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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原来如此,你应该只是一个挑动人类性欲的下等淫魔吧?」

面对亚丽克西斯轻蔑的挑衅,月笙还是没跟他吵起来。他看似厌烦的拨拨头发,淡淡的说:「你这种立刻直达欲望的想法,还真低俗耶。我看你还是回去修道院,重新学一下怎么讲话如何呢?」

……太有趣了。许久不曾遇上这么难缠的目标,这种兴奋让亚丽克西斯在心底窃笑。像他这么难得的猎物,该用什么方式宰割才好呢?

「你打算怎么办,亚力克?他看起来好像蛮难缠耶。」使魔跳到他的肩膀上问道,亚丽克西斯闪开他长长的尾巴。

「很重耶,卢修斯。」

「哪有!」

「要当使魔就太大了啦。不过他敢反抗我,还算蛮有勇气的。」

「要打、打败他吗!?」

「对方越难缠,当然越想杀了他啊!」因为亚力克像是若无其事的说着,卢修斯反而慌张的手忙脚乱。

如果对方有意加害自己就算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卢修斯非常讨厌毫无理由的伤害他人。

「我劝你最好乖乖投降吧。这个男人可是心狠手辣喔。」卢修斯拼命劝月笙投降。

「我可没打算被你这个小毛头轻易打败。该夹着尾巴逃走的应该是你们吧?」青年用顺畅的发音宣告,以毅然的态度瞪视亚力克西斯,他的双瞳宛如想要射穿灵魂深处。

现在这家店已经被亚丽克西斯新设的结界包围,青年应该连站着都很困难吧,但他还是没有改变凛然的姿势,甚至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喂,亚力克,我们回去啦。这个地方不要久留啦。」卢修斯用不同于以往的撒娇声音说道。

「好啊,请回吧。」

「可不能双手空空的回家啊。」

「那么,你是要拿药吗?」

青年依然很冷静,显得不卑不亢。过去遇到的恶魔只要稍微窥见亚丽克西斯的力量,不是摇尾乞怜,就是想要逃跑,或是自暴自弃的迎面挑战……不出其中之一。像青年这样态度凛然的恶魔很少见。

「我要拿理查兹的偏头痛药。」

「那个药我已经准备好放在后面的架子上了。药费我已经收了,请把它带走吧。」

他乡卢修斯使了个颜色,猫咪到架子上找纸袋,叨着它回到亚力克西斯身旁。

「这样你的事情就办完了吗?」

「还没呢。虽然理查兹的事情办好了,我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

「我说过了吧?我要杀死危害人类的东西。如果不想死的话,尽管抵抗吧。就算你拥有可悲的魔性,我也不至于这么不通情理。」大言不惭的亚丽克西斯触摸青年象牙色的脸颊。

就像是被什么炙热的东西碰到似的,青年突然浑身一震。

……什么?

因为反应太过明显,青年本人也无法掩饰他的震惊。之前的冷静一下子溃不成型,亚丽克西斯轻轻松松的推测出这个现象并不在对方的预料当中。

「刚才的是……」他茫茫然的,恍惚的口气毫无设防,和刚才的落差让亚丽克西斯大吃一惊。

「刚才的,怎么啦?」

「没什么。」也许是还在动摇,他的口气还没恢复。

难道这名青年不知道自己的魔性吗?这么说的话,完全不怕亚丽克西斯的力量,还有说到真面目也毫无头绪这部分也就不难理解了。连攻击方法也只有小刀这类物理性的手段,一点也不像个恶魔。

