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30章

第30章
  汪旭义正言辞地说:“我们案件都有保密要求,在案件侦破前,都不能向外透露。请您理解。”

  “哎哎,行行,理解理解。”房东自己干笑两声。

  他爬楼爬得气喘吁吁,嘴里还不闲着:“我给你说啊警察同志,这是我爸的房子,老头子就在这走的。本来你说人在自己个的床上去了也算是喜丧,可是这喜完后面的事就麻烦了。嘿,甭管要买要租,人家一问,好嘛,死过人,都嫌晦气。结果现在又住一个晦气人儿……”

  房东踏上顶层六楼最后一级台阶:“哎哟我的娘哎,可算是到了。”

  他猛喘几口气,这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叮铃哐啷地扒出钥匙来,开了门。

  许月就站在门边,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像被人一把按进一个罐头瓶内。

  闷,潮,黑。还有一股形容不上来的淡淡的酸味。

  连房东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了:“哎,这房子租给她以后我都没来过,这怎么这么……”

  叶潮生给汪旭使个眼色,汪旭立刻把房东拉到外面:“麻烦您跑这一趟了,这个房子我们可能要封几天,回头我们刑侦队会联系您……”

  许月先进了屋,叶潮生跟在他后面。

  他的眼睛花了几秒才慢慢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

  这房不大,标准的蜗居。客厅和沙发共享同一空间,厨房和厕所紧挨着,就在玄关左手。墙上全是黑白色看不出是什么花纹的壁纸,覆满了整个客厅。

  客厅里没什么家具,只有正中央摆了一张床,旁边立着一台衣架,整齐地挂着数套运动服。衣架旁还立着几组哑铃。

  许月忍不住往里走了几步。

  他凑近墙壁,这才发现原来覆满了客厅墙壁的根本不是什么壁纸,而是一张一张的黑白照片,从地脚线到天花板——全部贴满了用长焦镜头隔着玻璃和窗棱偷摄的照片,足足有上千张!

  许月站着看了一会,忽然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他扯下离他最近的照片一看,这才发现,原本应该无知无觉的偷拍对象,竟然看着偷拍的镜头!

  他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张脸是被人从另一张照片上剪下来,然后贴上去的。

  照片中原来的人物被剪下头部,换上了另一张脸。这张脸微笑着,直视着镜头。

  许月抬起头。

  墙壁上的每一张照片,都被换过脸。每一张脸都露出标准的微笑,在昏暗中直勾勾地看着他。

  许月的耳朵轰地一下嗡鸣起来,仿佛有千万个人同时在他耳边絮语,千万道目光射得他浑身刺痛。

  身后突然有人扶住他:“你哪不舒服?”

  像驱魔的咒令,叶潮生一开口,耳边的嗡鸣立刻停了。

  许月不由自主地往叶潮生的怀里靠,像一条冻僵的蛇依恋热源。

  叶潮生揽住他,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许月摇头,把照片塞进叶潮生手里:“没事,就是被吓了一跳。你找到灯的开关了吗?”

  叶潮生半抱着许月,走回玄关摸索了一下。

  “啪”地一声,房间顿时大亮。

  叶潮生仍是担忧:“你去车里歇会吧?”

  许月摇摇头:“没事。”

  有叶潮生在旁边,他已经感觉好多了。

  他拉着叶潮生,走回客厅,指着墙:“你看。”

  叶潮生抬头朝墙上看去,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满墙偷摄的照片,背景,场景,时间,还有被拍的对象都各不相同。只有脸——灯光之下,照片上粘合的痕迹无所遁形。照片上的脸诡异地朝他微笑。

  “……她厨房里洗了上千张一模一样的的全家福,原来就是干这个用的。”叶潮生说,“你来看。”

  他拉着许月,转身往厨房走。

  厨房被改造成了一个暗室。许月在门口闻到的那股淡淡的酸味就是显影液的味道。

  整间厨房挂满了刚冲印出不久的照片。许月随手取下一张,照片中的场景他见过,是苗季家。照片中,一个小女孩侧身对着镜头坐在床上。

  是黄慧。

  叶潮生走到墙边,那里堆了半人高,一座小山似的照片堆。他拿起其中一张递给许月:“看,几千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应该是徐静萍的全家福照片。”

  许月接过这张照片看了看,又走回客厅。

  方才可怖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许月又取下几张照片,细细对比。

  “她这是……把她养父母,还有弟弟的脸换了上去?”叶潮生惊异。

  “还有她自己。”许月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间孩子的卧室,被偷拍的对象应该是在伏案写作业。徐静萍将她自己的脸剪下来贴了上去,微笑着注视照片外的人。

  汪旭好不容易打发了房东,开门进来。

  “叶队,我们是不是……”

  汪旭被满屋子的照片吓住了:“我的天,她这是要干嘛?”

