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只想陪你
季时昱盯着那行字多看了一会儿,收起手机,没回消息。
关秘书昨晚做了个噩梦,今天状态不太好,刚登机就闭眼休息了。
十多个小时过去,飞机抵达A市。
季时昱在机场里拉着行李往外走,耳畔的手机话筒里传来岳裎的声音,他抬头扫了眼周围的人。
岳裎在左前方对他招了招手。
他挂了电话,往那边走,到了岳裎面前,问:“真要订婚?”
他在国外待了几天,岳裎不声不响地和别人联姻了,明天订婚,一切办得特别着急,好在钱多,有人愿意加急布置场景。
岳裎愉悦笑道:“真订婚。”
季时昱见他不像是被家里强迫的样子,好奇道:“和谁?”
“前男友。哦对了,我还喊了个人来,一会儿让关秘书坐他的车回去。”岳裎转着手里的车钥匙,“谁能想到他会是秦家的私生子呢,秦家把他接回来让他联姻,我不是对他没死心吗,碰到这个机会立马迎上去了。”
关秘书跟在他们身后听八卦。
季时昱没能确定是谁,“你哪个前男友?”
岳裎:“前男友,你说呢。”
不是前前男友,也不是前前前男友。
前男友是岳裎唯一忘不掉的存在,分手后没再谈过,曾经喝醉了哭着跟柳今需打听消息。
季时昱喝酒不断片,还记得那天的事,柳今需只不过是在国外偶遇了岳裎前任,一句话没说上,却被岳裎缠着问了好几天。
对于岳裎的前男友,他有点印象,没想到对方会成为秦家的私生子。
“伯父伯母怎么同意的?”季时昱更好奇这个问题。
岳裎:“我告诉他们,如果不同意,我这辈子就这么单着了,我妈不想我孤独终老,半夜和我爸吵了一架,两个人第二天起来都答应了。”
岳裎的叔叔伯伯不止一位,堂兄堂弟不少,他在这辈孩子中比较出色,所以能在岳氏独揽大权。岳老爷子睁只眼闭只眼,勉强同意了。
“今晚是我最后的单身夜,你可不能缺席。”岳裎对季时昱说道。
他们俩记事开始就认识了,这么深厚的兄弟情谊不是普通朋友能比的。
季时昱本来打算后天回来,就是因为岳裎一定要他参加最后的单身夜,提前一天加急把那边的工作处理完,今天赶回来参与岳裎的单身夜派对。
他们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关秘书则是上了另外一辆车,两辆车开离机场,在前面的路口分道而行。
车开了大半路,岳裎说:“闻湫今晚会来,你不介意吧。”
季时昱拧了下眉,“闻湫不是在国外还没回来?”
岳裎诧异:“他今早就和他爸妈回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有道巴掌印儿。”
季时昱回想登机前收到的那条消息,眼睫微垂,“闻湫和他家里人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岳裎点头:“我听我妈说过,闻湫从小就和家里关系不太好,高中以前能维持最基本的体面,高二那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闻湫休学了一年,那时候的关系更差了,后来他背着家里改志愿,和闻家彻底闹僵,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缓和。”
季时昱陷入沉思,过了少顷,问:“他爸妈希望他去哪所学校?”
“谁知道呢,休学的事是我妈过年走亲戚无意听别人说的,又不能贴脸去问清楚。”岳裎停下车,望着前面剩余九十多秒的红灯,道:“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
季时昱:“你说。”
岳裎清了清嗓子,“我听说,闻湫高二休学那年是去看心理医生了,不过只是听说,不知道真假。”
季时昱沉默了,后半路上没有再说一句话,基本是岳裎说,他偶尔应一声。
下午四点半,岳裎在郊外的独幢别墅中举办了今晚最后的单身夜派对,天没黑,就来了不少圈内的朋友,豪车停了一排又一排。
“柳今需和展绮呢?”季时昱下车前问道。
岳裎:“我这事儿太突然了,展绮在H市拍戏赶不回来,柳今需今晚有场重要的饭局。”
季时昱开车门下车,碰到熟人,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来的都是岳裎的朋友,和他联姻的秦家私生子并未露面,私生子的哥哥也就是秦二却来了。
秦肆看到季时昱,道:“季总。”
季时昱:“秦律师。”
秦肆是季时昱专门聘请的律师顾问,二人认识挺多年了,秦肆和岳裎有些交情,所以今晚才到场了。
说是派对,其实更像一场年轻人的商业酒会,玩的人比较少,大多数人正常社交,聊着聊着,话题就往家里的生意上去了。
天色慢慢暗下来,季时昱一直在和秦肆聊工作,中途聊得愉快,嘴边挂着很淡的笑意。
没过多久,他见到了姗姗来迟的闻湫,没有看到岳裎口中的巴掌印儿。等闻湫来到了他面前,他才看出闻湫脸上涂了粉,显然在遮掩什么。
“哥哥,晚上好。”闻湫乖乖打招呼,眼圈微红,仔细看会发现那是特意化得眼影。
“晚上好。”季时昱微颔首,偏头对秦肆说:“过两天我去找你,商量点事。”
“行,来之前说一声,我提前空出时间。”秦肆倏然顿住,抬头看向季时昱身旁的青年,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间感受到一股非常有针对性的刺骨冷意,令他很不舒服。
他看过去,只见闻湫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别处。
秦肆的直觉一向很准,这次却没能从闻湫身上看出痕迹。
他听说过季时昱的八卦传闻,没有亲眼见过,不确定是不是闻湫,开口问:“你身边这位是?”