既然这样的话……

「喂。」

「什么?」抓准他抬头的那一瞬间,亚丽克西斯一拳打向他的心窝。他低吟一声,朝着亚丽克西斯的方向倒下来。

「你、你打算怎么办啊,亚力克?」亚丽克西斯出手反而让卢修斯觉得很狼狈。也许他只以为是要当场将青年打倒,让他誓言服从吧。

「怎么办?把他带回去啊。」

「咦?带这么大的回去?」面对卢修斯打从心底感到讨厌的声音,亚丽克西斯点点头。

「搬他就是你的工作了。」

「又来了……亚丽克西斯你总是随便使唤『人』耶。」

「你是『恶魔』吧?卢修斯」亚丽克西斯面带微笑,俯视无力倚在他身上的青年秀丽的美貌。

「……让他当使魔也太大了吧?以恶魔来说……他有点怪怪的。」

拜刚才那番对话之赐,他大概可以猜出卢修斯说青年奇怪的理由。

卢修斯从恶魔那里打探来的情报都很诡异,其中有一件提到吸血鬼们奉了某人的命令,正在寻找走失的孩子。

「你到底喜欢这家伙的哪一点啊?脸吗?」

「是啊……有点像。」用指尖拈起亮丽的黑发,亚丽克西斯轻声说道。

被称为「过去」的那段岁月。那是所有人——不,不只是人,只要是活着的生命都拥有的事物。从这个青年身上,似乎可以找到亚丽克西斯已经失去的,非常久远的日子。

明知道即使回首也挽回不了什么。

「咦?」卢修斯问着,亚丽克西斯轻轻摇头。说明这些也没有意义,不过是白费工夫。

「偶尔来匹悍马也不错吧。」

「如果你被它踹死,应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吧。」

「我看起来像是这么软弱的男人吗?」

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一切了。反正自己已经什么都没了,把身影投射在其他人的身上也毫无意义。即使如此,亚丽克西斯为了赎罪,还是必须继续狩猎恶魔。而这名美丽的青年,就成了亚丽克西斯憎恶,同时又无比疼爱的夜间眷属。

Ⅲ暗之誓约

原始的记忆,总是红的。

满满的血,就是一切的起源。

月笙的记忆就从这片呛人的红色地狱中,突然开启了序幕。年幼的月笙还不会说话,被红色的空间包覆,自己仿佛就快要被压死了。

……救救我!不管怎么叫都没有人来帮忙的、恐怖。

记忆又在这里中断了。后来的日子,就像是月笙到伦敦之后的生活,非常平顺。

月笙完全没有当时的记忆。就像所有的一切都从脑海里消失了。只有视野里怎么也挥不去的大红色,在月笙的脑海中留下鲜明的印象。

那到底是何时的记忆呢?是刚懂事的时候吗?还是刚出生的时候呢?明明知道再怎么想都没有用,还是没办法停下来不想。不管事实如何,记忆从这里开始,是否表示自己是背负着什么可怕的罪过出生的呢?

这个疑问一直压在月笙的肩上,是个无法卸下的沉重负担。也许自己是不应该出生的小孩吧?月笙的出身于身边的环境,全都真实的道出这一点。

月笙在中国出生,在他懂事之前,被前往当地做生意的英国养父母捡到……他是这么听说的。双亲让他看过一张和婴儿一起放在篮子里,泛黄又破旧的纸条,上面写着「崔月笙」。月笙这个字的念法,还是问了当地的人才知道的。

他们两人很疼爱月笙,任期结束后,就将他一起带回欧洲。因为这个缘故,月笙完全没有在中国生活过的记忆,只记得养父母在英国养育他的日子。

我是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也许这是个谎言吧。月笙一直抱着这个疑问,屡次询问父母亲,他们只会反复说着:「你是捡来的。」完全不回答他的问题。宠爱月笙的养父母,活着的时候总像在害怕什么似的。教导月笙如何制作护身符、布下结界的,也是这对父母。

乍看之下与术法无缘的两个人,为什么知道护身符的做法呢?他们生前曾经劝月笙,等他们死后要他回到中国,但是月笙无法丢下双亲的坟墓,抛弃这个国家。

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因为父母的缘故,让月笙实际体会这件事。至少刚开始那十几年,充满温暖、柔和的记忆。

……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

那一天指的是什么,来迎接自己的,又会是谁呢?双亲活着的时候到底在怕些什么呢?他并没有积极查明的勇气,却想要等着那一天的来临。

「嗯……」月笙翻个身,轻轻睁开眼睛。室内有一点阴暗,铺在床上的干净亚麻传来少许浆糊的味道。苔绿色的壁纸画着藤蔓的图案,感觉很稳重,却有带着一点灰暗的印象。

这里是哪里?月笙左思右想,想到刚才在店里发生的事情,猛然起身。

对了。有人打破他用护身符布下的结界,让按个叫做「亚力克」的男子闯入。

多亏安德逊侯爵的照顾,月笙店里的客人都还不错。侯爵深受女王陛下的信赖,因此,与英国国教会也有良好的关系。

原本以为这样的牵扯可以成为自己的后盾,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

……那男人问了,你是什么人?

到底有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呢?只要保持人的样子,就可以当一个人吗?