  叶潮生拍拍他:“打电话再叫两个人来帮忙,这些都得带回去。”

  汪旭赶紧掏出手机,这才发现这屋里信号差极了。他和叶潮生说了一声,下楼去打电话。

  叶潮生一转头,发现许月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躺到了房间中央的那张床上。

  “你……”

  许月看着他,让出一点位置:“你来,躺这里。”

  叶潮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躺了上去。

  天花板上也贴满了被徐静萍换过脸的照片。一张张人面仿佛自上齐齐注视着他们。

  “你躺在这里,是什么感觉?”许月看着天花板上的照片,开口。

  “毛骨悚然的感觉。”叶潮生说,“你呢?”

  许月沉默了一会,说:“可能对徐静萍来说,这有这样才能睡得着。”

  “被已经死了的人盯着?”

  许月轻声说,像怕惊扰了什么:“对她来说这不是,这是她的家人。”

  叶潮生想起徐静萍家里的事,说出自己当时的怀疑:“我那时候还觉得,她的领养家庭自杀可能跟她有关系。”

  许月轻轻摇了下头:“你知道为什么我在审讯室里骗她说莹莹是自己决定爬回去的吗?”

  “按照现场的情况看,夏菏偷窥他姐姐夏淳家时,徐静萍已经在现场,并且莹莹不敢大声说话,说明那时徐静萍已经控制住了这家人,莹莹骨折不能行走,只能是被徐静萍带到外间来的。”

  叶潮生顺着他的思路稍微想了一下:“按照你之前说的重拟养父母的自杀现场,那徐静萍当时也是被留在外面的?”

  “嗯,应该是这样。她养母或许并不想带这个孩子一起死。”许月说,“至于徐静萍当时又做了什么,就不知道了。但从审讯室里她的反应来看,她是不相信莹莹会愿意放弃生的机会,反而往回爬。所以反推一下,徐静萍当时应该是放弃了她的养父母。她希望莹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进而以此宽慰自己——看,每个人都会做这样的选择。”

  “……那她为什么还要,拍这么多照片?”

  “叶队,我把小池他们叫来了,他们一会就到,估计会慢……”

  汪旭外面打完电话回来。他推开门边说话边往里走,然后一下子咬了自己的舌头。

  叶队长和许老师躺在一张床上。

  叶队长和许老师躺在一张床上,在灭门案嫌疑人的家里。

  叶潮生施施然地坐起来,拉着许越从床上下来,招呼汪旭:“来啊,小汪,快过来躺下,好好感受一下这个房间。”

  汪旭倒退一步:“叶队,我……还是算了吧。”

  叶潮生遗憾:“灭门案嫌疑人,可能还是个连环灭门案。在这里躺一下,有助于我们理解他们这些变态的想法。这种机会错过了,以后你会后悔的。”

  汪旭再退一步,半只脚已经在门外:“我我我我不后悔。”

  许月在后面轻笑出了声,戳戳叶潮生:“你别吓唬他了。”

  等他们把徐静萍家里的照片全部取下搬回市局时,天已经黑透了。

  刑侦队已经连着加班超过四十八个小时。

  叶潮生做主,所有人都回家睡觉。

  唐小池拽着蒋欢嘻嘻哈哈地过来:“叶队,给蹭个车呗。”

  叶潮生斜了他一眼,还是拉开车门。

  唐小池比蒋欢住得远,叶潮生先送他。

  唐小池毫无形象地摊在车后座上:“我本以为今年连年都过不了了。还行,赶着年前把人都抓着了,挺好,可以回家领红包了。哎,许老师不是海城人吧,过年是不是要回家啊?票买了吗?这会票可难买啊。”

  叶潮生张口想岔开话题,许月抢先开了口:“我父母都不在了,就不回去了。”

  唐小池没想到他随便一张嘴,就能准准地戳到点上。他顿时尴尬起来:“许老师,节哀啊……那要不您来我家过年吧?我家过年人多特别热闹。”

  蒋欢坐在旁边拼命给唐小池使眼色,唐小池就是不看她。蒋欢急了,上手去掐他:“你怎么那么多话呢?”

