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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李祁是亲自送着王显出皇宫的。

第30章

李祁是亲自送着王显出皇宫的。
说起来王显也算是李祁的舅舅。当年白袍军一案之后,将军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先皇一个都没放过,却唯独没动常胜大将军王景行的亲弟弟,也就是现在的左丞相王显。甚至还给王显升了官职,将人一下提到了正一品的位子。半点没受将军府一事的影响。

如今许多年过去,王显早已经成了朝中举足轻重,受人尊敬的人物。

也正因如此,今日朝堂之上那些原本还在观望不定的朝臣,才会因为他的那番话,纷纷站了出来。

王显年龄已经有些大了,在大雪里脚步略微有些蹒跚。

“殿下就送到这儿吧。”王显拍了拍人肩上的雪说,“你这病刚刚好些,该小心调养才是。”

“不碍事。”李祁说,“这案子虽是结了,但里面还有许多事情都还没清楚,加上尸湖案也还没个结果,我总归也是要去大理寺一趟的,顺道将您送回去倒也方便。”

王显面色疲老,皱的宛若干枯的树皮一般,眼神却出奇的清明。他看着身边长身玉立的李祁,眉目之间依稀可见其母亲的影子,如今连眉间常有的那点沉郁都如此相似。

明明还是一副少年模样,脸上却已见不到半分喜怒,寻不到半分意气风发的踪迹。

他是太子,他该如此,却又总让人觉得可怜可惜。

“殿下长大了不少。”王显语气略带感慨的道。

人老了,就总是爱回忆从前那些日子。先皇还在时,兄长还在时,小絮还在时,那时候萧远还在多少人庇护之下。可一转眼,就只剩下他一人。大晋动荡,朝局不稳,皇后专权,一座座大山悉数都落到了他一人肩上。

或是看出了王丞相眼中的神色复杂,李祁出声宽慰道,“舅舅不必担心我。”

王显叹息了一声,牵过对方的手,轻轻拍了拍。

“苏主簿。”诏狱门口的守卫看到是苏慕嘉,便没有再多过问,直接将人放了进去。

苏慕嘉穿过阴暗的牢狱,再次来到了关押成安王那间牢房的门口。

“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李然已经在牢里待了三四日,已然是不能忍了。一看见苏慕嘉的身影,便立马出声问道。

苏慕嘉却不着急,语调慢悠悠的。“听说今日朝堂上,大臣们因为王爷您的事情吵翻了天呢。”

“我的事情?”李然不解,反应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他问,“他们拿我的事情做什么文章了?”

“他们请旨,说要让王爷您降爵迁府,离开金陵城。”苏慕嘉说的淡然,李然却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是王爷,怎么可能因为几十条性命,就让他降爵迁府?

他明明字字句句都听明白了,却还是下意识的反问道,“你说什么?”

“不对,不对。”李然来回踱了几步,而后看向苏慕嘉道,“就算有人请旨,南稚也绝无可能同意。”

但苏慕嘉很快就否定了他这个想法,他说,“皇后娘娘已准,下令让您一个月内迁出金陵。圣旨已经送了过来,不出意外的话,您今日之内就能出去了。”

不可能。

李然还是不信,若没了他,南稚她一介妇人往后如何跟太子斗!她根本不敢!

“你以为你跑到这里跟我胡言乱语,我就会相信你吗?”李然冷哼了一声,质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苏慕嘉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到了李然的对面。翘着腿悠然道,“我是为了王爷您好啊。”

李然越发开始听不懂,“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爷您之所以认为皇后娘娘绝无可能准许您降爵迁府,是觉得她需要您。”苏慕嘉点了下头,说,“她的确需要您,”

话锋一转,苏慕嘉又道,“但皇后娘娘或许也忌惮着您呢。”

李然安静了下来,苏慕嘉这一句话恍若是一道闪电,光亮突现之时,他陡然看到了那些自己曾经从未见过的阴诡恐怖,心中不免惊颤。

“皇后娘娘把持朝政数十年,又怎会轻易相信别人?”苏慕嘉说,“太子是会威胁到他,您就不会了吗?若我是皇后娘娘,与其养虎为患,不如趁其病要其命,早早断了祸端。若人心不稳,那再找个人替上就好。出生皇家,血脉纯正,这样的人虽是难找,但也并非是没有。比如说·······端王?”

