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絮只觉得碗中桃胶羹透着清香,入口微弹,比他自己烧得要好吃不少,不免真心实意的夸赞:“好吃,王爷的手艺真是……”
到这他突然意识到一个王爷怎么可能自己下厨烧早点,又不是他这个府里冷清的质子,转而改口道:“能有如此蕙质兰心之人伺候着王爷,着实让人艳羡非常。”
林怀易觉得有点糟心,但还是打算解释一下:“我没有……”
这时他的话音就被外面凌乱的脚步声打乱了,只见刘叔踉踉跄跄的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捆药材,刚跨过门槛就扑倒在地,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身上布衣被人划开了多条口子,往外淌着血,一张脸又青又肿。
府上小厮大惊失色的过去扶起刘叔,林絮赶忙过去查看刘叔这一身的伤。
林怀易看到刘叔的样子时眼神骤然转冷,心里已经有了琢磨,他往院子墙边一点头,灵渠就飞身跃了出去。
刚刚他就在墙上守着,整座府里竟没有一人察觉,可见此人武艺实在高超。
府里小厮将刘叔扶到床榻上,抹上创药,灌了好几口药,过了许久刘叔才逐渐缓了过来。
林絮心急问道:“刘叔,发生了何事,是谁将你打伤至此。”
刘叔咳了一会儿,叹息道:“无妨,是我心急抓药,要了药材铺最后一颗灵芝,后面人让我将灵芝给他我不肯,就打了起来。
我武艺不如他人,借着这把老骨头腿脚功夫还行,就跑得快点回来了,少爷不必担心,药买到了就好了。老奴…等会儿就给少爷去煎药。”
说完又咳了半晌。
林絮第一次在衣袍里捏紧了拳头,少年心性让他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入京以来,他就牢记父王和母后的教诲,万事以和为贵,低调做人,这么久了他当然也是经历过不少的冷嘲热讽,可他却都生生的忍了。
为何我们处处避让却还是被人得寸进尺的欺负?
饱读诗书的少年单薄胸膛里翻涌起了酸涩难忍的不服气。
西北之人饮黄酒食狼肉,刚强是刻在他们骨血之中的特质,就算是再如林絮这般温润之人也有着不屈不挠的气性,受不得被人如此折辱。
林怀易在一旁看到林絮的神情,自然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灵渠已经去查到底发生什么了,等他回来吧,交给我。”
他按住挣扎着想起身的老管家道:“刘叔你也别起来了,煎药我找人帮忙,你好生休息。”
他帮忙将刘叔安顿好之后告辞回了府。
灵渠已经在府里等他了。
“王爷,是吴家下人动的手,他们怕是早就蹲点过了,知道刘叔会何时去哪家药材铺抓什么药,今天灵芝的这家本就是吴家名下管理的药材铺,趁着是在自家店里就肆无忌惮地动起了手…”
“看来他们憋了这么久,这会儿忍不住了。”
狐狸舔了舔唇心里暗道:“我也真是憋了许久,快要控制不住这双要揍人的手了。”眼睛里微光一闪而过。
灵渠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个小祖宗又想做什么。
……
烟柳之地,牡丹园。
“喝!今儿个开心,喝,酒都记我账上,大家敞开肚皮喝!”
