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鸣纵马奔驰,随着穿过敌军本阵,将大部队驱赶追杀,直到跑出不少距离,她这才扬鞭驻足。战场上是很难全歼敌军的,尤其是敌人一心一意想要逃命,他们还养了不少马,跑的那就更快了。
就算是上万头猪放开了,漫山遍野的奔跑,也很难一一抓回来,更别提这些是有脑子还长腿的大活人了,未竟全功十分正常,能够击杀打乱大部队,斩杀俘获大部分敌人就算是不错的胜利了。
一些一心往树林小路里钻的,那更是难以抓捕,还有的乘人不备翻身藏进沟壑,躲在树上,以及不知道钻到哪具尸体下面装死的都有可能,而对于这种情况,只能后续派人继续搜索,并且在打扫战场时,命人做好补刀工作,防止还有敌人没有死透。
这些是以往的惯例,家里和兵书上都是这么教导的,但是这次估计不适应此道了。
徐鹤鸣看着身后激动的步卒们满眼血丝的撕咬着敌军,武器断了就扑上去抱着脖子用牙咬,用指甲撕,恨不得吃人肉喝人血,哪怕是自己大腿上都被插个窟窿眼,也要拼死带走一个敌军。
胳膊上白骨茬子都穿破皮肉漏了出来,手里拿的木棍早就断成几节,不知道掉哪了,士兵还跟没事人一样,亢奋的死死勒住敌军的脖子。胡人拼命挣扎着,用拳头死命的揍着他的脸孔,打的他鼻孔出血,满脸血痕,眼睛都肿了起来,士兵却跟没有痛觉那样,根本不在意自己挨打,最后硬生生的徒手把人扼死。
这期间,魏国的兵卒好像不知道病痛,感觉不到害怕,面对着死在眼前的胡人,像是看到地上掉落的银子一样,迅捷的扑上去,没有丝毫嫌恶地上口舌吐出,死不瞑目的凄惨尸体,只想要证明这是自己杀死的,嚷嚷着叫人给他记上功劳。
一个年轻的士兵肚子都被划破了,肠子流了一地,血液染红了全身,浑身手足冰凉,泛着不正常的死白,嘴唇乌青,却还神色喜悦的抱着一具尸体,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身受重伤,已经无力回天:“我做到了,斩首一人,五两银子。够买地了,哈哈哈,别管肥田瘦田,我家要有地了。爹,娘,我做到了,哈哈哈。”
他一脸稚嫩,看样子绝没有超过二十岁,还是个年轻人,与其同龄的那些世家子弟们,这时候会在干什么呢,应该是吟咏风月,举杯畅谈,在家族中尽情享乐。
可这个士兵,已经要走向生命的终结,只是为了五两银子的赏钱,还不到世家子弟一顿饭的价格,但这已经足够买下一条人命了。
陛下圣明烛照,光耀万里,竟然注意到了平民的潜力,这些人其实并不弱于良家子,只看主帅如何去操控使用。看起来一个庶民渺小如同微尘并不起眼,怒吼更是做不了什么,但这场战争告诉她,庶民们集合在一起的嘶吼,至少可以撼动万人敌军,让凶蛮残暴的胡人都感到害怕。
集众成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过往学到的东西,被飞快的转化为徐鹤鸣的积累和经验,这次自己的表现肯定是有不足之处,但下一次再领兵时,她不会再去犯这些问题了。
人总会有不足,但只要善于观察和学习,那么一点点进步下来,她最终一定能成长为真正的当世名将,不会堕了徐氏将门的声誉。
此时这个年轻的士兵,明知道自己将要死亡,却没有害怕,想到家人,他硬是撑到记录军功的功曹到来,血液带走了活力,却还是坚持抖着嘴唇小声说:“我叫秦二牛,我杀了一个人,五两银呢,皇上说的,死了也有钱拿,一定要把银子送到我家啊!”
