙古剑的第一任主人应当是三清之一的灵宝道君,如今晚辈斗胆一问本尊,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嗯哼?”诛仙剑不置可否,“真如何,假又如何?”
“灵宝道君尚且没能将诛仙剑据为己有。”玄明真人笑回,“晚辈何德何能,竟能比肩灵宝道君?甚至能做灵宝道君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诛仙剑一笑:“如果是你说的那位灵宝道君自己不想将我据为己有呢?”
“那这一点晚辈还是能斗胆与灵宝道君比肩的。”玄明真人回答,“法宝认主于法宝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于修士而言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此等损人利己之事,灵宝道君不愿为之,晚辈亦如此。”
“倘你能与天地同寿,我以你为主,跟你一辈子,并不算有百害而无一利。”诛仙剑问,“又如何?”
“不如何。”玄明真人回答,“晚辈从未妄想自身能有天地同寿之日,实在不敢以此身之微薄来让前辈有所寄托。再者,前辈也得容许晚辈有些许自信,或许不需要认主,不需要前辈托付往后余生的无牵无挂,只需要晚辈研究年许,便能充分发挥前辈之威力?至于那十二成十五成的威力……晚辈亦有自信,没有人能将晚辈逼到那等危急的境况。”
诛仙剑一笑:“还真是自信,别变成自负就好了。”
“自信自然有自信的本钱。”玄明真人含笑回道,“前辈只说信不信就是了。”
诛仙剑傲娇地哼了一声,才要再和玄明真人磨一磨嘴皮子,却陡然感应到了有人靠近,便不再开口,安静如鸡甚至收敛了浑身的灵光,只把自己当做一口普普通通的长剑。
玄明真人的神识纵然暂时不如这自开天辟地时期就已经存在了的上古神器,但没过多久他也有所感应,于是同样闭嘴,心底有点纠结要不要弄出点动静来,让自己被“救”。
毕竟这划破空间裂缝摔出来,也没办法挑个落点,倒霉催地落在了死人堆里,于他这么个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修士,自然无所谓环境如何,只是才把怀里这小可爱从琼楼玉宇仙乡福地里拐出来,一下子就让人家陪自己待在这么腌臜的地方,实在有点委屈。
#哪怕它只是一把剑也委屈#
想明白了这一点就再没什么好纠结的了,玄明真人忍着浑身那将要被撕裂的痛苦,从乾坤袋中找出了个剑鞘,努力将诛仙剑收起来抱在怀里,随后坐起身来,这个动作疼到了骨髓里,他看上去便难免有些颤颤巍巍,低头一咳,不用装病,咳出来的直接就是一团一团的血。
“公子!公子!”修仙者大多耳聪目明,玄明真人不用刻意放出神识,便能听到数十步之外有这样的声音,“那里有人还活着!”
那位“公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文弱:“快救人。”
随着他这一声吩咐,车队暂时停了下来,好几个仆人过来将玄明真人搀起。玄明真人现在这外形委实吓人,即便没有沾染上多少死人的臭气,可也是一身在破阵时被九门玄煞大阵和诛仙剑划出来的深深浅浅的伤口,这样的模样自然不可能到主人面前吓坏贵人的,车队飞快收拾出了一个杂物较少的马车,将玄明真人抬了上去。
再不一会儿,便有随车的大夫过来给玄明真人看伤,但人间的大夫对玄明真人那修仙者看了都要头疼的内伤并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帮他意思意思清理一下伤口再做一下简单的包扎,再之后,又有仆人过来帮行动不便的玄明真人换了衣服,凑合凑合收拾出了一副能见人的样子了,车队又是一停,那位开口说要救人的“公子”才出现在了玄明真人面前。
这虽然只是一群凡人,玄明真人倒也承他们的救命之恩,见主人家出现,他便挣扎着要下座行礼,但那位“公子”救人倒不是为了看人给他磕头的,何况玄明真人现在这么个一动弹伤口就往外冒血的状态行起礼来也太惨烈了,赶紧伸手架住了玄明真人:“道长不要多礼,快快坐下。”——玄明真人换下来的衣服是道袍,是以被称一句道长。
感谢不感谢的不在一个行礼,玄明真人便坐了下来,从善如流地接受了“道长”这个身份,问道:“贫道蒙公子相救,感激不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这里是哪里?”