吴纳孜满面油光的坐在包厢里招呼着众人,左边媚娘给他捏肩右边翠儿给他倒酒。
他今天高兴的不得了,找人揍了一顿那个质子府的老头之后二皇子赏了不少金银,就把这只狗哄的翘着尾巴乱叫了。
“这位官爷”媚娘靠在吴纳孜身上娇滴滴的说道,“今儿个来的正巧,江南那有名的花魁璟雯姑娘被请至我处教小妹妹们琴艺,要不让她来给您弹几曲儿?保证官爷是不会失望。”
吴纳孜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江南那些都细胳膊细腿儿的,戳在那儿跟根竹竿似的,哪有媚娘你风流。”
吴纳孜捏了把媚娘的细腰,逗的她花枝乱颤。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就叫上来吧,江南的花魁?老子今天也开开眼。”
门口的小厮应声跑去叫人。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位姑娘身着素色长衫,虽然净地有些扎眼,却无端让人觉着她俏丽若三春之桃,青素若九秋之菊,腰间系着条由碧绿玉石点缀的流苏腰带,细腰盈盈一握,身形纤长,轻纱蒙面,过来对屋里人鞠了一躬,细眉杏眼,也不多说话,清清浅浅地坐到琴台上。
轻抚琴弦,音色流转,单单几个音就已经让酒桌上的人屏住了呼吸。
“天籁琼音”所有在场的人脑海中都划过这话,美人悦目,音色悦耳。实属世间难得。
月色之下,轻纱被微风吹起,绰绰约约显露的面容似是仙子一般,周身笼罩了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
整屋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如痴如醉,像是看呆了。
一曲过完,女子也不多做逗留,淡淡的点了点头就自个儿离去了。
关门的声音才使得桌上人清醒了回来。
所有人都像是在梦境里走了一遭,世上竟有如此仙气之人,琴音清冷,笑容浅淡,如月宫的那位下凡一般,使人觉得多说一句话就都是亵渎。
吴纳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磕磕巴巴道:“这…果真…不愧是江南花魁,京中怕是再也找不出另一位能与之媲美的了……”
今儿个算是真的涨了见识。
媚娘抚了抚帕子,笑道:“那是自然,别说男人了,就连我们女人,第一次在这位的琴声之下,也是半晌才醒觉呢。”
说着就嬉笑着喂了吴纳孜一颗葡萄,继续道:只是可惜了,璟雯姑娘自幼与双亲走散,历经兜转被卖到江南,江南人喜音乐,幸得在那里练就了一手好琴,才依着这琴艺打出了点名声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可惜了,如若在京城任何一个世家长大,按这位的音容面貌,怕是能进宫搏一搏……”
吴纳孜暗喜:“无依无靠无背景,这不正好便宜了我吗,大不了多给些金子就是。”
他招来仆从,如此那般交代一番,挥手让他们下去了。对酒桌上的人他称家中有事,预先结了账,就急急忙忙的驱车往回赶。
他走之后,刚刚还一颗颗喂吴纳孜葡萄的媚娘厌恶的拿丝帕擦净了十指,再将那帕子往角落箱子里一丢,头也不回地起身上楼,轻叩一间紧闭的房门,低声道:“恩人,上钩了,人应该在路上了。”
“嗯,有劳了”
房中之人懒懒地应了句,是刚刚在台上的那位璟雯姑娘。
过了一会儿房门再次被叩响,是刚刚领命离开的吴家仆从和媚娘,只见仆从手里端着些东西,说道:“姑娘,我为朝廷游击将军家中下人,刚刚我家公子听了姑娘的琴声之后大为震动,令奴才送来黄金百两,和田玉簪一对,玉镯两只,与刚刚吩咐厨房炖好的燕窝羹给姑娘作为犒赏。还望姑娘收下。”
“粗鄙手艺幸得贵人抬举,璟雯深感惶恐。”屋内人声音柔和,说的也是情真意切,令人觉得要是有何非分之想怕是得遭天打雷劈。