他的伤势过重,没等到功曹回答,就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呼吸,直到死前还抱紧了那具拼命杀死的敌人,生怕自己的功劳不能落到家人身上,渴望的眼睛还睁着,正面对功曹的方向,那样的神色,那样的注视,怎么不让人动容。
功曹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勾画一番,然后弯下腰轻轻合上了这双未曾瞑目的双眼,她小声的说:“放心吧,已经记录了,你的卖命钱不会被谁贪去,只属于你。”
说完这些,站起身看到徐鹤鸣就在不远处,功曹欠身行礼:“徐将军,现在军法官和在下一起,我们互为监督,保证要让功劳记的分明,在下还有很多处没有登记,就不能在此久留了。”
徐鹤鸣自然不会阻拦:“理应如此,你们且去,战场上也许会有还未完全死透的敌人,多加小心,不可大意。”
长官如此吩咐也是应有之义,战争里总少不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离世的敌人,若是稍有不慎,其人也许就会暴起袭击,因此需要多加甄别。
军法官身上武器齐备,其十分警惕的左右打量,双目炯炯有神,身形壮硕有力,因为平时经常执行法纪,约束众人,所以心明眼亮,与功曹为两个体系,他们俩各司其职,互有分工:“徐将军,我等一定会注意此节,不会给人以机会。”
徐鹤鸣见他们俩神情匆匆,不断张望,自然不再久留。
就看到两人结对,飞快的穿梭在下一处战场。
遥望烈度降低不少的战场,还有一些人在其中穿行,不断登记造册。战场功劳需要尽快统计出来,以备战后禀告皇帝,及时发放赏赐和抚恤,安抚军中。
随意扫了一眼,徐鹤鸣就能看见黑甲卫装备精良,杀敌颇多,这点和她想的一样。可那些羸弱城防军却也起到了极大作用,正是他们疯了一般咬住不放,即使一换一,也要坚持杀敌,这才吓得草原联军逃命,这点也和她刚刚所想到的互相印证成功。
想到自己训练时,这些城防军还都一副麻木的样子,此时却有着脱胎换骨的变化。徐鹤鸣心中清楚,此次胜利,固然有自己奋勇直前的追杀,还有常静安射杀耶律承启的首功,可皇帝本人提出来的政策,才是最终能一锤定音的重要因素。
陛下年幼,却能如此明察秋毫,洞彻人心,开出对症下药的良方,治愈军队顽疾,贯通上下,给了底层人一个上升的通道,这种天资,是多么的值得期待。
这是上天赐予魏国的圣主明君,也是自己要效忠的主人。在这样的主君手下,她能获得的作为也许会超过想象,或许百年之后,自己的名字也能有幸同样列居史册。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继续为陛下献上源源不断的胜利和忠诚。
心头思绪万千,上了战场哪有不死人的,因此也没有多愁善感,毕竟慈不掌兵,徐鹤鸣对伤亡也只能是保证功曹的记录公正,不会浪费这些将士们用生命换来的功劳。
她治军严格,向来信奉以身作则,不愿意沿用军中喝兵血的传统,也因此麾下多被她的豪迈大方感动,愿意服从命令。
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黑甲卫,这些禁军们原本是拱卫宫城的,如今敌军被击破,现在要赶快回去禀报陛下这个好消息,而且皇帝信任自己,才任由她带走黑甲卫,如今陛下身侧空虚,不可轻视,还要早些回去护卫才算万无一失。
徐鹤鸣抹了一把脸,不在意的甩了甩手上粘糊糊的血,她杀敌杀的起兴,盔甲和兵刃,连带坐骑上,沾染了不少血污和碎肉。
“诸位神勇,我必将在陛下面前如实进言,相信陛下不会吝惜赏赐。如今还需早点回城,继续保护陛下才是。”
听到这些话,知道徐鹤鸣为人如何,这些黑甲卫们也没有多耽误时间,她们走了以后,皇帝那边虽然有保护者,但终究还是得亲自回去看着才能放心。
这时候,钻进林子里捕杀逃兵的一个黑甲卫突然拍马出来,她还抓了一个特殊的俘虏:“大人,这人说他有重要军情要报告,他不肯对我说,非得要见你。”
徐鹤鸣打量着一身狼狈的路景苑,见他生的瘦弱,示意道:“搜身了吗?”