季时昱淡声介绍:“闻湫,岳裎的表弟。”
秦肆对闻湫道:“你好,我是秦肆。”
闻湫不想理他,当着季时昱的面不好那么做,他微微一笑,“秦哥好。”
秦肆觉得那股的恶意应该不是来自闻湫,暂时放下了心,“你们聊,我看到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人前脚刚离开,身影还没走远,闻湫问:“哥哥,他是你朋友?”
闻湫见过秦肆,曾亲眼窥探季时昱和秦肆在咖啡店见面,他假装‘偷听’引起季时昱的关注,可惜去晚了,没能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他不知道秦肆的名字,没有调查,今天才知道秦肆的名字。
那么多人在,季时昱只跟秦肆有说有笑。
他们认识多久了?在他来之前聊了什么?为什么季时昱笑了?
哥哥怎么可以随便对别人笑。
闻湫强压下心底的焦虑和妒忌,乖乖等待季时昱的答案。
季时昱的回答很正常,“一个朋友。”
闻湫:“你们关系很好吗?”
季时昱看他一眼。
闻湫苦恼道:“他看我的眼神好可怕,搞得我像危险分子一样,好伤心啊。”
季时昱:“……你想多了。”
这时,有人端着酒来找季时昱,“昱哥,怎么站在这儿啊,大家都想跟你喝一杯呢。”
这是实话,谁不想跟季时昱拉近关系呢。
岳裎比较好说话,围在他身边的人多。作为岳裎的朋友,季时昱特别难接触,许多人为此感到可惜,毕竟能跟季时昱搞好关系,从中获取的不止是利益。
“晚点有事,不喝酒。”季时昱回绝他。
那人也不纠缠,“那好,昱哥你先玩着,我去找我朋友了。”
没过多久,又有人跑到了季时昱面前,“季少,好久不见,您怎么站在这儿啊,跟岳哥他们一起玩啊。”
岳裎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几个人围在一起打牌,不涉及金额,谁输了谁喝酒,岳裎喝苦瓜汁,谁让他在外称自己酒精过敏呢。
“你们玩,不用管我。”
季时昱喜欢安静,那边太吵了。
说话的人没能找到机会多说几句,讪讪笑着走了。
“哥哥,他们怎么总是想让你过去玩,都看出了你不想玩,还要来喊你,什么人啊。”闻湫在忍耐,看到那么多人想往季时昱身边凑,眼底闪过狰狞的狠意。
闻湫这话说到季时昱心坎上了,他轻笑了声,“你为什么不去玩?”
“我只想陪着你。”闻湫不想搭理任何人。
他们坐在吧台前,高脚凳完美展示了双腿的修长,身材比例堪比模特。
有人是第一次见闻湫,眼睛早移不开了,碍于季时昱在那里不敢过去搭话。
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季时昱去外面接电话,那个人端了杯酒跑到闻湫面前搭讪,笑嘻嘻地说了许多花言巧语,闻湫始终漠着一张脸。
来人不气馁,说:“这位弟弟,我说了那么多,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闻湫冷冷瞥他一眼,神情嫌恶。
男人不耐啧了一声,看着闻湫那张脸,强行压下心里的薄怒,玩味儿笑道:“交个朋友而已,既然来了岳少这里,说明大家都是一个圈里的人,不用这么防我吧。”
闻湫懒得多看他一眼。
“唉,不说名字说个姓也好啊,你……”男人话没说完,却见眼前的人突然亮起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
男人一愣,回过头,看见了刚接完电话回来的季时昱。
屋里暖和,季时昱身上的大衣很早便脱了下来,现在穿了件白色毛衣,毛领完美掩盖住脖子,衣摆并不长,身下的黑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
他摘了眼镜,眉眼不如戴镜片时那样冷,反而有些温和,给人一种很纯粹的干净。
男人正准备上前问好,身边多了阵风,看到刚才对他爱搭不理的人朝季时昱走过去,甚至欢喜喊了声:“哥哥!”