端王?

“端王是太子的兄长,若往后太子出了什么事儿,能坐那天下之位的便只剩下端王了。更何况端王年岁又浅,城府不深。岂不比王爷您要好拿捏的多?”

李然心中已然翻起惊天骇浪,却努力保持着冷静。

他的思绪被苏慕嘉一番话搅得混乱,却也意识到:他说的对。

他从前有恃无恐,是觉得南稚离不开他。他大可以先利用南稚,养兵藏锋。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等南稚解决了太子,他再顺势而上。

但是,还有端王。

他怎么把端王给忘了?

如今他是可弃之子,降爵迁府的圣旨已下,等他离开金陵,他再没有任何筹码相争。

他输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然,有些颓然的低下了头。他双手抓着牢狱的栅栏,没过多久忽然抬头看向外面的苏慕嘉。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李然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狐疑的问,“你不是南稚的人吗?”

“我刚才不已经说过了。”苏慕嘉的语气好不温柔,似乎是在安抚着对方道,“我是为了王爷您好啊。”

“或许你只是想离间我和南稚呢?”李然找回了一丝理智,“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苏慕嘉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看着对方一字一句的问道,“王爷,您恨皇后吗?”

李然没懂对方什么意思,“什么?”

“我恨。”苏慕嘉没有等对方回答的意思,继而说道。

“为什么?”

李然下意识的出声问道。

苏慕嘉没有立刻回答,他偏了偏脑袋,狱内昏暗的烛光下,他的眸光似乎泛着骇人的冷寒。

他面无表情的启唇道,“她杀了我的老师。”

李然听罢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忽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就凭你,难不成还想向南稚报仇吗?”

苏慕嘉也跟着人笑了起来,过了会儿慢悠悠的站起了身,走到了李然的面前。带了笑意道,“凭我当然不行,所以我才希望王爷您好好的啊。”

李然不再笑了,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没搭腔。

苏慕嘉继续道,“我势单力薄,若想动皇后不外乎是蜉蝣撼树,自然可笑。但王爷您不一样,您可是让皇后娘娘都感到忌惮的人物。”

“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李然这回听进去了,他开始思量,“但让我帮你,你有什么本事?”

“王爷如今龙困浅滩,正是用人之际,我虽没什么本事,但或许王爷用的着我呢。比如——”苏慕嘉抬眼,抖开了自己手中那张手帕,眉眼含笑道,“如何活着从诏狱里走出去?”

手帕的一角用金线绣着一朵木槿花,中间的那几个字清晰明了。上面写着:

成安王。

李然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从前他养过一些死侍。每次下达命令,命其杀人的时候便以绣有木槿花纹的手帕为准,手帕上写着要杀之人的姓名。

后来南稚学了去,她改了些地方。将绣木槿花的金线改成了一种极为特殊的金线,连李然也不知道是哪一种。

但此情此景,苏慕嘉将东西拿出来,李然已然是信了大半了。

南稚想要杀他。

这个事实让李然既气愤又害怕。南稚的手段他向来是知道的,她若起了心思,就一定会做到。

自己如今处境本就艰难万分,要如何和人斗?

李然低头思索了许久,而后抬起头看到了面前长着一张桃花面的少年。

“我现在该怎么做?”李然问。

“今日您只要安然出了狱,在金陵之内皇后也不敢再贸然动作,所以下一次大有可能是在您离开金陵的路上动手。而这中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么长一段时间里,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皇后终究不过一介妇人罢了,就算把持朝政数十年,也不过无本之木而已,未尝不可连根拔起。”苏慕嘉略带深意的说,“若是连皇后都失了势,那您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