“大人,已经检查过了,他身上除了金银细软,身份证明,就剩这一卷用地图包裹的东西了。我也是见他居然有舆图,这才觉得这小子应该有点东西。”
徐鹤鸣说:“不错,舆图宝贵,哪里是常人能有的呢,此地离战场如此之近,也并无其他我军在侧,他能带着舆图,也许真是个重要角色,我们此刻急着回去,没时间再细细审问,捆好堵住嘴,带回去慢慢问也不着急。”
路景苑心中那个懊悔,本来想着自己跑的够快了,他还特意钻了树林,谁想到胡人大军连一时片刻都没顶住,兵败如山倒,说完就完,这才给了这些魏军衔尾追杀的机会。他两条腿跑路,怎么可能会比骑着马的魏军快呢。
他像个米袋子一样被横放在马背上,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紧张的想着:听她的意思,自己是要被抓回去拷问,他这把身子骨怎么经得住蛮横的质询,而且这些人看起来都很不好惹,杀气腾腾的,落入她们手里,自己还能有好下场吗。
不如干脆事情闹大点,禁军一般是拱卫皇室的,徐鹤鸣只要没有疯狂,就不可能在城防军当官,还继续使唤禁军手下,带着禁军上任,所以应当是小皇帝也来了,容许了她的请求,这样事情才对。
既然这样,自己不如想办法去闹出点动静来见皇帝,见到皇帝以后,怎么才能活下来其实也还好。皇帝年幼,总归是比这些人好欺骗,欺君别人不敢,总以为天子神圣,可路景苑百无禁忌,他就没有不敢做的。
连下毒坑害一城百姓都毫无愧色,路景苑又怎么可能会害怕愚弄君主,皇帝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小孩,小孩没出过宫,能有什么见识,这个年龄连半大孩子都算不上,成天在深宫中待着,肯定不通世故,既然如此,必定十分好摆弄。
如果面对一个成年天子,他还要犹豫几分,毕竟成人心智成熟,而且自己也未曾仔细打听过风评怎样,这实际上是有风险的。可谁叫这皇帝刚刚登基没多久,还只有十岁稚龄呢。
操控这样一个奶娃娃皇帝还不简单,就算是因为战争,城内消息有许多接受不到,并不怎么清楚这黄毛小儿的昔日作为。但总比面对体格健硕,神情凶悍的成年人来得轻松容易。
况且,即便是这娃娃皇帝,身边带的有其他百官,这些成年人中也许会有人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进而提醒皇帝。哪怕猜到这种可能性,但是路景苑丝毫不慌,他也不怕。
能认真低头打量他的本来就不多,就算是有看出不对的,等到小皇帝被糊弄过去,发了话,其他人心里知道,也不能当众说皇帝被骗了吧。不然皇帝难道就不要面子了,还会听这话?
娃娃皇帝本来就容易被轻视,必然会比常人更在意自己的威严才是。
到时候这徐鹤鸣再怎么有疑虑,也不会违背天子的意志,坚持要收拾自己吧。
就这样办好了,至于自己给草原人出毒计,反正城中人死完了,现在只有耶律承启身边人才清楚他都干了什么。
而那些死硬分子,恐怕一时半会也想不起他来,不是被魏军砍死,就应该被活捉了,以耶律承启身边亲卫的性格,活捉可能不大。
他们的脑子跟那个主子一样,全是肌肉,都不会思考。那自己不如看看能否蒙混过关,假借其他人的身份,反正他早就预料过这天会到来,也做过相关准备。
自己为了避免耶律齐齐,因为耶律承启的不信任,也同样不肯重用自己,所以专门把路景苑这个名字代表的证明藏了起来,留待日后也许能用上。反正逃出去以后,他就打算换个名字用,为此,还特意在路上把原本留的大把胡须割掉,用炭笔涂改眉毛,简单变装。
希望小皇帝有耐心,能听他把话说完,看在他有用的份上,千万别让人把他给砍了。他不想死,还是想要往上爬,他想要过得更好,凭什么这世间那么残酷,那些出身优越的人生下来什么也不用做,就能拥有一切,而自己就算是有才华,也只能蹉跎时光?
