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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付泊如没心情跟他客套,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第30章

付泊如没心情跟他客套,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祁嘉也不尴尬,坐得四平八稳,低头打开手机给陈墨发消息,连发十多条也没收到回复后,他终于坐不住了。

难怪付泊如会这么心急。

祁嘉暗暗自责,这事怨自己,早知道这天气这么邪门,就该拦着陈墨不让他去。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的沉默后,付泊如突然开口问道:“他为什么去西南?”

“突发奇想就去了吧,我也不知道。”祁嘉嘴里打着马虎眼,心里没好气地嘀咕,还不是因为你让他伤心了。

陈墨也真是,去也不挑个好天,非得上赶着去见证山洪。

接着他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就算老天真要发威水淹小山村,他俩赶过去也没办法逆天改命,估计还要劳烦救援队多跑两趟。

呸呸呸,想什么呢,祁嘉摒除掉那些糟心的想法,打开手机黄历看了看。

大吉。

列车到站时雨似乎更大了,四面八方涌来的风让人寸步难行。

手机信号不好,付泊如本想用地图定位一下,加载了半天还是空白,祁嘉用伞顶住风,艰难地移动到他身边,本想抓住他的袖子,转念一想朋友之夫不可欺,于是打了个手势让他跟上自己。

上次来这还是七八年前,如今道路建筑物都焕然一新,也不知道那个小村子改名了没有。

路上没几辆车,跑长途的卡车见他招手也不停,鸣笛几声表示歉意,两人等到浑身湿透才被一辆面包车捡了去。

司机一口方言听得祁嘉稀里糊涂,抓住几个勉强能听明白的字眼随口应道:“哦哦,你是说前几天也有一个人去这个村,搭了你的车?”

付泊如转过头来,雨水顺势蜿蜒进他的领口,他低声问道:“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司机不会说普通话,但听得懂,猛点头,“似似似,还似个老师嗦。”

祁嘉愣了愣,整个人猛地坐直了,觉得这缘分委实妙不可言。

司机是个自来熟,跟他们聊了几句,说起山洪来显然不以为意,“上次山洪还是多年前,每回下大雨都要发预警,没啥子,莫担心。”

饶是他这么说也没办法安抚下祁嘉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他瞥了眼付泊如,见他撑着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病了,脸色不怎么好看。

祁嘉作为局外人,对这两人的恩恩怨怨看得门清,之前或多或少还对付泊如有所偏见,现在亲眼所见他对陈墨的关心在意,心里更不是滋味。

明明就是互相喜欢,非要整那么多幺蛾子干嘛,直接把话说明白不就行了。

祁嘉叹了口气,感情这事就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在他眼里再简单不过的事,放在陈墨身上就成了一辈子难以越过的坎,朋友归朋友,但终究不能感同身受。

车直接停在了希望小学门口,祁嘉本想给点钱表示谢意,被司机摆摆手拒绝了,“上回那个老师给的够多了,你们是他的朋友嗦,就不用给了。”

学校已经过了放学的点,沉重的铁链锁住了大门,教学楼上门窗紧闭,看样子是空无一人。

付泊如扫了一眼,环顾这入眼全是山跟树的环境,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始终没松开过的眉头让他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阴沉,“陈墨会去哪?”

祁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脑中拼命回忆当年陈墨带他去过的地方,却悲哀地发现,陈墨似乎只带他去过学校……

不对!

还有一个地方。

祁嘉倒吸了一口凉气,抬眼看向某座山头,“我没记错的话……大概是这座山。”

越往上走脚下的路越泥泞,越是难走。

通往山上的路就这么一条,两个人没法并肩走,祁嘉走在前面,干脆不打伞了,把伞当成拐杖拄着,咬牙往上爬。

陈墨的胆子也真是大,一个人也敢在暴雨天去山头,等会逮住他非得踹上两脚,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混蛋玩意!