从他还小的时候,月笙的身边就充满了妖魔鬼怪。虽然他很怕看到在黑暗中蠢动的异端,但月笙更怕别人误以为他被恶魔附身,甚至对养父母都无法说出口。

然而,有一天他突然全都懂了。我和其他的人不一样。有违人的天命,这是个单纯,却很可怕的事实。

像是月笙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年龄。把自己的脸包起来过活,也是有原因的。虽然双亲逐渐老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月笙本人再也没长过岁数。年轻的声音还可以用老式英文强调来蒙混,就连杰洛米也不曾怀疑过。

所以,他才推想总有一天会像今天这样,会有教会的人找上门来,为此他训练自己使用小刀。如果说有什么差错的话,应该是连功夫不错的月笙都无法匹敌这一点吧。

不过是个小毛头,小看他真是失算了。

「……你醒了吗?」冷冷的声音响起,月笙反射性的回头朝入口的方向看。男子开门走进来,身上还穿着神父的衣服。

「我逃走会比较好吗?」

「逃走?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说这种话啊?」他对月笙的话一笑置之,接着冷淡的说。「你应该有发现我的结界吧。你打算用什么方法逃走呢?」

他理所当然的说着,月笙怒视着男子。他连自己的结界都是懵懵懂懂,怎么可能感觉得到别人布下的结界。「我只是普通的人类。你说的什么结界,我并不是很清楚。」

倘若被他发现自己有妖魔的自觉,也许会被这个毫不留情的男子杀掉。不管再怎么说,月笙也不想再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死在不认识的人手中。既然要死的话,至少要等到了解自己是什么才能死。

「原来如此。那么贴在店里的护身符,只是单纯的符咒咯?」男子似乎理解月笙正打算要说的话,眯着眼睛,好像有点愉快的问着。也许他正想着要如何戳破月笙宣称自己是普通人类的论点吧。

「难道你想说迷信的人有罪吗?我只想要清净秽气,还有小心别让像你这么愚蠢的人类进来罢了。」月笙摸摸手套,却发现已经被摘掉了,不知道在哪里。身上穿着衬衫,取代他原本的唐装,想到是谁帮他换上的,他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请问可以容我告辞了吗?我总不能待在这个连名字都不肯说的人的房子里。」虽然月笙说话很客气,但他心想就算要竭尽全力,他也要回家。

男子用一只手制止正想起身的月笙。「这么想知道我的名字吗?能让你对我感到兴趣,是我的荣幸。」打断月笙的男子倒是干脆的接着说:「我是亚丽克西斯?道丁。」

「道丁……你是那个男爵的?」姑且不论道丁这个姓,由于亚丽克西斯这个名字在英国并不是很常见,所以月笙立刻反问。

「那是我的堂兄弟。」

「原来是这样。」

说到道丁家,在英国北部的约克夏拥有广大的领地,一族靠着与中国的贸易成为亿万富翁。听说道丁家现任的当家志在工业而不在贸易,所以把名下和贸易有关的公司都收掉了。

由于养父母出身于约克夏,所以月笙也听过几次道丁家的名号。因为那个年老的小提琴家也是来自约克夏,和亚丽克西斯的关系也许是出于同乡吧。不管是纵向还是横向的关系,只要是活在社会上的人类,对这种牵连都是难以抗拒的。更别说贵族还是政治家,只要少了关系就一切都免谈了,说不定这也会是亚丽克西斯的弱点。

「要是我有什么万一,安德逊侯爵可不会坐视不管哦。这么做不回影响你的老家吗?」

听到月笙抬起下巴以骄傲的口吻说着,男子狂妄的笑了。「很可惜,我对世俗的权力没有兴趣。如果有兴趣的话,现在早就不干驱魔师了。」

如果是教皇或主教任命的正式驱魔师,应该会更虔诚、更谦虚才对,不会做出这种无礼的举动。这样的话,那他就是民间的祈祷师之类的?

「话先说在前头,这个名字是我的通称。就算你知道我真正的名字,还是没办法控制我。」虽然看起来很有自信,但月笙并不知道控制的方法,就算听说他真正的名字也的确没有意义。

「接下来换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亚丽克西斯靠在窗边,手腕放在胸前交握,回头看着这边。皎洁的弦月,在他的背后闪烁着光芒。阴影深刻的面容,果然很像雕像。

「最前面的名字是克利斯。克利斯?博奇?赛门。」

「那是假的名字。说出你真正的名字。」他用强力的拉丁语吟诵,月笙感到一股全身寒毛直竖的恐怖。脖子后面刺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我并不是恶魔。」月笙悠哉的回答,男子却不为所动。

「但你也不是被恶魔附身。如果是恶魔附身的话,被逼到这个程度早就现出原形了。」

「我想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义务。」

「如果我要你回答呢?」男子泛着微笑,向月笙走近一步。

怦通!心脏震了一下。

他最先体认到的,是一种几乎令人无法承受的浓郁馨香。该怎么比喻才好呢?就像是上等的葡萄酒。像是芳醇的白兰地。好像也有点像水果,像花的香气。所有的一切浑然一体,使月笙迷醉。