“我姓杨。”文弱书生含笑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但后面的问题让他心生不解,“道长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么?那道长为何会来到这里?”
玄明真人:实不相瞒我真的不知道:)
诛仙剑随机划出来的空间裂缝我哪儿知道它想去哪啊,我和它刚才净围绕要不要认主这件事扯闲篇了,还没来得及问呢。
但这种大实话是不好谈的,玄明真人露出了一个苦笑,开口:“贫道确实不知,如今细细想来,贫道被贼人所掳,身受重伤,昏迷得怕是贼人以为我死了,便被贼人推下车去,滚到路边,刚刚才醒,实在不知此地是何处。”
“嘶……”这一连串动作对于养尊处优的杨公子难免有些凶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凶残,道长不会遇上的是黎国那群挟众战利品北上归国的蛮子吧?”
玄明真人:额……
一无所知的他不太好回答,只能礼貌地露出了一个“你明白就太好了”的笑容。
涉世未深的杨公子当然就自然而然地以为自己猜对了呀,当场开始唏嘘:“不瞒道长,我家亦是受兵戈之苦,如今眼看北边国土尽数沦丧,也只好南迁。那群蛮子,委实……”到底是读书人,这分钟杨公子固然想骂出一个掷地有声的脏话,但脑中空空,憋了半天,也只得了一句,“斯文扫地!”
玄明真人如今重伤,再怎么设法回仙界,都得在下界盘桓上那么一段时间,并不介意多了解一点这个世界的情形。
何况刚刚好撞上来了一个非常好套话的傻白甜。
他于是叹了一口深有同感的气:“谁说不是呢!”
“道长也被他们欺凌良多吧……”杨公子顿生知音之感,在某修仙老油条的刻意引导下,把这个时代的重大事件都交代了。
其实就是两个国家的战争,一个国家是黎国,另一个国家是沐国。
黎国居北,游牧民族,民风彪悍,骁勇善战;沐国居南,农耕民族,崇尚读书,素雅纤柔。
这种对比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了——黎国闲的没事就会南下对沐国进行一波抢劫,沐国过于尚文了导致武德那不是一般的缺憾,刚立国的时候还能应付一二,承平日久武德倒退之后就只能以“岁币”的形式给黎国交保护费希望他们别抢了。
这种交易模式哪里能持久呢?
刚开始给岁币的时候黎国很满意,可是给着给着他就开始嫌少了,嫌少就又回到了抢劫的道路,近期又组织了一波南下,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届的沐国显得分外的不能打,连都城都被人家给攻破了。
这种情节,要是在正常的王朝交替环境下,怎么都是改朝换代建立大一统王朝的先兆,但黎国却始终牢记自己就是来抢劫的目的,并没有灭沐国的意思,只想大肆搜刮沐国一番。
大肆搜刮:指对沐国国都几乎是挖地三尺,带走了沐国立国几百年来积攒的几乎所有金银珠宝,俘虏了沐国前后两个皇帝,后来金银珠宝实在是搜刮不到了,就“大发慈悲”允许沐国以女人来抵账,公主皇妃一千金,郡主王妃五百金,宗女宗妇二百金,贵女族妇一百金。
然后,带着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捆着极其丢脸的沐国皇帝,带着飞来横祸,无辜遭劫的女人们,浩浩扬扬回国。
玄明真人听了整个故事,虽然对这两个国家的历史和文化以及政治还欠缺一点基本的了解,但从这粗浅到不能更粗浅的介绍之中都感受到了一股子神经病的味道,深深皱眉。
就……就是说……
你们这个“沐国”是什么情况?北边的国家来抢你们就把它打回去啊?为什么能干出“啊,要不你别来抢了,我直接把钱财送给你好了”的事情?!