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恨自己的眼光不好,挑选的主子居然如此盲目短命。
胡思乱想的想着话术,路景苑颠簸一路,被带到了城内。
他的心思极为灵巧,尽管遭遇了突发变故,但却丝毫不会影响大脑正常运转,结合着自己的经历与见闻,很快就编织好了一套说辞。
刚刚落地,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腹稿,并且反复推敲过,确认没有太大太明显的破绽,这才确定内容。
按照路上想好的,嘴里的麻布才被掏出来,路景苑就喊道:“大人,草民有重要军情要禀告,草民是被胡人抓走的无辜百姓,因为识字,所以被耶律承启放在营帐中替他处理文书杂物。
如果不从,就要杀头。草民无奈,只好暂时从贼,但是草民从耶律承启那里,听到了有关耶律齐齐的军情,此事事关重大,草民心系国朝,挂念圣人,还请带我面见圣上,草民到时候自然会交代清楚。”
徐鹤鸣没料到这随手抓来的俘虏,还真不太一样,她可没说过陛下在此,也未曾在军中见过此人,那么这人从哪得知的消息。
拍了拍长刀,徐鹤鸣问询:“你为何口出此言,有何依据。”
见到徐鹤鸣不像是要上来就招呼他一拳头的样子,路景苑总算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的回答:“回大人的话,因为您身边的这些人穿着黑甲,这甲胄样式特别,就连草民都听闻过,这是禁军的装扮,而禁军只会拱卫天子。”
他讨好的笑了笑,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接下来的内容自然不用过多解释。
徐鹤鸣感觉这人有点意思,寻常平民会关心禁军穿什么甲胄吗。从这点看,他知道的太多了,并不像自称的那样,只是寻常草民。
更何况,据他所说,是被耶律承启看中,要是没点东西,那草原王子凭什么留下此人呢,所以,此人有问题。
但有东西是一回事,是否要把他带到皇帝面前,那是另外的说法,谁知道此人有没有心怀不轨,她不会带给陛下危险。
正当这时候,裴钰派人过来寻找徐鹤鸣:“徐大人,陛下想问一下城外情况如何了,能否现在随我去面圣。”
事不凑巧,皇帝的召见更重要,徐鹤鸣现在没空理会此人了,她随口吩咐:“暂且看牢这位,等我回来再处置此事。”
等到了裴钰面前,先是汇报了一下追击的情况,“陛下,我军此战大胜,已经将耶律承启所部打散,杀敌无算,斩获无数,现在功曹正在统计,等到数目出来后,会立刻向您禀告。此皆缘于您设立的军功爵制度,士兵们奋不顾身,十分英勇,禁军的互相配合,所以才有此胜利。
只是,萨满也在,臣未有把握,不敢靠近,在射出几箭后,虽然见萨满奄奄一息,但不能确定是否身死,所以只是将出发前黎大人赠予的符咒贴在了帐篷上,这些东西不加处理,恐怕后续还会有麻烦,还需要黎大人多费心。”
这话说的,功劳先给上官是吧,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能够看到玩家发挥的作用,这个工具人还是很会说话的嘛。
裴钰面上自然不会如此承认,他颇为擅长笼络人心,笑着说:“此战能胜,是因为常卿神射,徐卿勇猛,士兵们敢战,禁军们精锐,非朕一人之功,而是众志成城所得。诸位奋战如此,实在是叫朕心中感怀莫名。有此忠勇之士在,上下一心,政令贯通,我军如何不能取胜?
就算是敌人凶顽又如何,朕相信诸位,定能扬我国威,惩治凶徒。眼下不就是最好不过的例子吗。国有此军,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至于萨满一事,还请黎卿前去看看,毕竟士兵不通术法,随意处置恐怕会酿成祸端,爱卿如此谨慎,所为恰当。”
黎羽自然没有意见,想到那个需要吸食鲜血以及活人祭祀的所谓神明,她是毫无好感,自然不敢放着这危险之物不管,万一萨满留的有后手,危害到军中就糟了。想到这里,她哪里还站得住,
于是匆忙辞行:“陛下,臣携带了法器等物,不知这萨满是否有其他招数在,恕臣先行一步,且去看看情况如何。”
裴钰自然是表示:“爱卿不必顾忌,朕有大军保护,并无大碍。”
见到黎羽离开,徐鹤鸣也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感觉带有异术的东西很难办,现在有黎羽在,想来不会是问题了。
在后续安排完后,想到耶律承启的帐篷所在,裴钰的本意是想知道,徐鹤鸣可曾派人寻到了什么珍玩宝物:“卿此次追击,可有寻到什么不常见之物。”
有着系统面板在,什么算是宝物,得看系统定义。对于npc来说是好东西的玩意儿,未必是系统承认的奇物。裴钰所想要得到的,除了凡间的这些惯例的金银珠宝外,更多的是带词条的特殊物品。