吴家家仆有些难以为继,卡顿了一会儿,想起自己下人身份,只得重重一咬嘴唇,艰难说道:“姑娘哪里的话,姑娘琴艺精湛世间难得几回闻……得以听到姑娘的琴声自是我们的福分。
我家公子也是…爱才之人,也颇通音律,听过之后一直夸赞姑娘,还说姑娘不应该就埋没在江南那个小地方,若是有机会,还想引荐姑娘给宫里的娘娘们解解闷呢。
这不,就差小人提前给姑娘送贺礼来了……”
前面夸赞的话的确是出自肺腑,而后面的哄骗话就千篇一律了。
跟吴纳孜谈五律还不如对牛弹琴。
“偌大世间知音难觅,伯乐难寻,既然吴小将军如此抬举,那璟雯就却之不恭了。重物还劳烦这位爷帮我放置于隔壁屋,轻的媚娘帮我拿进来吧。”
璟雯开口道。媚娘应了一声,拿着仆从手里的碗,进了房门,透过门缝仆从看到房中之人隐隐约约的身影,果真是天人之资。
难怪这吴小公子顶着上回那左将军之女公孙英要将他打断腿的威胁还继续做这些下三滥断子绝孙之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媚娘出来,轻声说:“睡熟了。”
仆从惋惜地叹了口气,招手让楼梯口的黑衣人将房内之人由密道抬至楼下的轿子上。
楼上窗口媚娘看着轿子渐渐远走,刚还艳比芍药的脸色顿时变的晦暗冷硬。
当初吴家那个脑袋管不住下半身的纨绔也是用这个半哄骗半欺压的方法害了她姐姐,使得姐姐不堪受辱自刎。多日不见,竟早已天人相隔。
她那天在路上拦住吴纳孜车马讨公道时差点被他用车轮轧死,所幸被路过的裕成王所救,才留得一命。
当时林怀易将她带到府上养伤,正值左将军之女公孙英过来拜访,听闻此事之后就再也跟吴家那小子不对头,将这事通过四皇子捅到了皇上面前,在皇上默许下时不时的借各种名头去揍一顿。
吴家自认理亏,敢怒不敢言,当然私下底也跟左将军逐渐较恶。
如今的吴纳孜也自然认不出来媚娘就是当初那个蓬头垢面的小叫花子,他当然也不知道今天他大祸临头了。
☆、第 8 章
这种缺德事吴纳孜也当然不会在自家府里做,他此时已经在城郊的吴家别院中翘首以盼了。
这别院是他们刚被召回京城时暂住的府邸,那时游击将军府尚未建成,始帝就赐了这地给吴家人居住。
此处有些偏僻,连最近的街市都要不少时间才能走到,平时没什么人会愿意到这儿来,更不用说这漆黑深夜了。
一想到刚还冷若嫦娥的璟雯等下要被自己收入囊中,他就不禁激动的在屋里打转,还有什么比美人在怀更让人心猿意马的呢?
令人喜出望外的马蹄声哒哒地从远至近,屋里屋外对了暗号之后就放人进来。只见刚刚还在琴台上抚琴的璟雯姑娘昏迷不醒的被抬了进来。
“诶你们轻点放,可别撞到她了”
“诶诶这儿这儿放这儿”
……
吴纳孜这会儿倒是懂怜香惜玉地很,一边埋怨下人们粗衣布裳的碰脏这玉一般的人儿了,一边又怕他们笨手笨脚地磕到她。
但又不敢大声讲话吵醒了这美人使得美梦泡汤,只得可怜的压着声音无厘头的挑剔,还没等说完喉咙倒是已经火辣辣地疼了。
下人退下后,吴纳孜趴在床前,仔细地看了会儿璟雯。
眉眼如画,肤白胜雪,这近看比远观可更能让人热血沸腾。
连睡着的样子都如此好看,吴纳孜咽了咽口水。
这辈子…遇上这一个也是值了了。
他入迷地看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正事没办。
事不宜迟,得赶紧开始动作。
但正当他刚解下自己的佩带之后却猛然听到外边传来奔涌而至的马蹄声。
“开门,狗贼,给姑奶奶开门!”
听到这一喝声吴纳孜瞬间腿都软了。
公孙英!这凶八婆怎么来了!
吴家家仆自然敌不过将军府里训练出来的亲兵,更何况大部分人本就看不上这无用主子做的肮脏事,就都只是装模作样的挡了一阵。
不一会儿门就被踹开,公孙英直奔里房而来。
“你你你,你来干什么!谁让你这么大的胆子闯吴家府邸的!”