并且用女人抵账是怎么回事?男人们打不过你找男人的麻烦啊?黎国能提让女人抵账的事情那是人家没啥文化,你沐国不是文治昌隆吗,不是文化繁盛吗?为什么能答应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但,正当他为了这个奇怪的世界满头雾水的时候,他听到脑海里,诛仙剑轻轻“噫?”了一下。
上古神器理论上不会有什么人生观世界观道德观,估计从来都没出过仙界的诛仙剑对“男人和女人”或者“江山和天下”都不会有什么概念,这对于人类来说匪夷所思乃至于突破下限的事情,对它来说绝对不值得一个“噫”,能“噫”出来,只能代表这件事有神仙的味道。
玄明真人小小地在脑海里问了一声:“前辈,这……”
诛仙剑“噫”都“噫”了,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回答:“我要说我在天庭听过这两个国家之间的恩恩怨怨,你信么?”
玄明真人:“嗯?!”
……你不会告诉我这件事里面有什么辣鸡神二代仙二代,或者干脆有哪位神尊圣女的身影吧?
他们是蠢成沐国了,还是臭不要脸如黎国了?
“此事说来话长。”诛仙剑道,“你打发走他,我与你慢慢讲。”
第 8 章 大病
玄明真人:额……
就是,出于男人的第六感,出于自己其实也是第一次用“空间裂缝”这个手段逃生,根本掌握不了去哪里或者去哪个世界,所以这个下界八成是诛仙剑自己选的,而现在诛仙剑“噫”了,非但“噫”了,还“我听过这个故事”。
玄明真人脱口而出:“前辈我很怀疑这是你故意的啊!”
诛仙剑奇奇怪怪:“什么故意的?”
大概是诛仙剑的语气实在是过分淡定和无辜了,整得已经有七八成肯定诛仙剑就是故意把自己倒腾到这儿来的玄明真人都噎了一下。
……算了,和诛仙剑的矛盾那都是内部矛盾,可以关起门来好好谈的那种,不着急。
他按捺下心情,又和杨公子上天入地地聊了一会儿天,活了几千年,磨练心智时三教九流皇帝乞丐都做过的修仙者面对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贵族公子直接就是降维碾压,没几句话就把人家哄得服服帖帖恨不得当场拜师,这时玄明真人露出了个“啊,伤口疼,还有点累”的疲惫表情,杨公子自然就毕恭毕敬地出去了,还留下一句“仙长好好休息”。
仙长含笑点头,目送杨公子离开,在车厢里摆出了个盘腿修炼的姿势,身上便开始有淡淡的灵气开始运转,修复着又一次重伤的身体,与此同时,心神沉入识海,问诛仙剑:“按理说,前辈一个上古神器,难道不是在天庭封存?唔,估计多半是封存在昭华宫,才能让青阳上神因一己私欲,将前辈取出对付晚辈吧。”
“对啊。”诛仙剑回答得理所应当,“所以呢?”
玄明真人觉得这份理所应当简直扯淡:“所以前辈为什么会听到故事?昭华宫的封存之地这么嘈杂的么?”
“因为……”诛仙剑默了一下,“昭华宫不得有一群仙娥仙侍啊,那群人一天到晚又不修炼,心性还轻浮,可不就剩下了天天磨嘴皮子说东家长西家短了么,我即便不想听,他们天天在耳朵边上聒噪,偶尔入耳了一两个故事,很奇怪么?”
还是很奇怪。
但玄明真人奇怪的点让诛仙剑有一点瞠目结舌:“什么是仙娥仙侍?伺候人的低阶仙官么?如果我正常飞升,出现在飞仙台,是不是给我授的仙箓就是这种所谓的仙娥仙侍?可是这仍然是可以修炼的呀,为什么他们不修炼?还有,心性轻浮是怎么回事?心性轻浮者为什么能修炼成仙?”
诛仙剑:“……”
顿时有一种和玄明真人之间差了好几个朝代,然后鸡同鸭讲的无奈。
就是说,谁能想到,这个事情,竟然要从仙娥仙侍科普起?!
诛仙剑默然无语了好半天,还是弱弱道:“额……点化,这个词儿听说过么?”