男人愣在原地,这对吗?
闻湫走到季时昱面前,关心道:“你出去怎么不穿外套啊,外面很冷的。”
季时昱摇了下头,“没那么冷。”
他朝吧台走去,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闻湫像条尾巴似的紧跟在他身后,“你不在,我一个人好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站在旁边的男人嘴角微抽,心想难道我不是人吗?
“哥哥,你想喝酒吗,我会调酒,一定能让你满意的。”闻湫拉近凳子,坐在季时昱身边。
季时昱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响起一声轻咳,他回头,看到个有些眼生的人。
男人谄媚笑道:“季总,您还记得我吗,咱们去年在秦老爷子的生辰宴上见过。”
“不记得。”季时昱接了那通电话有些烦闷,偏头看向闻湫,“会调什么?”
“常遇会所里你常点的那几杯我都会,专门为你学的。”闻湫眉眼弯起,一副‘我很自觉,你快夸我’的模样。
季时昱颔首,“随你发挥。”
男人在一旁看呆了,他再迟钝,也看出他们俩之间的不对劲,不敢再招惹闻湫,跟季时昱说了声失陪,灰溜溜地端着酒走了。
有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对闻湫的身份有了近一步的确定。
岳裎这里有许多名酒,前面柜子上摆放着可以调酒的工具,他对这方面有点兴趣,没事了会自己调着玩。
闻湫站在吧台内侧,没有穿外套,他今晚穿了身非常应景的白衬衫和黑色双扣收腰马甲,肩膀宽阔却不显壮,向上挽起的衣袖露出结实强劲的小臂。
他调酒的手法有点生疏,站姿挺直修长,过分出色地五官让他整个人闪闪发光,前阵子修剪了头发,过年时被遮住的眉眼露了出来,看着没之前那么阴郁了。
季时昱看了他一小会儿,长睫微敛,右手轻轻转动着左手食指上的素戒。
他从不否认闻湫的漂亮,不管在哪儿总能一眼认出,看多了并不会审美疲劳。
远处有人看到这一幕,打牌的人戳了下岳裎,“岳哥,给昱哥调酒的那个是谁啊?”
岳裎抬头往吧台那儿看了一眼,微微挑眉,笑道:“我表弟,S市人。”
其余人停下,默契地往那边看了眼。
说话的人又问:“他和昱哥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把岳裎问住了,要说没关系,季时昱和闻湫确实有点不对劲,若说有关系,他们俩的情况又算不上。
那人见他答不上来,说:“年前有一阵子,好多人说昱哥把小男友带回家见家长了,是他吗?”
岳裎啧了声,“话真多,想知道自己去查,下一个该谁了,快出牌!”
那个人不死心的问:“岳哥,他真是你表弟啊?”
岳裎皱眉:“骗你干什么,少招惹他,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岳哥你这话说的,我随便问问罢了,又没怎么着。”那人笑着喝了口酒,看闻湫的眼神始终没有移开。
突然,闻湫朝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阴戾凶狠,叫人背后发凉。
刚才的人怔了一下,回神后发现吧台前的人根本没往他这里看,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应该是看错了。
别墅里吵闹一片,闻湫无视令他恶心的眼神,打开量酒器,从柜台上拿出个马天尼杯,倒出调好酒,稳稳推到季时昱面前。
“哥哥,你尝尝。”他笑容艳丽,眼底含着期待。
季时昱端起抿了一口,和他在常遇喝到的味道没多少差别。
闻湫眼睛闪烁,“怎么样?”