吴纳孜在破门的瞬间已经看到心腹往外逃去,应是回府搬救兵了,不免给自己壮了壮胆色厉内荏的发问。
只要拖一会儿,只要等父亲到了,虽然,虽然这件事他不会高兴,但也不至于让我真的被公孙家这凶婆娘折辱。
大概是想到父亲了,吴纳孜胆子也大了不少,指着女将军开骂。
而公孙英此人年少时就已经随父亲公孙珈驻扎边疆。看尽塞北戈壁,吹遍塞外风沙,早已经刨去了少女心性,是真正能徒手宰狼,刀尖舔血之人。
她一听就知道这不要脸的玩意儿是在拖延时间,快步上前扶住了被动静惊醒,一脸震惊羞愤的想要去撞墙的姑娘,脸色一沉,抬起脚直接将吴纳孜踹出三尺远。
他不是要等救兵吗,那就让他等不到就救兵!
“你也知道这还是你吴家府邸?我还以为已经成了你吴大公子专属窑子了!”
随即又猛踹一脚。
听这山崩地裂的响声,吴纳孜下半辈子怕是得出家做和尚了。
吴纳孜在公孙英的第一脚下就已经天旋地转,更不用说奔着断子绝孙去的第二脚了,混乱间只知道自己好像不停被踹,不停被抽,浑身剧痛,貌似那个璟雯醒来后还来凑上几脚,贡献了几巴掌。
不免胸口一闷,喉咙一甜,晕了过去。
等他那为了竖子劳心劳肺父亲匆忙赶到时,他这无用儿子已经只剩半条命喘气了。
旁边杵着个一脸为民除害的公孙英,下人说的那女子已经被公孙家家将扶上轿子走了。这会儿连个影子都没了。
吴振宇一看自己儿子惨状,顿时血气上涌,气疯了般拔剑就像公孙英刺去,打算不顾辈分也要跟这无礼小辈搏一搏,被家仆匆忙拦下。
先不说以老欺少以男欺女了,这最大的问题是,老爷根本打不过这女英雄啊!
“老爷,就让皇上为您做主吧,您可千万别动气了”
“老爷你旧伤未愈,别动手了”
家仆七手八脚的抓着吴振宇才让他慢慢平静下来不上前拼命,然后赶紧把这遭人嫌的小少爷抬走。
吴振宇也知道无论是个人武艺或者还是家族军功,自然比不过左将军家,于是恶狠狠的抛下“等着,圣上跟前见”就带着府兵撤了。
吴家一直与左将军不对头,这么一闹怕是彻底把这虚与委蛇的假面给撕破了,接下去就是一场硬仗要打。
而此时,刚刚璟雯上的轿子,灵渠正一脸糟心的看着眼前的这只虚弱的白狐。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祖宗居然钓鱼执法,以色为饵,亲自上前将吴纳孜收拾了。看它现在这虚弱样,怕是刚刚趁乱踹了吴纳孜不少脚。
……
当初林怀易还是只到处找血喝的懵懂小狐精时,机缘巧合之下得到飞升的高僧指点,化为人形,但也同时跟他约法三章:
只能喝自愿为他贡献血液人的血。
喝完之后必须献上珍贵药材食材以补亏损。
不能随意杀人不能害人。
否则轻则损修为,重则引来天谴。
这就是为什么林絮经常收到将军府送来的各种千年老参,各种滋补汤。
也是为什么狐狸当年咬死了那队刺客之后遭天谴重伤濒亡,以至于导致林将军出征前不放心独留他在府中,就将其带至身边,以至于最后为了护他被月氏外寇一剑穿心。
其实他回去看过,离了地府他回那条山道看过,看到啊絮哥哥□□破甲,而它当时断七尾自保刚醒觉,又因以生魂入地府被阴气侵染的连爬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让灵渠抱着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被遮了眼睛。
这于广阔天地间自由成长的狐狸第一次尝到了自己的眼泪。
也暗自下了一个后来几乎要了他命的荒唐决定。
可他今天帮林絮出了口气,虽说主要动手的并不是他,但天道毕竟高于人眼,能看清前因后果,自然清楚是林怀易做的妖,所以它现在变回狐狸哆哆嗦嗦的喘着气,维持不住人形、
而此时的吴家游击将军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经过太医全力救治,吴纳孜的命是保下了,只是再也不能行房事。他一听到太医对自己的判决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从此要看着别人吃肉他只能喝粥了吗?