听说过。
下界修仙者是没有这个手段的,只存在于非常古老的典籍里,而即便是在那些非常古老的典籍里面,点化也是那种真正强大的神仙才具有的手段,他们一般直接将莫大法力直接灌注到没有灵智的石头草木之上,硬生生赋予那顽石草木活动能力,这样被点化出来的存在被他们叫做“童子”,不占神职没有官位,专门侍奉在神仙们身侧。
“你就理解成,上古的尊神们点化的童子来自顽石草木。”诛仙剑道,“但是如今的尊神们已经不和顽石草木较劲了,他们一般直接点化凡人,但这种未经修炼一步登天的凡人在灌体时再怎么小心,经脉都会因为受不起这么大的法力而破裂到无法修复的境地,那些仙娥仙侍的法力上限也就因此确定,一步登天者也很难说什么心神沉稳,自然只能专司伺候人,和正经担任什么职司的仙官仙吏自然不一样,可不就剩下天天嚼舌根了么。”
玄明真人听明白了,又问:“前辈,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
诛仙剑:?
“天理昭昭,天道恒平,一步登天之事必然会有极大隐患,仙娥仙侍们在修炼上再无半点前途,便正如点化的童子一辈子只能做童子。”玄明真人道,“但点化童子是从顽石草木而来,无所谓伤阴鸷造业障,但点化凡人却是让那位凡人从此绝了所有上进之途,两者对比,高下立辨。如此看来,应当不是尊神们不愿意点化顽石草木为仙,而是他们已经没有那样强大而精湛的法力来化无为有了,只能对本来就有灵智的凡人来一场修仙者都可以轻易做到的法力灌体。由此观之,如今仙界的道术水平,怕是……”
他没说下去,但也不需要说下去了。
诛仙剑默了一下,不得不发出了来自上古神器的肯定:“你实在很敏锐。”
“前辈谬赞。”这明明是一句夸赞,但玄明真人的表情还是多了两分不易察觉的萧瑟。
——倒也不是我敏锐,主要我是从灵气贫乏,修炼艰难之地而来,便正如从小穷怕了的苦孩子即便长大了阔气了也会下意识地抠门省钱一样,见识到了两种办法,我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计算两者操作的难度和需要的灵气。这种事若是落在仙界本土之人眼里,估计也不会计算这个……
唉,不提也罢。
玄明真人很快收拾了一下心情,把话题扯了回来:“那么前辈,在仙娥仙侍们嘴里,您听到了什么样的故事?”
诛仙剑:“这就涉及一点绵延三生三世的深重情缘了……”
“啊?”这个词儿对玄明真人来说仍然很新。
“这是近几万年来一个比较流行的神仙动情的走向。”诛仙剑回答,知道玄明真人肯定对此不了解,便细说道,“说简单些,便是男仙和女仙看对上了眼,在仙界里一天撩猫逗狗翻乌龟,卿卿我我一条龙,没干过一件正事,这是第一世;
后来闯出祸事了,便得受罚去人间历上一场劫难,或者日子久了资历够了该升仙阶了,便也得去人间历上一场劫难,这个劫难九成九是情劫,因为一方面,动情的双方可以借着这个情劫再发展一下双方关系,另一方面,双方就那点心境和定力,别的劫落他们身上他们也渡不过,这是第二世;
再后来历劫结束,回归天庭,该洗清罪名的洗清罪名,该飞升上仙的飞升上仙,从此两人便能快快乐乐在一起,办上一场双修大典,这就是第三世。
然后没过几年,便能生出神二代仙二代来,等养大了,继续靠着这三生三世的模式动情成婚生孩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飞升修士的上升途径就是为了给这帮人安插神位所以关闭的。”
玄明真人:害……都是自己人,你嫌弃得可以明白一点的,真的:)
他憋住了自己的吐槽,努力谈正事:“前辈要这么说,这个世界难道有某一对神仙眷侣走到了他们三生三世的第二世?”
“是啊。”诛仙剑直得不行,嫌弃道,“我在昭华宫中听见仙娥仙侍们谈这个,全程都是他们呜呜呜嘤嘤嘤,什么天呐天呐这是什么神仙爱情,什么嗷嗷嗷他好爱她,什么好虐啊为什么这么虐,什么他们之间横亘了国仇家恨却还要这样努力在一起他真的我哭死,正经情节没谈几句,我听半天听得烦躁得很,索性找个空悄悄去了司命殿看到底是个什么故事。”
玄明真人又一次关注错了重点:“前辈在昭华宫行动这么自由的吗?想出去就出去?”
这种重宝难道不应该重重守卫,不防着宝贝自己有了灵智跑出去,也得防着外敌悄悄潜进来把宝贝偷走吧?