自然界有这么复杂的香气吗?他从来都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华美、甜蜜、蛊惑——而且馥郁到难以抗拒的香气。他发现嘴里不知不觉中积了不少唾液,于是月笙将它吞下。后来月笙终于撑不住了,以右手按住额头。

太难受了。

也许是发现月笙的异变,亚丽克西斯投以冷冽的视线。「怎么了?你要认输了吗?」

「……你,对我做了什么?」狼狈的月笙声音动摇着,嗓子不争气的哑了,他却无力顾及这些。

「我什么都没做。」

也许他擦了香水,还是偷藏了什么诡异的香气吧。「怎么可能。这个味道是什么?」

「味道?」亚丽克西斯像是捉弄他似的轻声说着,接下来弯身在他的耳边说。

「是什么味道?你说说看啊。」

「唔。」光是碰到他的气息,身体就开始颤抖。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秘术?

「你这个假驱魔师……!」因为他扰乱自己的步调,月笙觉得怒不可遏,声色俱厉的说道。

本来想要刺他一刀,以泄心头只恨,但是小刀在他睡着的时候已经全被拿走了,他根本无法抵抗。

「什么假的,你太失礼了。虽然我被教皇驱逐出教,但我可是不打算改变对神的爱与信仰。」

他到底是用那张脸说出这些话呢?揶揄的口气让他感到厌恶至极。

这是妖术吗?还是咒术?他很清楚,不管是哪一种,让亚丽克西斯这样的男人执行起来,一定不会是什么正经的手段。

「你明明可以感觉到我的味道,就别再撑了吧。」

「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月笙用呗憎恶笼罩的眼眸瞪视亚丽克西斯。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肉体,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的脸摆明了一副饥渴的样子哦。」

被他看穿的月笙大吃一惊,倒抽一口气,无法动弹,男子轻轻用手指触摸他的唇。

「……呜!」光是这样的接触,身体好像就快要麻痹了。亚丽克西斯的气息宛若甜美的毒药,从薄薄的皮肤渗进来。

「住手……」制止他的声音,既难听又沙哑。

「哎呀!不合你的胃口吗?像我这种堕落圣职者的肉体,应该是妖魔的最爱啊。」

月笙扭着冒汗的身体,想把亚丽克西斯推开,但是他完全不为所动,嘲讽的笑了。

「吵死了!」他的声音乱了调,脸口气也变得很粗暴。

「你的身体只是想要我罢了。不用这么拘束吧?」

「你是什么意思?」亚丽克西斯用一边的膝盖顶在床上,俯视痛苦着提出质问的月笙,像是很麻烦似的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当表情消失时,他那宛如雕像般的脸看起来更显冰冷。

「你还没发现吗?」

「什么?」不明白亚丽克西斯的意图,月笙反射性的反问。

他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听过弗拉德三世?采佩什吗?」他强烈的眼神,像是说着完全不容许任何的谎言。

「没有。」

「这么说比较容易懂吗?德古拉……或者说吸血鬼呢?」

说到德古拉,总算是能够了解他的意思,但那不过是骗小孩的妖怪传说嘛。

「那又怎么了?」月笙用扫兴的口吻反问。就算不说谎,那也是与自己完全无缘的童话。

「你是吸血鬼。」

「……啥?」这么荒谬的指控,月笙在一瞬间露出恍惚的表情,接着嘲讽的放声大笑。「先是驱魔师,再来是妖怪的故事吗?」

「我说你是吸血鬼。」就算是开玩笑,也一点都不好玩。离愉快的笑谈还远得很。

「别说笑了。虽然我是英国人,但我可是在中国出生的。你说的这些东欧的古老传说,我只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如此,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是意识到男子的存在——不,是浓郁的馨香。

「世界各地都有吸血鬼的传说。东方当然也不例外。」亚丽克西斯以夹带怜悯的视线睥睨月笙,毫不在乎的说着。「你曾经到过教会吗?」

「当然。我还有受洗。」虽然没有义务回答他的质问,但如果不说话的话,他会被男子的气味吸引,也许会表现出预料之外的失态。

「那么,我和你的优劣等于是已经决定了。」亚丽克西斯起身,双臂在胸前交叠,以严峻的表情宣告。

「什么?」

「神正是秩序。你也包含在掌管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中。你受到神的支配。」亚丽克西斯一口气说完。

「……啥?」

「如果你信奉佛陀可能会好一点吧。也许这样神的话语就不会传到你的耳里了。」

月笙对亚丽克西斯想说的话感到似懂非懂。不管再哪里出生,是什么人种,对神抱着敬畏之念长大成人的月笙,只能活在这样的框架当中。

事实上,就是因为月笙信奉神,所以他才害怕恶魔。他讨厌别人将自己归为他们的眷属,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所以才不想被驱魔师发现,独自苟活。