  唐小池“哎哟”一声,捂着胳膊:“你掐我干什么?我不就是想让许老师去我家过年吗?”

  蒋欢拼命给他递眼色:“人许老师用得着你操心啊?”

  唐小池莫名其妙:“许老师一个人过年多孤单啊……不是,你眼睛怎么老往那边歪啊?中风啦?”

  蒋欢彻底急了眼,伸手上去捂他的嘴。唐小池不让,两个人顿时在后座打成一团。

  叶潮生从后视镜里看他俩一眼,开口替许月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许老师要跟我回家过年。”

  唐小池闻言顿了半秒,立刻丧失战机,被蒋欢趁机一把按住头压在她胳膊肘下面。

  蒋欢大获全胜,笑嘻嘻地抬头:“叶队许老师,恭喜恭喜,回头别忘了给我发红包。”

  叶潮生和许月在前座对了个眼神,倒是笑了:“蒋欢,你眼睛挺尖啊。行,回头让你许老师给你发红包。”

  许月别过头不说话。

  蒋欢嘿嘿笑了:“都行都行,谁发都一样。”

  唐小池好不容易救出自己的头,左右看看:“你们到底再在说什么?”

  …………

  送完唐小池和蒋欢,都九点了。

  叶潮生没劲做饭,拉着许月在小区随便吃了点东西才回家。

  进了家门,许月拎着行李箱上楼去整理自己的衣服。月半一直黏在他身后,跟着他走来走去,倒仿佛有些‘三日不见,如隔九秋’的意思。

  叶潮生从后面接近胖猫。胖猫本能退化,毫无防备,被人一把揪住后脖子上的皮拎了起来。

  它回头一看,竟是叶潮生这个铲屎的狗胆包天,以下犯上,气得连哈带叫。

  许月坐在地板上,看一眼这对约莫是前世仇人投胎成的爷俩,有心救胖猫于水火:“你快把它放下来,别老这么欺负它。”

  叶潮生冲着月半龇牙咧嘴地喵一声,悻悻地松开它。

  胖猫早就摸清了这个家的形势,立刻夹着尾巴冲到许月旁边,摆出万分可怜的姿态,夹着嗓子软软地叫一声。

  许月谴责叶潮生:“它肯定被你弄疼了。”

  叶潮生举手投降还不忘申辩:“我压根没使劲!”

  他说着凑到许月旁边,抬起许月的下巴:“给我看看你脖子。”

  许月顺从地仰着头:“真的没事了。”

  疼确实是不疼了,但脖子两边还是留下了几个显眼的指印。

  叶潮生爆了句粗口。

  许月伸手,像摸月半的小毛头那样,摸了摸叶潮生的头:“怪我不小心。我也是被吓一跳,一时间没挣脱开。”

  叶潮生哼了一声:“她一身肌肉,你能挣得开才怪了。”

  许月神情黯了黯:“那也没办法了。我……留下了一点心悸的后遗症。医生说要慢慢恢复。”

  叶潮生不说话,托着许月的下巴,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在那个半青半红的指印上伸舌头舔了一下。

  许月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不光是香水味,还有皮肉里透出来的说不清楚的气味,总勾得叶潮生没完没了地在他身上亲吮。

  两个人亲着亲着就胡闹起来,从地板折腾到床上,最后以许月气喘吁吁地求饶告终。

  许月累得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叶潮生爬起来替他收拾衣服。

  收着收着,他突然自己咧嘴笑起来。

  他想要的日子,不外也就是这样了。

  刑侦队回家睡个好觉,第二天又打满了鸡血。其中就数叶潮生打得最满。

  他一上班就进了审讯室。

  徐静萍被带进来。

  拘留所这个地方,不论气质卓绝的女星,或是出将入相的权贵,只要被塞进去住一夜,第二天出来,身上就难免有落泊穷途的味道。

  徐静萍也免不了憔悴了一点,但看起来尚还有些精神。

  叶潮生拿出几张照片,一一放到她面前。

  背景都是苗季家,上面的人脸已经被替换过。

  徐静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像一头野兽被人击中要害,勃怒地站起来,却被脚下的重镣绊住,又跌回椅子里。