仙界的守卫已经这么脓包了?
“对啊,不然呢?”对此,诛仙剑非常不耐,“你到底还想不想听啊,你一定要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打断我吗?”
得得得,您是大爷。
玄明真人认怂,只听诛仙剑继续讲故事。
讲故事之前先介绍一下男女主——
小仙男叫白旭,天君嫡出,天庭储君,天赋异禀,修为深厚,兢兢业业,努力工作,正经好青年,成长六千载,唯一一次动情是对一位小花仙;
小花仙叫乐蕊,没啥出身,仍在修炼,飞升未满,和白旭缘起于一次魔族突袭仙界,白旭奋然迎战,没打过,坠落人间,被人间修士乐蕊救了,之后白旭回天庭,把乐蕊带了上去,让她做了个侍奉的仙娥。
他们之间都有过怎样羞答答的爱情故事那就不必提了,反正过了几百年,没听说白旭有什么法力或者仙阶上的长足进步,倒是乐蕊的法力足够她飞升了。
有天庭储君的打招呼,乐蕊自然不需要来上一波玄明真人那般凶残的飞升之劫,按仙界传统艺能,当然是给乐蕊仙子安排一场人间情劫,几十年的过场一走完便能飞升。
然后理所当然的,天庭储君转头就先后去司命星君和月老的府邸拜访,要求司命星君和月老好好合计合计,给乐蕊仙子和他设计一场永生难忘的人生。
诶?怎么还有储君的事儿呢?
当然有!
储君心爱的女人去渡情劫没有储君的事儿那像话吗?给我怎么缠绵悱恻怎么来!
于是司命星君和月老抓脱许多头发,死了无数脑细胞,终于写出来了储君殿下满意的稿件,被太子殿下批准就这么执行。
所以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呢?
简单讲,黎国太子顾翰源 X 沐国公主金曦月。
讲复杂一点,甚至写个文案的话……
“
顾翰源亲自带兵灭了沐国,搜刮了沐国的金银财富,劫走了沐国的王公贵族,带着一众公主皇妃、郡主贵妇,大胜归国。
国破家亡,再是绝艳京华的天之娇女,到得如今也只能委顿尘泥。
但即便是尘泥,顾翰源还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
荆钗布衣难掩国色,零落风尘不失风华。
年轻的太子殿下满眼惊艳,一见钟情,从此便是一生娇宠,再无二色。
——————
知道自己将被父皇抵作千金,送嫁出城时,金曦月哭了一夜。
她出城时,全城贵妇哭声震天,独独她红着眼,却没哭。
她早定了主意,如今落入污泥,再苟且偷生无非是受更大的侮辱,不如寻机一死,落个清白。
可偏偏是在人生最绝望的境地,他却仿佛天边最炽烈的阳光,射入她那已然污浊不堪的人生,他向她伸出的那只手,直直将她拉出了最是恶臭的泥潭。
然后,娶她为妻,宠她入骨,在她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尊她为后,护她一生。
”
诛仙剑讲完这整个故事,于玄明真人的识海里,莫名有一种余音绕梁的感觉,让玄明真人虽然根本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顾翰源你有事吗?金曦月你有事吗?造成金曦月从一介帝姬坠落深渊的人不就是顾翰源吗?所以这波是“我让你坠入黑暗泥沼的深渊,我再大发慈悲拉你出来,但是这个过程中你国家亡了亲人也没了,父亲兄长丢了皇位受尽折辱,姐妹好友被轮番侮辱生不如死,但是你得了皇后尊位哟,看我多爱你!我自己都被我自己感动了呢!”
玄明真人沉默了好久,好久。
久到诛仙剑都开始怀疑玄明真人是不是被雷死了,甚至出声提醒之后,玄明真人才眨巴眨巴眼睛,恢复正常。
……恢复正常个鬼啊玄明真人觉得自己道心都不会好了!
除非你让我杀了那一对国破家亡到如此地步还神特么死了都要爱的恋爱脑!
斟酌了好一会儿的修辞,玄明真人才尽可能礼貌地问:“请问前辈,仙界那位司命星君和月下老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有病得治啊!