徐鹤鸣不明所以,想到什么算是不常见,刚才见到的那个人就有点奇怪,既然皇上问起来了,徐鹤鸣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陛下,禁军们在树林里面抓获了一个身带舆图的魏国人,此人声称有重要军情,事关耶律齐齐,需要向您禀告。他还有点见识,通过禁军的装扮,认出您銮驾在此。”
“哦,竟然有这种事情,把这人带来让朕看看,既然他叫嚣着面圣,朕倒是想知道他能说出什么军情来。”
裴钰听到这个描述,有了点兴趣,不知道能不能捞到野生的好卡牌,这个人看起来应该有点东西,说不定就是他想要的呢。无论手里面的卡再多,他都不会感到满足,因为说不定下一把能摸到的牌更好。
他选才不拘于身份地位,哪怕是敌人家的也无所谓,反正无论如何,都只是他将要拿到手的打工人罢了。
以自己的心智才略,裴钰并不担心会遭受欺瞒等,他总会有办法折服不同类型的人,人心所在,把握着易如反掌。
见皇帝如此言语,徐鹤鸣想到行踪鬼祟的这人,还是略作迟疑:“陛下,臣还未来得及审问此人,也不知道其居心为何,倘若其居心不良,实则为敌方之人,贸然带来,也许会不会伤害到您千金贵体。”
看着皇帝瘦弱的身体,自己一只手就能把他抱起来,这样的小陛下是那么需要她保护,徐鹤鸣自然不敢大意。尽管知道皇上聪慧非常,远超成人,但他的身体毕竟还弱小。
裴钰既然来了性质,那谁也别想拦住他:“徐卿勿要担忧,朕身侧有诸位将士保护,又有常卿与你共同拱卫,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再说了,柳爱卿也在,他出身于控鹤卫,对于刑罚自有一套心得,要是这人不老实,自然会叫他老实起来。”
看了看皇帝身边围着的一大群人,徐鹤鸣这次不再多有疑虑,而是遵照命令,去叫人把那个可疑的家伙提过来。很快,双手被捆住的路景苑,被左右两个高大的禁军紧紧夹在中间,就这么缩着脖子,看起来很胆小怯懦的样子走过来。
他的长相比常人要好些,但好的不多,脊背略弯着,看起来笑的讨好又小心,身上的衣服是粗布所做,没有什么花纹,看起来打扮的非常简单。但是这人眼神其实挺有神的,而且身上还有些肉,精神状态也不错。
比城墙下面,那些面黄肌瘦,真正的穷苦人,看起来要有营养的多。这家伙,穿的像是个平民,但是实际上应该没有那么简单,真正的普通穷人哪里吃得起肉,各个都干瘦。配上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寻常。
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也是黄黑的,就像是普通的农民一样,而非是世家子弟标配的白皙肌肤,那是上等人不用劳作,日日养尊处优的明证。
根据裴钰的观察,这个时代,贵族和平民差距极大,生活水平更是云泥之别,基本上只要看看一个人的肤色、身材、牙齿、手掌上有没有耕作过留下的老茧等等,就可以看出此人平时生活条件如何。这招不说绝对准确,但也可以应对大部分情况。
此时此刻,要说气质,给人的感觉有点奇怪。这外貌值并不高,眉毛好像还特意描了,怪不得徐鹤鸣总觉得他可疑,疑点不能细想,一个平时衣食无忧的人,仓促间很难打扮的跟困苦平民相同。更何况一个普通人从哪得到的舆图。
裴钰已经很久没见到外貌值居然和自己差不多的了,因为身边围着的这些,到处都是些80多的高颜值,风格还都不一样,他天天欣赏这些,眼光都刁钻了不少。
看到此人后,顿时感到了平均值的回归,再看了一眼数据面板,他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姓名:路景苑
年龄:35
政治75,武力50,军政58,文学69,智慧75,外貌60
品质:蓝
特殊词条:毒士、不择手段、灵机一现】
虽然数据不是很高,但是这个特性很有意思,目前还没见过这种词条。光看到“毒士”就让裴钰浮想联翩,这人绝对是个能干大事的家伙,自己要是能把他给收了,那才有意思。
虽然只是蓝卡,但他的词条是他见过的最多的,而且每一个看起来都很有用处的样子,这绝对是个人才,他心里喜欢,更想要收下此人。
就是从他的词条来看,不会那么简单的就归心才对。不过,游戏嘛,一味顺风顺水也没有什么意思,现有的这些臣子,攻略难度,因为他的身份和她们的立场所在,所以其实并不高。要是能拿下这个野生蓝卡,才是真的有趣。玩家的收集图鉴和稀有卡牌的念头,让他更不愿意错过这张卡。
反正再毒,祸害的也是NPC,跟他这个玩家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要手下人有用处,不背叛自己就行了。毒士啊,什么攻城扔带瘟疫的尸体,掘开河堤放水围城,屠杀俘虏什么的,这些一定很擅长吧?让我看看你的下限能有多低,出的招数有多脏。
笑眯眯的让人把路景苑嘴巴上的布条拿掉,裴钰饶有性质的问道:“你有何重要军情要报?”