「懂得敬畏神的人,必须接受被神的使者狩猎的命运。」

「你的推论并不正确。我并不想吸人的血,也不怕太阳的光。」月笙挺直背脊,以凛然的声音断言。

「因为你有一半是人类。你是吸血鬼与人类的混血。在斯拉夫地区,人们称为『半吸血鬼』。不过名称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啊。」从他淡淡陈述事实的口气中,无法窥见男子真意。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这些事连我都不懂。」

「自己的精气被吸走,至少我还有自觉啊。卢修斯也说了,你身上恶魔的气味并不完全呢。」

「什么……」他当然不可能马上就相信。

「我听说在你们这种半人类当中,有些人喜欢精气更甚于血。」亚丽克西斯迅速将之间放在他的唇上,他完全无力反抗,身体中心颤抖着。

宛如针扎似的疼痛。刚才感到的甜美充沛。从吸血这个行为中,可以得知它的全貌吗?

「真可怜,你在忍耐什么?」

「我可不记得做过什么让你同情的事情。」

「所以才可怜啊。现在的你,就像是只待宰的羔羊呢。」亚丽克西斯悄声在他耳边说话,用力咬了他的耳朵,男子的体温从被咬的部分逐渐蔓延到全身。

「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要成为供品。」

「啊……呜……」有什么东西,从被触碰的地方流了进来。这股恼人又灼热的奇妙感觉,在全身奔流。自己的肉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

「放手……」

「不用客气。我很美味吧?」男子的呢喃异常的淫荡,煽动月笙的五感。

「唔……嗯……」待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满身大汗,月笙后退着想要逃走,但床只发出咯吱的声响。

「……到底是……」

「你还不懂吗?」

每当亚历克西斯在极近的距离对他低语,他发现就连碰到的吐息都很甜美,于是月笙别过头,因为露出显著的反应实在太悲惨了,他只好装出强硬的态度。

「现在这段期间还能用精气满足你的欲望,要是你完全觉醒自己是个吸血鬼,应该会因为饥饿而渴求处女的鲜血吧。你要如何断定自己的肉体不会变成这样呢?」

「无聊!就算我百般退让,承认我是和吸血鬼的混血好了,要我做出这么无耻下流的举动,我还宁愿饿死算了。」

听到月笙干脆说出这些话,男子觉得新奇的眯着眼睛。

「……你说为了生存而用餐这件事,是无耻下流吗?」

对于这个丢进月笙内心深渊的问题,就只有一个回答。「要靠吃人命才能苟延残喘,还能说什么借口吗?」

「你吃面包吧?」

「没有任何面包可以取代尊严。」

亚历克西斯沉默不语,像是瞪着月笙似的紧盯着他瞧。他的双眸太过真挚,仿佛打算望进月笙的心灵深处。

自从藏起脸孔过活之后,再也没有人,像这样从正面目不转睛的看着月笙。也没有与他视线交缠的对象。

人的视线,是这么强而有力的吗?竟然还可以让月笙感到心慌意乱吗?

「……那就是你的回答吗?」经过了漫长的沉默之后,亚历克西斯不带感情地低语。

「是的。」

「那我就赦免你的本性,帮你一次吧。」

「帮我……?」月笙反问。

「我要让你活下来,月笙。不管是悲惨的在地上到处乱爬还是挣扎,你就试试看自己可以撑到什么时候吧。」他残酷的话仿佛带着魔力,使月笙沉醉迷倒。

这个男人才有魔性吧。

「你需要的是黑暗的恩宠。不管怎样,饿着肚子都办不成事吧?」

「你想要怎么做?」

「既然你想要我的话,那我就答应你吧。我会让你保持清醒,留在这个世上。」

「我不懂你的意思。」

想要保持清醒,根本就太简单了。就算这名男子无法理解,但正因为月笙拥有超乎常人的坚韧精神,才能承受这份孤独。无视于自我的意志,被留下来的痛苦,这男人是不可能会理解的。

「和我订誓约。只要你发誓成为我的人,你只要靠我的精气就能活下去。」

「如果我说不呢?」

「你将会失去神志,袭击每个人吧。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梵蒂冈可不会坐视不管。」

月笙完全无法反驳。

「把你的名字交出来。将你的灵魂交给我吧。」

「不要……」他想做什么?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呢?

正当月笙打算抵抗的时候,男子以唇轻触他的额头。有什么东西从那里流进来了。那是醇厚又使人晕眩的甜美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