第 9 章 司命
诛仙剑那一瞬间,那心情简直就……你想象一下,一个正常人置身于精神病群体中久了,天天听精神病们“嘤嘤嘤,他真的,我哭死”,“呜呜呜,绝美爱情,爱了爱了”,“敌国太子x亡国公主是真的!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开始甜甜的恋爱我好期待!”
然后在那烦不胜烦,整个人就差原地爆炸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脸认真的和你讨论这个故事的逻辑和这个故事作者的精神状态……
哪怕因为没有人类的三观所以其实不太能品得出这个故事的问题在哪里,但是玄明真人能说这话至少代表他是能沟通的,不是那种你一个“啊?那么好哭吗?”的友好的疑问,然后就开始攻击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呀!”,“这么绝美的爱情故事你竟然都不感动吗?”,“哇你都不能共情的耶”的神经病。
他是个正常人!
多么难得!
于是诛仙剑现在只想和玄明真人来一下正常人之间的抱头痛哭。
——这么多年我总算不用再天天听他们啊啊啊嗷嗷嗷嘤嘤嘤呜呜呜了!
咳咳。
奈何它只是一把剑。
那许多情绪和动作自然无法完成,贫乏的言语又显得苍白,它只能憋下了自己内心的激动,但是暂时抛开故事不谈,你要说司命星君和月下老人真的是一对脑子有坑的神经病……即便是以诛仙剑的直男程度,它都觉得这样说有些过分。
“他们不过是干活的罢了。”诛仙剑难得深刻了一把,“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倘若不是上头神尊帝君们催逼,司命和月老是多闲呐,非得点灯熬油地以一对固定性格的男女写上一世缠绵悱恻的情爱?即便是喜欢写故事,按着自己的喜好和人设随便写,不比被按头安排写快乐?”
玄明真人自然听出了这话语里的态度:“天庭糜烂如此,前辈对司命星君和月下老人竟是观感颇好?”
“各归各的,不能一体看待。”诛仙剑倒是丝毫不避讳,淡然回答,“月老就不提了,难得一个自远古神明禁止动情的年代活到现在的老家伙,管了那么多年姻缘,神明不许动情时也就罢了,神明可以动情了,他也没有中饱私囊给自己安排个姻缘。这些年来,因天庭很少管事,人间一片混乱,认真数一数,勉强算得上是正常运转的事情只有人间姻缘这一项,月老这份坚持,也算难能可贵了。”
玄明真人:唔……
想想也对,至少自己在下界修炼几千年,别的糟心事遇见了无数,倒是确实没有亲身经历什么千奇百怪的匪夷所思爱情故事。
这份情还是要承的。
他于是愉快地把月老划拉到“倘若有朝一日杀上天庭,这人可以不杀”的范围,问:“那司命星君呢?”
“那更是个可怜人了。”诛仙剑道,“好好一个人间写话本子赚稿费还得一群人吹捧,活得只有那么幸福的文人,一朝被点化上天,修炼上没个前途也就罢了,还得天天给神仙们按照他们的审美写那些狗屁倒灶的话本子,不缠绵悱恻不行,不曲折离奇不行,不符合哪位尊神的喜好不行,不够深刻严谨不行,呕心沥血写这毫无价值还惹人厌烦的东西……”
诛仙剑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口气:“据说,最开始司命送去储君东宫的文稿,储君评价不够深刻,回去再写;司命回去抓了几天头发,写了第二稿,储君评价不够情深,回去再写;司命咬牙又去重新写,于是三稿不够曲折,四稿不够热烈,然后五稿、六稿、打死也不改稿、这一稿我瞎写的要是这么变态的东西你都能接受那你还真是个脑子有毛病还病得不轻的变态啊稿……”
“然后储君觉得还是第一稿比较好?”玄明真人听蒙了,颤颤巍巍问。
“什么啊!”诛仙剑回答,“当然是挑中了最后一稿啊,就是现在这个。”
玄明真人顿觉一阵上头。
其实你要这么说的话,倒是真的怪不得司命——玄明真人自忖,如果他是司命,处于那种被人点化,修为无法寸进,实在没有“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机会,又暂时还不想自杀来告别这个倒霉的工作,“挂印而走,爷不伺候了”那是正常仙人才够格,点化出来的选手私自离开就是一个死,那没办法了,估计也只能在压抑中变态,按照甲方的要求写出这么无三观无下限的稿子。
这实在是得怪那位天庭储君口味过于清奇,没准还有那位乐蕊仙子的锅,冤有头债有主,不关人家司命星君的事。
“前辈与我说了这么多。”玄明真人彻底搞明白了这个故事,再想一想自从自己遇上诛仙剑以来的所作所为,心里便开始犯疑,“前辈又在三千小世界里挑中了此处,不知……”
你真的是故意找我来棒打鸳鸯的吧!