半夜吴振宇就闹到桢伶皇面前去了。
皇上本已睡下,被墨厉与吴振宇等一干人请命吵醒。
不一会儿墨恭,公孙将军,公孙英和墨云济也都听闻消息后来了,一伙人还未见到皇上就已经在御书房里吵得不可开交只差个动手打架了。
桢伶帝露面了之后算是稍稍安静了一会儿,只见吴振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倒在龙椅前:“皇上,你可要会我家小儿做主哇……”
桢伶帝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经常愈来愈难喘气。这虽说是陈年旧疾,但也扰人非常。
且今日正微感风寒,一整天都有些不好受,喝了药之后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被叫醒之后有些晕,台下众人又这么吵吵嚷嚷的各说各话,一边求他做主为儿报仇一边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好一会儿才明白起因是吴家这个无脑儿子干的缺德事。
不禁有些烦躁,这些所谓的朝廷重臣可真是养出了些好后代,天子脚下竟还仗着世家背景如此肆无忌惮的行恶,才这么几岁甚至连个功名都没有,就已经一天到晚听到这里欺压百姓那里强抢民女了。
他如今尚还在位这类龌龊事就已经层出不穷,若是等他退位之后没有手段强硬的人管着,这些人还不得随着自己意思翻天了?
随即墨弘冷哼一声:“竖子难教。怎么就没被人打死?”
就这冷哼,听的二皇子和吴振宇冷汗淋漓。
救人心切之间他们好像忘了皇上自登基以来就励精图治,厌恶极了京中世家奢靡持权行凶之风气,而他们也知道吴纳孜不学无术,尽是做一些伤天理之事,甚至是还出过几次命案,他们花了大力气才摆平。
为了替他隐瞒,吴振宇找人做过替死鬼或是抛尸荒野,或是用重金贿赂各级官员,早就晚节不保。
可又偏偏如有神助般,皇上像是的确没有找他们过问过这些事。
许是他们瞒得好他不知道,也许是皇城里本就藏污纳垢,只要事情没闹大皇上也就会先将这些事放在一边。
抑或是等着个契机新账旧账一起算……
而今天怕是撞到枪口上了。
平日里皇上什么想法底下的人不知道,但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若是皇上真的愿意追究起来,那轻则下狱重则株连可都只在于他的一念之差。
而四皇子听到这冷哼,心也冷了半边,父皇这句听似嫌恶吴纳孜的斥责话里面的另一层意思
“等真的死了,我就可以将这公孙家和吴家一起拿捏在手里。”
他知道皇上已经对公孙家有所忌惮。
一时间御书房整个安静了下来,各有各的心思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林家军一脉断绝之后那几年里再也没人能治得住西北蛮人,而林怀易那小子成人之后整天不务正业连个影子都见不到,完全没有重振林家军之心,先别说有没有这个本领带兵打仗了,连让他认真念几日的书他都坐不住,腹内墨水空空如也,让人看着都着急。
所幸后来公孙将军临危受命,在东北边留下三个儿子,带上女儿奔波十日去了西北才堪堪补上了这空缺,而经过十几载的经营,如今的公孙家正是日中天,势头有压过当年林府的趋向!而如此重兵在手,怎不叫人恨,不遭帝疑?
想到这墨云济不禁打了个冷颤。
公孙英这丫头,遇事只知往前冲,跟只虎似的,拉都拉不住,她怎么不懂树大招风!
他瞪了一眼公孙英,没想到这小妮子还给他挤眉弄眼,一点都不把自己安危挂在心上。
心悸的不止是墨云济,公孙珈不蠢,自知皇帝根本不在乎吴纳孜成什么样了,反正伤越重越好,能够借此事打压公孙家。一石二鸟。只是不知皇上会由着这事做多大的文章。
他不禁捏紧了衣袍。
☆、第 9 章
双方的沉默被皇帝尽收眼底,他清咳一声,看向墨恭问道:“恭儿,你有何做想,该如何处理。”
墨恭心里暗喜。
果真如那人所料,这么多人中父皇会先问他的意见。
于是他上前回道:“父皇,依儿臣看,此事的确是吴家那小子做的为天理不容,这几年来儿臣也听到过些风言风语说吴家小子凭着是二哥侧福晋的表兄的名头,经常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苦主报冤无门,为民间所不齿,儿臣认为……”
他话未说完,只听皇帝重重的将茶杯一放:“经常?怎么直到今天朕才听到这风声呢?是你们觉得朕老了不需要听这些事了吗?”