路景苑的谎话张口就来:“陛下,草民名为许贺,本是一教书夫子,后被草原人俘虏。因为识字,所以被带到军中记录文书。所以知道,贼酋二王子耶律齐齐很快就要到了。草民心系我大魏,而且今日能见到圣明天子,实乃三生大幸,怎么忍心叫我国朝遭难,故而想要向您禀告此事,还望陛下能体谅草民一片拳拳爱国之心。”
生怕裴钰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就把他给砍了。也清楚,自己一个身份可疑之人,魏军是绝不会给他单独面圣的机会的。因此,路景苑直接先说出了所谓的重大军情。
围城数日,内外不联通,耶律齐齐也是和耶律承启刚联系上不久,这些之前一直呆在城内的魏国人应该是不清楚的,这怎么不算是重大军情呢,路景苑理直气壮,一点都不慌。
而许贺也并不是他随口编织的谎言,是真的有这么个人,经历也的确如此,所以路景苑并不害怕被盘查,因为他说的信息都是真的,怎么问都不会有问题,就算去找,也能够找到许贺生活过的痕迹。
但是他一介草民,这些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士族,怎么可能为了他这个庶民大费周章,去真的找到许贺的熟悉之人来对质呢。
至于许贺的下场,那更简单了,虽然被俘虏,但是也许是书读多了,人都傻了,又或者是胡人与其有生死大仇,谁知道呢,反正就是他不愿意屈服,老是想着逃跑,被毒打了几次,伤势不断加重。
耶律承启看不起魏国人,连不断给他出主意的路景苑都没什么好脸色,更不会怎么善待许贺,想办法给他请大夫过来了。
许贺挨打后,无人给他医治,他的伤口发热,整个人高烧不退,浑浑噩噩的,眼看着就是吊着一条命,已经在昨日咽气了,死前身边没有其他人,还是路景苑想着双方都是魏国人,去瞧了他最后一面。
当时路景苑还故意说,不知道许贺有什么遗愿,看在同为魏国人的份上,如果有机会,他愿意帮他实现。因此,许贺也许是临死前的恐惧寂寞,和平时这个他瞧不起的魏奸聊了不少生平,讲述了他的一生,最后满怀不甘的死去了。
路景苑默默记下了许贺所言的内容,然后把他的证明文件都拿走了,想着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这套身份,他自己缺德事干多了,总得多准备几个后手,不同的身份也要有几套,许贺这个无辜者的身份就不错。
因为是路景苑给许贺处理的丧事,他特意把许贺的面孔划破,毁容后找了块地方把他埋进了地里。既然下定决心要套取许贺的身份,他势必要毁掉他的那张脸,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干,费劲把许贺挖出来。但是他不会给自己的其他身份,留下这么显眼的破绽。
反正他在许贺生前时,也没出手对付他,只是冷眼旁观。路景苑使用他的身份,也是心安理得,并不感到有什么。他亲自处理的尸体,因此其他人应该不知道许贺死了。
这样一个受害人的说辞,听起来可要比路景苑这个谋士不起眼多了,谁知道魏国人抓的俘虏里面,有没有听说过路景苑这个名字的,他还是要小心行事。
更何况自己怀里许贺的证明都被搜罗了出来,想来应该能够取信于人。现在的装扮更是和在耶律承启手下的那个路先生看起来不太相同了,就算熟人来了,也未必能认出他是谁来着。
他没有预料到,裴钰听完这话,居然古怪一笑:“许贺,好名字,可惜你不是。是不是呀,路景苑?”