诛仙剑赶紧截口:“纯属意外,你别多想。”
玄明真人:真的吗?我不信→_→
诛仙剑也知道单纯的否定没有力度,解释跟着就来——
真的是意外,玄明真人对诛仙剑的掌控有限,“划开空间裂缝”这件事的主导权确实在诛仙剑手上,但诛仙剑一个常年在天庭受供奉的上古神器,像这种“敌国太子和亡国公主谈恋爱”的事情虽然可能有点突破下限,也只是突破人类的下限,最多捎带上修仙者和仙族的下限,于诛仙剑而言,它的情绪其实更多是烦躁那些仙娥仙侍一天到晚的嘤嘤嘤。
但于故事本身,你要说让它从此耿耿于怀,乃至于不拆散这对倒霉鸳鸯不舒服……上古神器真的不至于这么无聊,这么多年来仙界突破下限的事情多了去了,它只是一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剑而已,没有主人操控,即便知道天庭很多做法有问题,也实在管不了那许多。
“到这个世界来,是因为你确实需要重新飞升,以飞升仙人的身份入飞仙殿,上飞仙台,入洗仙池,洗涤干净身上的下界气息,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授仙箓成为仙人,将来的修炼和进阶才有着落。”诛仙剑道,“而我在你挥剑那一瞬,粗略看了一眼三千小世界,能允许凡人白日飞升的界面不多,而在可选择的几个界面里面,此界怨气最浓,因果最重,有极大不平事,这对于凡人来说自然是人间地狱,但于你而言,是积攒足够的功德原地飞升的最合适的地方。”
“重新飞升?”玄明真人诧异道,“不是说飞升通道断了么?”
诛仙剑笑回:“你以为什么是飞升通道?”
玄明真人:这……
这不还得靠大佬科普嘛——飞升通道其实指的是仙界和下界的联系路径,仙界为了避免飞升仙人过多,便直接把路封上了,下界的飞升仙人除非强大到能和正经仙人甚至是神尊仙君比肩,硬生生闯出来一条路来,否则必然飞升失败。
但是仙界特定的时间里,还是要和下界联系的,比如有神仙需要下凡历劫走个流程的时候。
这种情况,天庭一般就会选择灵气极其稀薄,几乎不允许任何修仙者存在的界面,一方面这样的界面足够安全,不会让他们下凡历劫的宝贝疙瘩真的遭受什么危险,另一方面,灵气稀薄的界面根本养不起从零开始修道飞升的修仙者,只能积攒海量功德强行让天道天降落花地涌金莲地飞升,可后者从古至今几十万年,几乎没有人能利用这个办法位列仙班,自然没有什么挤占神二代仙二代神位的机会。
“这么说来。”玄明真人明白了,“能允许我再飞升一次的界面,一定是有神仙在历劫的界面。对么?”
“对。”诛仙剑回答,“我都没有想到,在所有有神仙正在历劫的界面里,这个逼得司命写了八稿才最终确定的天庭储君和他的小仙娥的爱情故事,竟然造成了最浓的怨气,最重的因果,最大的不平事。”
那确实,一般人比变态哪里比得过储君殿下。
要不人家是储君呢:)
玄明真人心里暗自啧啧,但这么一说,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非常明朗了:“所以,我若是能解决掉这件不平事,离白日飞升,重回仙界也不远了?”