一听这话屋里哗啦啦跪倒一片:“皇上息怒,父皇息怒……”
“算了,恭儿你起来,继续说吧,把那些风言风语都说来给朕听听”
“谢父皇”墨恭起身道。
“儿臣曾有听闻说吴家小子看上了谁,只要是普通人家,就给人送去黄金与下了药的羹汤,半欺哄半压迫的把人带到城郊吴家别院,以这方法他纳了不下十房小妾……”
皇上听到这皱了皱眉。
“皇上,皇上”吴振宇跪着匍匐向前,“那些,那些姑娘可都是自愿嫁至府里的,而且府里给的聘礼丰厚,够她们娘家人用一辈子了,皇上明鉴啊,千万不要听民间这些污秽谣言抹黑了吴家啊,吴家世代衷心啊皇上”
“是啊父皇,纳孜的确贪美色且年少不明事理,但他那一个个小妾都是下了重金给娶来的,都是经过对方父母或者…长辈的同意的,父皇可千万不要听这刻意被人传黑的谣言啊”二皇子赶紧补充。
“放屁,因为不愿意的都已经死了,已经没命诉冤屈了!”公孙英厉声说道。
“你闭嘴”公孙珈打断她,随即在地上连续磕了几个响头“皇上,幼女不明事理,心里容不下恶以至于下手过重,微臣教女无方,微臣深觉有罪,臣愿替女受罚!”
说完又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抬头时额头已经见了血。
这以骨头硬闻名的公孙家老父亲在关键时刻也居然能屈能伸,头磕的比吴振宇还要响。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皇上坐在看着屋内各执一词的几人也没说话,没人能真正猜透他在想什么。
“父皇”温声细语的墨云济终于开口说道,“儿臣今早倒是在裕成王那处听说了件事,不过始终不敢确认……”
“什么事,但说无妨”墨弘道。
“怀易说他今日去质子府拜访时,正遇府里管家出门买药却被人打成重伤回来,怕是现在都还起不来身。
而打人的,似乎就是吴家家将……”
吴振宇听此言愣了一瞬,应是确实不知此事。
“竟有此事?来人,去请裕成王和那个姑师质子过来。”
林絮这个活在世外桃源的人一直到在进宫的路上才听明白发生了什么,才知道打刘叔的原来是吴家人。
而就在今晚那个吴纳孜又被人踹残,明明好似不关他的事却还是被扯了进来。到底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由着宫人领进御书房时看到了几张见过的面孔,三位皇子,公孙姑娘,和裕成王。
林怀易像是病了一般,脸色苍白,就连跪都跪不住,整个人显得摇摇晃晃,桢伶帝看不下去了,赐了张座给他,才勉强将身体稳住。
“王爷这是身体抱恙吗”桢伶帝问道。
“回皇上,无大碍,就是前些天受了些风寒,昨天与人又喝了一晚上的酒,裘花楼的姐姐们长得又美歌声又好听,就多逗留了会儿,所以没休息好,这会儿有些难受。‘’
他像个没骨气的软体动物一样粘在椅子上,懒洋洋的说道。
桢伶帝:……
众人:……
这王爷果真是如传言所说不拘小节风流倜傥啊……
“既然这么有精力那以后你上朝听政吧,免得喝酒把自己给呛死,到时候可没人给你收尸。”桢伶帝有些愠怒。
当初易清将这小子带回来时他也帮着逗了几天当了他几天的便宜爹,还被这小子吐过半身的奶。这几年没管,怎就长成了这幅没脸没皮的样子,简直不像话。
虽然他并不知道狐狸不喜欢喝羊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