付泊如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健身多年在此刻见了成效,比起祁嘉累得半死不活,他除了气息重了些,步伐还算稳健。

祁嘉一直在等付泊如问陈墨为什么会在这座山头上,草稿打了好几遍,可路走了一半,付泊如始终一言不发。

也许是想亲自问吧。

祁嘉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天快黑前爬上了山顶。

乌云层层叠叠,狂风暴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刺眼的闪电骤然划过,闷雷紧接着炸起。

祁嘉咽了口唾沫,有生之年第一次怀疑自己会不会被雷劈死。

山顶虽然听着吓人,但到底是一座小山丘的山顶,离着天空还有几千里远,付泊如面不改色地搜寻着四周低矮的灌木,用力喊道:“陈墨!”

祁嘉跟他往不同的方向走,喊声此起彼伏。

“陈墨!”

“陈墨!你在哪?!”

……

“如果你还在,大概已经在读高中了,一直没有问过你想去哪个大学,记得之前你跟我说很向往江城,应该是想读江城大学吧。”

陈墨把石碑前的杂草拔干净,手心被刮出了几道血痕,他毫不在意地用雨水冲了冲,接着自顾自地说:“江大有很多专业呢,你语文好,读个中文系很不错,还能做我师妹,等将来找工作了我说不定还能帮上你。”

无人回答他的话,雨滴顺着石碑落下,上面几个黑色的大字被洗刷得格外清晰。

——学生齐彩之墓,师陈墨立。

陈墨蹲得有点久,脚麻了,站起来跺了跺脚,一抬眼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原来心无旁骛的时候是真的不会在意周遭环境的变化。

手机早没电了,身上也没带手电筒,陈墨也没那个胆子在雷雨天摸黑下山,正犯愁的时候,突然听见隐隐约约的呼唤声。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再仔细一听,入耳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陈墨有些好笑地弯了弯嘴角,觉得自己真该回去治治耳朵了,居然能把雨声听成付泊如的声音。

应该没人知道他来了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总不能真在这过一宿吧,连个遮雨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回去换身干净衣服。

陈墨在地上随便捡了根木棍,在闪电划亮天际的一瞬间确定了下山的方向,用木棍试探前路,迈开步子。

也许是上天诚心和他作对,闪电出现的间隔长了许多,雷声也偃旗息鼓,似乎是雨停的前兆。

坟墓在山顶树林最深处,往外走的时候稍不留意就会树枝绊一跤,再加上泥路湿滑,看不清前路,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他似乎又幻听了。

声音更近了一些,但被雨掩盖得模糊不清。

风势不减,呼啸着扑面而来。

陈墨闭眼偏过头,眼镜滑落鼻梁,被风一吹,不知道掉在了哪。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本来就看不清,这下更瞎了。

陈墨认命地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顺着风吹去的方向缓缓移动脚步。

脚下的泥土似乎松软了些,踩上去软绵绵的。

闪电刹那间劈开昏暗的苍穹,刺眼的白光在眼前乍现,陈墨眯眼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

眼镜就在不远处,反着光,一眼就能看见。

他撑着木棍站起来,一步步走过去,鞋子陷进泥里,要使劲才能拔出来,一片朦胧的视线中,前方的树木好像越来越少,直至空无一物。

因为看不清,所有的感官都略显迟钝,他转头屏住呼吸辨别了片刻,那一声声的呼唤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好像……真的是付泊如。

眼镜就在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陈墨想戴上眼镜好好看看,真的是付泊如吗?

他的心脏剧烈地鼓动起来,似乎在胸腔中震出回音。

付泊如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用伞柄拨开横陈在眼前的树枝,声音已经哑了,稍一用力就会有撕裂般的疼痛,他像是毫无知觉一样,在闪电再次划开夜空的同时,用尽全力大声喊道:“陈墨!”

“陈——”

他乌黑的瞳孔骤缩,那一瞬间所有故作洒脱的从容全部天崩地裂。

陈墨离他大概有十米远,目光闪烁地看向他,他似乎很惊喜,隔着这么远都能隐约看到他眼角眉梢的笑意。

他背后的料峭悬崖像是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危险悄无声息地降临,只一眼就让付泊如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陈墨……

看着我。

走过来。

不要回头。

不要乱动。

“陈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