“不错。”诛仙剑回答,“当然,我没有飞升过,说不准足以支撑一个人飞升的功德到底需要多少,即便不够,你也可以借着调动功德的机会,试图沟通上界,找到上界的坐标之后,你本来就是个强大的修炼者,即便你引动天雷,强行渡劫飞升,也不是多大问题。”
绕了这么一个大圈,现在目的终于明朗,玄明真人长长舒了一口气:“晚辈明白了。”
然后,调动法力,运转周天,准备心神沉入肉身,开始物我两忘养伤恢复。
只是诛仙剑觉得自己话还没说完呢:“那个……提醒你一下哦,这个世界既然灵气匮乏,你便不能简单粗暴地用法力杀死黎国那个顾翰源,杀了他不等于问题解决。”
“晚辈知道。”玄明真人回复得气定神闲——一个界面有一个界面的规则,他要是非得动用超乎这个界面的法力来影响这个界面的因果,可能就会引起界面之力的扑杀,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禁不起和界面之力对抗,所以只能用凡人手段。
诛仙剑默了一下,还是觉得玄明真人没有领会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再提醒你一下,虽然司命写的整个故事会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这样幕后的操作凡人是不知道的,他们的怨气并不是冲着那一对男女而去,你即便有本事不动用法力而是用什么武功或者毒物之类杀了顾翰源,也不意味着他死了因果就解决了功德也到手了。”
“晚辈知道。”玄明真人回复得仍然平静安详——因你一己私欲惹人间烽烟血火这种罪名是仙界和天庭才会讨论的话题,真到了凌霄殿前审案,他绝对能靠这一点把这一对男女硬锤到魂飞魄散,可现在到底还没到审案子那一步呢,解决事情指的只能是解决黎国和沐国之间的世仇,拯救在连年征战盘剥中苦不堪言的百姓,事实上,在人间历史尺度的叙述里,敌国太子和亡国公主那让一群仙娥仙侍嘤嘤嘤的爱情故事,屁都不是。
诛仙剑又噎了一下,觉得玄明真人还是没有懂这件事的难度:“你真的知道要怎么做么?说给我听听?”
我怕你理解错了呀宝!这个事情真的蛮重要的!
“真的知道。”玄明真人露出了那种从容优雅的靠谱笑容,那一瞬间甚至有点帝王之气上身,“不动法力,不用武功,全凭凡人之身扶社稷于危难,挽狂澜于既倒,恢复百姓民生,重现盛世太平,前辈放心吧,这活儿我可太熟了。”
第 10 章 妄想
忧心忡忡诛仙剑:“……”
艹你吹牛真的不打草稿的吗?!
这活你一个修仙者怎么熟?即便你已经是修仙天花板了,可是这是你一个修仙者应该精通的业务吗!
当然不是。
至少对于在飞升通道还没有完全封闭的时代里的修仙天花板们不是——在有上升通道的年月里,修仙者们人生的主要矛盾还是积累法力和对抗天劫,心魔这种东西只要自己心无挂碍就可以过关,说白了只要自己想明白了就不会被心魔为难,根本不需要真去体验世间的各行各业,达成“啊!这个行业的运转模式我完全弄明白了,也不过如此嘛!”的效果。
但玄明真人……害!
在玄明真人修炼的年月里,这不是上升通道基本关闭了嘛,这不是出现了修仙天花板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扑街了嘛,前辈们的折戟沉沙迫使玄明真人完全摒弃了“差不多就行了”这一根本不精益求精的态度,在增长见识磨练心智这一项上,他真的做过皇帝,还不止一次——
做开国皇帝,体验过宵衣旰食枕戈待旦,带着麾下一帮老兄弟推翻那个腐朽糜烂的封建王朝;做中兴之主,体验过一个国家运转到中期时各种利益集团纠缠成了一团麻线时要如何地抽丝剥茧还天下海晏河清;甚至还做亡国之君……哦这个没做下去,做着做着国家治理就起来了,玄明真人还试了好几次,反复确认过自己无论是什么情况都能应付清楚,这才没有在亡国之君这个项目上死磕。
“所以。”诛仙剑是自己拐下凡间的,不准备还回去的那种,玄明真人必然要和它好好沟通,加深感情,做彼此的小天使,是以他耐着性子给诛仙剑说过了他个人做过皇帝、太子、名臣、小吏的个人经验,甚至还分享了部分心得体会,末了才道,“前辈,目前的局势真的不算难以处理,我肯定是能将前辈平平安安齐齐整整带回仙界的,前辈大可放心。”
这样的坦诚,诛仙剑还有什么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