  她昨天掐许月的脖子,叶潮生嘴上不说,心里恨不得踹她十脚。和拘留所交接时,他特意打了招呼,说这个女人攻击性很强。于是拘留所所那边今天就给她上了重铐。

  “你们……” 她喘着粗气,脖子上爬满一条条青筋。

  “哦,还忘了这个。” 叶潮生又拿出了一张照片。

  正是徐静萍的那张全家福。

  叶潮生坐回自己的椅子:“我们查过徐家当年的烧炭案。按照你自己的说法,是你养母烧炭自杀,你是侥幸逃出来的。不过我在想,那时候你真的没有机会救他们吗?”

  徐静萍低着头,垂眸看着面前的照片,目光却有些涣散,像是越过了照片,在看照片背后的什么东西。

  她像被抽掉了生气,瞬间萎靡下来。方才那点精神,此刻烟消云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037215 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9037215 1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玩偶之家 四十五

  像一道被炸开的堤坝,坝底的淤泥随着洪水一道,隆隆地冲出来。

  徐静萍在看到照片,听到叶潮生说已经去过她家的瞬间,就意识到,都结束了。

  她甚至来不及想那些照片里,有多少会被警方当做证据。

  她受过教育,知道对错,也多少有些法律常识。她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可她停不下来。

  这些年来,她像一条活在水底的水鬼,小心翼翼地蹲伏在水面下,睁眼就能看见水面外的世界,阳光灿烂,可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直到刚才,警察把照片放在她面前,她这只水鬼才被人从冰冷的泥潭里一把拉起,摊在了阳光下暴晒。

  徐静萍缓缓开口:“我还记得,他们来领养我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所有人都跟我说,我的好日子要来了。”

  “直到那天,我妈隔着门,她说你走吧,你不是我生的,我也不是你的妈。你不姓徐,我决定不了你的生死。”徐静萍笑得有些凄惨,像一条被人遗弃的狗,“我这才知道,原来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把我当成徐家人。”

  叶潮生:“所以你就自己走了,还把门关上?”

  徐静萍笑得有些骇人:“她们想死,我拦得住吗?”

  叶潮生沉默了一会,又开口:“既然如此,你还留着他们的照片干什么?看着三张被你害死的脸,什么感觉?”

  徐静萍低头想了一会,说:“看不到的时候更难受。看不到的时候,他们的脸就会在我脑子里,一直和我说话,不停地说。后来有个人告诉我,这个叫做心理疾病。我那时没钱看医生,就去自学心理。”她摊了摊手,“也没什么用。”

  叶潮生并不为她这番自白所动,冷酷无情地开口:“我们有监控,苗语家案发的当天,你去过梅苑。旁边那栋楼的消防通道里也采集到了你的指纹,头发。你怎么解释?”

  徐静萍微微耸了一下肩膀,似乎彻底放弃了抵抗:“是我。那个小女孩,我后来才发现,不是苗季的女儿。”

  “怎么发现的?”

  徐静萍的眼神闪了闪:“怎么发现的?你们没有看到照片吗?”她顿了一下,又笑,“哦,我忘了,我还没来得及洗出来。”

  “一开始我只是想救她出去。可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走。她说这里好,可以打游戏。打游戏?”

  她再次赫赫地笑起来,笑了几声,脸逐渐扭曲起来,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癫狂的怨愤:“她太脏了,洗不白,谁也救不了她!都活成这样了,还活什么?我是帮她,下辈子再做个清白人。”

  “还有苗语,他什么都知道,还装作不知道。已经烂到骨子里了,他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这种人活着还有意思吗?”