季时昱点头,“还行。”
“这是我专门为你学的,哥哥你比较喜欢喝什么啊,我可以重点学习一下。”
闻湫观察过季时昱的饮酒习惯,推到他面前的酒基本都会喝一口,遇到不好喝的会微微皱起眉,好喝的也就多喝几口,很少贪杯。
他推测不出季时昱最喜欢什么口味,所以学了季时昱品尝完没有皱眉的那几杯。
季时昱:“我没那么爱喝酒,不用学。”
闻湫微微俯身,左手臂搭在吧台上,右手抬起,胳膊肘抵着桌面,漂亮狭长地眸中闪过几分嗔怪,低声说:“你不喜欢喝酒,不喜欢太重口味的饮食,不喜欢吵闹,不喜欢别人离你太近。除这些外,还不喜欢什么啊?”
季时昱眸光闪了下,“问这个干什么?”
“哥哥,你要公平一点,”闻湫颇有几分怨气道:“如果不喜欢别人离你太近,就对所有人都保持一样的距离好不好。”
季时昱默了一会儿,道:“对所有人,还是对你之外的人?”
闻湫紧盯着他,没有掩饰眸底的贪婪,“我倒是想选后面那个,可你会生气的。”
他在慢慢地展露自己的性格,刚见面时只是装无辜可怜、乖巧听话。虽然现在也装,但很多时候会泄露一些属于他自己的情绪。
季时昱无声轻笑,道:“我听说你挨巴掌了。”
听到这事儿,闻湫更委屈了,捂着左脸说:“好疼的,留下了很重的印子,我请了位化妆师帮我遮住了。”
“谁打的你?”哪怕猜出是谁了,季时昱依旧这么问。
“我妈妈……”闻湫眸子泪盈盈地,苦涩笑道:“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挨打是应该的,我妈妈对我比较严格。”
季时昱:“做错了什么?”
闻湫干了什么才会挨打?
闻湫不吭声了,默了片刻,弯唇笑道:“哥哥,你还想喝酒吗,我再给你调一杯。”
“不喝,你出来吧,别站在那儿。”季时昱感官敏锐,知道刚才有多少人看了过来。
闻湫眨眨眼睛,乖乖绕了出来。
他们坐在吧台前,没有人再过来打扰。
零点过去,岳裎最后的单身夜消失,天亮后要开始准备订婚的事,好在他没有喝酒,不至于被酒精耽误。
许多人饮了酒,岳裎安排司机送他们回去。
和别人不同的是,送季时昱的那位司机没有露面,打了几个电话都没能联系上。
岳裎打算亲自动身送季时昱,话还没说出来,听见了闻湫的声音。
“表哥,我没喝酒,我送昱哥回去吧。”
岳裎朝季时昱看去,似是在询问他的态度。
季时昱点头,“让他送吧,你晚点还有事。”
岳裎待会儿要去趟秦家,再送季时昱回去确实有点赶。他看季时昱同意了,转头对闻湫说:“那行,你送时昱回去,手脚老实点儿。”
闻湫送季时昱回去的路上没有发生什么,等季时昱到了家,冲完澡换好睡衣,都准备睡了,谁知接到了闻湫的电话。
他没有着急说话。
那边安静几秒,响起闻湫不太对劲的声音:“哥哥。”
季时昱身穿浴袍坐在落地窗前,手里夹了根未点燃的烟转着玩,眼神淡漠地看着窗外的夜景,“怎么了?”
闻湫:“我回来时,有人拦了我的车。”
季时昱转着烟的手指停止。
“他问我是不是被你包养了。”闻湫声音放轻,“我很害怕他,他的眼神特别恶心,我为了吓他,我说……”
后面的话不敢说出来。
“说了什么?”季时昱把烟放到前面窄小的茶几桌上。
“我为了吓他,我告诉他,我和你在一起了。”闻湫顿了一瞬,补了一句:“是正常交往的在一起,不是包养。”
季时昱不意外他的回答。
“哥哥,你不要怪我,”闻湫小心翼翼道:“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到他说话那么难听,不过脑子就把话说出来了。”
“下次不用理会,直接走,没人敢硬拦。”季时昱没说责怪的话,只是语气稍冷,不太同意闻湫的做法。
圈里的人知道闻湫和他有关系,不明白界限在哪里,今天找上门可能是为了试探。
他眼神冷下来,接着问:“知道名字吗?”
闻湫:“不知道,但我对他有点印象,他今天坐在我表哥身边打牌。”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不用管。”季时昱刚要挂电话,那边又传出点声音。
“你怎么跑出去的,你……”
声音戛然而止。
他听出了是殷女士的声音,充满了怒气和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