  “他们都不配……明明有那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家庭,父母,孩子——可他们不珍惜……”

  叶潮生打进来起就没什么表情,这会突然露出一个有些冰冷的微妙笑意。

  他看着徐静萍:“你是不是编故事编得把自己都感动了?”他屈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徐静萍,假如你也坐在这,你就会发现,你说的话是多么自相矛盾和漏洞百出。”

  徐静萍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叶潮生说:“你把养父养母丢在烧着碳的房间里,关上门独自离开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这么多年你没有怨过他们吗?想想看,没有弟弟你父亲就不会丢工作,不会出车祸,你就会过上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你的养母让你离开的时候,你是不是松了好大一口气?他们没钱了,残废躺在床上了,还有一个不懂事的小弟,彻底变成三个累赘和包袱。他们死了,你真的不觉得轻松吗?”

  “你为什么把莹莹单独留在外间?你是不是希望通过她来证明,你做的事每个人都有可能做?”

  “还有黄慧,只是因为黄慧不肯跟你离开吗?你把全家福贴到照片上,真的是因为愧疚和思念吗?你到底是想要一个家,还是只想要一个光鲜亮丽的家?他们的死到底是因为不珍惜还是不光鲜?”

  一个个问句如千斤的重物接连砸到徐静萍身上,几乎要把她砸进椅子里。

  她虚弱地靠在椅背上,抖了抖唇,竟不能辩驳。

  她突然想起在夏淳家的那晚。夏淳的女儿被她从床上抱出来,抖着腿坐在地上,不知道是怕还是疼,哆哆嗦嗦地小声求她——“我想要我妈妈。”

  徐静萍抬手擦擦眼角,才发现她并没有眼泪。

  …………

  叶潮生憋得慌,出来透透气。

  路过审讯二室,恰好碰上马勤也摔了门从里面出来。

  “叶队。”被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领导看见摔门,马勤多少有些尴尬。

  叶潮生不以为意,拉着他走到楼梯间,推开窗户,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递过去。

  两个人沉默着吞云吐雾。

  过了好一会,马勤拿开嘴上的烟头,说:“方利的嘴太紧了。可越是这么嘴紧,我就越觉得他还藏着事。”

  叶潮生只抽了几口就不抽了,怕回去被许月闻到味。

  “他们福利院搞这个事情将近十年,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孩子吧?饶城恐怕从上到下都不干净。黄峰这是甩了个核|弹|头过来。”他随手把烟头按进窗台上的烟灰缸里,“你歇歇,我进去看看。”

  审讯室里,方利听见有人进来,抬头去看,又是那个长得过分出挑的年轻警察。

  他下意识撇下嘴角:“换个人进来,我还是没什么好说的……”

  他突然停了嘴,盯着叶潮生的脸看了片刻,问:“你姓叶?”

  叶潮生扬了下眉毛:“姓叶,怎么了?”

  方利咧着嘴笑起来:“难怪呢……”

  他的笑让叶潮生极不舒服,叶潮生抬步往里走:“你想说什么?”

  方利摇摇头:“我不说,是为我好。你不知道,也是为你好。”

  叶潮生还没来得及在椅子上坐下,闻言脚下转了方向,又走回方利面前:“怎么着,劳您受累替我们着想,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方利再次微笑着摇头,好像长者看不知事的幼儿:“相信我,真的是为你好。”

  叶潮生本来就憋着火,加上此刻方利端着一副故弄玄虚的态度,不啻于拿着汽油桶往火场里泼。

  他登时就压不住了,伸手提起方利的领子把人从椅子揪出来,刚要说话,审讯室里的电话响了。

  旁边做笔录的刑警一时间两难,不知道是该先接电话,还是该先过来拉开叶潮生。

  “接。”

  叶潮生恶狠狠地松开方利,方利被他一把搡回了椅子里。

  刑警接起电话听了一句,抬头看他:“叶队,刑侦队的人找你。”

  叶潮生抬步离开前,看一眼方利,恨不得用目光把他活剐了。

  蒋欢站在审讯室门口,见叶潮生出来,立刻扑上来:‘叶队,医院给我来电话,说朱美有问题,这孩子可能有接触过毒|品。”

  叶潮生皱起眉:“什么?”

  “医院打电话来,说五天前就观察到她不太对劲,但是没往那个方向联想。直到前天越来越严重,他们才想到这个可能。拿了她的头发去做了毒|检,阳性,甲|基|苯|丙|胺。”

  叶潮生突然想起曾从朱美嘴里听到的一言片语:“她是不是说过什么骑马给糖?那个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